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白言断然道“我大赵出兵最多,平公不公平。”
“韩驹,难不成你想背信弃义么?”韩驹霍然起身,右手已经伸向了剑柄。
“怎么,韩驹你还想要杀人不成?”白言夷然不惧,也以右手握紧了剑把。
眼看两人就要发生冲突,周亚夫心中暗骂两人白痴,却不得不站起来劝道:“两位且听本将军一言,琅邪郡如何分,我等说了恐怕不算数,还得各家的大王发话才行,所以,两位还是等齐地战事了结之后再议,可好?”
白言、韩驹互相哼了一声,讪讪坐回了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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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当项政接到飞骑回报,得知赵夕所率的军民已经进入琅邪郡时,项庄终于带着三千楚军撤离了临淄。
楚军并没有在夜间悄然离开,而是选择在白天堂堂正正地撤走。
望着一队队全整惯带、阵容整齐的楚军开出临淄东门,然后沿着宽敞的驰道向着即墨浩浩荡荡地进发,白言忽然扭头望向周亚夫,道:“周将军。你真打算就这样放项政和他的三千精兵离开?项政可是楚国的太子啊。”
白言倒没有要害项政性命的意思,他只是想擒下项政为人质。
不管怎么说项政都是楚国的太子,若真能擒下项政为质。对于赵国乃至整个连横同盟来说,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韩驹连连点头,他也是同样的心思。
周亚夫笑了笑。说道:“在下知道白兄的意思,不过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至少在琅邪郡接收过来之前,是不能跟楚军贸然翻脸的。”
韩驹冷然道:“等到接收了琅邪郡,只怕就没机会了。”
“两位都是这么想的么?”周亚夫笑笑,又道“这就对了,两位都这么想,那么楚军也一定会这么想,在下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后的机会都行将丧失时才动手,这便是兵法上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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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行军极速,于第八日傍晚便已经抵达莒县城北二十里内。
闻听楚军兵至,围困莒县的汉军遂即往北后撤十里下寨。不过汉军副将郦疥还是亲率百余游骑在北郊游弋,以监视楚军动向。
站在莒县城郊的小山上往下看去,可以隐隐看到莒县的城池轮廓,城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更是清晰可见,酉时刚过,一条蜿蜒的火把长龙便沿道莒县正北的驰道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然后径直进了莒县北门。
这条火把长龙拉得极长极长,郦疥粗粗地目测了一下,其延绵的长度很可能超过了二十里,三千楚军却有这么长的队列,显然是单列行军。
“奇怪,楚军将队列拉这么长干吗?”有小校疑惑地问。
郦疥也是满头雾水,他也想不通楚军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还有小校跃跃欲试,提议道:“将军,楚军的队列拉得如此之长,咱们只要从中间将其拦腰截断,楚军必然就会陷入首尾难顾……”
“不行。”郦疥断然道“焉知楚军这不是诱敌之计?何况骠骑将军有过严令,未经他的令谕,我军断不可轻举妄动。”郦阶口中的骠骑将军就是周亚夫,因为伐齐有功,汉王刘恒刚刚已经加封周亚夫为骠骑将军。
郦疥的慎重是有道理的,楚太子项政敢以三千精兵长途奔袭临淄,而且一举得手,又岂是易与之辈?如此厉害的人物,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所以说,这很可能就是楚军故意留下破绽,引诱汉军去攻击,郦疥可不想冒这个险。
小校道:“将军,难道就这样任由楚军进入莒县?”
郦疥道:“楚军进入莒县更好,嘿嘿,他们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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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县北门。
项政翻身下马,藏衍便已经带着十余亲兵匆匆迎了上来。
“项政老弟,你可算来了。”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道“老哥这次听你的,莒县就不要了,不过回头你可一定要替老哥夺回来呀。”
“藏兄放心,小弟说话一定算数。”项政笑笑,又道“都准备好了吗?”
“老弟放心,都准备好了。”藏衍道“东门、西门还有南门外都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北貂斥候,汉军斥候在三个方向要想接近莒县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顿了顿,藏衍又道“还有城内的燕军、北貂军,也都已经完成集结了。”
“很好。”项政欣然点头,又回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进城之后即熄灭火把,然后穿过莒县城池,人衔枚、马上套,摸黑从南门出城继续南下!”
藏衍也转身上马,向城内长街上集结待命的燕军下达了撤退命令。
游弋在北门外的汉军斥候以及小山上的郦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门外浩浩荡荡南下的楚军大队,却根本没有想到,莒县南门已经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悄然洞开,刚刚进城的楚军以及原本驻扎在城中的燕军、北貂军已经悄然离开。
临出莒县南门时,项政忽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夜空投以冷冷一笑,周亚夫,你不是已在前方埋下伏兵了么,本太子偏不往前去,先给你来个瞒天过海,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伏击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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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围在篝火堆边烤火的周亚夫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颤,坐在旁边的亲兵赶紧取来大氅替周亚夫披长,又道:“将军,可千万别受了凉。”
周亚夫摆摆手,说道:“没事,本将军还没那么弱。”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白言说道:“周将军,算算时间,楚军差不多该到莒县了,可在下和韩兄却还不知道将军您的神机妙算呢,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了?”
