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选择孝文皇帝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有一个好母亲,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睿智。
终孝文皇帝一朝,太后从不干涉政治,只是本份而守职的在后宫中教育子孙,笃信黄老学说。
到了曹寿这一代,平阳侯系声威日发昌盛,连天子也将长女信阳公主嫁与他,以示恩宠。
太后也屡屡称赞天子的这个做法,认为这是对功勋成就的认可。
虽然三年前曹寿因与日渐主张强力对抗匈奴的天子政见不同,意见相左,而被免去其御使大夫的职位,但是曹寿离京时天子却亲自在未央宫摆下宴席为他饯行。可以说意见相左不过是个幌子,天子真正的意思就是担心曹寿自小虚弱的身体,免去他的官职,好让他好好休息,留待日后辅佐少主。
这些也仅仅是李云在河东时听杨谋说起的点滴,当时杨谋就曾说“大汉最有势力的王是梁王,最得宠的官是魏其侯窦婴,最有权势的侯就是平阳侯曹寿了!”由此可见曹寿的影响力。
李云初次见到这位被称为“大汉最有权势的侯”,心中不免乱想,他是来找我的吗?他想干什么?是劝我放弃还是劝我救人?
还未开口,平阳侯就已经先施了见礼说道“李先生,小侯有礼了”
李云本已在心中猜测过平阳侯的态度,不说盛气凌人,怎么着也不会对自己多以言辞,却不想这位看似病泱泱的侯爷,如此的儒雅有礼,竟不摆丝毫官架,与李云平辈论交起来,李云感觉他不应是一个侯,应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小老百姓,当下对他好感大增,回了一礼道“侯爷言重了,小臣怎可当侯爷大礼!”
平阳侯笑了笑,嘴上的胡须合拢到一起,令李云感觉若这位平阳侯不病的话,该是一个相当英俊带着成熟男人魅力的男子。
“李先生不须客气!”平阳侯微笑着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的这句话倒是很道理,想当年本侯的祖上也不过是个推车的,因缘际会之下才投奔高皇帝,当了一名马前卒,谁又可想到今日小侯家族的地位?”
李云听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眼皮一跳直觉的与文字狱联系起来,他对曹寿已有好感,不想他因此被人陷害,忙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暗示道“侯爷,恐怕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适合说吧!”
曹寿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云的好意,笑着说“无妨,听说先生祖上避秦之祸而至山林,想必对暴秦之严苛有所畏惧吧!只是在我大汉无须为此担忧,我等只须紧记效忠大汉,效忠天子即可,至于王侯将相?”
曹寿微笑着看着李云接着说道“除去高皇帝遗训,非刘姓不得为王之外,侯将相等官爵,只要有才能的人,随手可得!”
李云知平阳侯是在开解他,心中感激不已,忙深深一拜,谢道“侯爷大恩,请受李云一拜!”
曹寿扶起李云,拍拍他肩膀,道“先生该已知小侯身份吧?”
李云答道“是的,侯爷!”
曹寿笑了笑道“小侯一人孤寂无聊,先生可有时间与小侯手谈一局?”说罢做了请的手势。
李云皱了皱眉头道“小臣并不会下棋奕,恐扫侯爷雅兴。”
曹寿微笑着道“无妨,小侯也并不会下!”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第一第十七节 招徕
一局了,曹寿没有说谎,他的围棋技术与李云半斤八两,都是在盲目的落子,胡乱的瞎聊,一点也没有涉及其他的事情。
曹寿扔下手中的白子,看了看外面,忽然道“李先生,他日回到河东,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可来平阳县找本侯!”
李云鄂然不知道曹寿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直直的望着他,希望他可以解答。
曹寿迎上李云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道“昨日深夜,太后的使者来拉!”
李云心脏扑通的猛跳,难道。。。。。。。
曹寿接着说道“使者带来了太后从长安最有名的方士那求来的丹药,据说可医百病,神效无比,也就是说从昨夜起梁王无论是生还是死,都与先生无关哩!”
李云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刚到门口却又无力的站住了。
此时李云已可肯定,太后送来的不是救梁王性命的神丹,而是阎王的催命符!
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包治百病的药,有的只是包杀万人的毒药!
但是李云能怎么办呢?
药是太后送来的,他李云又有什么资格对太后说:不!
而且今日平阳侯可不是简单的来找他,显然是受人之托,实行的就是缓兵之计。
怕的就是李云这个楞头青傻傻的坏了事情。
李云现在甚至觉得连那个所谓的方士,也不过是这阴谋的一部分。
曹寿拍拍李云的肩膀,长叹一声道“年轻人,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李云虚弱的回过头,看了看平阳侯,行了个谢礼告退而去。
到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梁王死期已定。
李云现在已不知道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他。
他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他现在好像一只螳螂,居然妄想用自己的手臂阻挡那滚滚而来的庞然大物。
若非有人托平阳侯暗中拉了他一把,说不定几日之后,他便会成为此事的替罪羔羊,梁王的殉葬者。
那暗中拉自己一把的到底是谁?
