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大军一路北上,密布邺县境内的烽火台便纷纷点起狼烟,向邯郸示警。
邺县县令已经接到赵王密令,不管汉军还是楚军,只要发现有大军进入赵地,便一律点燃烽火示警,同时关闭所有城门,城中甲兵、民壮悉数登城,严加防范,赵军这么做既是为了不让楚军蒙混过关,同时也是为了提防汉军趁机攻夺赵地城池。
说到底,张耳只承认自己是刘邦盟友,却不认为自己是刘邦的臣子。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白袍小将催马来到汉将周勃身边,又以手中马鞭指着邺县低矮的城墙对周勃说道:“父亲引大军前来赵地助战,邺县县令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简直就是好赖不分,不如孩儿带兵打了下来?”
“冠夫不许胡闹!”周勃轻声喝斥,语气里却充满了溺爱。
周冠夫是周勃独子(周亚夫此时尚未出世),不久前才刚来到周勃军中。
周冠夫今年刚满十七岁,长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英气逼人,身高八尺五寸,膂力过人,能开七石硬弓,善使一对短戟,有万夫不当之勇!周勃给儿子起名冠夫,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勇冠万夫,不想长大了竟真的悍勇过人,由不得周勃不欢喜。。YZUU点om
虽然遭了父亲喝斥,周冠夫却浑不在意,又道:“父亲,樊哙真是被项庄斩的?”
“嗯。”周勃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严肃,沉声道,“樊哙武勇不在项羽之下,却还是在战阵上被项庄给斩了,他日你在阵前遇到项庄,千万不要力敌,知道吗?”
“父亲,孩儿不惧项庄。”周冠夫扬了扬手中双铁戟,喝道,“孩儿手中这对铁戟,当斩尽天下豪杰,区区项庄,又何足道哉?”
“不许胡说!”周勃终于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小小年纪,竟敢如此狂妄?!”
周冠夫见周勃真的动了怒,这才低头不说话了,不过心里却还是不服气,想着他日真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了项庄,非要阵前斩将不可!都说项庄现在是天下第一,要是斩了项庄,他周冠夫不就是新的天下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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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邑左,漳水之畔,五千楚军正向西急进!
为了尽可能地抢时间,项庄决定放弃昼伏夜行的行军方式,改在白天急行军,行军路线也不再走偏僻小道,而是沿着大路笔直行军,一百多骑斥候骑兵已经全部撒出去,一来查探敌情,二来驱赶前方道路上的行人,为大军行进扫清障碍。
然而,大军才刚刚渡过漳水,不可预料的情况就突然出现了!
项庄骑着乌骓马,正随着大队人马不紧不慢行进时,骑坐在他马鞍前的魏悦无央忽然手指。前方叫嚷起来:“夫君你看,那好像是狼烟?”
“狼烟?!”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急顺着魏悦无央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南边几里外有座小土台,一道醒目的浓烟已经从土台上冲霄而起,可不正是狼烟?
骑马跟在项庄身后的尉缭、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虞子期诸将也纷纷色变。
“上将军,那边更远处,还有狼烟!”很快,又有亲兵手指。更远处大叫起来。
其实,不用那亲兵提醒,项庄、尉缭等人也都已经看到了,狼烟示警,这绝对是狼烟示警!看来尉缭的担心已经成为事实,张良已经识破了他的战略,赵地已经有所防备,楚军再想乔妆汉军蒙混过关,已经是不可能了!
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公孙遂便带着十余骑从南边飞奔而回。
公孙遂的马鞍前赫然还摁着个赵军小卒,到了项庄马前,公孙遂才将那赵军小卒狠狠掼落在地,然后冲项庄作揖禀报道:“上将军,小人拔了南边的一座烽火台,斩首两人,还抓了个活口!”
赵军小卒翻身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哪……”
项庄策马来到小卒跟前,沉声说道:“本将军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则可活命,若有半句假话,立斩不赦!”
赵军小卒连声道:“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项庄指了指不远处被公孙遂拔掉的烽火台,问道:“这烽火台是什么时候建的?又是谁让你们建的?”
“这烽火台是五天前建的,是郡守大人下的令。”
赵军小卒说此一顿,又道:“小人还听说,不仅巨鹿郡建了许多烽火台,就是南边邯郸郡还有北边的恒山郡也建了很多烽火台,郡守大人明令,只要发现大队人马进入赵地,不论是燕军、齐军、汉军还是楚军,都要点起烽火。”
项庄轻轻颔首,又跟公孙遂使了个眼色,公孙遂会意,当即翻身下马,又铿然拔出横刀架在了赵军小卒脖子上,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撒谎?”
“啊,不不不不是,小人说的都是真的。”赵军小卒顿时吓得屁股尿流。
项庄再使了个眼色,公孙遂顿时一脚踹在赵军小卒屁股上,骂道:“滚!”
