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赞许,太子的欢心,就连魏其侯也认之为义侄,当真是红的发紫,因此见信后立刻就将正在长安嬉戏的小舅子拉回来,着他立刻准备好回临邛。
可他到底是少年心性,一时忍不住偷偷跑出来,在伙伴面前炫耀,而知道了此事原委的少年,自然是立刻就起哄要他请客,于是就有了酒肆中的一幕。
公孙弘听了这些少年的话语,心头剧动,他们说的临邛县令李云到底是何许人也,公孙弘并不清楚,毕竟他只是一个游离在政治决策圈之外的人,对于圈内的事情并不清楚。
可他很奇怪,因为一个县令收弟子,这并未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些少年却比拜了一个有名的学者为师还高兴。
公孙弘当下心头就冒火,想他公孙弘苦读儒学经典数十年,论学问当今之世也就唯有广川董仲舒可在《春秋公羊传》的造诣上远胜于他,其余人哪会放在他眼中。可如今他却依然没有半个追随者,而广川董仲舒的弟子却早过百人之众,如今在这酒肆中更是听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令也可引来这些少年的崇拜,人人似乎都想拜他门下。
公孙弘并非是心胸狭隘的人,可是任谁到了六十花甲,苦读半辈子学识,却无一人赏识他的才华,心理都难免扭曲。
公孙弘压下心中怒火,他本就是极为善变之人,多年来的磨砺将他性格磨的极为圆滑。他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问那名杨姓少年道:“这位小哥,老汉我糊涂问一下,那名县令李大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是当世文豪还是贵胄之后?”
其实公孙弘虽已经年有六十,却依然非常健壮,有些苍老的脸也难以遮掩他年轻时的英俊面容,生的精神非常,令人一看便知是那种具备着慈和魅力的老人。
那少年看了看这个看上去很慈祥的老者,依照礼节施了个礼道:“老大人,这李云大人可是当今天子都赞许过的才子,他那句‘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更是无人不知啊!”说罢他又自顾自的去和同伴说话。
公孙弘却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付了酒钱,他迈动自己的大腿,沿着长安的街头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以人为镜?以人为镜?想不到我公孙弘苦读儒学这么多年,却还不及一个后生晚辈,也罢,李云李子全,就让我公孙弘来试试你的斤两好了!”
这一刻,公孙弘战意充沛,他只想找到那李云好好的和他辩论一场,倘若可辩倒李云,那么他公孙弘的大名岂不是可令天子知道,到那时候他再入主内阁,抢在董仲舒之前将光大儒学,那么他公孙弘的名字也必定可和孔孟一般响亮。
雨慢慢的打起来,公孙弘将手伸向包袱,想要拿出蓑衣戴上,一辆马车从后面驶来,停在公孙弘身边,公孙弘转过头去,晒笑一声道:“仲舒兄,你也来长安了?”
马车中人在两名年轻的弟子的搀扶下,冒着雨走出来道:“次卿兄,四年不见兄还是风采依旧啊!”
在雨中那人的面容渐渐清晰,他年纪与公孙弘相差不大,可是皮肤很白,可见保养的很好,身上却穿着很朴素的布衣,这意味着他生活过的很节俭。
他推开弟子的搀扶,向公孙弘伸出手道:“次卿兄,四年前你我在长安相识,我还记得那时候的约定,兄还记得否?”
公孙弘看了看他伸过来的大手,却没有搭理,来人与他很熟,应该说是志同道合之人,本来对于儒家学者,即使是端木派的人他公孙弘也很有好感,可是对眼前这名全大汉都有名气的大儒,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好感。
公孙弘想,这大概是同行相嫉的原因吧!
因为来人正是在世上对《春秋公羊传》最具权威的学者,广川大儒董仲舒,同是这世上对《春秋公羊传》有着深深了解的两人,本因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公孙弘也不知道为何会发展到今天这连见面都不想的地步。
这大概是因为对《春秋公羊传》的了解吧!公孙弘叹了口气想道,因为只有真正了解《春秋公羊传》的人才会懂得这些,因为《春秋公羊传》其实根本就不是儒学,它记载的事情和想要说明的道理,压根就是一本披着儒学外衣的黄老之学!
公孙弘敢用人头担保,真正的《春秋》根本就不是他所学的,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这个事实,那么也就等于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董仲舒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也只有他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一山不容二虎,两人俱是这世上研究《春秋公羊传》的翘楚,但是能留名青史,争取将儒学的地位提高的名额却只有一个,所以在这条竞争道路上不是他消失,就是公孙弘失败,不会再有第三个选择。
董仲舒极为优雅的收起自己的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对了,次卿兄,弟要去临邛见那县令李云,不知兄意欲何方?”
公孙弘淡淡的道:“我也正要去临邛!”
“呵呵!”董仲舒笑了,他很有气度的登上马车,回望着公孙弘道:“那么次卿兄要不要和弟一起去哩?”
公孙弘戴上蓑衣,一言不发的从董仲舒的马车边走过,他用他的行动告诉董仲舒,他不会放弃!
