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说开了,自然要将人迎回来。你若觉得伤了脸面,那就去吧,嫡庶分家乃是寻常事,想走没人拦你。”说完就等着三老爷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来他脚下求他。
三老爷则愣了半晌,呆呆的喃喃自语:“竟真是如此,全被小七料中。”
“说什么?大点声!”大老爷威严的喝了一声。
“我说,我一直以为即便大哥待我不如胞弟亲厚,可也是亲情厚重,不曾想我在大哥眼里不过可有可无,不,是早就想要清除的狗屎!是个屁!”三老爷这一辈子自诩清风朗月般的名士人物,从不曾想过会与人开骂,更不曾想骂的会是大老爷!
他神色激动,白面的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砰砰直跳,冷笑道:“那就如大哥所愿,从今以后我不是君子是痞子,待会子回去就出府,再不回来,大老爷您保重罢!”
大老爷就见这人倒是硬气,说完转身就走了,惊诧半晌,待人的出了垂花门才把与三老爷撕扯的小厮叫到跟前,“三老爷吃了多少酒?”
小厮惊惧的摇头,“浑身上下没一点子酒气。”
“诶?”大老爷更为诧异,回头去看二老爷,二老爷站在帘子后头,听的真真儿的,因里头说到他与太后娘娘讨旨的事,他把头一缩,早之前与大哥因着这事还特意解释过,再牵扯出来又要费一番口舌不说,说的多了大哥真要心存芥蒂就不妙了,是以一直没接话。
这会儿见大老爷回头,他把帘子撩开,道:“大哥且进来再说。”
大老爷对着垂花门使劲甩了袖子,转身进屋,二老爷把他让到椅子上坐了,亲手端茶过来。
大老爷吃了几口茶才缓过神来,皱眉道:“老三今天疯了么?”
“大哥你大概是忘了,当年三弟妹曾说四弟妹妇德有亏,勾丨搭三弟……”二老爷提醒道。
大老爷吃茶的动作顿住,仔细想了想,似有这么回事,不过那都是妇人嘴巴闲着胡说的,难道还真有这事不成?
这时冯氏掀门帘进来,二老爷忙起身施礼,大老爷瞪了眼冯氏,“书房是你们妇人说进就进的地方?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出去。”
冯氏憋了一口气,人家春晓早前一直住在外书房,龚三儿那样霸气的人还不是爱的心肝肉,可想男人都是看脸的,那美貌的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看不顺眼的就是上赶着捧臭屁也要叫人嫌弃。
自己就是那捧臭屁还叫人家嫌弃的,冯氏面露委屈,心里愈发恼恨,想着才进门的焦氏整日装的楚楚可怜,比起当年的赵氏更叫人恶心,她压着火,面上恭谦道:“当年的事确实是有些影子的,三弟妹亲眼看见从假山洞慌慌张张离开的三弟,后头走出来的就是四弟妹。”
“真的?”大老爷这才正眼看冯氏。
冯氏点头,“妾那时还年轻,与三弟妹多有走动,她与我哭诉时说的真真儿的。”
大老爷皱起眉头,“这件事本想着让老三牵头,在族长的重压下,我才不得不去了解情况,再发现当年事是一场误会,这才张罗请四弟妹回府,如今老三不牵头,谁来?”他说完看向冯氏。
二老爷暗暗松了口气。
冯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急道:“我与大老爷是夫妻,我牵头和您前头有什么分别?”
“正是,咱们是胞兄弟,除了父母只怕没有更亲厚的了,弟弟去牵这个头只怕外头人知道了,要说叔伯俩合起伙来算计侄子呢。”
如今冯氏只看二叔那虚伪的做派就腻味,忍不住挑拨道:“我倒觉得这事二叔做最好,二叔向来有孝名,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嘉奖,天下谁人不知?二叔去点拨三儿孝敬父母不是正应该嘛,指不定太后知晓又下旨来嘉奖呢。”
“嫂子……”二老爷顿时升腾了一肚子气,面上却为难的蹙眉,似有难言之隐不好解释,又带着委屈恭敬,怕顶撞了兄嫂,样子谦卑又乖顺,如同小时候。
大老爷心里正翻个儿,倒也埋怨二老爷私下行动,撇了他独占功劳,可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顿时又心软,转过去呵斥冯氏:“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心思,少来挑拨我们兄弟,再敢如此,爷休了你这歹毒的蠢妇!”
