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纲商议之后,又恰逢女直人派遣使团过来,要求大宋割让三镇。在李纲看来,这是最好的时机……只要稍加利用,便可以把声势闹大,从而换取玉尹的退出。
李逸风最初并不同意,奈何却经不住李若水李若虚等人劝说。
加之李纲同样是态度坚决,迫使得李逸风最终决定,增刊……
李逸风做了决定,从不管事的高尧卿便不会阻止。于是乎,在李若水等人的挑唆下,李逸风最终同意了他们的主意。虽然当玉尹质问他时,李逸风看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内心里却痛苦万分。他甚至明白,这件事一出,他和玉尹便等于是分道扬镳,说不得以后,还会成为敌人。从朋友变成敌人,李逸风这心里,也格外纠结。
白时中等人行事,未尝没有李纲等人在推波助澜。
李逸风晚上便在观音巷口,眼睁睁看着玉尹被开封府带走,心里面更是愧疚……
“父亲,我想离开东京。”
李逸风沉默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啊?”
“我不想继续留在京师,可否让我外放,出去历练一二?”
李若水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劝说李逸风,却见李纲摆手把他制止。
“你想去何处?”
“不知道!便去北方吧,还请父亲成全。”
李纲闭上眼睛,半晌后长叹一声,轻声道:“我知大哥心里不好受,毕竟背叛好友的滋味总使人不舒服。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马上就要太学登第,若此时离开,便如同前功尽弃……日后再想回来,便我也帮不得你,你还是要离开吗?”
“我意已决!”
“大郎……”
李若水开口。
可是他刚一开口,便被李逸风打断。
“我知先生今日之举,为大宋百姓谋。
然则卖友求荣之事,非我所愿……此前我已经对不起小乙一回,可是他却没有计较。而今,我已是第二次背叛了小乙,他日便出将入相,也终究难敌这内心愧疚。
至于让小乙退出,我便不参与了。
我不想去见他,也无脸见他,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李若水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逸风把态度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再劝说,也难以让他回心转意。
“既然大哥已经决意,那我便不再劝你。
前些时日,河北招抚使张所曾来信与我说,想我推荐几个帮手。大哥要北行,便去他那边做事吧……张招抚有子名宪,和大哥同岁,在小作口做知寨,不过尚少一个文知寨,却不知你是否愿意前去担当?若你愿意,我便与张招抚书信一封。”
知寨,是宋代巡检的官员。
其职能,颇类似于后世县一级派驻乡镇关卡要地的**机关。
宋代县一级治安,分隶县尉和巡检,两者平级。
县尉是从九品的职务,知寨相差不多,地位相当。所不同的便是,县尉治县城,而巡检察乡里。可以一县数寨,也可以数县一寨,具体要根据当地情况而论定。
李纲所说的小作口,全名小作口寨,便位于真定府,隶属河北招抚使所辖。
而这种军寨,往往有文武知寨的分别。
文知寨为正,武知寨为副,专门负责带兵。
水浒传里的花荣,便是一个武知寨。从品秩上来说,倒也符合李逸风而今的身份。
他是太学生,虽不能内舍登第,却可以通过李纲的关系,获得荫补身份,至少也能得一个修武郎的武散官官阶。以正八品武散官官阶,任从九品实权知寨,倒也不算是委屈了李逸风。
李逸风面颊抽搐一下,躬身道:“愿从父亲吩咐。”
李纲点头道:“既然你已决定,那过两日,便去真定府找张招抚报到吧。”
李逸风面无表情的答应,转身便出去了。
李若水忍不住问道:“伯纪,你真要大郎去真定吗?”
李纲苦笑道:“若冰莫非看不出,我家这大哥,主意已定。
这件事,虽说你我本意是好,可是与他而言,却并非如此。若强行把他留在东京,只怕早晚会闹出事端。倒不如让他去真定府,有张所照拂,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却可惜了,若来年他能内舍登第,怎地也要为他谋个迪功郎。”
李若水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说。
“只是大郎这一走,谁去劝说玉小乙?”
“这件事,便要若冰你多费心思……实在不成,我便豁出这老脸,去劝说玉小乙。”
李若水露出了愧疚之色。
“若非我出这主意,却耽搁了大郎前程。”
李纲正色道:“你我所为,乃为我大宋谋……大哥若连这都看不穿,留在朝堂之上,也难有作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事也许对小乙不公,然与我大宋,却有极大好处,若冰休惭愧,待明日,我便使大哥退出周刊,与令兄打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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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大牢。
这是自己第二次坐牢了吧!
重生不过半年多,已经是第二次牢狱之灾。
上一次,是在可敦城;而这一次……
玉尹突然叹了口气,颇有些自嘲似地笑了。
之前,叔祖曾让自己小心李若水等人,他虽然听了,但并没有真个放在心上。可现在,却真被叔祖说中!曾几何时,李纲李若水这些人,他都极为敬重。但是,人的好坏,和行事手段并无干系。记得前世曾看过一部电影,其中有一句台词: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若清官都和电影电视里那般耿直,又如何能对付贪官?
