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尧卿呵呵一笑,“小乙直恁不道地。回来许久,也不来找自家耍,真个让人心寒。”
“衙内说笑,非是不去,实在是登不得门。”
你家门槛太高了,我只是一介平民,便是去找你,也进不去啊。
这话语中,隐隐含着恭维之意,高尧卿听了笑容更甚,拉着玉尹的手臂坐下,“方才见二十六郎在,一问方知是小乙要来,所以便在这边讨杯茶水吃,小乙勿怪。”
见高尧卿和玉尹亲热,朱绚也有些疑惑。
李逸风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在朱绚耳边低声细语几句,解释了高尧卿和玉尹之间的关系。
朱绚这才恍然大悟,倒也不着急,吩咐那女博士道:“果果,今日在座的可都是风雅之士,定要好生烹茶,莫薄了自家的脸面。嗯,便取我前次带来那建溪贡茶来,便看你本事。”
玉尹方与高尧卿说完了话,听得朱绚这般说,便下意识扭头,朝那女博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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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大宋时代周刊(完)三更
i第一五一章大宋时代周刊完三更
有宋以来,饮茶之风盛行。
宋徽宗赵佶也是个极好茶的人,甚至还做过一部《大观茶论》,并专门评点名茶。
而伴随着饮茶风气的传开,到士大夫,下至市井小民,便有了斗茶习俗。
所谓斗茶,便是审评茶叶质量,比试点茶技艺的茶事活动。而这种活动,是在唐代‘煎茶‘饮法的基础形成,具有极为浓厚的审美趣味,为士大夫最喜爱的一种活动。
在宋代,饮茶又有‘盛世之清尚’的说法。
宣和年间更因为宋徽宗好斗茶,更被无数人追捧。
史记载,宋徽宗本人便是点茶高手,在当时少有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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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突然醒悟,这茶社为何收费如此昂贵。
恐怕便是眼前这位女博士所致。
在这里,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欣赏这位茶博士的才艺,更是品味一种清尚风雅。怪不得敢如此收费,能够在这里饮茶的人,恐怕都不会为那斗升米而折腰。
点茶之初,有‘三嗅’之说。
这也是点茶的第一道程序,所谓三嗅,便是在烹点之前,进行嗅香、尝味和鉴色。
那建溪贡茶,既然能被冠之以‘贡茶’之名,组建品级不俗。
玉尹咽了口唾沫,朝李逸风看去。
却见李逸风恍若未觉,与高尧卿低声细语。
高尧卿先是紧蹙眉头,旋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招手,示意不远处一名青衣扈从过来,在那扈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扈从拿了他一块腰牌,便匆匆离去。想来,是李逸风把凌振的事情告诉了高尧卿……
这厮果然爽快,居然不和自己说一声,便派人出去。
果然,高尧卿那边才坐好,李逸风便朝玉尹点了点头。
玉尹呢,则朝着高尧卿拱了拱手,没有言语。这个时候,正应了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过玉尹还是有些奇怪,怎地这朱绚,要请自己吃茶呢?
朱绚不吭声,看去四平八稳。
玉尹索性也不说话,只静坐养身。
那个叫果果的女博士取来茶叶,用玉盘盛好,递到了朱绚面前。而朱绚却看也不看,朝玉尹一指,而后又做出肃手相请的姿势:这三嗅品茶,还是小乙来发言。
这,是一次考校!
玉尹旋即明白了此次吃茶的意思。
朱绚恐怕不是要聆听他开设报纸的创意,而是想知道,玉尹有没有这个资格来做这件事。
开设报纸,在李逸风等人的心里,应该是一件很风雅又极其严肃的事情。
玉尹虽有才名,但终究是一个屠夫出身。
将来他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大宋的文官士大夫体系,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这份能力,与我一同操办此事。想必这才是朱绚的真正意图,却让玉尹感到好生可笑。
大宋开始昌明,平等公正。
可这阶层自古便有之,怎可能真正的平等?
果果笑了笑,把玉盘奉到玉尹面前。
哪知玉尹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三嗅当在一日之晨,文定公曾言:晨兴已觉三嗅多。呵呵,而今已过了晌午,便是再好的茶在我面前,怕也品不得真滋味了。”
文定公,便是苏澈。
“玉公子倒是好见识。”
果果一开口,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虽然她说的是开封话,却还带着些吴越口音,颇为悦耳。
她撤下了玉盘,轻轻击掌,便有人奉来一桶水。
“此水是晨间采来山中初乳,几位可要品鉴?”
斗茶用水,非常讲究。
在后世,虽然也有人喝茶对水有讲究,却大都是一些富贵人家之选。i似玉尹这种人,也没有那种能力。所以他虽然好茶,却多是品,以感受那茶中的真滋味。
真个去吃那种动辄几万十几万的茶叶,玉尹前世也只能是在梦中。
所以,他对水了解不多,便摇头示意无需品鉴。反正果果已经说了,这茶水是山泉初乳,想来不会错。否则的话,这舆子茶社又怎可能收费如此昂贵仍能生存?