大老爷在家这段时日,常训斥冯氏,把她当没眼色的奴婢,心烦时常动手,冯氏如今怕他怕的厉害,一听这话便缩了下肩膀头,不敢再吭声。
二老爷见状暗叫痛快,面上却不显,小声出主意,“不如……不如撺掇了小五去。”
“文哥儿?”大老爷诧异,他不在家这两年看来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啊。
随后就听二老爷把龚炎文怎么去的京城受他管制,在家是个什么德行,龚三儿是如何厌恶这个庶弟,文哥儿又是如何仇恨他这个哥哥等一知半解的事倒也编的圆满,一股脑的说给大老爷知道。
大老爷听罢手捋胡须,沉思着慢慢点头,“本是兄弟俩,连庶弟都愿意迎嫡母回来,三儿这个正经儿子哪里还有理由推拒呢。”
如此在场的三人都满意了。
正要散去忙,外头急惶惶的跑来小厮禀告:“三老爷打理了行装带着三太太并一众公子爷往西门去了,说是要离府去!”
冯氏愣了愣,心想:三房这堆吃闲饭的真敢离开,只怕是做样子罢?毕竟刚才大老爷说的露丨骨了些,叫人落不下面子也是有的。不过倒是真心希望他们这一家子就此去了别回来。
二老爷对三老爷那一家子寄生虫早就厌恶至极,但看贾氏与小贾氏儿媳少与王氏碰面就知道二老爷的态度了。
大老爷惊讶的站起身,朝前迈步就要赶着去拦,走到门口又止了步,要掀帘子的手狠狠的放下,冷笑道:“竟真与我置气了,那就随他闹腾,看他怎么跪着求我回来,当外头真的那么好活呢。”
冯氏灵机一动,忽地道:“其实三叔说的也没错,嫡庶就不应该缠在一块嘴唇舌头打仗,别人家也是庶子成家就分出去,就是皇帝家里,皇子成家还要去封地呢,都呆在一块很难说不结仇。”
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沉思起来,再后来看了眼二老爷,二老爷孺慕的讨好道:“弟弟听您的,您做任何选择,弟弟都无理由支持。”
竟然难得的是与冯氏一条心。
大老爷不傻,他弟弟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可就是舍不得不护着,既然二弟也觉得老三多余,且冯氏说的也不无道理,庶子正该给一些糊口的营生,放出去独自过活去。
想了想道:“如今咱们这一支与族里联系在了一起,族里倒是放出去单过的庶子比比皆是,既然有这样的惯例,咱们也按惯例办就是了,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大哥英明。”二老爷随即竖起大拇指。
而此时在西门准备离开的三老爷还带着几许希翼等着大老爷来喊他回去,兄弟之间把话说一说,日子还是以前那般照样过。可足足延迟离开小半个时辰,也没任何人来挽留,哪怕是个传话的小厮也不曾盼到。
三老爷彻底寒了心,转身决绝的上了马车,一家三十多口人从太师府出去,如文哥儿计划的那样,在前门一处狭小的二层阁楼落脚,阁楼后面带天井,又有一明两暗的正房及西厢房,东边是灶台与杂物间,如今中午太阳暖烘烘的,搬进搬出了几回,王氏忍不住坐在天井消汗解乏。
三老爷脸上全没一点笑摸样,呆怔怔的坐在妻子对面,龚炎文见状走过来,轻声道:“这里是一时的,等太师府真的对外宣告咱们被分出来了,儿子再给父母兄弟寻找合适的宅子住,吃穿用虽比不上在太师府,但我娘不用再受气,就没有这肚子胀气的毛病,也是好事了。”
如今也只能往好处想了,可倚靠家里半辈子的三老爷还是伤感更多一些。
王氏看着冷哼一声:“少做春秋大梦吧,人家搭理你这颗蒜头,隔一层肚皮的亲戚如今可多了去了,真不差你。”
三老爷是个擅长顺着妻子的人,虽特别想吼王氏闭嘴,却没能出声,突然就听下人惊叫:“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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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在金陵
三老爷正没处撒气,随即吼道:“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了!”