所以说,这行事手段,与品行无关。
那些名臣,忠臣,能臣……耍起阴谋诡计来,比那些贪官、昏官更狠,更毒辣。
一开始,玉尹有些憎恶李纲和李若水。
但真被抓了之后,他倒看看了不少。
而今的主战派,也是一群不得志的苦哈哈而已。
官家不想打,便再叫嚣着要打,也没有用处。哪怕真让他们掌控了周刊,便能改变徽宗皇帝?
若真个如此,也就不会有靖康之耻了。
想到这里,玉尹反而对李纲他们,多了分同情。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
冷飞拎着一个食盒,抱着一个酒坛子来到牢门口。
“小乙哥恕罪则个,这里条件不甚好,却委屈了哥哥。
方才三哥还专门来找我,要我好生关照哥哥……只他知道关心哥哥,难道自家便不会吗?备了些水酒,还请哥哥莫要嫌弃。待会儿着人送来炉火,免得哥哥受凉,到时候九儿姐又要说我不是。”
说着话,冷飞便打开了牢门。
而今冷飞,已不再当解差,却做了牢头。
至于走的什么门路?
玉尹没打听过,但想来和肖堃也有莫大关系。
心情,随之放松不少,不再似先前那么压抑……便进了大牢,照样是自家来做主!
想到这里,玉尹笑了。
第216章 割袍断义
玉尹被关进开封府大牢之后,他的生活也陡然发生变化。
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垮掉了!也难怪,李逸风遵循多年的行为准则,一下子被破坏殆尽。便是在家中,仍觉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种事,对于久经宦海的李纲李若水而言,也算不得事情。
就好像后世那位黑人种族运动先锋,马丁路德金说的那样:为崇高目的,而不择手段。
在李纲和李若水这些人看来,他们所作的一切,没有参杂半点私心,完全是在为大宋,为百姓谋划。至于玉尹,或许他很委屈,或许他很悲哀,但比之大局,又算得什么?再者说,不给了玉尹一个迪功郎的补身?也算是给玉尹一个补偿。
只是李纲却忽视了一点,李逸风的年纪。
李逸风正血气方刚,朋友义气更看得极重。
此前,他已经有一次出卖玉尹,而今再次出卖,对李逸风造成的影响,难以估量。
便在玉尹被关进开封府大牢的第二天,保靖军节度使种师道,抵达东京!
原本李若水等人打算去见玉尹,却不想种师道抵达,忙不迭改变主意,前去拜会。
毕竟,种师道此次入京,是为商议太原三镇事宜而来。
李若水等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穿了也正是因为这太原三镇。孰重孰轻,可想而知。如果种师道也赞成割让太原三镇,那么李若水等人此前所做种种,便付之东流。
这种情况,就好像三国演义中,赤壁之战前戏,东吴是战是降争论不休。结果周瑜从柴桑赶来,立刻引起各方关注的局面,颇为相似。当然,论声望,论影响力,种师道都比不得周瑜。但他的到来,还是引起不少人关注,李若水等人自当抢占先机。
与此同时,徽宗皇帝命秦桧为使节,负责和金国使者萧庆进行谈判。
与其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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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见李逸风萎靡不振,心中也感到愧疚。
当晚,他写了一封书信给河北招抚使张所,把情况与张所说明,恳请张所代为照拂。
李逸风拿到书信,二话不说,便决定次日一早动身。
“大哥怎走得恁急?”
“既然东京已无我事情,便早一日前去真定。”
李逸风态度非常坚决,李纲见劝说不动,也就不再罗嗦。
次日一早,李逸风牵着一匹马,身边还跟着几名扈从,与李纲请安之后,告辞走出李府大门。
天色尚早,还有些昏黑。
李逸风骑上马,行不出多远,便听有人大声喊道:“李大郎,你且站住。”
顺着声音看过去,李逸风脸色顿时黑了。
就看见几个人从前方拐角处走出来,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赫然正是陈东。而在陈东身边,还有张择端,以及几名太学生相随。
“少阳……”
李逸风赧然一笑,翻身下马。
他刚走了两步,却见陈东一抬手,大声喝道:“李大郎,你且止步。”
“少阳,你这是……”
陈东面无表情,凝视李逸风半晌,突然笑了,“李大郎,我有一个好消息与你,说不得你听了,会非常高兴。这个消息便是,二十六郎已经决定,赶走李若虚、朱梦说和徐揆几人,从此之后,大宋时代周刊更不会刊载李若水的任何文章。”
“啊?”
“很惊讶,是不是?”
