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这几年早已经落势了,家中没有什么出息的子弟,唯一还能靠的只有程观廉这个在皇帝面前还能说得上话的外甥。
如今一冯大老爷被落狱等待问斩,冯家的家产被抄没,冯家其余人等顿时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冯家求到了程观廉这里,程观廉自然要为这个舅舅四处奔走。
可是这四处奔走的结果是,承办之人连他这个皇上身边的新贵的面子也不卖,尚且看在同僚一场的面子上提醒他:“冯家的事情你还是别过问了,这是皇上过问过的案子,您的面子我不是不卖,而是不敢!”
程观廉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到永安侯府之后气得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骂道:“真是太过分了,凤藻宫还想怎么样!”
徐氏走到他身边劝他道:“冯家的事我们已经尽力了,相公还是不要太过强求了。”
说实话,徐氏其实并不是太喜欢冯家。冯家现在于永安侯府来说,就像是个经常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今天这个舅母想要为儿子安排个前程跑到永安侯府来,明天那个表嫂想给丈夫求个官儿再跑到永安侯府来,偏偏这些人还端着舅母表嫂的架子,一副对相公有过大恩大德的模样。
当年婆母落难,在永安侯府被一个妾侍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时候,还有相公被赶出侯府的时候。可没见哪位兄长侄儿搭把手,都怕得罪永安侯府装成不知道呢,要不然老永安侯和俞姨娘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如今见相公终于出头,倒是一个个都上门歌颂自己的恩德了。
只是相公念着婆母,对冯家多为照顾,她不好为此伤了夫妻感情,所以对待冯家人便也多几分客气。
但是如今,徐氏实在不希望丈夫因为冯家之故,再与凤藻宫有了芥蒂。凤藻宫拿冯家出气,出完了气对相公的怨气也就该消减一些了。
程观廉握紧了拳头,实在是又恨又不甘心,更加痛恨的是自己却还是不得不忍耐。
程观廉继续为冯家四处奔走,但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冯家的结局最终还是比当初俞家要好一些,俞家是家破人亡,男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徒三千里,最后死在路上,好不容易活了一个,最后也命运坎坷,而女子则为奴为婢落入贱籍。
冯家死了一个大老爷,成年男眷被发配苦寒之地,但是幼儿和女眷虽然失了家产,但至少人还安然无恙。加上还有程观廉的接济,虽然过得落魄了些,总不至于家破人亡。
只是冯家,几代之内再想要出头,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程家嫡房和庶房不管心里再怎么相互憎恨都好,但是面上却还是维持住了和气,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府人了。
六月,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观音在凤藻宫生产。
她生这个孩子并没有受多少的苦,晚上发动,在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孩子也就出来了。
如萧琅所愿,是个女儿,长得像观音。
萧琅从奶娘手里将这个孩子接过来高高举起的时候,眉目飞扬,笑声几乎可以传到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
萧琅是极喜欢这个孩子的,得尽他的宠爱,取名“无双”,意味天下无双之意。封号朝阳,为朝阳长公主。
皇帝之女一般封公主,皇帝之姐妹,加封长公主。但是萧无双从一出生就被萧琅封为长公主,领双亲王俸禄。
萧琅并不介意向所有的人昭显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第64章 尾声
第64章尾声
元熙二十年。
十八岁的皇太子萧殷娶妃,娶的是两朝元老宋国公孟绍的嫡次女孟氏。
孟氏入住东宫后,性情温和,品性贤良,与太子琴瑟和鸣,于次年年生下皇长孙萧元。
同一年,萧琅宣布退位,禅位于太子萧殷,自封为太上皇,携皇太后程氏居于景山上的华清宫上。
而华清宫里,此时程观音抱着萧元,心中十分欢喜的道:“小乖乖,祖母抱,祖母抱抱。”
而萧元却是张着手,挣扎着要从观音身上起来,对着萧琅啊啊叫,显然是想要萧琅抱他。
萧琅对这个孙子却很有些疼爱的,伸手将他抱了过来,问了一声:“是饿了,还是渴了?”
萧元却笑眯眯的,“啪嗒”一声亲在了萧琅脸上,然后咯咯的高兴笑起来,逗得让萧琅也眉眼开怀起来。
观音握了握孩子的手,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像殷儿。”说着看了看萧琅,又道:“也像你。”
萧琅哼道:“我萧琅的孙子,不像我该像谁。”说着还亲了亲萧元的脸。
观音看着不由摇了摇头,现在的萧琅实在变得太多,要是以前,谁能想到他能这样去亲萧元。
观音又问道:“你真的打算将元儿留在华清宫里,孩子这么小,恐怕殷儿和皇后会舍不得。”
萧琅眉头一皱,脸上又多了几分冷酷,哼道:“我将偌大一个天下给了他,难道让他儿子陪我这个老头子几年,让我享享清福都不成。”
观音叹道:“你这样疼爱元儿,倒让我觉得你是想在元儿身上补偿对殷儿的遗憾。”
萧琅不满道:“胡说!我对他哪有什么遗憾。”
观音道:“你呀,在元儿身上补偿,还不如多对殷儿好一些。殷儿自小没有得到你几分关爱,心里总是希望你能关心几分的。他三天两头的拿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跑到华清宫来问你,你还真以为他处理不好这些事,不过是想听你嘱咐他两句,关心他两句罢了。你呀,也别每次一副冷眉冷眼的模样对他,多对他笑笑不好吗?”