那下人忙回话:“抓到一个小贼,混在咱们下人中间进了院子。”
三老爷和王氏一听吓一跳,住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过什么贼?一时心绪复杂,面露不安,就连王氏也有些怀疑自己听从文哥儿的安排对不对,忙欠身起来。
三老爷更是直接就说:“我就说离开府里是这么好的?若是好的,那些个被分出去的庶子怎么都哭丧着脸?世道艰难,只说遇到这种事,若是府里,抓住了往衙门口一送,人家一看有太师府的拜帖,还不立刻把贼拘到牢里去?如今咱们成了升斗小民,抓了贼是放了还是送衙门?送衙门要递银子才好开口办事,直接放了怕是纵虎归山,以为咱们好欺负还要来祸害。偿”
王氏到底是妇人,听了也甚觉有理,望着龚炎文道:“如今老太太百日丧期没过,咱们回去只说不忍老太太看见伤心,也是个由头,不如收拾收拾就回……”
龚炎文也正纳闷哪来的小贼,正要去处置,听两人这样说只能先安抚,打断王氏,“哪里就要回去了?不过是个小贼,不用担心,咱们虽没了太师府庇佑,可还有三哥的名头在,只一说您二位是龚三爷的伯父伯娘,便再没有贼敢来了。”见三老爷、王氏还有些犹豫,又道:“这里是沥镇,咱不没走远吗?即便出了太师府,也没人能否认咱们是太师府一脉不是?”
这话说的在理,三老爷不自觉的挺直了胸口,王氏也慢慢坐了回去,端出主母的威仪。
三老爷沉着嗓子扬声道:“把那小贼带上来。”
不一时就有小厮把人推搡过来,龚炎文只看个身形就觉眼熟,定睛一看,便是一惊,这不是早前已经走了的寰表姐么?
原来龚炎文知道大老爷、二老爷要与龚炎则起龌蹉,又要打三老爷的主意,只怕龚炎则回来不好交代,怎么说自己与三爷也是‘友军’,不能助纣为虐啊,便起了要分家的心思。
在他的预知里,太师府与龚氏族人融合后,紧跟着也如族里的做法,将成年庶子分出去,既然是早晚的事,那就别用人家撵了,直接走吧。
他说服了母亲,与母亲一起撺掇父亲,就这样闹了一场出来了,在这之前,他也告知了寰儿,问她:“你打算去哪?总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地方狭小,根本藏不住你。”
寰儿如今对龚炎文是有些情意的,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也不是蠢的,自然看的出来,便梗着脖子回说:“我不用你管,你只管走吧。”
龚炎文最怕她这样,狠心咬牙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再对旁人动心,也绝不做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你珍重。”
寰儿手里塞过来一张银票,但见龚炎文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开,眼泪滚瓜似的就往下掉,也不知自己委屈个什么。
龚炎文察觉寰儿离开,又让人盯了一段,见她进了客栈,又定了马车,便以为她真的要回家去了,哪里想这会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而此时想打掩护已经晚了,寰儿自小长在王氏身边,就算穿了小厮的衣裳,脸上涂了姜汁,可还哪里逃的过王氏的眼睛,王氏惊讶的站起身,指着寰儿的手都在抖,而后呜咽的哭出声,“我的儿,你是怎么逃出来,还做了贼的!……”一把拉过寰儿抱住。
龚炎文一看就知道王氏要心软,再看三老爷,还有些懵呢。
王氏虽然心软,但也明白不能久留寰儿,特别是如今自己已经不是太师府的三太太,在娘家那头更少了体面,说话不硬气。且女儿家留来留去就留成了愁,寰儿无论如何还是要嫁人的。