太子?还是某位一直在暗中操纵或者观察这事情的尊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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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六十三年夏八月,梁王暴毙于睢阳,天子闻之,痛哭不已。诏罢朝三日,令在京大夫以上官员带孝,又诏天下诸侯宗室子弟,尽为梁王带孝三日。
五日后梁王葬于睢阳东,天子准梁王年前请,封其五子为王。
又昭:梁王朕之手足,弘股之人,观其一生,侍母极孝,侍君以忠,每以天下重任担负于己身,今其虽去,然其忠孝之名永留。是以赐缢曰:孝。——《史记——梁孝王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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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死了,死在了他一生都酷爱的丹药和对他最宠溺的太后手上。
虽然这其中有一个大大的阴谋,但是所有参与这阴谋的人都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
梁王的儿子们每个人都分到了大小不一的领地,天子则成功的瓦解了天下最大的诸侯,梁国四十余城一分为五,继承梁王封号的梁孝王长子封地不过二十城,强大的梁藩如今已只不过是一个中等的诸侯。
太子也应该笑了,此事得利最大的应是他了,这位掌握着华夏未来命运的年轻太子,在他前往权利颠峰的最大一块石头和威胁已荡然无存。
李云无奈的望着蓝天,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这是一个阴谋,但是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梁王的死开启了日后推恩令的先河,未来的武皇帝可以名正言顺的削藩,攘外必先安内。
等到年轻的天子集合了全国的力量,稳定了帝国的局势之后,那如潮水般的骑兵和那两名注定将为后世世代称颂,世代景仰的将军将奠定华夏民族的未来。
那决定了汉帝国命运的反击,来自龙的怒吼!
李云很想这样为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他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你没做错什么,错的只是政治掺和了进来,而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对国家,对民族都是有利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十分的内疚。
或许是医生的职业道德,或许是因为。。。。。
那个像极了自己妹妹的梁王之女,那憔悴的面容和痛哭的眼神。
瘫坐到草地上,李云无聊的望着山上盛开的野花,这一刻他忽然想“也不知后世的历史学者会怎么记录今天我的所作所为,又或者我根本不能记载到那历史的篇章中!”
沙沙!沙沙!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李云站起身来,却是正为梁王戴孝的太子刘彻这场阴谋的最大赢家。忙跪下按十足的礼节恭敬的拜迎。
刘彻瞧了一眼李云,有些无奈的望着天空道“李卿,你是否在怪孤?”
李云苦笑一声摇摇头。
刘彻跟着摇头道“孤也不想在那日那么逼迫与你,实在是孤爱你之才,不忍卿就此断送了性命!”
刘彻接着走到李云面前扶起他来,道“此事牵扯之广,厉害之大,卿也应略有所知。如今天下诸侯林立,其强势者在其封地私造兵械,桊养私兵,少者带甲数万,多者带甲十数万,精骑万余,朝廷无奈何也,其弱者,傍依强势,在其地欺男霸女,圈地私吞,置高祖高皇帝所定法令于无物,此等之诸侯皆鼠目寸光,浑然不知塞外匈奴虎视眈眈!”
刘彻望着李云接着说道“匈奴,大汉之劲敌也,其贪婪嗜血,于大漠逐水草而牧,一遇灾荒便径自入我大汉领地,烧杀劫掠,渔阳到右北平之间年年烽火四起,其死者十之八九为手无寸铁之平民,孤常想若大汉不能在未来数十年内彻底击败此敌,长此以往,大汉或许就将国之不国!”
“国之不国!”李云被这句话激起了万千血性,有一种想要跟这位太子一起打拼天下,北击匈奴,纵使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悔的冲动。
但是随即他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大汉现在还未做好准备,太子也依旧没有掌握大权。
而且太子还需要磨砺,那场建元二年的政变刚好是磨砺太子的最佳方法。
一念至此,李云伏地拜道“殿下,现在还不是小臣进宫为殿下分忧之时,小臣现在唯一可为殿下做的事情,便是替殿下在民间救死扶伤,鼓励农耕,为大汉的反击打下基础!”
“殿下须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高楼平地起,任何事情都必须有足够的基础才可进行,而不是拔苗助长!”
第一第十八节 兄弟
听过李云这番话,刘彻很惊讶。
他父本就是少有的智者和政治家,自古少有的明君,自小也没少教导他凡事需在缓与急中做出抉择。
长安的学者也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今天大汉可不是后世那些凭借关系就可以顺利任得一职,又或者只须文采过人就可得官的时代。
这是几乎完全继承了战国时期任人唯贤的时代。
即便是依靠关系担任大将军的魏其侯窦婴那也是顶尖的人才,治理地方,统帅军队样样精通,否则天子怎会将大将军的职位授与他?
