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钟延光平日身体硬朗,山上又有草药,恢复的尚可,换做别人,早就没了半条命。
幸运的是,就是在昏迷的那三日里,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和他从南夷回来之后做的梦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梦中的女子面容变得清晰了。
他就是在那之后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他一直好奇的梦中女子,原来就是苏绿檀。
为着这个梦,他活下去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
他怎么能任由苏绿檀把他骗得团团转之后,不受任何惩罚呢。
他在她面前某些耻辱,也该好好洗刷干净了。
钟延光还有些傻气地想着,如果这就是想起她要付出的代价,他愿意承受。
他是愿意了,苏绿檀可不愿意,她看着钟延光身上的伤口,心里一抽一抽的,眨着眼又要掉眼泪的样子。
钟延光捂住她的眼睛,道:“别哭了,会头疼的。”
吸了吸鼻子,苏绿檀乖乖地闭上眼,把眼泪忍了回去。
黑暗之中,苏绿檀感受着钟延光掌心的温度,道:“那异景我也见过。”
“吓坏了?”
“有点,但是国师解决了,我心里一直想着你,就不怕了。”
钟延光笑望着苏绿檀,他知道她胆子不小,但是没想到为了他能勇敢到这个地步,这让他多喜欢了她几分。
其实重新见到苏绿檀的时候,钟延光其实是有些恍惚的,她从前当着他的面,小心谨慎的样子,和梦里如出一辙,当记忆里的她和后来的她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
苏绿檀从来都没变过,一直是那么招人喜欢,尤其惹他喜欢。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丫鬟来敲了门,抬了两桶热水进来。
苏绿檀红着脸和眼睛问钟延光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钟延光握住她的手,道:“不能一起么?”
指了指外面,苏绿檀噘嘴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举头三尺有神明呢,而且这回找你,我可是求了菩萨的,怎么能心想事成之后就得罪人家,这不是过河拆桥吗?再说了,拆谁的也不能拆菩萨的桥啊。咱们得罪不起的。”
钟延光被她的言论逗得发笑,无奈道:“你先洗,我出去等你。”
苏绿檀推着他出去,让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简单地洗过脸,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平日里常穿的裙子,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圆髻,簪着两根簪子,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娇媚明艳。
钟延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不禁眼前一亮,又顾及身上不干净,便没碰她。
这边钟延光正在洗漱的时候,斋饭做好了,他们夫妻俩的一份被小僧人送到了房门口,两个丫鬟端在门口等候着。
钟延光洗漱的很快,饭菜还热着的时候,就把门打开了。
两人坐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吃完了素斋饭,碗和盘子都见了底。
钟延光吃完擦擦嘴,问她:“好吃么?”
漱了口,苏绿檀道:“好吃呀,不过我下次再也不想来吃了,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钟延光深表同感。
吃过饭,没有休整过,钟延光便跟陆清然商量着,分开回程。他让陆清然带着其余人马去大皇子面前复命,自己则跟苏绿檀两人先回定南侯府。
陆清然带着人马先走了,钟延光和苏绿檀坐了一会儿才准备下山回府。
出了寺庙门口,钟延光不走了,看着底下的石阶,道:“夫人,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苏绿檀抬头,道:“什么事?”
皱了皱眉,钟延光一本正经道:“以前我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她告诉他,他是背着她下山的,还给她按摩呢。
心里“咯噔”一下,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干嘛,苏绿檀还没做好对钟延光坦白的准备呢,她哄了他那么些次,这要是坦白起来,也太丢人了呀!
她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扯着嘴唇强颜欢笑,苏绿檀揪着袖口道:“记、记得啊,怎么了?”
钟延光勾起唇角,道:“没什么,就是好奇,那时候我竟那么体贴,知道背夫人下山。”
挑了挑眉,苏绿檀面不改色道:“那是自然,毕竟成了亲的人,自然知道体贴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钟延光忍笑道:“夫人是不是还在难受,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轻哼一声,苏绿檀心安理得道:“当然不舒服,成婚这么久,我都要成鱼目珠子了,从前知道体贴,如今却不知道了。站这儿废话大半天,有这功夫早就……”
话没说完,苏绿檀就看见钟延光弯下腰,背对着她。
没办法,伶牙俐齿的,钟延光都听不过来了,不顺从她还能怎么办。
苏绿檀愣愣道:“干、干嘛?”
这可是在外面。
钟延光扭头看她一眼,道:“为了夫人还做我的掌上珍珠,为夫只好辛苦一点,和从前一样。”
笑了笑,苏绿檀扑了上去,勒着他的脖子,道:“大马,走咯!”
