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皇太后果然听不懂了:“什么药?”
韩耀庭并不说什么,只让成渝去解释。其实,如果成渝不提起来,他都快忘了那个小东西了。
成渝道:“是一种很小的瓶子里装的药,可以喷出来的,喷出来就能让昏君难受,呕吐什么的。之前用过,那年的下元节是昏君逼迫皇上与他一起祭天祀祖,就是因为让奴婢在昏君的车辇中喷了那个药,昏君就吐了,身体不适走半路就回来了……”说着看了一眼皇上:“皇上?”
“带着吗?拿出来看看。”韩耀庭道。
成渝忙躬身:“带着。”如果不是现在气氛不好,他甚至还想笑笑,因为用这个玩意儿,他整过好几个人,想想那些人的反应他都想笑,从衣裳里面的衣带中拿出来了荷包,从荷包里将那个小香囊一样的瓶子拿了出来,双手捧给了皇太后:“就是这个。”
皇太后接过去看了看:“这是什么?”因为看到上面有个按豆,下意识就按了一下。
“小心。”韩耀庭倒着急的站了起来忙伸手。
因为皇太后没使劲,也没喷出来。成渝忙笑着道:“那里面现在装的是水,因为许久未用,奴婢怕坏了,所以装了些水……”突然给人喷一脸,看着对方呆若木鸡的样子特别好玩。
韩耀庭拿了过去,对着地上喷了喷,果然就有水呲出来:“这里面可以装药水,恪宁调制的一些药水,喷了之后人会不舒服,眼睛疼什么的,不过只能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内。”
皇太后惊讶的拿过去看。
“即便是很短的时间,但若是在那种情况下,脱身也做得到。”韩耀庭道。
成渝忙点点头:“是啊,皇后娘娘自己也有,如果要脱身其实不难,只是当时都不想撕破脸,因为若是真的撕破脸了,那皇上就很危险,没退路了。”
到了现在,在成渝拿出来那个小瓶子之后,整件事已经超出了皇太后能想得到的范围,因此目瞪口呆的听着。
韩耀庭看见皇太后的样子,心想她可能还不信,突然有了主意,先让成渝别说了,然后叫外面候着的人进来。
结果进来的是毛豆,手里拖着托盘,托盘上面是那本已经被拆散的书。
韩耀庭看见她就道:“你先站在一边。”
又吩咐另一个宫女道:“去一个人到坤宁宫,找到香豆,说朕要皇后娘娘以前总戴在身上的那个能喷水的瓶子,香豆知道放在哪里,叫她找出来,你拿过来。”
楚恪宁早就取下来放在了哪个八宝盒中,但香豆应该能找到。
韩耀庭这才让成渝继续说。
成渝便道:“那昏君着实可笑,居然说他贵为天子,质问娘娘为何将他的真心如弃之如敝履。娘娘说,君王就该以社稷为重,她也绝对不会背叛夫君。这个时候,是当时已经成为婕妤的襄阳伯府小姐赵月儿过来,帮娘娘解围。”
皇太后蹙眉,过了一会儿才道:“赵婕妤说她有喜了,昏君高兴,皇后趁机走了?”
成渝点头:“正是如此。”
韩耀庭却听明白了,后面这段那所谓的宫女说的应该是相同的。这么看,宫女可能真的是宫女,说不定也真的是当时在场的宫女,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九成九是被有心人买通,故意编造改了一段。
恶心至极。
其实韩耀庭这会儿浑身的血都冲上脑门了,只要是一想到皇太后想让自己认为什么,一想到宫女说了什么,他觉着头皮都随时会炸开!
但他忍了,愤怒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他现在需要的是第一时间澄清事实,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罚那些胆敢陷害皇后的人。
香豆拿着药瓶子亲自过来的,一看见她,韩耀庭就知道楚恪宁这会儿应该是醒了,让香豆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自己和母后谈到什么程度了。她到底想要早点知道,母后那边误会了她什么事。
韩耀庭想到这里又觉着脑门要炸开了一样。媳妇刚为自己生了孩子,躺在床上还在休息,却被人泼了这么一大盆污血上身!不把那些人眼睛挖出来,心也挖出来,真真是难解皇上心头之恨!
越是生气,皇上就越冷静,接过来药瓶问道:“里面的东西倒了没有?”
香豆忙道:“没有,娘娘也忘了,奴婢也不敢乱倒娘娘的药水。”
韩耀庭点头,又道:“娘娘身边谁服侍?”
香豆道:“甜豆在呢。”
韩耀庭就让她将毛豆端的那本书接过来,她一个人在这边候着就行了,毛豆回去服侍娘娘和小公主去。
然后韩耀庭道:“母后,您过来看看?”