赵军小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走了,项庄又扭头吩咐公孙遂道:“传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奔袭壶关!”尽管行踪已经暴露,可项庄还是没有改变决定,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既便明知道这是条绝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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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邸。
赵王张耳回国就病倒了,而且病势迅速恶化,没两天就无法起床了。
这会,张耳正召集国相贯高相以及世子张敖议事,就在片刻之前,南边、东南边燃起的烽火就已经传递到了邯郸,与此同时,邺县、魏县也相继谴飞骑来报,有四路汉军已经大举进入赵地,距离邯郸已经不到五十里了!
张耳早已经接到刘邦飞报,知道这是周勃、王吸、梅鋗、傅宽四路大军到了,剩下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估计也快进入赵地了,只有项庄楚军残部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已经进入了赵地?
张耳有些不放心,问贯高道:“国相,各处关口应该都修好烽火台了吧?”
“大王放心,巨鹿、邯郸、恒山三郡二十余县,所有关口已经遍布烽火台,只要有大军进入赵地,不管是哪**队,大王都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这点自信贯高还是有的,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楚军,更是为了防备汉军,他又岂能掉以轻心?
贯高话音方落,就有内侍入内禀报道:“大王,北望台起狼烟了!”###########################################################PS:有个事情说明一下,楚汉争霸时期,有两个韩信,一个就是齐王韩信,这是大家所熟知的,另一个是韩王韩信,这个大家可能就不太熟悉了,历史上,为免混淆,韩王韩信通常不叫韩信,而叫做韩王信。
楚汉争鼎
第83章 名将周勃
“北望台?”张耳沉声道,“那一定便是楚军了!”
说此一顿,张耳又吩咐贯高道:“国相,立即派出飞骑,将楚军的动向传达给周勃、王吸等各路汉军,包括楚军后续的动向,也要及时转呈给汉军,再号令各郡各县,守好城池都不要轻易出战,就让汉军去跟楚军打。(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诺。”贯高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贯高离去,张耳的目光又落到了张敖身上。
张敖是张耳的嫡长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早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发动暴乱时,张敖就开始跟着张耳南征北战了,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不过遗憾的是,张敖生性懦弱,缺乏魄力,因此张耳很担心在他死后,赵国会被别的诸侯国吞并。
张敖膝行上前,细心地替张耳拽了拽被褥,关切地道:“父王,今天好些没?”
张耳叹了口气,伸出干枯的手轻抚着张敖脸颊,说道:“儿哪,为父死后,你可千万要谨慎治国,小心当政哪,若有文事不决,可问国相贯高,武事不决,可问上将军赵午、次将军白宣,切记,切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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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县北郊,周勃大军正逶迤北上。
急促的马蹄声中,周冠夫飞马来到周勃马前,于马背上作揖禀报道:“父亲,赵王谴飞骑来报,沙丘邑附近发现了一支汉军,约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周勃冷然道,“那定是楚军无疑了。”
周冠夫点点头,又道:“赵王信使还说,楚军并没有向邯郸进发,而是绕过大陆泽,径直奔信都县去了!”
“嗯?”周勃脸色微变,沉吟道,“楚军没去邯郸,而是往西去了信都?”
周冠夫自幼饱读兵书,当下说道:“父亲,楚军会不会想来个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周勃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像,从信都往西便是太行山,再往南却是壶关……唔,楚军的目标应该是壶关!”
“壶关?”族弟周起皱眉道,“楚军真要奔着壶关去,咱们可追不上了。~”
周冠夫没参加过垓下之战,当下不解地问道:“叔父,侄儿看过地图,我军到壶关的距离明明要比楚军近得多,为什么就追不上?”
周起急道:“侄儿你不知道,楚军跑得快哪!”
周勃也道:“楚军一昼夜能跑三百里,我军断然不及!”
说此一顿,周勃又吩咐周起道:“二弟,你率三千精兵,星夜赶赴壶关峡谷,记住,到了壶关峡谷之外,不可阻塞其谷道,只在谷口外结寨!”
“诺!”周起轰然应诺,当即点起五千精兵领命去了。
周勃想了想,又回头吩咐亲兵道:“再派出飞骑,给王吸、傅宽、郦商、夏侯婴、梅鋗等五位将军传讯,就说楚军很可能要去攻打壶关,建议他们往壶关方向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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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楚军在滚滚狼烟中长驱四百多里赶到了壶关峡谷。
对于如影随行的烽火狼烟,项庄深感疼恨却又无可奈何,赵地的烽火预警系统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除了楚军刚被发现时的烽火曾经向南边传递,用来向邯郸示警之外,后来的烽火狼烟便只是追逐楚军,而不再进行传递了。
这两天来,楚军跑到哪里,烽火狼烟就会烧到哪里!
项庄也想过派兵把沿途的烽火台一一拔除掉,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赵国腹地人烟密集,豪强世族修筑的坞堡多如牛毛,而这些烽火台大多建在坞堡之上,这些坞堡虽然不算坚固,可一个个打过去,也是很费时间的,楚军耗不起!