李逸风先吃了一惊,旋即道:“这怎可能……二十六郎又有何权力,赶走朱三郎他们?”
“当然有权力,二十六郎而今,便是这大宋时代周刊的主编。
有一件事,你恐怕没有想到,小乙早在十天之前,便把大宋时代周刊,转让到了皇太孙名下。而今这大宋时代周刊的主人,乃当今皇太孙名下产业。皇太孙已经把周刊转交给二十六郎打理,并言明:必须要赶走李若虚等人,令周刊保持公正。
你们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却不知道这消息,李大郎听了,是否会觉得开心?”
李逸风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少阳……”
“休呼我字,自家当不得你李衙内的厚爱。
我今日来,一是有话要与你说,二来也是受张姑娘所托,有一句话与衙内知晓。”
李逸风听了,心中顿时一沉。
不等他开口,就见陈东翻手亮出一口短刃,撩起衣袍,割下一块衣襟。
“陈东虽出身贫寒,也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你相识早过小乙,一直以来,我也都站在你李衙内一边。前次,你们几个要抛开小乙,却赔了个精光,小乙没有责怪,反而接手了你们的烂摊子,苦心经营,才有了周刊而今的局面。
只是……
陈某白长了一双眼睛,却有眼无珠,识不得人心。
从今之后,你李衙内走你的阳关道,我陈东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相干……你我情义,便如此袍,从今以后绝无干系。这句话,不仅是我陈东所言,也是张姑娘所言。”
说着话,陈东把那块割下来的衣袍,往地上一扔。
在他身后几个太学生,也纷纷效仿陈东之举,和李逸风割袍断义,更面露不屑之色。
这几个太学生,也是陈东在太学里的朋友。
只是看他们而今的模样,却羞于和李逸风相识。
李逸风呆愣愣站在街口,眼看着陈东几人扬长而去,脑袋里一片空白。
好半天,他才算醒过味来,忙转身要往家去。可走了几步,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看着远处那紧闭的李府大门,李逸风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良久,他突然笑了。
恍若自言自语道:“如此也好,李某这东京城里,再无牵挂。”
“公子,可要回去禀报老爷?”
李逸风摇摇头,轻声道:“当初阿爹他们一味要算计小乙,却不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们自己做的事,便由他们自己承担,我既然已经脱身,便不想回去。”
是啊,回去作甚?
和老爹他们继续联手,合谋算计玉尹吗?
陈东刚才说的非常清楚,玉尹已经把大宋时代周刊,转让给了皇太孙赵谌。
李逸风身为官宦子弟,当然清楚皇太孙而今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他是太子赵桓独子,更得官家宠爱。大宋时代周刊既然落到了赵谌手中,便代表着落入了皇家之手。
李纲李若水等人千般算计,只怕也是白忙碌一场。
哪怕李若虚而今手中得了李逸风的转让,可是相比起朱绚和原本在玉尹手中的份额,李逸风原来的那点份额,根本就微不足道。大宋时代周刊,却也名副其实。
想到这里,李逸风牵过马来,扳鞍认镫。
“天要亮了,我们走!”
说话间,他打马扬鞭而去。
几个扈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片刻,忙一个个上马,紧随李逸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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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开封府大牢。
玉尹正在牢中练拳,忽见冷飞领着杨再兴,匆匆走来。
“哥哥,你却还有的心思练拳。”
玉尹一怔,便笑道:“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左右无事,不练拳,又做什么?”
杨再兴看了冷飞一眼,冷飞立刻识趣的退到一旁。
“昨晚小七送来消息,李观鱼和唐吉在丰乐楼相见。
我听说之后,立刻便找朱成帮忙,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消息。那李观鱼,不知为何,竟要害哥哥性命。他找了唐吉,说是要唐吉明晚动手,在牢中害了哥哥性命。”
原本以为,玉尹会感到惊讶。
哪知道,玉尹听了杨再兴的话,却显得格外平静。
“哥哥,你难道就不吃惊?”
“吃惊?为何要吃惊?”
玉尹一笑,便坐下来。
在牢中一日两夜,玉尹除了练功之外,更在思考问题。
他知道李观鱼的身份,所以也不会感到意外。上次,李观鱼便有害他的心思,只是因为有萧庆等人的因素在里面,所以被风筝阻拦。不过,萧庆之所以看重玉尹,还是因为大宋时代周刊。而今,玉尹被关入大牢,其中奥妙或许普通人看不穿,但是又岂能瞒得过萧庆的眼睛?这厮既然是掌管间谍的人,必然有些道行。
失去了大宋时代周刊的玉尹,也让萧庆失去了兴趣。
他之所以要玉尹性命,恐怕也是为了挑起大宋内部的矛盾……
毕竟,玉尹是主战派和议和派博弈的棋子,别看不起眼,但真若出事,必有争端。
“他……准备怎么害我?”
“这却不太清楚……不过安叔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