皇太后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让自己看什么,不过还是跟着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看了看香豆手里端着的那本书。那书她当然认得,是从她手里接出去,给自己儿媳妇的。
已经拆散了,难道是书有什么问题?皇太后现在也忧心忡忡。
慈宁宫的人都躬身站在外面,离得远远的,因为听见了桌子翻倒,瓷器碎裂的声音,所以大家都很紧张,战战兢兢的。看见皇上和皇太后一起出来了,忙跪下了去。
韩耀庭将瓶子给成渝,让他去喷苏嬷嬷。成渝走到了苏嬷嬷面前,想了想将她嘴里塞得破布拿了出来扔到一边,然后对着她的脸喷了两下。
苏嬷嬷原本莫名其妙,也没看清楚成公公手里拿的什么,只觉着好像有水珠碰到脸上,一瞬间她就吓得大叫起来了:“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因为这样,吸气的时候辣椒水直接进了嘴里,鼻子里,眼睛里。
辣椒水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效果自然没有新调配的时候那么好,但是对着脸喷,且苏嬷嬷张大了嘴,直接就感觉眼睛好像被针刺了一样的剧痛!
猛地打着喷嚏,一下子已经鼻涕眼泪的流了出来,‘啊啊’的叫着,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韩耀庭转开了眼睛,不在看那婆子狼狈的样子,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跳梁小丑。”进屋去了。
皇太后因为是头一次见,所以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又拿过来那瓶子看,成渝笑着道:“哎呦您小心点……”
教着她按哪里,皇太后按了按,喷出来红色的东西,在空中飘散,让皇太后打了个喷嚏。
韩耀庭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看见皇太后回来了,她的样子都有些讪然,明显,一些事情已经叫她不似之前那么肯定了。
其实坐在屋里这段时间,韩耀庭也替母亲想了。母亲一点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那宫女说是从宫中出来的,然后说的有鼻子有眼,母亲信了,也情有可原。信了这些事,那么对楚恪宁的态度当然不会多么好,甚至怀疑恪宁将自己都骗了,所以更加生气恼火。
韩耀庭是儿子,当然不能一味生气。既然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那么解释清楚,然后查问缘由,惩罚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只发怒发火除了激化矛盾之外没什么用。
韩耀庭要惩罚的是罪魁祸首。
因此,等皇太后讪然的坐下时候,韩耀庭语气也没有那么冰冷了,看着皇太后道:“母后,现在儿子想问您几个问题,您好好想想经过。”
皇太后过了一会儿才道:“你问吧,我现在也闹不明白了……”之前是确定的,但儿媳妇深谙医术她又知道,且之前就被传进宫过,当时弄了个荨麻疹什么的脱了身,皇太后也知道,所以,现在她当然有点糊涂了。
“苏嬷嬷是从哪里来的?儿子不记得您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下人。”韩耀庭先问这两个人的来历。
皇太后停顿了半晌,才道:“是和莫云一起来的。”因为原本笃定的事情有了质疑,现在被儿子询问的又是嫌疑之人,皇太后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加之这么一说自然觉着处处都是可怀疑之处,她脸上更加的讪然,同时心里疑惑万分,也不停的想着。
韩耀庭真是想不到,母亲怎么能……如此的糊涂,半天才忍住了冷笑,问道:“母亲,莫氏到底是不是您的亲戚?您能说一下她家的情况吗?为什么去投奔您?”
皇太后就道:“莫云确实是我表弟的孩子,小时候我见过,他们全家都在盐渎住,因为爹娘去世了,就投奔到太原的。”
说完了。
韩耀庭还等了一会儿,确定母亲是觉着说完了,不准备说了,才只能追问道:“带了几个人?怎么说的?总有关系更近的亲戚,为什么不去投奔?是怎么让母亲相信她确实是您表弟的孩子的?您不是说小时候见过,长大了……样貌没变?”
第248章
皇太后想了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自己不在相信之前信的事情,改变了态度,只怕是儿子都不会答应就这样糊涂着,必须要说明白的。
只能详细的道:“莫云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来的时候,带了四个人,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婆子就是苏嬷嬷,另一个是她的奶娘。说是跟着一个来太原做生意的邻居来的。投奔我,是因为父亲去世了……她说是给亲姑姑、叔叔写了信,没有人给她回信。她母亲娘家的人更是因为什么事情早就不和他们家来往了。只能来投奔我,我当时……一个人在太原,也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说说话……”
虽然这句话只是解释,并没有责怪韩耀庭的意思,不过他听到这一句,还是心中愧疚了起来。
皇太后继续说着:“小时候见过,确实长大了不认得了,但是她拿着很久以前见面的时候我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有送给她母亲的首饰,想来应该总是真的……”顿了顿,只好道:“好吧,我确实从未怀疑过。”
顿了顿又道:“不过,她家的事情也说的都对,都有什么人,小时候有些什么事……横竖,冒充的可能性不大。”
韩耀庭便道:“没事的母亲,既然如此说,且还有她拿着那些东西,相信也是真的。”
皇太后叹了口气,道:“那苏嬷嬷会做一些江南小食,都是我在娘家爱吃的东西,到了太原给我做了几回,我夸奖了,莫云便说将苏嬷嬷送给我,横竖一个下人而已,我就收了。给莫云身边几个丫鬟婆子。”
韩耀庭点了点头,道:“母亲,您刚刚说,太原府下人太少了,需要买下人,也正是那一次买下人才将宫女买进府的。买下人是您自己决定的,还是谁提醒的您?或者在您耳边一直说人手不够的话?”
