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身看这边。这边孙婆子已经对楚恪宁道:“大姑娘,请进吧?”
楚恪宁白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先进去!这阴森森的地方,若是出来个什么吓人的东西怎么办,你们是叫我给你们这些奴才开路?”
婆子们无语,孙婆子只能让两个先进去,楚恪宁这才领着香豆进去了,余下的跟着进来。后面的院门便‘吱呀呀’地关上了。
楚恪宁站在庭院中间,一边挠着脖子的痒痒,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虽然是家庵,但是并没有任何看得出来是庵堂的地方,寻常的一个三进院而已,正房三间坐北朝南,堂屋耳房齐备,两边厢房。
后院已经跑出来了一个小老太婆,跟前面看门的小老头倒是很像,也是黑瘦黑瘦地,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离老远就被孙婆子给喝住了:“站下!乱跑什么跑?”
那婆子忙站下了,躬身陪着小心道:“奴婢见过……大婆婆。”抬眼看孙婆子,眼珠子里白眼仁特别多,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孙婆子摇头,另一个婆子道:“胡喊什么呢?这是老太太身边的孙妈妈。”
那婆子这才躬身重新喊:“孙妈妈。”
孙婆子厌弃的看着她道:“快去将上房打扫一下,请姑娘进去歇着,准备些水,带着大家走动一下,各人住什么地方都赶紧的安排。”
那婆子呆住了,微微直起腰看了看这一院子的人,吃惊的道:“住?是要住在这里么?没人来说啊?”
孙婆子不耐烦起来,提声道:“我这儿不是跟你说呢吗?!”
另一个婆子已经笑着道:“哎呦孙妈妈别跟她置气,在这里多少年,人都木了,哪里知道眉高眼低的?我们大家收拾吧,有她这犯疑的时辰,我们都收拾干净了。”又道:“只是这边被褥什么的想来都没有,日常用的缺的东西必然是更多。”
孙妈妈点点头道:“收拾吧,正好看看缺什么,一会儿叫个人回去跟府里要。”
那婆子带了两个人进屋,才进去就发出各种惊呼,可见屋里是多么的脏乱不堪。一会儿出来,摇着头道:“这地方哪儿是住人的?养猪也没这么脏的!你这个婆子懒得简直和猪一样,正经主子家的院子,叫你们整的腌臜的人都进不去!”
那瘦小的婆子就吓得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该死,该死……”嘟嘟囔囔的似乎是说她自己该死。
带人的婆子唠叨了半天,才重新进去打扫。
香豆去寻了一圈,找个藤椅端过来,用自己的手绢擦干净了,手绢也不要了,请楚恪宁坐下:“坐下歇会儿吧姑娘,还不知道要打扫多长时间呢。”
她一开言,倒让孙婆子想起她来了,忙道:“你也别闲着了,赶紧去屋里……”
楚恪宁就哼了一声道:“香豆,去看看有没有水,我想洗洗脸。”
孙婆子指使香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眼睛睁了睁却也没办法,只能转身示意另外的婆子也忙去。
一个婆子心眼多,将孙婆子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孙妈妈,这位姑娘……如今还用得着这样伺候吗?”
孙婆子猛地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是啊,对这个大姑娘,老太太那边都……不然今天送进宫去算怎么回事?这大姑娘不是和晋王定了亲?
那婆子一看她如此反应,便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压低声音道:“甭管她了,咱们收拾咱们的屋子行了,她不是还有个小丫鬟么?咱们上赶着去收拾,她倒反叫她的小丫鬟闲下来了,可见大姑娘对咱们也是咬着牙的恨呢。”
孙婆子毕竟老成些,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收拾个屋子能有多累?再说了这事……老太太并没发话,咱们谁敢乱猜测?进宫……万一皇上那儿得了宠,”说到这里又摇头:“当然,现在是不可能了……”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摇头道:“这些事别说你我,就是老太太都没定下呢!你倒先给脸色来,万一哪天要给接回去了呢?或者又进宫了呢?或者就算是跟晋王成了亲,那也是晋王妃,还轮不到咱们给她使脸色。”
这话倒也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婆子讪讪的笑:“也是啊。”只能去收拾。
香豆找了个盆,使劲的擦洗了两三次,才端了一盆水过来服侍楚恪宁洗了脸,楚恪宁就将手放在水盆里,这山上用的应该是山泉,冰凉刺骨,将手和脸沉浸在水里一会儿,那种难耐的痒痒居然一下缓解了很多。这一路上楚恪宁都痒的受不了了,能有这样的缓和,真是长出一口气。
婆子们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将屋里收拾干净,可见屋里之前腌臜成了什么样。楚恪宁还嫌不好,叫人熏香,婆子们面面相觑,现在连洗手的脸盆都没太干净的,哪里去找什么熏香?
不过府里有人显然是想到了这边要什么没什么,还叫人送过来了点东西,孙婆子尚没来得及让人回去,马车已经来了。
送来了被褥,脸盆手巾,几件衣裳。一起过来的还有秋月。
秋月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简直都和死人脸差不多。香豆看见她就冷哼:“你怎么来了?我只当太太多重视你,这么危险的地方不会叫你来呢,婆子们年岁大了怕什么?天花最容易得的就是咱们这种岁数的,你要小心!”
