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忙道:“小的愿为马前卒,先去探一探虚实。”
“你很急?”龚炎则瞅了福泉一眼,道:“皇上那里你倒可以传信过去,但爷必然要等老太太百天之后才会动身,皇上若是心急,你替君分忧爷不拦着。”
福泉脸上腾的就红了,随即又发白,跪下磕头道:“小的没有这个意思,三爷寻宝多年,千辛万苦得来的功绩,小的不会抢功,也决不允许别人占好去,这件事小的但听三爷安排,没有实际进展前不会向皇上禀告。”
龚炎则面上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淡淡道:“随你。”
福泉是皇上三年前派过来协助龚炎则寻宝的人,福泉的名字也是龚炎则给改的,原领着六品侍卫的俸禄,定期向皇上回报寻宝情况,有突发情况也能随时与皇上禀明,福泉机灵沉稳,确实成了龚炎则的臂膀,只在不与职权冲突时,绝对忠心与三爷。
龚炎则也信的过他,但也明白他的立场,所以才有了上头那番话,这会儿道:“你去诈一诈,看那个叫齐六儿的能说出什么来。”有了卢正宁在前抛砖,引的自然是齐六儿这块玉,不管怎么说,下宝藏能更妥当些。
福泉领命转身,才走了两步又回来,道:“大太太那头来人请三爷有空过去一趟,说是商量老太太大七的事。”
所谓的‘大七’就是头七、三七和七七,一转眼老太太过世二十一天了,大七这种日子在京城这片是有讲究的,要求外嫁女与媳妇们当晚各提着灯笼往家跑,俗称‘争英雄’,寓意是过世的亲人能给予庇佑和降福。
龚炎则想了一回,才要说是‘你去看看’,又想福泉身上有旁的事,这些杂事正该有个人打理,福泉打理太师府内务也是幌子罢了,虽然他做的始终很好。龚炎则忽地心思一动,内务原本就该是女人管的,不如……
晚上的时候龚炎则回了里屋,见春晓无所事事的靠着窗户发呆。
桌案上写了厚厚一沓的经文,想必是不叫她动针线,又不让她出去,写腻了经文在这不知坐了多久了。见龚炎则进屋,春晓忙挪到炕边下了地,整了整衣襟裙摆,这才过去侍候龚炎则除去大氅,登云端了水进来,她又侍候龚炎则洗手洗脸。
龚炎则收拾停当,登云便问:“这会儿摆饭么?”
春晓随口问道:“几时了?”竟是发呆忘记了时辰。
龚炎则往前迈步的脚就是一顿,想了想,道:“去准备吧,过一刻钟再摆饭。”
登云应声下去了。
“怎么?”春晓见龚炎则招手,走了过去,被龚炎则搂着坐到了炕边。
“你在家闷不闷?”龚炎则似随口问道。
“还好。”春晓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过是妾眼睛还没恢复好,过一阵子眼睛好就给爷做两件素样的衣裳,一忙起来怕是时间嫌短呢。”
龚炎则也笑了,道:“这段日子家里乱,等老太太出殡,你想去哪,爷带你走走,看风景总归对眼睛没坏处。”
春晓心里真有想去的地方,梦中的南国,后经过朝代更迭,覆灭后成了如今的江南浅水郡。
不过听三爷的意思这是在左近走走,江南离的不远也不近,庶务缠身是很难实现的。是以她也就是一笑,道:“妾去哪都好,只要有您在。”
☆、第389章 许诺娶妻
第389章 许诺娶妻
龚炎则闻听手臂一紧,把人搂的喘不上气,春晓挣着身子,他才松开笑道:“爷可算知道离魂是什么滋味了,便是身子飘起来,似风一样轻,辨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今夕何夕。”
可不说的正是,春晓立时紧张的抓住龚炎则的手臂问:“您,您怎么知道的?是身上哪里不对劲儿……”不等说完就见男人低着眉眼,眼瞳映着她的影子,黑沉的眼底有闪烁的光,似要把她吸进去。
春晓心砰的一跳,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爷算是知道你平时为什么不对人说软话了,今儿真听见了,爷就觉得死也圆满了。”龚炎则深深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绵绵的情意。
春晓方才也没想那么多就说出来了,抬起眼儿来,双颊绯红着道:“妾说的是真心话。”
“爷知道,所以爷才欢喜。”龚炎则越发感叹,紧搂着春晓,心跟扑朔着小鸟似的欢喜的不能自已。
两个人头挨着头,脸儿挨着脸儿的又说了一阵体己话,两个人早前的别扭早烟消云散,越发心贴心。这时登云掐了一刻钟的点儿进来摆饭,撩门帘就见这副场景,脸一热,忙退了出去。
春晓余光里瞧见便推了推龚三爷。
龚炎则还有些不乐意,抱着她又蹭了蹭,直蹭的下面火大才松了手,转身坐到一边把冷茶端起来灌一肚子。
春晓忍不住翘高嘴角,对着妆台的镜子拢了拢头发,抻着衣襟朝外道:“登云,摆饭。”
……
晚上两人并不睡在一处,三爷仍就在书房稍间歇着,本来洗漱后都除了衣裳躺下了,春晓就见三爷忽然进来,摸到炕上。春晓吓的困意都没了,这要是在丧期出点什么事,可叫世人笑死。
“爷……”春晓一下就要坐起来,龚炎则手臂搂过来按住她,道:“别动,爷说两句话就走。”春晓这才不动弹了。