一分钱,一分货!
看罢了水,按照斗茶的规矩,便要看茶品。
不过朱绚已经说了是建溪贡茶,所以茶品这一道程序就无需再进行。
接下来,是斗盏,也就是平时所说的茶具。
宋徽宗的《大观茶论》中,有专门描述茶盏的篇章,所以斗茶时,对茶盏的选择也非常看重。一般来说,往往会摆几副或者更多的茶具,供斗茶者进行选择。
同样,今日主要是品茶,所以这茶盏早已准备妥当,无需浪费心神。
果果使用的茶盏,是建州窑所出的建盏,也是宋代最好的斗茶用盏,据说价格不菲。
玉尹只看得有些头昏。
心中苦笑:只喝个茶而已,怎地这么麻烦?
这也是他前世心性影响的缘故,若在这个时代,这漫长的过程,也是品鉴一个人修养和心性的过程。后世社会浮夸,除那少数人之外,谁有那时间在这里磨性子。
好在玉尹这性子也是经过磨练的,心里虽说有些烦躁,但脸依旧平静如常。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程序之后,才算是真正开始。
这个时候,便是要考较果果茶艺的时候……宋代茶艺,分为点茶和分茶。而点茶,便是而今最为流行的一种技艺,其中包括了炙茶、碾茶、罗茶、烘盏、侯汤、击拂、烹试等一整套程序。这个过程,甚至比那前戏还要麻烦,更能磨人性子。
便比如炙茶,就是把陈茶放在微火烘烤,以收取香浓、色鲜、味醇的效果。
果果早已经准备好了工具,把茶叶放在微火烘烤,神情极为专注。
“小乙……哦,我这样称呼你,勿怪。”
朱绚突然开口,打破了先前宁静。
这也是品茶时的一个习俗,当点茶人开始忙碌的时候,其他人趁着等待的功夫,可以商讨事情。这叫做工作娱乐两不误,许多官员最喜欢在这时候来讨论事情。
玉尹忙道:“朱公子勿客套,小乙怎会见怪?”
“休要公子公子唤我,大郎和三郎,都唤我二十六郎,小乙便也这般称呼。”
朱绚沉吟一下,笑道:“先前大郎他们开设开封邸报的时候,我并不知这是小乙的主意。所以今次请小乙来,便想要请教小乙,这开封邸报,究竟该如何操办?”
果然,正题来了。
玉尹想了想,沉声道:“开封邸报这名字,不好。”
“呃?”
李逸风忍不住道:“怎地不好?”
“太呆板,有局限性。
你这报纸冠以开封之名,便注定了不少人失去兴趣。而邸报二字,更是一个老大麻烦。你想想看,既然是邸报,我干嘛要花钱看你的?大可以去宫门收看便是。
所以开封邸报这四个字,从一开始便起的不好。”
“小乙的意思是……”
“改名!”
“如何改?”
“小底这几日,也在考虑这个事情。
思来想去,倒真个想出了一个名字,还请大郎与二十六郎评鉴则个。便叫做‘大宋时代周刊’如何?”
“大宋时代周刊?”
李逸风和朱绚闻听一怔,而高尧卿也来了兴致。
“大宋者,便是我大宋朝……以此为名,凡与我大宋有关的事情,皆可以报导,至朝堂风云变幻,下至市井小民生活琐事;内有我大宋疆域所至,外有与我大宋毗邻异族,无一不可报导。如此一来,这个内容就涵盖甚多,更使人感受大气。”
“说的好!”
高尧卿忍不住赞叹道:“不瞒大郎,你们那开封邸报自家也看过两次,只看那名字,便觉得无甚趣味。里面的内容也是混乱的很,大都是老调重弹,也没甚新意。
所以看了两回之后,便不想再看。
倒是小乙这个名字听着大气,若我不知道,必然会买来一观。”
这句话说的李逸风老脸一红,吭吭哧哧道:“你懂个甚,我们唤开封邸报,自然有我等深意。若依着小乙这说法,无一不可报道,那岂不是会降低了品味?”
玉尹笑了!
“大郎以为,买这报纸的,除了朝堂的官员之外,还有谁人?”
“这个?”
“这便是定位的问题。
范文正公曾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官者,当心怀百姓,所那市井琐事中,可以看出而今百姓生活状况,还有他们的心态以及情绪,这岂不正是为官者所要留意之处?除此之外,尚有那太学生,院学子,以及那些商人,贩夫走卒,他们同样也在关心朝堂,从未因位卑而忘去忧国之心。
所以我们的报纸,从一开始便要涵盖所有。
位高者可知民间疾苦;位卑者,也能明君之辛劳。
时代者,世代也!唐诗人高适不就做过‘时代种桃李,无人顾此君’的诗词吗?这时代二字,除了寄托了我们对大宋朝能世代延绵的美好期望之外,更有贴近时势之意。人言十年为一代,我们所评论的一切,所报道的一切,都与大宋休戚相关。
这也是我们最初的期望!