秋月变着脸没说话,看着眼泪似乎都要落下来了。
香豆年纪小,看着她这样又有点不忍心了,便哼了一声不去理她。
楚恪宁倒没见到,秋月就算是来了,也尽量的离她远点,能保护她自己一点是一点。
洗脸的水已经倒了,她也不能一直泡水里,那水寒冷刺骨,过了一会儿手指头都麻木了,冷的生疼生疼的,痒痒也觉着稍微好了点,便拿出来擦了。
进屋看见屋里头一张旧床上铺了被褥,倒是勉强能睡人。墙壁上都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这就是以前母亲住过的地方?
母亲犯了什么事叫老太太罚到这边来住?母亲的死也跟这个有关系吧?父亲离开京城去边关几十年没回来,跟母亲有关吗?
那老太太可真的是造了不少的孽。
一会儿奇痒就又开始了,楚恪宁坐在床边痒的哆嗦,听见窗户外面一个婆子正跟孙婆子说:“老太太进宫了,是大太太叫人送来的东西……”
才说两句就被孙婆子‘嘘’了一声,然后两人就走远了。
老太太必定是要马上进宫的,只是皇上愿不愿意见她,那是个问题了。还有,现在宫里想来是人仰马翻的,正在清扫整理,避免‘疫情’扩散,谁有时间见她?就算是见了她又怎么样?老太太现在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皇上如果震怒之下,说不定当场降罪给老太太都有可能。
就算是冷静下来了,觉着这事全都是疑点,没处罚老太太,可多疑的皇上以后还能相信她吗?老太太这是第二次叫皇上起疑心了。皇上必然会想到,三年前自己登基之前,当时储君未明,宗室皇族中人被卷入的不知凡几,唯独这个狡猾的老太太在局势未明之前没有站队,等大局已定之后还能够毫发无损。
皇上肯定怀疑老太太动了手脚,这比认为是自己一个闺秀做的更可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娇弱无力,哪有那奸诈狡猾的老太太厉害?
老太太脚踩两条船,给她自己布置后路,也不是头一回了。
楚恪宁嘴角勾起来,心情大好,脸上的痒痒又叫她难受起来,使劲挠了挠。之前还能注意着,用手指头肚上的肉挠挠,避免挠破了,现在已经顾不得了,痒的难受。一扭头看见了桌上有个铜镜,于是便过去照了照。这一照自己都摇头,果然太吓人了,满脸都是红团团,深浅不一的,自己都给吓一跳。
楚恪宁都不愿意多看,将铜镜扣放在桌上转身去坐在了床边继续挠手挠脸。
只是怎么让晋王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第57章
韩耀庭已经知道了。
他本就命人一直盯着皇宫的动静,倒不是事前知道永定侯府的事情,而是注意一下皇宫里不寻常的举动。他的处境,盯着点该关注的地方原本就是正常的。
楚恪宁被送进宫的时候,他的人马上就去禀报了他,韩耀庭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一手,不过猜可能是皇上知道了自己和楚恪宁的婚事,老太太送楚恪宁进宫献给皇上,这是保她自己。
韩耀庭的愤怒可想而知!
愤怒是必然,只担心更甚。
他在宫里也有几个忠心耿耿的眼线的,其中大部分是侍卫,只皇上身边的那个是个太监。韩耀庭头一个想到的问题是怎么保护楚恪宁的安全,即便是侍寝了之后,皇上会杀她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马上叫人去找那个太监,命他想办法联合几个侍卫,先让楚恪宁能平安从宫里出来。
即便是这些人全都暴露了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证楚恪宁平安出宫。
他也知道,有些事没法阻挡了,这会儿可能已经晚了。
只是后续的事情让他也非常的意外,没等他的人到位呢,宫里传来消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自己从宫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没人阻拦,却还有带路的,跟脚的宫里面乱成了一锅粥,还传出来天花疫情,整个皇宫更是如临大敌!
韩耀庭就知道,聪明的楚恪宁可能是动了什么手脚,她自己就脱身了。
“王爷,大姑娘已经被送到了城北一个叫无香山的地方,那里好像是有永定侯府的一座庵堂。”一直盯着皇宫的侍卫这会儿正在跟他回禀:“跟着的只有几个婆子,楚老太太去城门口看了一眼楚大姑娘,然后现在又进宫求见皇帝了。”
韩耀庭沉吟了一下,便道:“叫岳管家准备,找人将预备的聘礼马上送到永定侯府去,一路上敲锣打鼓,大造气势,叫人都知道我晋王已经和永定侯府的大小姐定了亲,今天是去过大礼的。”
侍卫答应了,赶紧去找管家吩咐。
这边韩耀庭叫人准备马,他要去无香山。
永定侯府。
楚老太太根本没进成宫。她赶去城门口看了一眼楚恪宁的样子,便连府门都没回,直接去宫门口求见皇上,只是这一次连外面的太监都不给什么情面,直接就不去回禀。
宫里头乱成了什么样,就只看看戒备森严的宫门就已经知道了。
楚老太太心里明白,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太监去回禀说不定就是找死,所以不去。自己即便是进去了,轻则碰一鼻子灰,重则就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了,皇上气头上将自己赐死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也不敢为难太监,只能先回府,再看看后续的情况。
老太太现在都还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的就得了天花,还是赶在这么巧的时候!