萧琅哼道:“没见他这个儿子怎么对我这个当爹的笑,还想让我这个当老子的笑脸对他的冷屁股。”
观音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呀,可真是父子,性子都是一样的别扭和执拗。明明都想让对方关心两句,偏偏两个都不开口,非要对方先敞开笑脸给自己一个台子下了,然后自己再端着架子下来。”
萧琅哼了哼,道:“我看那个小子哪里有将我当爹,自小就对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看三年前他就希望我死了,他这个太子才好登基做皇帝。”
观音有些不满他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哼道:“你这个爹做得又有多好,什么时候给过殷儿好脸色。他想亲近你,讨好你,你给过他机会吗?殷儿对你苦大仇深,还不都是你逼的。还有三年前,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你怎么又活了,倒是白赚了我们一顿眼泪。”
萧琅看了观音一眼,挑了挑眉道:“因为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些要陪我死的鬼话。我想了想,我要是死了,你却还活着,你还算得上年轻,谁知道你又会跟谁鬼混去,就萧殷那小子,也未必会拦着你给我守节,说不得还会帮着给你多找几个面首来气得我死不能瞑目,我又岂能让你们如愿。自然得要活着,活得比你久。”
观音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这些鬼话,但是三年前他能熬过来,始终是一件好事。老天爷对他始终不算太坏。
正说着,萧无双抱了满怀的花从外面走进来,绿色的衣裳衬着红色的花,倾城绝美的脸庞眉眼弯弯,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乘云而来,头上的碧玉步摇泠泠作响,听得人也觉得欢快起来。
萧无双笑嘻嘻的对萧琅和观音道:“爹,娘,你们看这花漂亮吗?我把它们插到瓶子里,然后放在你们的屋子里,晚上一定很香。”
来了华清宫之后,萧无双自然而然的,对萧琅和观音的称呼就改为了“爹”和“娘“
萧琅看着她,目光瞬间柔和起来,道:“漂亮,无双摘的花,怎么会不漂亮。”
萧无双笑道:“那我去找个瓶子来,把他们插起来。”
萧琅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萧无双便抱着花又进了里面的屋子。
萧琅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突然思索着道:“也该差不多给无双找个人家了。”
观音问道:“你心里是已经有了人选?”
萧琅道:“没有。”
观音瞥了他一眼,呵了一声。昨天还说着要将无双多留几年,今天又改主意给他找个人家。
萧琅道:“不过这件事,自有他哥哥去给她奔走,我们到时候给他掌掌眼就是。”
萧琅叹道:“等无双也出嫁了,我就带你四处去走走去。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观音道:“那倒好,我也想到处走走。”
说起无双的亲事,萧琅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道:“说起来,广平侯的那个女儿,就是你表妹生的那个,叫毓朗的,好像又嫁回了你兄长家中。”
说着语气带着醋味,又有些不屑的道:“兜兜转转,你们倒是又重新成了一家人了。”
如今的广平侯府有些不济,广平侯夫人和庶长子闹得有些欢腾,先前萧琅压着广平侯府请封世子的折子,等到了萧殷继位之后,照样压着。
彭哥儿现在已经长大娶妻,儿子都有了,但世子之位等了快二十年却还是没有一个着落,心里有些急了,四处托关系找人,或者跪在山上的庄子外面求朱桢卿。
但朱桢卿早年辞了官,带着女儿万事不管,就是早年朱太夫人跪在门外求他回府的时候都没有答应,现在彭哥儿一个人,朱桢卿更不肯出来,只让人送了彭哥儿一句话:“万事莫强求!”
等到毓朗嫁给了观唐的长子之后,朱桢卿更是收拾了一个行囊,从此外出云游去了,无人知晓他什么时候回来,广平侯府也好像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萧琅又继续道:“毓朗这个名字,好像是当年他给你们的孩子准备的吧?他倒是省心,又给你表妹的孩子用上了,真不知道该说他深情,对一个名字都如此执着好呢,还是对说他薄情好呢。”
观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这都是哪年的陈年干醋了,太上皇还酸着呢。”说着又道:“那孩子不叫毓朗,太上皇忘记了,我当年给她改了个名,叫安安,取一生平安康泰的意思。”
只是因为朱桢卿私下里还是喜欢叫她毓朗,所以毓朗便又成了她的小名。
萧琅看了观音一眼,哼了一下。别管是陈年旧醋还是新醋,总归都是酸的。
当年拒了他的求亲,结果嫁了朱桢卿这样一个男人,活该受这么多的苦。
看,兜兜转转,总归还是要他来拯救她。果真他们才是命定的一对,错过多年,却也还是终究走到了一起,相伴一生。
萧琅心想着,却又有些得意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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