至于周刊二字……呵呵,则是说明了我们发行的时间。
七日为一周,我们每七日发行一刊,于读者而言,岂不易掌握呢?
大宋时代周刊,即大气,又贴切,两位以为如何?”
玉尹说完,便不再言语。
而李逸风和朱绚两人则相视一眼,那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大宋时代周刊,便唤此名目!”
两人说完,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玉尹也是笑而不语,一旁高尧卿,则露出若有所思之态:大宋时代周刊?倒真是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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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金莲(2250票加更,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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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玉尹侃侃而谈,把他对大宋时代周刊的理解一一阐述。不过他说的那些,在后世而言也稀松平常。可是在这个时代,他的一些理念无疑能让李逸风等人惊喜不断。
从针对的群体,到如何操作,再到版面的设计。
甚至还包括定价,推广等一些事情,玉尹也都大致的说了一番。不过具体如何操作,他没有说出来。毕竟此前他差点被坑了一次,这心里面自然就多了份提防。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李逸风朱绚高尧卿三人,感到无比新奇。
特别是李逸风。
玉尹所说的那些,几乎是把他之前和徐揆等人的心血完全推翻。可是他并不生气,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邸报……不,是报纸,连版面的设计还有这许多周折。怪不得之前开封邸报卖的那么凄惨,原来从一开始,我们走的路便错了。
李逸风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和玉尹彻底翻脸。
若不然的话,只怕这大宋时代周刊将要从此和他绝缘。
“小乙说的甚好,咱这边开始操作。
之前大郎你们找的地方实在是太过于简陋,我看应该换一处宅子,这样看上去更正规一些。说实话,你们原来操作的地方,我虽只去了一次,便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李逸风满脸通红,看了朱绚一眼。
“那你说找什么地方?
这开封内城里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按照小乙说的这规模,便是最偏僻的地方,一月赁钱也要四五百贯。我们那时加起来不过一千多贯,如何找得地方?”
“大郎,徐揆和李若虚出了多少钱?”
玉尹突然开口询问,让李逸风一怔。
“加起来一共不到三百贯。我出了二百贯,本来义夫说要出五百贯,可由于他急于上任,也许使钱,所以便没有拿出来。当时想着足够了,却不成想到了最后……”
玉尹道:“徐揆和李若虚那三百贯,我出了。
当初说好了是一起做事,虽则……可毕竟是说定了的事情。而今让他们退出,自然要把那本钱退给他们。明日大郎来我家,把那三百贯取走,还给他二人吧。想那二人,手头也不会太宽裕。这三百贯不还给他们,只怕接下来这二人的日子也难过。”
李逸风听得,脸上发烫。
当初他们抛开了玉尹,不但赔光了钱,连玉尹给的一千贯也搭了进去。
而今玉尹不计前嫌,要退钱出来。
这要是让那两人知道,必然会臊的抬不起头。
“既然想要把这报纸做好,那便省不得钱……大郎那二百贯便算作在里面,二十六郎到时候少不得要出面打点,这份人脉便值一千贯。我再出两千贯做本金,咱们一起努力,把这大宋时代周刊办得漂漂亮亮,方不负你我之前所费的心血。”
我什么都没拿,就有一千贯算作里面了?
朱绚本能的产生一种冲动,他差点脱口而出:能不能把那一千贯折现?
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别看朱绚外表风光,可这身上还真没什么银子。
他老朱家的家底不弱,不但有一个太子妃,还有一个节度使撑着。老朱家本身又是书香门第,家中产业也不小。可是这家教很严,每月例钱也不多。毕竟三十几个兄弟,老朱家也得省着点才成。一开始,朱绚只想着能得些小钱,哪知道……
也幸亏他没出口,否则这老朱家的脸,可就要丢光了!
不过内心里,对玉尹有多了几分看重。
豪气,仗义,人又有才,这家伙果然不同凡俗……
“能算我一份吗?”
高尧卿突然开口,让李逸风和朱绚一怔。
他笑道:“方才听小乙说的热闹,也不禁有些心动。
放心,自家不会插手这大宋时代周刊的事情,只求个名份便好,省得我阿爹总说我游手好闲。我名下有一处宅子,就在浚仪桥街上,靠近景灵西宫,距离尚书省也不算太远。大概有二十几间屋子,环境也tǐng清幽,扔在那边就一直没用过。
我便用那宅子作抵,便折算一千贯如何?”
玉尹几人都愣住了,万没有想到,高尧卿居然会来了兴致。
这件事,有好有坏。
好的便是,有高尧卿在,那高俅高太尉便能为他们撑腰,至少不会有人跑来捣乱。
而且还有了办公之所,正解了他们方才的担忧。
可是……
玉尹向李逸风看去,却见李逸风低下了头。
再向朱绚看,哪知道这厮居然两手一摊,“此事原本就是小乙发起,他同意便成。”
我一文钱没出,做不得主!
高尧卿立刻扭头,向玉尹看来,目光中带着期盼之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