董仲舒看着公孙弘远去的身影,摇摇头道:“次卿啊次卿,你终归还是不如我!”
旁边的弟子恭敬的问道:“老师,此人是何来头?”
董仲舒舒服的靠到马车的坐位上,不经意的道:“字川公孙弘!”
“哦!”弟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怪不得这样大的脾气。对前面的车夫道:“去客栈,明日雨停再走!”
车夫答应一声,正要赶车,董仲舒却摇头道:“直接出城,直奔临邛,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输谁嬴,次卿啊,你算上这次应是第五次和我交手,希望你不要再败于我!”
第一第十二节 第一张纸、东方朔
这日艳阳高照,八月初头的阳光很是火辣,人们纷纷躲进屋子里纳凉,摇着芭蕉叶,在这火热的天气,即使是最辛勤的农民也无法继续工作。
李云却闲不下来,他得趁着这难得的几日放晴尽快将白纸弄出来。
其实此时大汉已经有非常原始的纸张,李云也见过,不过那些纸张太过粗糙,纸质发黄,而且一遇潮就很容易腐烂。
而这些纸张的制作价格却极为高昂,因为最初的纸张是丝絮在水中打击而停留在凉席上的薄片,人们把这种纸称为郝蹄,郝蹄纸的原料是极为昂贵的丝絮,因此价格十分高昂,一般人家根本就用不起,而且质量低劣,所以人们宁愿用难以携带的犊简或者干脆用丝帛来记载文字,也不用这种即高昂质量又不行的郝蹄纸。
李云不懂得造纸,但他却知道廉价的纸张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廉价的白纸配合印刷术制作而成的书籍将使得整个大汉的读书人至少翻番。
知识改变命运,技术成就未来,这是现代一句很老土的广告词,可却又是最贴切的广告词,来自现代的李云当然知道,有了书籍,无数人的命运将被改变。
而李云有了纸之后最想印的东西即非他自己要写的新学说,也不是技术类的东西,而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俱影响力,放在任何一个行业皆准的两大奇书《孙子兵法》与《孙膑兵法》。
李云通过刘彻的关系已在长安的皇宫中弄到了皇室珍藏的这两本奇书的完全版,在现代这两套奇书由于在纸出现之前一直珍藏在皇家或者豪门家族的书阁中,历史的沧桑掩埋了它们大量的篇幅。
《孙膑兵法》更是几乎失传,直到有考古学家从一个诸侯的墓地中挖掘出一些残留的竹简,这才令这战国时期集兵家大成的奇书重见天日。
一堆堆从各地搜刮而来的麻头,树皮,破布,烂鱼网被几名衙役抬着扔到一个大水缸中,李云虽然不懂造纸,但是著名的蔡侯纸的原料成分他还是记得的。
原料他找到了,但是接下来如何用最好的方法造出质量最好的纸张,就只有看那几名工匠的了,李云已在另一个地方聘请了十几名擅长印刻印章的老师傅,着他们务必要迅速的雕刻好那《孙子兵法》与《孙膑兵法》的雕版。
李云现在已是用最具实用性和进攻性的这两本兵家典籍做为他学说还未成立之前的课本,来教授那些将要拜在他门下的临邛商人弟子。
至于如何讲解,那根本不是问题,在现代《孙子兵法》早已作为商场,战场,官场的通用典籍,其使用的方法和各项注意早被人摸的清清楚楚,理论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那些原料一倒入几口大水缸中,早就准备好的工匠带着几名工人一涌而上,用他们娴熟的技巧搅拌,击打着水缸中的原料,并不时加入清水,人人忙的大汗淋漓,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李云见了忙令人煮好茶水,为这些辛苦的工人解渴之用。
说到茶叶,就又是一个赚大钱的行当,要知道现在大汉依然是用着最原始的茶叶加工技术,那些制好的团茶不仅仅质量较差,而且成本高的惊人,但是李云却知道若是弄出炒茶,那么大汉的贵族就将为此发狂,更遑论那些塞外民族,这一刀砍下去,少说也可在几年内就为大汉赚到整整十万匹优质战马。
因为去过西域的李云清楚,现在的匈奴已经达到了他所可以达到的颠峰,号称着百蛮之国的它,辖地广阔至极,而其领地内的贵族千户,万户之流更是多如牛毛。
自白登山战役后,匈奴人已再也未发动过大规模战争,他们的贵族已经开始习惯攀比,奢华的生活是他们唯一可做的事情,为了可享受到最好的生活,他们愿意付出他们所可以付出的价钱,而毫无疑问战马是他们最值钱,而大汉也最想要的东西。
此事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在最开始将度控制好,毕竟炒茶对茶团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而大汉目前全部的茶农都是依靠贩卖团茶生活,一旦这个度没把握好,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打击他在刘彻心目中的形象,对于李云来说,笼络好刘彻就意味着他的一切新的举措都可以得到实践,毕竟这天下姓刘,将来的时代也将是刘彻的。
大约到了正午的时候,工匠们搅拌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敲打,并加入石灰水,这些技术都是现成,因此他们干起来也格外的熟练。
譬如处理次茧的漂絮法就是现代造纸术的打浆,而加入石灰水则来自日常为丝麻脱胶的工艺,这些技术都已经很成熟,因此工人们很快就完成了前期的工作,将原料彻底的敲碎,脱胶,并去掉杂质之后,几名老工匠小心翼翼的将水缸中的液状纸浆倒在早就准好的凉席上,轻轻的铺平。
一切就只待太阳将水分晒干,假如留在凉席上的是一张完好的白纸,那么造纸术便成功了,反之则仍然需要继续努力。
半个时辰后,这个小小的院子中发出一阵欢呼声“我们成功了!”世界上第一张白纸出现在李云的眼前,尽管它依然不是美观,但是有廉价,实用这两个特点就已经足够,剩下便由人们慢慢的去摸索好了。
许多许多年,人们谈起这段令他们感到兴奋的历史之时,他们总会记得这个小院子中的那一阵欢呼,正如两百余年后,大汉帝国科学研究院院长张衡说的那样“纸将我们带入了崭新的时期,文明取代了落后,科学与技术开始成为时代的主流。”
这一天是汉元七十四年,距离汉高祖刘邦称帝已过去整整七十四个年头,最多还有一年,刘彻就将正式登上天子宝座,开始他那漫长而又充满着辉煌的统治时期。
杨谋急急的推开这院子的门,跑到正和众工匠庆祝的李云身边,凑到他耳边低语一阵。
李云听了脸色微微的有些变化,良久才道:“就说我不在,着他明日再来,今天不谈这些!”