钟延光稳稳地托住她,面带笑容地下山,心甘情愿地做,属于她的不脱缰的大马。
坐上马车回家,酉时的时候,四人终于到了定南侯府的大门口。
门房马不停蹄地往后院跑,把消息递去了永寿堂。
此时定南侯府其他人,压根都不知道钟延光和苏绿檀发生了什么事,上上下下一片祥和,仿佛从未感受到危险的靠近。
两人回到内院,便携手去了永宁堂请安。
去的路上,苏绿檀把事情都告诉了钟延光,她感慨道:“太夫人肯定担心坏了。”
钟延光颜色肃然,握紧了苏绿檀的手,道:“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苏绿檀眼睛热热的,道:“是啊,咱们平安回来了。”
明明才出门两天不到,苏绿檀重回定南侯府,忽然有种远游之后终于归家的踏实感。
相视一眼,夫妻俩一起踏进了永宁堂的院门,进了上房里拜见罗氏。
罗氏一见儿孙儿媳平安归来,没忍住落了眼泪,擦了又擦,才稳住了气息,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多的话罗氏也不急着问了,看着两个晚辈的疲惫之色,只是道:“你们快回去休息,有什么话过两日再说。”
俩人也不客气了,喝了口茶就回去了。
苏绿檀虽然身上干净了,头发还脏的很,再忍不住了,赶紧让丫鬟替她洗了头,擦了半干之后,进屋在暖炉旁烘干。
钟延光也重新洗漱,等头发干了之后,穿上一身簇新的衣裳,出去了一趟。
再等钟延光回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没进屋就闻到了炕桌上的菜香味,苏绿檀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看样子等了他很久。
轻手轻脚地抱着苏绿檀上床,钟延光也钻进了被窝,与她同被而眠。
第二天早上苏绿檀醒来的时候,钟延光已经走了,看着床边留下的衣服,便知道他昨夜回来过了。
夏蝉听见屋里的动静,便进来禀道:“夫人,侯爷上朝去了,说老夫人和太夫人那儿可以晚些去请安,奴婢就没叫醒你。”
昨夜睡的太沉,苏绿檀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会儿彻底恢复好了,才想起来,已是三月初一,该是百花开放的季节了。
洗漱后,苏绿檀先去了赵氏那边。
赵氏在屋里正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呢,苏绿檀听她嘴里念着的东西,便知道是给方宝柔清算的嫁妆在。
苏绿檀请了安,也没多问,只觉得算盘声有些刺耳。
赵氏心情似乎很好,难得主动跟苏绿檀说话,她得意道:“我算账的功夫,还是以前跟你公爹斗嘴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苏绿檀随口问道:“斗嘴跟打算盘有什么关系?”
低着头,赵氏道:“你公爹以前账上的银子都是我管,差了一分一厘我都能算拿出来,以前啊,常为了这个事跟他斗嘴,越是斗,我就越是想算清楚,就这样练了一身好本领出来。”
听了赵氏这话,苏绿檀想起了钟延光说过的陈年往事,顿觉无语,赵氏竟然还这副沾沾自得的样子。
赵氏要不是她婆母,苏绿檀真想大嘴巴子扇过去。
第75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绿檀跟赵氏实在聊不来,便也没说几句。
反是赵氏心情不错,眼下看苏绿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问道:“你进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三天吗?”
“哦”了一声,苏绿檀道:“该拜的菩萨都拜完了呗,就提前回来了。”
“怎么是跟持誉一起回来的?”
“夫君出差正好路过那边,就把我一起带回来了。”
赵氏又道:“持誉为官辛苦,你该多体谅他,不要总是问东问西,大男人在外面不好行事。”
苏绿檀:…………您还知道管太多男人在外不好行事啊,那当初对老侯爷的时候,可没见您松点手。
敷衍地应了一声,苏绿檀便辞了赵氏,出门的时候摇了摇头。
该管的时候赵氏不管,连自己儿子这些天经历了生死大事都不清楚,一门心思就扑到方宝柔的婚事上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
偏心眼也没见偏成这样的,关键偏疼的还是条小毒,滋滋吐着信子,不知道哪天就要咬她。
从千禧堂出去后,苏绿檀到了永宁堂,罗氏这才问了她这两天的事。
苏绿檀便把事情全部告诉了罗氏,不过没有讲太多细节,毕竟她跟国师两人单独相处了那么一段,说到长辈耳朵里,总是不好听的。而钟延光身上的伤,她也没敢如实说了,只是一笔带过。
罗氏当然知道晚辈用心,好在她也是个宽心的,便道:“你们没事就好了。”
笑叹一声,罗氏眸光温柔地看着苏绿檀,道:“还好当初你嫁给了持誉,证明我没看错人,他命中两劫,都因为你平安度过。你们两个,必是有后福之人。”
苏绿檀道:“最大的福气,就是平安顺遂。”
罗氏点着头,苏绿檀说的非常对,可见她的聪敏与知足。
过了会儿罗氏又道:“听说方宝柔要嫁了?”
“嗯,老夫人正在操办这事,估摸着三月就定下了。”
罗氏回忆起了什么,道:“嫁出去也好。本想着她回家守孝,再不会来了,没想到你婆母还是着急着把人接来了。”
苏绿檀听出不对劲了,道:“有何不妥?”
