咱家倒是想要亲自和这个玉尹见上一回。”
郭药师忙道:“殿下英明。”
可内心里,对玉尹也生出了好奇心,甚至有些嫉妒。
自己献出燕山府,更为完颜宗望出谋划策,奋勇争先,却比不得完颜宗望对玉尹的评价。
这让郭药师心里,如何能服气。
更下定决心,定要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好生展现手段。
没错,而今金军已成为孤军,便是打不下开封,也要让那老赵官家心生畏惧才好。
若打不怕老赵官家,那金军便要危险。
别看宗望识不得几个字,也没有读过太多书,可是这本领确是实实在在。他这个决定,正合了兵法中所言的上兵伐谋。强攻开封是假,威慑老赵官家才是真……
一边是嫉妒玉尹,一边对完颜宗望又多了几分畏惧和敬佩。
郭药师领命而去,大帐中只剩下完颜宗望一人。
他在帐中徘徊片刻后,突然沉声喝道:“来人!”
“奴才谋良虎,侯主子吩咐。”
完颜宗望沉吟了一下,轻声道:“我有一道命令,需使那红玉狐狸知晓。
谋良虎,可敢潜入城中,为我传递消息?”
这谋良虎,并非玉尹在漠北所杀的谋良虎。
事实上,女真人缺少文字,名字有许多重叠。有完颜谋良虎,有珊蛮谋良虎,还有裴珊谋良虎等等。姓氏不同,但名字重合的人很多。而此刻大帐中的谋良虎,确是完颜家的一员悍将,更是完颜宗望身边,颇为得力之人,胆大心细,更兼武艺高强。
“奴才必不负主子所托。”
谋良虎匍匐在地,大声说道。
完颜宗望道:“如此,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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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金军向开封府。发动了攻击。
郭药师亲自督战。命曹荣、猛安孛堇大挞不野、猛安孛堇完颜活女三人各领本部兵马,自卫州门、封丘门和酸枣门,向开封发动猛攻。这一次,郭药师没有进行任何试探xìng的攻击,使得开封守军措手不及。卫州门险些被大挞不野攻破,好在卫州门守将反应及时,抵住了女真攻击,才算使卫州门转危为安,没有破城。
大挞不野,渤海人。渤海王室后裔,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爱将。
此人智谋出众,但却少了几分韧xìng。卫州门之战,若大挞不野继续猛攻。说不得便能攻破卫州门。可是在宋军搏命反击之后,大挞不野眼见本部兵马损失惨重,竟生出怯战之意,下令收兵,休整之后再做攻击,错过了破城的最佳时机。
而完颜活女,则是完颜娄室之子,素来以悍勇而著称,甚得完颜宗望所喜。
他主攻封丘门,令封丘门压力巨大。
好在李纲亲自登城督战。宋军才保得封丘门没有丢失。
在郭药师看来,三路兵马,最弱的当属曹荣。可偏偏出乎他意料之外,在大挞不野和完颜活女两支金军仍旧和宋军纠缠的时候,曹荣所部竟然攻破酸枣门,突入城中。
幸亏李纲得到消息及时,把身边亲随派去酸枣门支援。
李纲的亲随,共一千二百人,全都是有shè术jīng湛的神shè手组成。
这些人抵达酸枣门之后,立刻以箭雨压制金兵。曹荣在宋军弓箭手的箭雨下。身中三箭,险些丧命。随后,待金军援兵抵达时,曹荣所部已被宋军赶出酸枣门,更把缺口堵住。
如此战况。着实出乎郭药师预料之外。
眼见大好时机平白错过,只恨得郭药师顿足捶胸。后悔不迭。
他忘记了,曹荣和宋军有杀子之仇,加之他想要趁此机会建立功勋,几乎是搏命攻击。
于是乎,最不被看好的一支人马,竟率先攻破了开封城门。
只可惜郭药师增派援军不够及时,使得曹荣功亏一篑,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眼见曹荣已无法再战,郭药师只得换将,猛安孛堇完颜阿鲁补督战酸枣门。
正月初十,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半座开封城几乎浸泡在鲜血之中。宋军虽依靠着强弓硬弩,坚城高墙抵御,奈何金军太过凶猛,几乎是悍不畏死的发动攻击。
霹雳炮轰鸣,喊杀声震天。
便是身处于皇宫大内的赵桓,也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脸sè惨白如纸,赵桓登上延福宫宫楼,耳听从酸枣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一时间心惊肉跳。
倒是太子赵谌表现出非同凡响的胆sè,虽然小脸煞白,可是却能够挺直腰杆,站立在城楼之上。
“陛下,刚得到战报,前方战事惨烈,虏贼攻击凶猛,守军可是损失惨重。”
汪伯彦站在赵桓身边,轻声说道:“如此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当初臣便不同意和虏贼这般死拼,与两厢都无好处。奈何李伯纪一力主战,确是用儿郎们的xìng命,来博取声名。
臣听说,而今开封城里,对李伯纪是赞不绝口,偏陛下留守东京督战之事,却无人提及。”
赵桓心里咯噔一下,脸sè顿时yīn沉。
不等他开口,忽听身旁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汪学士怎这样说!而今开封上下,正齐心协力抵御虏贼,李伯纪更亲自登城督战,汪学士不思为官家分忧,却说出这等话来,是何居心?”