不过七丨八日,便张罗把寰儿送回去,寰儿哭的肝胆欲碎,祈盼龚炎文说句话,龚炎文却始终面无表情,且看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埋怨,寰儿心里发冷,以为龚炎文是彻底厌恶了她,想自己冒着被送回的危险跑回来,也没能得来他的垂怜,一时万念俱灰,放弃挣扎,与两个婆子一同坐进车厢,由着她们将自己送回‘地狱’。
王氏哭的不能自已,转头与龚炎文说:“若不是老太太丧期,就叫你六哥娶了她,生米熟饭,到时我豁出去被亲兄弟埋怨,只可惜她没这个命。”
龚炎文只得木着脸哄王氏,王氏仍哭,后来双胞胎兄弟来才哄了王氏屋去歇息。
其实龚炎文心里是埋怨寰儿的,明明给足了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为何还要回来?非要追求男女之爱,倒头来害自己一生苦难,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他虽爱慕云来,可也给了自己期限,三年后不能得到云来的心,他便潇洒转身,遨游四方去,绝不会做寰儿这种飞蛾扑火,将自己陷于卑微之地的事情。
可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龚炎文之所以与春晓投缘投气,两人的观念却有相同之处。
春晓在金陵一晃住了两个月,原本十天接龚炎则一封书信报平安,她住的还算安心,最近却是半个月不曾接到只言片语,不由心慌,这一日打点行囊就要偷偷回沥镇一探,春儿却忽地推开门,一下扑到她怀里,哽咽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我弟弟了。”
春晓一听忙把手头的东西舍开,抱住春儿问:“真的?咱们现在就去接回来。”
春儿来金陵就是为了寻弟弟,自己四下打听不说,周云祥又暗中帮忙,最近查到蛛丝马迹,说是一个有他弟弟模样的孩子被拘在香园,那是一间戏园子,外人很难进入,春儿几经波折,今日得以进去确认,可想正是她弟弟了。
春晓也欢喜的眼圈含泪,抱着春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这是大喜事,不该哭的,你只说他们要多少钱才肯放人,我这就随你去赎人。”
春儿在她怀里摇头,“他们不肯放,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再没有别的亲人,我,我可如何是好?”
“不放?”春晓诧异,道:“难道卖的是死契?死契也不是全无办法的,祥二爷那里人脉广,我去求他。”春晓自然知道这事春儿去求更方便,周云祥扒着脑袋等着春儿欠他恩情呢,可就怕春儿对祥二没这个心。
春儿却是摇头,咬着唇不吭声。
春晓挑眉,道:“你想自己去求祥二爷?这自然也稳妥,可你真的要欠他这份情?我去也是一样的,看在三爷的面子上……”
“不是。”春儿脸有些红的打断春晓,咬着唇小声道:“姑娘听说过黄天教么?”
春晓愣了愣,随即心里咯噔一下,听过啊,假母就是与黄天教有联系,怎么春儿提起……,不由惊道:“那香园是黄天教的?”
“正是。”春儿愁眉不展。
让周云祥一个商人搅合到黄天教里确实是为人所难了,春晓也陷入沉思中。
半晌,春儿道:“他们说黄天教在这个月初四有一个散财游宴,到时会漫天撒钱,谁捡到算谁的。我弟弟是游宴队伍里的童子,跟着一道上街,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放人,我又问游宴后可不可以来赎人,他们就只是笑,那笑可不是好的,我总觉得要出事。”
春晓心想,以三爷的说法黄天教就是邪丨教,且涉及宗丨教聚众,又把手伸到朝廷里去,就非出乱子不可,春儿的弟弟在里头,即便游宴以后不出事,以后也难保全身而退。
春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