“哦”杨谋点点头,又推门出去。李云向正诧异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的工匠笑道:“大家不必停止,本官决定今日每人赏钱三百,同时永久录用你们为这作坊的工人,待遇每人每月一百八十钱!”
“谢大人!”得到好处的工匠纷纷欢呼起来,将刚才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十来名早得到李云吩咐的下人在这院子旁边的屋子早摆好了酒席,李云便带着这些辛苦了的工匠一起进去犒劳犒劳肚子。
坐在自己座位的李云逐一客套的敬了这些工匠和衙役一轮,他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思绪根本难以平静,因为方才杨谋告诉他,有一名六十上下自称广川董仲舒的老者正气呼呼的在衙门要找他李云理论。
理由就是李云非但没有大力打压商人,反而和他们混杂在一起,这个在重农轻商思想严重的现在的确是一个令人指责的话题。
杨谋本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指责,但这一次来的人居然是闻名全国的大儒董仲舒,杨谋感觉自己拿不定主意,又不好打发他,只好来求教李云。
李云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字:拖!因为李云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保守的大儒会怎么样看待他这个异类,更何况来的是李云最为讨厌的董仲舒,李云没有叫人立刻干掉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见?有这么容易的吗?
事实是这样的,董仲舒从长安出发,一路冒着风雨来到临邛,本来他看到临邛到处是渠道,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问起乡民,乡民都说这县令是个大好人,人人对李云赞不绝口。见了董仲舒这样一个外乡老人更是将李云吹上了天。
董仲舒听了那些乡民的话,还以为这李云是孔圣再世,想也不想就将李云归入儒家学派,毕竟那些利农的措施和政策大部分都符合先圣的倡议。
可是他再一打听却火冒三丈,他将之归入儒派的李云居然和商贾之流肆混,甚至为他们出谋划策,为他们做政策的铺垫。
在董仲舒看来,李云和商贾肆混就是大逆不道!
“他怎么可以和商人在一起?商人是这世界上最懂得经营和投机之人,若这李云被他们影响了,那我儒学岂不是难有光大的一天?”董仲舒当时就顾不得许多,撒开脚丫子就往县衙跑,在他看来这李云目前还有救,他要将他从商人的包围中弄出来,他要用天人感应的学说警告这李云,需知道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和天有所对应,李云大人你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上天会发怒的!假如你看到地震,火山爆发等一切自然灾害,你就得小心了,这是老天认为你的德行不行,你得忏悔,得自责。董仲舒得意洋洋的想着,在他看来这李云说到底也不过二十许,年轻人总是禁不起惊吓的,这世界上最能吓人的无疑是那虚无缥缈的苍天。
却不知道李云是这世界上少有的无神论者,更加的清楚他的这套把戏,而且到现在为止李云一直认为商人的怀抱远远好过儒家的怀抱所以李云一点也不担心的喝着小酒,听着乐声,惬意十分。
杨谋笑呵呵的推开县衙的大门,对正等着李云急急出迎,等着看李云诚惶诚恐样子的董仲舒行了个礼道:“董先生,我家老师不在家,请您改日再来就可!”
董仲舒看了看杨谋,双手不禁颤抖起来,他自然知道这是逐客令,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李云怎么会这样说,一定是这人没有说清楚,董仲舒这样安慰自己,摸了摸胡子,他也只能无奈的先走,临走时依然再三的道:“你家老师回来,一定要告诉他,就说广川董仲舒来到,唉,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名字!”
杨谋一边点头,一边道:“小侄曾听父亲说过您的大名!”
董仲舒得意的看了一眼杨谋问道:“你父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