“爷有分寸,看把你吓的。”龚炎则笑一下,握着她的手,两人靠坐在一处,黑暗中就听他道:“爷想了想,后院的内务早晚要交到你手里,若是你觉着精神头还好,就先接在手里接触一下,按理说该有个长辈把你带在身边教上一年半载,可咱们府里你也知道,冯氏心思多,位置摆的不正,只怕你跟着她反倒要被拐沟里去,不如爷找个经年的婆子来,你聪慧机敏,婆子在旁边提个醒也就是了。”
“爷?……”春晓惊讶出声。
“等老太太百日过了,爷先把你的位分抬到姨娘,一年守制过了,咱们就成亲。”龚炎则低沉的声音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份决定本来就是说过百遍的,不稀奇了。
春晓却心头大动,黑暗中瞅着龚炎则模糊的侧颜半晌没吭声。
“怎么不应声?是不是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早叫你把梦里发生的事说出来,你偏瞒的严实,这会儿又出问题了吧,快说,哪不好?”龚炎则的声音徒然放大,把值夜的登云吓一跳,也顾不上假装听不见了,忙起身点灯,惊慌道:“奴婢去请郎中来。”
灯火放亮,将屋子当间照的通明,就见帐子半敞着,三爷侧着身子,紧张的盯着春晓看。
春晓两手捂着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淌出来,滴滴嗒嗒的像是打在人的心尖上,疼的人酸楚。登云就听她哑着嗓子说:“三爷真会娶我为妻?”
登云只觉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往外退。
她不过是走到屏风处就已经听到三爷铿锵有力道:“自然,爷早许过你,你竟是没往心里去。”
随即就听春晓嘤嘤的哭声,三爷哄着道:“莫哭了,哭也不管用了,爷这辈子非你不娶,你就是哭倒长城爷也不能放过你。”随后就听春晓破涕为笑,娇娇儿的说了句什么,登云却是退到门外去,再没听清,不过她心里却是澎湃的,没想到三爷真有这个心思,春晓姑娘也真是有福气呢。
屋里,春晓一对粉拳垂着龚炎则的胸膛,又气又乐的道:“这么大的事您也拿来取乐子。”
“爷说的是实在话,甭管你乐意不乐意,你这辈子就是我龚炎则的女人,生死咱两个都在一块儿。”
春晓抬眸,眼角有些灼热的疼,但她却把眼睛睁的清明,她要看清男人是不是在说这话时不过是风月调丨情,意外的是龚炎则面容绷的厉害,唇线拉直,也回望着她,目光沉沉带着无边的期许。
似谁的手指拨弄了心底那根弦,怦的一下整个人都动荡在涟漪中。
春晓双眼落泪,眼神却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还有感恩,感恩上天让她重生后遇到他,遇到叫她动心,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男人。
春晓委进龚炎则怀里,将手搁进他宽厚的手里,边落泪边笑着道:“好,我答应你。”
“都答应了还哭什么,爷的衣裳都被泪水打湿了。”龚炎则只觉得胸口滚烫,不知该拿这个笑着落泪的女人怎么才好,怎么才能只让她笑,从此一滴泪也不落。
本来他是想来说几天后‘走七’的事,这会儿也不想说了,只抱着女人静静的相互守着。
两人后头怎么睡的也记不清了,醒来却是搂在一处,春晓因是哭着睡的,见龚炎则起身只看了一眼便觉头痛,龚炎则披上衣裳,让登云进来。
登云端了洗脸水,龚炎则摆手不用她侍候,道:“爷不在屋里用饭了,你一会儿端些清粥过来侍候你们姑娘用了,再让你们姑娘睡一阵。”
登云忙应下,等龚炎则走了,她端了粥回来,春晓本来一口都不想吃,只想让人按按头,然后再放松的睡一会儿,登云却坚决贯彻三爷的命令,盯着她吃了小半碗,随后让她靠着引枕坐着消了消食,再把安神香点燃。
春晓迷迷糊糊的合了眼睛,登云又来扶她躺下,为她盖被子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扫了眼被褥,见被褥干干净净并没有污秽,心才彻底放下。心想:既然姑娘有这个命要嫁给三爷坐正房,那身上就不能有污点,丧期一定要盯住了,千万不能走错一步。
晚上龚炎则守灵,如今他与龚炎检分成两班,隔一天一守灵。
龚炎池、龚炎鹏见他来忙起身施礼,“三哥……”
龚炎则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三弟。”
却见是龚炎检,龚炎则道:“怎么没回去歇着,今晚有我。”
龚炎检道:“我知道,我是找你有事说。”
龚炎则点头,与老四、老六道:“你们先守着,我去去就来。”说完四处看了一圈,没见龚炎庆,面色一沉,迈步与龚炎检出去。
两人进了厢房,龚炎则为龚炎检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有小厮过来把炭火挑的旺旺的,但见龚炎则使眼色,而后退了出去。
龚炎检两手捧着茶似不知烫的放在唇边,随即烫的生疼,猛地把茶杯拿开,茶水撒了几滴出来,落在手背上,他忙把杯子放回桌子,自己掏出帕子蘸手背上的水点子。
龚炎则眼风淡淡扫过,并不急着问,只慢条斯理的拿着茶盖掠着茶沫子。
“三弟,你听说早前集资的大盐商其实是个大骗子的事了么?”龚炎检抖着唇问。
“怎么,大哥投了钱进去?”龚炎则有些诧异,龚炎检是出了名的手头拮据,从来都是本分的‘守财奴’,竟也干起这冒险投资的事了?