而作为未来的天子继承人,刘彻当然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但是无论那位学者又或官员可像李云这般形象的向年轻的太子阐述关于缓的重要性。
刘彻本就聪慧过人,一点就通,听得李云之话,当然明白。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将李云纳入自己帐下,用为谋士的想法。
刘彻现在太缺乏可向他提供计谋的谋士了。而遇到李云不过数天时间,他便已从李云口中套出一个科举取才的妙策,现在又听得李云那后世人人皆知的话语,那里肯如此轻易的让李云离开?
当下脸就阴了下来,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挥手道“既然如此李卿可先回河东,待孤禀报父皇,再诏卿至长安拌孤身侧!”
李云那里还敢说什么,只得告退一声,拜了拜便踏上了回河东的路。
刘彻待李云走远,转身步入后山,那里竟早有数名侍卫护卫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华服男子,他长的与死去的梁王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比之梁王更为红润,眼神也更为精湛。
刘彻见到这人,恭敬的拜道“儿臣见过父皇!”
那人竟然是当今天子刘启!
天子看了看刘彻,点头笑道:“彘儿果然长大了,方才朕见你与那李云交谈,仿佛便看到了朕年轻的时候,年轻真好!”
刘彻笑了笑,问道“父皇,儿的眼光不错吧!”
周围几名侍从自是知天子与太子说的事情,自己似乎不怎么适合听,都分散到四周去警惕,远远离着距离,刚好是听不到声音,却又可迅速护卫的地段。
天子摸摸爱子的头,淡然一笑:“不错,我儿确实长大了,想飞了,也开始为自己找寻辅佐大臣,想当年朕与晁错,也是在你这般大的时候相识的!”天子眼神渐渐有些哀伤“可惜啊!是朕负了晁卿!”
刘彻安慰道“父皇无须悲伤,晁大夫死于社稷这是他的光荣!”
天子点点头道“晁大夫确实是为社稷而死,恨只恨当年朕耳根软。。。。。”
天子接着又道“这个李云虽说才华是有,所献吾儿科举之策也为良策,但是美玉尚须雕琢,更何况人才?便先令他在河东选一县治之。”
刘彻本是想乘机将李云招入自己幕中,闻言本要再说什么,天子已挥手道:“彘儿无须再多言,朕意已绝!”
刘彻只得告退道“那么儿臣便不打扰父皇与皇叔叙旧了!”
“彘儿!”天子叫住刘彻“朕听说你皇叔爱妾还遗有小女一名,与你也自相熟。”
刘彻点点头,不知自己父亲要说什么。
天子叹了口气道“朕这一世欠你皇叔太多,朕还记得年少时你皇叔常与朕私下出宫围猎,自少朕每所犯错,受罚的总是你皇叔,这也是为什么太后宠溺之故!”
天子眼睛渐渐湿润,显然已沉入对往事的追忆“盖因你皇叔自小就为朕受过先皇的太多责罚!”
“先皇年少时生活极苦,自少节俭,生平舍不得多吃一碗饭,而朕年少气娇,昔日在长安自是骄横一时,所犯之错已不可累数,但每一次都是你皇叔替朕扛下了先皇的责罚,以至于在尚未加冠之时就出任淮南国!”说到这里天子也是泪流满面,他本是重情之人,这次对付梁王已令他心灵大受打击,此时想起昔日的兄弟之情,那里还控制的住。
刘彻忙过去安慰道“父皇务须伤心,想必皇叔也知父皇苦衷。。。。。”
天子擦擦眼泪,继续道:“彘儿可知淮南国那时是何光景?高皇帝时英布反汉,先皇登基不久,又有刘长之乱,那时的淮南国可不比现在,连年的战乱使得淮南国土地大量荒芜,朕记得有一日你皇叔从淮南国写信告诉朕,他那日终于吃到肉了!”
天子瘫坐到地上,无力的道“堂堂一国之藩王居然为了吃到肉而特意写信告诉朕,那日朕看了信后,哭了一晚,第二日就给你皇叔送去了整整一百头牛!”
天子望着刘彻问道“彘儿可知你皇叔为何连肉都没得的吃?”
刘彻摇头,疑惑了一下。
天子苦笑道:“你皇叔将他库府中的粮食都发给封地的百姓去了,自己只留了不到一千石粮食维持全府上下近千口人的日常用度!”
天子站起来接着说“所以,于国于私朕都是亏欠你皇叔的,彘儿记住了,你皇叔这一倒,他的子嗣再无力对你构成威胁,所以日后若你在位,梁藩一系藩王若无大错,不可轻易追究,也算对你皇叔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