汪伯彦一怔,扭头看去,却见太子赵谌面带愤怒之sè,紧握拳头大声喝问。
心里没由来一咯噔,汪伯彦刚要开口,却听赵桓道:“小哥怎恁说话,还不与汪学士道歉?”
“我又没错,为何要道歉?”
赵谌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却把赵桓气得面皮发红。
“此国家大事,轮得到你这小子评论,来人,带太子回宫,无朕口谕,不得出门一步。”
“父皇……”
“还不退下。”
内侍张大年忙走过去,轻声劝道:“太子莫再说话,今陛下也是忧心战事。所以才会如此暴躁。太子留在这里。只能令陛下更加忧心,不若回去,再着人请圣人出面?”
声音很小,只有赵谌可以听到。
虽有些不太情愿,可赵谌也知道君命不可违。
哪怕赵桓再疼爱他,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听从圣命……
撅着嘴,赵谌狠狠瞪了汪伯彦一眼,随着张大年从宫楼上退下。
那目光中带着的不屑和仇视,让汪伯彦心里有些发毛……这可是太子啊!未来官家的继承人,怎地便得罪了太子呢?若他rì太子登基。只怕是对自己会有不利。
赵桓年二十六岁,本不需要担心这些。
可问题是,有哲宗前车之鉴,汪伯彦不得不未雨绸缪。
怎样才能让太子消除怨恨?
这可是一件大事……若不能赵谌对他的敌意。只怕未来……便是他到时候已经不在,但子嗣难免会遭受波及。不行,这件事必须要谨慎对待,否则便是一桩麻烦。
就在汪伯彦思忖之时,忽听得赵桓叫他名字。
“汪卿,你说而今可有机会,与虏贼和谈?”
“这个……”
汪伯彦眼珠子一转,轻声道:“陛下,和谈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虏贼南下。粮道难继,恐怕也坚持不得太久。此前陛下已诏令四方节度使勤王,想来会不rì抵达。
关键是要找一个合适机会,方可与虏贼议和。
而今李伯纪正督战,不妨让他打一打,先搓了搓虏贼的锐气,便有机会与虏贼议和。”
汪伯彦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阻止李纲抗战,一旦消息传出,势必会被开封府上下骂的狗血淋头。当初白时中的前车之鉴。仍记忆犹新,所以汪伯彦也非常小心。
李纲若是胜了,则汪伯彦等议和派便难以在朝堂上立足。
且让你在前面打拼一下,自家揣摩圣意,到时候这首功还是要算在自家的头上……
汪伯彦这番心思。赵桓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本来就不想死战。若是能有机会和女真人议和,倒也是一个不错选择。
汪伯彦说的不错,要选一个好时机。
“汪卿,若开启和谈,让谁去为好?”
言下之意,是让汪伯彦自告奋勇。
可汪伯彦却因为当初白时中的事情,断然不肯做这出头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道:“依臣之见,军前计议使郑望之口才出众,辩才无双,且有胆略,可以担此重任。”
“嗯,朕亦觉着,郑望之很合适。”
赵桓点点头,便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谈论下去。
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宋军经过半rì血战之后,已击退金兵。
一时间,举城欢呼,可赵桓却觉着兴趣缺缺。挥手示意汪伯彦耿南仲和唐恪等人退下,他意兴阑珊从城楼上走下来,踏着如血残阳,朝拱辰门走去。
嗯,这一战,的确是应该以和为贵!
李纲虽说忠直,却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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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李纲知道,他在酸枣门拼死作战,不过是为了议和换取一份筹码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不过,就目前而言,金兵退去,让他心中充满欢喜。
半rì鏖战,金兵死伤在两千左右,而宋军虽依托坚城高墙守御,死伤仍旧超过金军一倍,几近五千人之数。
这也是自宋太祖建都开封以来,开封首次遭遇战火洗礼。
战场上硝烟弥漫,鲜血汇流成河,染红了汴河水……
朝阳门,并未遭受金军的攻击。
说起来确是因为女真人兵力不足的缘故。若西路军抵达,金军便可以实现真正的围城之战。
可是由于西路军被阻于太原,使得完颜宗望只能从北面和东面进行攻击。
如此一来,也使得朝阳门暂时相安无事。
玉尹屯驻樊家岗,也关注着开封北面的战局。听闻金军退兵,他喜出望外,脸上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郎,为何如此忧虑?”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朱梦说并未露出轻松之sè,神sè却显得有些凝重。
朱梦说蹙眉道:“今我守军,有军械之利,又有坚城高墙可以依托,死伤却是虏贼一倍,只怕不是一桩好事。”
“哦?此话怎讲?”
“我觉着,虏贼今rì攻城,意图并非是为破城,而是为了震慑。”
玉尹愕然问道:“震慑?震慑何人?”