周亚夫摆了摆手,淡然说道:“神机妙算不敢当,其实说穿了根本也没什么,本将军不过是密令申屠嘉率五千精兵翻山越岭,跑到莒县通往鲁县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而已,就在昨天晚上,本将军已经接到飞报,申屠嘉赶到琅邪、薛郡交界地段了。”
“缘来如此。”韩驹恍然大悟道“我说将军为何将行军速度控制得如此之慢,敢情这只是为了麻痹楚军,其实将军早就暗中在前方埋下伏兵了,厉害,果然厉害。”
白言却说道:“周将军,申屠嘉的行迹不会被发现吧?还有驻守鲁县的高朗,他会不会引兵前往薛郡、琅邪两郡交界处接应项政?”
周亚夫笑道:“白将军不必担心,黑冰台的细作正严密监视着鲁县呢,到昨天为止,高朗的大军都一直驻扎在鲁县,并未有异常举动。”
“呵呵,甚好。”白言欣然道“这么说,项政这回是插翅难逃了。”
韩驹也道:“有了项政为人质,楚国从此就要投鼠忌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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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县城东五十里,楚军、燕军以及北貂骑兵正沿着荒山野岭匆匆北进。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藏衍昏天黑地走了一整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好像在往北走,当下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项政,满脸困惑地道:“老弟,方位弄错了,薛郡应该是在西边吧,我们却怎么往北去了?”
“老哥放心,方位没错。”项政摆了摆手,说道“而且,我们也不回薛郡,我们得绕回去在半道上伏击联军。”
“啥?伏击联军?”藏衍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伏击联军。”项政轻轻颔首“我师傅说,这叫回马枪。”
“回马枪?”藏衍看看身后匆匆跟进的楚军、燕军还有北貂骑兵,蹙眉说道“可是从临淄南下的联军足有七八万众,咱们就这不到一万人,伏击得了么?”
“联军也没那么多。”项政摆了摆手,说道“周亚夫不可能带上全部军队进入琅邪,不出意外的话,他最多带上三万人马。”顿了顿,项政又道“而且,昨天晚上的瞒天过海非常成功,周亚夫只道咱们还留在莒县,根本想不到咱们会绕回去伏击他。”
“嗯,倒也是。”藏衍毕竟也读过几本兵书,当下点头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亚夫断然想不到咱们会在半道上伏击他们,这事说不定真能成。”
项政笑笑,又道;“而且联军为了麻痹咱们,行军速度控制得极慢,所以,咱们在抵达虎跳峡谷之后,还有足够的时间预做布置。”虎跳峡谷是即墨前往莒县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谷,地势极其险要,也是项政选定的伏击地点。
楚汉争鼎
第543章 只打赵军
“好大两座雄山,中间这幽深的峡谷便是虎跳峡谷?”周亚夫勒马驻足,仰望着前方巍峨的山岚,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白言年轻时曾经来过这里,当下说道:“这才只是山口,地势还宽,再往前走几里,等真正进入峡谷时,将军才会真正领略到虎跳峡谷的险要。”
“是么?难道还能比函谷更险峻?”周亚夫将信将疑,催马前行。
白言、韩驹对视一眼,也打马追了上去,在两人身边,则是浩浩荡荡的联军,整整六万联军分成了前后三个部份,三万赵军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两万韩军,一万汉军却走在最队列的最后面,驰道虽然很宽,但整个行军队列却仍然拉出了十几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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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跳峡谷右侧的断崖上,藏衍正眯起眼睛遥望着前方一座孤峰。
倏忽之间,原本耸立在那座孤峰上的一根巨木已经倾倒了下来,藏衍顿时精神一振,回头对正倚着石崖闭目养神的项政说道:“老弟,联军来了!”
项政缓缓睁开双眸,懒洋洋地道:“藏兄,联军刚进谷,还远着呢。”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峡谷中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以及脚步声,藏衍从断崖上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只见一队队的甲兵已经排成十几列纵队,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峡谷,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都以蓝色为底,显然是赵军。
“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军。”藏衍恨声道。“好个狡猾的周亚夫。”
藏衍正要下令伏兵不可轻动时,扬起的右手却忽然被项政轻轻摁住了。
藏衍回头不解地嗯了一声,项政那双慵懒的眸子里却已经露出了冷冽之色,回头吩咐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咦?”藏衍惊咦了一声,问道,“老弟。虎跳峡谷虽然很深,却也不足以将联军整个包裹进来,最合理的战术应该是放过联军的前锋。等其中军进谷时再发动攻击,这样就能将联军斩成前后三截,令其首尾难以兼顾……”
“不。没有最合理,只有更合适。”项政摇了摇头,沉声道,“相比歼灭其中军,全歼其前军对我们来说更加合适。”
“为何?”藏衍大惑不解。
“因为其前锋是赵军。”项政沉声道,“这次我们只打赵军!”
