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应下之后,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命小厮送去二门,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钟延光沉了沉嘴角,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因苏绿檀分管的事儿不多,倒不多大要紧,只是她手中嫁妆里在京的几间铺子每月账务有些繁琐。
眼看又要到月底了,苏绿檀闲不了几天又要开始亲自对账,苏妈妈交代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苏绿檀正想趁着这几天闲工夫再看一些有趣的话本,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三房老夫人、夫人和大房的夫人一起来了。”
苏绿檀立刻精神起来了,道:“去请,夏蝉看茶。”
钟家一共三房,只有二房钟延光这一支是嫡出的。
大房老夫人韦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钟婷已经出嫁,夫家与钟延光关系尚可,小儿子钟延泽年十八,还在读书,娶妻吴氏,温婉可人,与苏绿檀也常有来往。三房刘氏就得了一个宝贝嫡子钟延轩,娶妻房氏,去岁得了个哥儿,名唤宝哥儿。
钟家三房,钟延光父亲那一辈的长辈都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家子望门寡妇。
到了钟延光这一辈,钟家延字辈里的孩子们自然都很受宠。好在太夫人罗氏与大房的老夫人韦氏都是目光长远的人,钟延光与钟延泽都被教育的很好,纨绔子弟的毛病统统没有。因此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要亲密一些。
这段时日钟延光死里逃生,苏绿檀又病了一场,另外两房的人估摸着是听到了夫妻二人病好的消息,才约着一起来看看。
苏绿檀也知道少不得这一场应付,便笑颜迎客,招呼着她们三个到次间里坐。
三人命丫鬟放下礼物,便一起进去了。
刘氏是三房的长辈,坐在罗汉床左边,苏绿檀坐在炕桌的右边,两个平辈的夫人吴氏和房氏则坐在下边两溜靠背椅子上。
四个女人待在一个屋里,话就没停了。
刘氏堆了一脸笑,拉着苏绿檀的手热情关怀。
苏绿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端起茶杯道:“让三婶担心了,我这病今儿也大好了。”
刘氏的媳妇房氏接腔道:“婆母在家担心的吃不下饭,这会子亲眼看到嫂子好了,心可算放肚子里去了。”
吴氏笑看着面色红润的苏绿檀,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刘氏与房氏婆媳让苏绿檀请一顿宴席。
苏绿檀这次没推辞,他们夫妻两个如今安然无恙,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应该的。
刘氏见苏绿檀应了,便刻意地提起了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苏绿檀没有一口应下,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把刘氏和房氏都送走了。
吴氏慢她们一步,便留了下来,在屋里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别听她们的,一些府里常做的菜就是了,螃蟹宴,不知道得费多少银子。”
吴氏是个体贴的人,她自然偏帮苏绿檀。
23。第 23 章
三房的人都走了,吴氏说话也就直白起来了,她道:“咱们家吃一场全蟹宴,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根本办不成,这不是胡闹吗?”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亏得生得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24。第 24 章
钟延光主动让出了小金库,夫妻二人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苏绿檀不自觉地殷勤多了,一会儿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菜,一会儿亲自给他盛汤。
钟延光倒也没拒绝。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胆子就大了起来,给他夹了许多菜,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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