笑一笑,罗氏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像你这样懂得知足的就很好。”
看来这里面还有讲头,苏绿檀笑问:“太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我都好奇死了。”
面上的笑容淡了,罗氏声音平静道:“她来了有几年之后,我记不得是她十二岁还是十三岁的时候,你婆母就开始往我这儿跑的勤了,还带着方宝柔。当时我还以为赵若兰改邪归正,开始晓大义了,不过一个月功夫,她就提出来,要把外甥女送到我身边教养。”
噗嗤一声笑出来,苏绿檀没忍住道:“老夫人能有这主意?就算有,她也舍不得呀。”
点着头,罗氏道:“我后来才知道是方宝柔撺掇的,她那时候才多大!你婆母虽然出身低一些,行事也不是那么周全细致,但是待她那么好,她竟然还想到我身边来,我那时候身体本来也不大好,哪里有精力照顾她。可见为了自己的婚事前程,她是什么也不顾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绿檀冷声道:“真是好大的脸!”
罗氏道:“就是那时候,我不待见她了,你婆母还想把她说给持誉,我早就想好了怎么打发她回去,没想到正遇着她家里祖父去世了,倒是省了我的麻烦。现在嫁出去了也好——对了,她嫁的是哪户人家?”
“老夫人老朋友叶夫人的嫡子,听说是个很好的小郎君。”
眉头一皱,罗氏倒是没说什么,赵氏有时候就是该吃些苦头,她转而笑道:“以后再没什么事了,你们夫妻两个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面色一红,苏绿檀哪儿能不知道太夫人提的什么事,她道:“孙媳妇会努力的。”
罗氏一笑,让苏绿檀回去。
回到荣贵堂,苏绿檀让小厨房的人备了几样新鲜菜,她打算下午洗手作羹汤,让钟延光美美地吃上一顿,同时也准备了酒,这回她不打算来什么弯弯绕绕了,就像钟延光说的那样,她喝一杯,他喝一坛。
他是她夫君,让着她那么一点点点,有什么问题?
半下午的时候,钟延光就回来了,苏绿檀刚刚小憩了起来,听丫鬟说他回了,还以为自己没清醒过来,听错了。
打着帘子出去,苏绿檀就看见钟延光还穿着朝服就回来了。
笑着迎上去,苏绿檀道:“夫君怎么回的这样早?”
后面又来了一个人,胡御医上前笑道:“夫人。”
苏绿檀一见老熟人了,也忙笑道:“胡御医您来了。”
钟延光淡笑道:“请御医来给你把脉的。”
丫鬟奉茶,三人坐在次间里,胡御医还是隔着手帕,给苏绿檀诊了两手的脉,他道:“夫人身体无碍,只是近来有些乏累的样子,倒也不需吃药,好好休息两天自然就和以前一样了。”
嗯,处子之身也仍跟以前一样。
胡御医看着夫妻二人的感情,觉得十分奇怪,明明亲昵的模样根本不是装出来的,怎么都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呢。
新婚第一天难道真就是睡过去的吗。
压下遐思,胡御医喝了口茶定南侯府的茶。
苏绿檀知道自己根本没受什么伤,她扭头看了钟延光一眼,才道:“胡御医,您快给侯爷看看,他额头上磕着了,还摔了几回,强撑着去上衙门、上朝,也不知要不要紧。”
钟延光温声道:“也就忙了一两天,不大要紧。今儿我跟皇上告了五天的假,在家好好休息,这你总放心了罢?”
胡御医笑看着两口子,坐到钟延光跟前去,替他把脉。
把过左右手,胡御医眉头皱了起来,钟延光轻咳了一声,动了动眉毛。
苏绿檀拿帕子甩在钟延光脸上,道:“当着我的面儿,想干什么呢?又不是要死要活的大病,怎么就不能让我知道了?”
胡御医为难地看了钟延光一眼。
钟延光无奈道:“御医如实说罢。”
胡御医这才开始放心问诊:“侯爷胸口可疼?咳嗽否?”
“胸前一块按着的时候疼,有时候咳嗽。”
揪着帕子,苏绿檀提醒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钟延光扬起嘴角,道:“没有。”
纵使有,以后也会一一补上。
胡御医给诊断了结果,说钟延光受了些内伤,须得吃药好好调养,尤其注意忌口,不得吃辛辣,还有一些肉类也不能吃。其他外伤擦药就好了。
苏绿檀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也不能喝酒?”
连连点头,胡御医道:“那是自然,酒比辣椒更坏,还有一些解药性的东西也千万不能吃,白萝卜和绿豆,茶水也要禁几天,多喝温开水。”
忌口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苏绿檀担心的是,钟延光不能喝酒!
钟延光知道苏绿檀在担心什么,他余光瞥了过去,忍笑道:“不能喝酒便不喝就是了,也不妨碍什么。”
胡御医跟着应道:“就是就是,也不妨碍什么。”
不喝酒,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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