藏衍哑然,他还是不太明白项政的用意,不过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峡谷之中,列队而进的赵军根本就没想到两侧断崖上埋有伏兵,仍在大摇大摆行军。过了约半个时辰,三万赵军便已经全部进入了虎跳峡谷。
项政便缓缓擎出横刀,又扬刀淡淡地道:“开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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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夫、白言、韩驹已经并骑站在虎跳峡谷的入口处。
望着前方葫芦形的山谷以及两侧壁立的绝崖,周亚夫由衷地道:“单就地势而言,这虎跳峡谷果然比函谷还要险峻些。不过就地理位置而言就远远不及函谷了。”这倒也是,函谷紧扼关中通往关东的唯一通道,其战略地位又岂是这虎跳峡谷所能比拟?
韩驹忽扬起马鞭指着山谷,笑对白言道:“白兄,若楚军在谷中埋下一支伏兵,然后再以火攻。你进谷的这三万大军恐怕就要全部化为灰烬了。”
此时已是盛夏时节,琅邪郡这一带又刚刚经历了连日曝晒,正是草木干枯之时,虎跳峡谷之中尤其是草木茂盛,的确是极易遭受火攻。
白言闻言顿时一惊,有些心惊肉跳地说道:“韩兄莫要开玩笑。”
周亚夫笑笑,说道:“呵呵,白将军大可不必有些担心,本将军刚刚得到郦疥将军的飞报,项政、藏衍的联军始终龟缩在莒县未曾外出,高朗的大军也一直驻扎在鲁县,这里是绝不可能了出现合纵同盟的伏兵的。'~'”
“呜呜呜……”话音还没落地,峡谷两侧便骤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这是……哪来的号角声?”韩驹闻听骤然吃了一惊,白言更是心头狂跳,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说伏兵,真就冒出了伏兵?
周亚夫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这里怎么可能真有伏兵?!
周亚夫三人的惊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号角声甫起,一队队的楚军、燕军甲兵从峡谷两侧的断崖上显出了狰狞的身影,遂即一颗颗巨大的以枯木为支撑,中间塞以干草做成的草球便从谷口两侧陡峭的山梁上推了下来。
几枝火箭落在了这些巨大的草球上,遂即这几十颗草球便腾地燃烧起来,在重力的作用下,巨大的草球隆隆滚下,速度越来越快,火势也越来越大,行将滚落到谷中驰道上时,已经变成了几十颗巨大的火球,声势骇人。
其中一颗火球更是直奔周亚夫三人而来,白言、韩驹赶紧打马闪避,周亚夫却直直地望着呼啸而下的火球,一下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将军小心!”一名汉军小校奋力扭过马缰,又手起一鞭抽在周亚夫的马股上,周亚夫的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突出了谷口,那小校再想策马跟着突出谷口时,却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那颗火球便已经撞到谷底,又轰然炸了开来。
漫天四射的火星顿时间便充塞了整个谷口,包括那个汉军小校在内,附近的几十个汉军顿时间便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再下一个霎那,更多的火球已经隆隆而下,纷纷在谷口的驰道上绽裂开来,顿时间,火势滔天。
周亚夫被坐骑带着冲出去几十步才终于重新勒住马缰,再回头看时。只见虎跳峡谷的整个谷口已经完全被楚军、燕军推下的上百颗草球彻底阻断,滔天大火中,隐隐还可以看到一个个身影正在奔走哀嚎,那是垂死的汉军在挣扎。
韩驹心有余悸,刚才真是好险,险些就丧命在这荒山野岭了。
白言也是心有余悸,遂即又仰天哀嚎起来。他的军队,三万赵军怕是完了!
周亚夫脸色有些青,眼神却有些冷。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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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楚王宫。
虎跳峡大捷的消息已经由乌木崖飞鸽传书传回洛阳。
项庄召来毕书和百里贤,又不无兴奋地对两人说道:“学剑,子良,寡人现在终于知道你们当初为何要极力推荐由太子领兵前往伐齐了。”说罢,项庄又不无感慨地道,“寡人得承认,对于太子,寡人还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毕书笑笑,说道:“大王这叫爱子心切。所以反不如臣等看得清楚。”
项庄颔首,又道:“太子能有这般能力,寡人也就可以放心将楚国交给他了。”
君臣三人正说间,世子项治却忽然大步直闯了进来,先气鼓鼓地向着项庄一揖。然后说道:“父王,你待儿臣不公。”
毕书、百里贤神情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回避。
项庄却全无避嫌的意思,笑着问项治道:“治儿,父王哪里待你不公了?”
项治嘟嚷着说道:“父王让大哥领兵伐齐,现在大哥在齐地连战连捷。不仅大败汉赵韩军,眼看着连胶东郡都要到手了,这是何等大功?可父王却不让孩儿领兵,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校尉也不让孩儿当,岂非不公?”
项政领兵伐齐前,项治还真提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