才回到了府里,就听见外面吹吹打打的热闹非凡,锣鼓敲打的震天响,炮仗似乎从很远就开始放起来了,整个京城的地都跟着震动了一般。一路放到府门口,声音从远至近越来越吵。这会儿所有人都心急火燎的,烦躁异常,心又都悬的高高的,宫里头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偏这时候听见如此喜庆的乐器声,真有种怪异到了诡异的感觉。
不对,应该是吵闹声,现在的声音真的可以说是故意的吵闹,把全京城的人都吵得伸头出来看是什么事。
老太太还没叫人去问,李妈妈已经顾不上持重的跑着进来,变了调的禀报:“老太太,王……王爷把,把聘礼送来了!府门口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的,王爷那边的人还说……说是过大定来的……”
老太太眼珠子瞪得老大,木呆呆的看着她。
李妈妈急的道:“老太太,现在怎么办啊?门房也不敢……太挡着……”主要是王爷和大小姐定亲,府里头都知道,今天过大礼,谁敢擅自做主的拦着?
老太太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改了主意没说,然后又想说什么又改了主意没说,就这样动了半天,才气弱的问了一声:“王爷……来了没有?”
“王爷没有亲自来,是王府的管家送来的。”李妈妈道。
老太太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有气没力的道:“叫……抬进来吧。”
李妈妈赶紧的答应,就不亲自去了,叫人去看着将聘礼抬进来,她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也听一听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如今府里的事情太混沌,连精明的李妈妈都摸不着头脑了。
别说李妈妈,老太太这会儿都有点懵。
老太太独独明白了一件事。凭自己如何的盘算大孙女,那个死丫头都有本事脱身,且给自己留一屁|股的烂摊子,一次比一次难以收拾,一次比一次有更可怕的后果!
老太太现在已经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她都快心梗死掉了!
且不说老太太在府里头气噎翻白眼,心绞痛的,只说韩耀庭骑马飞奔,前面那个跟踪的侍卫领路,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无香山,下马徒步,一步三个台阶的上了山,到了院门前就‘砰砰’的砸门。
楚恪宁在屋里痒的简直像在地狱里一样,实在受不了了了,吸着凉气叫香豆给自己打来井水,她要把全身都泡在冰凉的水里,这样才能好受点。
香豆正着急的说着:“这样哪行啊?染了严重的风寒可怎么得了,姑娘您还是赶紧的写个方子,奴婢去抓药吧。”
方子已经写了,楚恪宁当然也想赶紧抓药来吃,止住了这奇痒,只是这边太偏僻了,叫香豆自己出去她还不放心,但交给那几个婆子又当然的不行,这些婆子若是拿着方子回府找老太太,老太太叫懂医的一看,就知道是治疗荨麻疹的。
正左右为难,在屋里走来走去,痒的尖叫的时候,就听见院门被人‘哐哐’的砸,楚恪宁倒一吓,赶紧叫香豆去看看是谁。
就算是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算计?而且她想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以缓解一下自己现在的难受。
香豆去院里看动静,楚恪宁依然在屋里来回的走,注意力没那么容易转移,她双手张开了在自己的脸旁边颤抖,因为腮帮子部位已经挠破了更加痒而且疼,所以不敢挠,但痒的实在难以忍受,就这样飞快的来回走着,抖着手低声尖叫:“啊啊啊!”
一回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熟悉的身影。楚恪宁刚一顿,心里才闪过一个念头,现在自己这样子……
韩耀庭已经风一般的卷了进来,楚恪宁就被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耳边听见他有些痛楚的低声:“恪宁……”他的脸贴在了她脸蛋上,竟然很凉,有些舒服。
楚恪宁头一个想法居然是,太好了!终于有人去抓药了!吸着凉气低声叫:“王爷快放开,放开我……”
谁知道韩耀庭却误会了,反而更将她抱得紧了些,声音有些颤抖:“叫我也得了病吧。”
一开始他真的确信楚恪宁是用了什么手段平安脱身的,所以即便是听见了禀报说宫里染了天花疫,太医们全都进宫了什么什么的,也没有太深想,一门心思的就是急着见到楚恪宁。
谁知道进门看见她满脸红斑,浑身乱哆嗦的在屋里暴躁的走动,那痛苦不堪的样子一下子就叫韩耀庭心痛的几乎没法呼吸,没有细想就以为她真的得了天花,瞬间他真的想就这样和她一起得病,一起听天由命吧。
“王爷,我没有得天花,是荨麻疹,我故意的……啊啊,赶紧找人给我抓药去,痒死我了啊呀!”楚恪宁都觉着自己开始胡言乱语了,痒的她哪里有心情体会他的心情?感觉到他松开了自己,愕然的看着自己,急忙就去桌边:“方子,这是我写的方子,赶紧叫人去抓药。”
颤抖着手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