皇太后想了一会儿,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韩耀庭料定,母后现在已经觉出来不对劲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皇太后才慢慢的道:“是莫氏说的。我也知道下人少,不过并没有想那么早就买下人,你和儿媳妇来信一直都在说,暂时不能回去,且还在叫哀家来京,到底如何都没确定,我并未打算买人。只是莫氏说……”
说到这里已经皱起眉头:“横竖说了些话,当时听着似乎有道理,也就没多想买了。”
不等韩耀庭询问,皇太后已经道:“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将那个宫女引到我面前的,就是苏嬷嬷……说她聪明伶俐什么的,然后没过几天,莫氏要办什么赏花,请太原府的一些贵族大户女眷来玩,当着哀家的面……那宫女说了些只有宫里才有的规矩,哀家就发现了……”
说到这里,其实皇太后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看着韩耀庭道:“但是,那宫女真的是从宫里出去的。”
韩耀庭道:“从宫里出去这并没有什么稀奇,昏君死了之后,先皇不愿意沾染他后宫的人,几乎放出去了一大半,几个宫殿人都清空了。”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忙问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之前和自己或者恪宁有仇?
皇太后道:“叫素锦。”
韩耀庭转头找成渝:“昏君身边有这么个宫女吗?”然后就发现成渝脸色有点难看,站在那里呆呆的样子,韩耀庭一下就明白了:“确实有?”
成渝点头:“是,而且真的是那天就在跟前的两个宫女其中之一……”
韩耀庭想了想,去看皇太后,皇太后现在已经不那么肯定了,所以听了成渝的话也没有如何,反倒是等着听他说。
韩耀庭又想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宫女是服侍昏君的,还是坤宁宫的?”
成渝忙道:“是昏君的人,贴身服侍的,和奴婢几个一样走哪儿跟哪儿……”说到这里已经恍然了。
韩耀庭道:“那就是已经侍寝了?”
成渝点头。
这就有可能了,侍寝了昏君,那就必然抱着往上爬的想法,说不定那时候正做梦成了贵人、婕妤甚至看到更高的位份了,却想不到没过一个月昏君就死了。她也成了被遣送出宫的普通宫人的一名。
韩耀庭对皇太后道:“母后,那宫女既然是昏君身边的人,自然会对杀了昏君的儿子怀有敌意。在宫里她当然会有很多的希望,说不定还指望怀上了龙种,也成为后宫中的一位,荣华富贵一辈子。可儿子杀了昏君,她只能出宫了,且应该是没了家人,不然也不会落到卖身的地步。如此情形下,痛恨儿子,编排儿媳妇,未必做不出来。宫里出去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皇太后停顿了一会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韩耀庭问道。
皇太后道:“自尽,有一天突然就吊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和她住一个屋的丫鬟说,她成天哭,看那样子实在没什么活头……”
韩耀庭道:“您没让官府的仵作看看?”
皇太后摇了摇头:“没想那么多,也是觉着,她从宫里出来,最后落到了卖身为奴的地步,想不通吧。”
韩耀庭就道:“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真的自尽了,另一种就可能是被人灭口了。”
皇太后之前是非常相信这件事的,因为那宫女是昏君身边的人,从头到尾说的分明就是亲眼所见的,因此绝对的相信了这件事。然后等成渝拿出了证据,皇后当时就有手段,难道会束手就擒?且成渝也是证人,皇太后对于这件事起了疑心了,韩耀庭从旁边询问可疑之处,皇太后自然便会觉着处处可疑。
确实到处都是漏洞。
很多人都有钻了牛角尖的经历,被人从旁点醒,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特别深刻,就只会暗暗的责备自己,以前怎么那么蠢?
现在皇太后就是这种感觉,韩耀庭说有被灭口的可能,皇太后点头,当然有这种可能!
现在回过头看,皇太后如果还不怀疑自己可能是被算计了,那真的就是糊涂了。尽管很多地方依然是不那么清楚,但同样素锦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她更无证据。而且事后……
皇太后开始考虑莫氏和苏嬷嬷的所有作为。
韩耀庭已经在询问成渝:“你说当时除了你和素锦之外,还有另一个宫女,那宫女叫什么名字?也出宫了吗?”
成渝道:“叫雪锦,也出宫了。”
“马上叫人去查,这个雪锦进宫前是哪里人,然后去家乡找,找到了命人带来。”韩耀庭道:“去找高统领,让他派人去。”
成渝忙答应:“是。”
韩耀庭这才看向了皇太后道:“母亲,现在您应该也感觉到了,很多事情都是莫氏在背后动的手脚。她虽然是从外面来的,但显然到了您身边之后,因为您的轻易过度的信任,并且对她太过喜爱,让她生了过高的希望。莫氏也许是性格原因,也许是苏嬷嬷和她身边人的怂恿,横竖她那时候就开始算计,算计去了侧妃的位置还不满足,知道儿子登基了,她的心也跟着变得更高了。甚至都敢算计皇后了。”
皇太后张了张嘴想说话。
韩耀庭道:“您先听儿子说完。她一开始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