项庄也想过在晚上四处点火,挠乱赵军视听,可是没用。(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不管你在晚上跑多远,烧多少堆烽火,到了白天楚军还是要暴露行踪。
除非楚军能在一夜之间跑出赵地,或者只在晚上行军,白天则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就不可能甩掉赵军的烽火狼烟!问题是,楚军现在要与时间赛跑,又怎能躲藏起来?而且,在这平原上,也找不着五千大军的藏身之所。
各种尝试之后,项庄索性不再理会烽火狼烟,只管埋头行军!
不过,等楚军终于赶到壶关大峡谷外时,却发现数千汉军已经先到了,并且伐木挖壕结寨,在壶关峡谷的谷口外缘扎下了一座营盘。
尽管这支汉军没有阻住峡谷入口,可项庄却不敢贸然进谷。
谁知道谷中还有没有汉军的伏兵?一旦真有伏兵,贸然进谷就是自取灭亡了!
说到底,刘邦不可能只派几千兵马来截杀楚军,张良势必还有后手,说不定,十几万汉军正埋伏在谷中等着楚军往里钻呢!
“上将军,不太妙啊。”尉缭沉声道,“看来汉军早有防备了!”
“上将军,壶关还打不打啊?”武涉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打就赶紧撤吧!”
项庄顿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壶关究竟打,还是不打呢?打吧,必须首先灭掉谷口的这几千汉军,可问题是这几千汉军据山而守,而且早有防备,只怕会有一场恶战,一旦不能及时解决掉,而汉军援兵又很快赶到,那就危险了。
可要是不打吧,又怎么进入韩地?不进韩地又怎么可能进关中?不进关中,又怎么可能把刘邦老儿打回去?不把刘邦老儿打回关中,此前的种种努力岂不是全忙活了?这让项庄如何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咬了咬牙,项庄终于下令撤退,全军原路返回!
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将前来赵地围剿的汉军调动起来,楚军就仍有打破壶关,攻略关中的机会!既便是拼命,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也要讲究策略,绝不能直愣愣地往前,那不叫拼命,那叫送命。
不过这一次,项庄还真是中了周勃的疑兵之计!
事实上,壶关峡谷外就只有三千汉军,这三千汉军虽然也是汉军中的精锐,但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跟项庄的五千楚军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楚军若发起攻击,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打垮,然后从容穿过峡谷,攻打壶关。
至于六路汉军,距离最近的周勃大军都还在五十里外呢!
可是没有办法,楚军终归没有情报支持,所以根本不知道全局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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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周勃大军才终于赶到了壶关峡谷外,只见南方地平线上先是缓缓升起了一杆红色大旗,紧随红色大旗之后出现的,才是汹汹而进的汉军甲兵,那一片冷森森的长戟金戈直刺长空,冰冷肃杀的气息顿时在旷野上无尽弥漫!
半刻钟后,周勃大军缓缓进至壶关峡谷外,几乎是同时,山上的大营也打开了辕门,急促的马蹄声中,周起早已经带着五十骑亲兵飞驰下山。
先见了礼,周勃便问周起道:“二弟,楚军有没有过去?”
周起摇了摇头,昂然回答道:“大哥放心,楚军又缩回去了!”
“哈哈哈,好!”周勃当即大笑道,“项庄小儿,这下却是掉进网里了!”
“父亲,项庄不过如此!”周冠夫道,“现在楚军只顾仓皇逃窜,已经军心瓦解,斗志全失,孩儿只需五百骑轻兵,定斩项庄首级回来!”
“哼,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狂妄?!”周勃顿时皱紧眉头,冷然训斥周冠夫道,“项庄又岂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别说区区五百轻骑,就是为父给你五千轻骑,你也未必能斩了项庄首级回来!”
周冠夫皱了皱眉,不高兴道:“父亲何必长他人志气?”
“为父是为你好97ks.,免得将来栽大跟头!”周勃说罢,又回头吩咐族弟周起道,“二弟,即刻点起五百轻骑,追上去给我咬住楚军,记住,你的任务只是咬住楚军,不令他们走脱,千万不要与他们交战,还有,逢林莫入,切记!”
“诺!”周起轰然应诺,点起五百轻骑去了。
周勃这才回头,语重心长地对周冠夫说道:“儿啊,大别山一战,项庄能以数千残兵逼退大王几十万大军,又岂是易与之辈?为父知道你勇力过人,可你能比项羽还勇?骁勇如项羽不也兵败垓下又自刎乌江?”
周冠夫不屑地道:“项羽不过就是一介匹夫。”
周勃摇头叹息道:“儿啊,项羽可不是匹夫,此人对于勇字诀的运用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同样一支军队,在别人麾下只能发挥出两成战力,可到了项羽麾下,却立刻就能发挥出十成战力,而这,就是项羽的过人之处!”
周冠夫霎时面露沉思之色,低声道:“父亲是说,项羽能以一人之怒,煽动全军之怒?还能以一人之气,激励三军之气?”
“对。”周勃点点头,又道,“不过现如今,却得再加上个项庄了,项庄也同样能够以个人之勇略,调动楚军之锐气,一群残兵败将,到了他麾下没几天就变成了精锐!儿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