朱梦说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玉尹的话,目光却朝着皇城大内的方向看去。
玉尹心里不由得一咯噔,轻声道:“三郎是说……”
“小乙应该知道,官家死战之心并不强烈,甚至几次想要撤离东京,前往关中或是南下应天府。若非李尚书一力阻拦,只怕官家而今早就离开。虏贼展现出如此战力,而守军死伤又是这般惨重,官家是否会因此而产生动摇,却还在两可。”
玉尹,沉默了!
说来这徽宗父子,确是有些奇葩。
徽宗不想打,钦宗也不想打,父子两人虽说是矛盾重重,可有一点却极为相似,便是不愿死战。
江山都没了,你这皇帝还有什么用处?
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甚至连开封市井中的贩夫走卒都明白,偏偏这两父子看不清楚。
一直以来,玉尹都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
而今朱梦说提起,却让玉尹心中,生出一丝隐忧。
历史上的开封之围究竟是怎生一个模样?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可是他知道,只要把这支金军牵制在开封城下,一俟援军抵达,便可以将其全歼,则女真人必然势弱。至少,他们无法再如先前那样气焰嚣张,更不敢随随便便与大宋用兵。
但是,这支金军,似乎是全身而退了……
莫非真的是官家害怕?还是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一时间,玉尹感觉有些头疼,闭上眼睛拍了拍额头,刚要与朱梦说开口,却见陈东气喘吁吁,匆匆走来。
“小乙,方得到消息,酸枣门守军损失惨重,李尚书下令,要从朝阳门抽调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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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开封之围(五)
抽调朝阳门兵马?
玉尹愣了!
“要从朝阳门抽调多少兵马?”
“侍卫亲军步军司两营全部抽调走,只剩下一营厢军和咱们这支兵马,共五千人。”
朱梦说道:“为何要从这边抽调?”
“前方细作打探回报,金兵正集中兵力,向卫州门、酸枣门和封丘门集结。
看起来,金军是要强攻北城,所以将兵马才会如此集结兵马。rì间一战,三门守军损失惨重,几乎折损了四成。李尚书也是无奈,才决定从朝阳门抽调两营兵马支援,同时其余各城,皆抽调一营兵马,作为后备军,随时可能会加入北城之战。”
原来,并非是针对自己。
玉尹对李纲,始终是存着些地方,听了陈东这番话之后,倒也放心不少,长出一口气。
“三郎,这倒也符合了你所说的震慑之意。”
陈东道:“是啊,虏贼怕也是急了!”
“此话怎讲?”
“我方才入城时,遇到李若虚和徐揆。
他二人告诉我,说朝廷已接到消息,南京应天府尹朱胜非命都统制马忠领应天府厢军两万出发,很快便会抵达开封。另有京东统制官范琼,领兵六千正赶赴京畿。
若这两路援军抵达,虏贼便难有作为。
所以虏贼集结兵马与北城,怕也是得到了消息……”
朱梦说点点头,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此天佑我大宋,这世上终究是忠贞之士为多。”
玉尹搔搔头,颇以为然。
只是这内心里却有一丝悸动,担忧说不出缘由。
“如此,便让大家辛苦些,加强戒备吧……另外烦劳三郎去留守厢军营一趟,提醒他们别掉以轻心。我总觉得。金军这般调动不合常理,大家还是多小心些为妙。”
朱梦说想了想,认为玉尹说的也没错。
这种时候。的确是要多加小心,不能出半点纰漏。
当下,朱梦说便告辞离去。直奔厢军大营。陈东则回到后营,清点营中的辎重粮草。
大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玉尹独自坐在帐中,闭上眼就感觉一阵莫名的疲惫。
这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天sè,越来越晚。
开封城在经历了一rì鏖战之后,又重归寂静。
只是在那寂静之下,却埋藏着大战之后的伤痛……
朝阳门内,一派冷清。随着两营兵马从朝阳门抽调出去,使得这边的兵营变得格外空旷。
将子时。忽听得开封北面传来一连串爆炸声,紧跟着喊杀声四起。
玉尹激灵灵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快步走出大帐。初chūn时节的夜风,还有些冷。被这小风一吹,玉尹顿时清醒过来,大声喝问道:“北城发生何事,可是虏贼攻城?”
早有探马飞驰出营,前去北城打探消息。
董先等人也都迅速赶来大帐中,一个个面带凝重之sè。
不一会儿。探马回报:“虏贼夜袭酸枣门,幸得城上守军jǐng醒,提前发现,才将酸枣门保住。不过,虏贼已开始发动猛攻,集中在酸枣门和封丘门两处,战况激烈。”
听罢了探马的回报,众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军情已经清楚,也就是说朝阳门暂时安全,不必要太过担心。
董先笑道:“虏贼也不过如此,只能靠些小手段取胜,算不得真好汉。”
哪知道,他这句话一出口,玉尹的脸sè却突然一变,眉头随之紧蹙,露出沉思之sè。
“小乙,这是怎地?”
高尧卿敏锐觉察到玉尹的情绪变化,忍不住开口询问。
玉尹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董先道:“觉民,你刚才说什么?”
“啊?”
董先愕然,一时间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