“不,不是我。”龚炎检当时听到这么个好事的时候犹豫很久,后来看很多亲朋好友都挖门子盗洞的投钱进去,又在他面前说的天花乱坠,他确实也动了心要投钱,只听说要去求卢正宁,而卢正宁与龚三儿不合,他怕因此得罪龚三儿便只眼馋,却不曾投。
可也幸亏没投,那卢正宁竟然合伙骗大家的钱,如今他与那大盐商都跑了,却苦了卢家,大门被要债的砸坏了三扇,子弟们也都不敢上街了,所谓父债子还,到了卢正宁这里变成了儿子债全家还。听说卢家去寻衙门庇护,县太爷的小舅子却也是受害者,见卢家的小厮来求救,竟亲自动手把人家小厮打了一顿板子撵走。
☆、第390章 有人在耳边轻叹
第390章 有人在耳边轻叹
“既然没投,提它作甚。”龚炎则问道。
龚炎检回神,有些无措的在盖着大腿的长袍上抹了把汗哒哒的手心,几次鼓起勇气道:“是你嫂子娘家投了钱进去,如今钱打了水漂,全家愁的要抹脖子了。”
龚炎则对家里几房人的景况与心思了如指掌,是以龚炎检一说他就明白了,龚炎检这个一直处于尴尬位置的庶长子向来过的拮据,被冯氏压榨的没一点油水,反倒是娶了一房贤妻,带动着娘家顶力帮衬,龚炎检这才有幸取了秀才功名,可也不顶什么用,照样被冯氏捏在手里,指东指西。
如今他这妻家怕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求他,任谁不知他在太师府屁都不顶。
“投了多少?”龚炎则淡淡的问。
“二万六千两。”龚炎检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出口来。
他以为数目大的天要塌了,可也真要塌了,妻子的病不禁折腾,妻家是隔开妻子找上自己的,看着岳丈啥时候都笑呵呵的面容愁云满布,两鬓霜白,眼底露着些祈求与讨好,只求他平日里看在多有资助的份上能帮上一把,就差给他跪下了。
人心肉长,他一直没得来长辈的慈爱,几乎在岳家都能得来,是以与岳家更亲近,一听是投资失败的事,急的比自己的事还急,都没考虑清楚就冒然的跑来见龚三儿了,他总觉得龚三儿不会不管。
龚炎则还真不差这点银子,再说那个大盐商本来就是自己人,如今他们投资的钱都在自己手里,转着茶杯胡作深沉的停顿了片刻,把龚炎检看的心乱跳,才慢慢道:“那个盐商早跑的没影子了,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我与卢正宁有过节,实在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集资的事定是也要插一脚的,如今我既没投没赔,可也没处赚去。”
“那……”龚炎检急了。
龚炎则摆手,又道:“我们兄弟不是外人,这钱我替你出,叫你岳家安心过年。”
“三弟!……”龚炎检真没想到,岳家要上吊的难处到了龚炎则这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且真就卖他这个庶兄面子,这份难能可贵让他一个七尺男儿都要落泪。
“回吧,我看几个兄弟中,你对老太太是极有孝心的。”说罢起身,道:“明儿你来外书房取银票就是了。”
龚炎检直到龚炎则出房门好一会儿了才唏嘘起来,这一回老太太丧事,哪一个真伤心,哪一个真敷衍,龚三儿是冷眼看个明白。
这件事就说定了,转天龚炎检上午没去寻龚炎则,怕是他熬了一晚上,头午要歇觉,补补精神。用过了中午饭,下晌他才去外书房取银票。
外书房,午饭后。
龚炎则端了茶盏去嘴里的油腻,吃了几口,与春晓道:“就这么小半年,不吃荤腥也死不了人,你告诉灶上,别变着法的琢磨素菜荤做了,不诚心。”
“知道了。”要为老太太守一百天,龚炎则的孝心自不必说。
说起孝心,春晓想到了在上清观里,猴子说的那番话,想到他说三爷是皇帝私生子就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今儿给你搬来的账册你有哪不明白的,问爷也行。”龚炎则笑着道。
春晓忙起身要去取账册,还真有几处弄不懂,龚炎则说要找个有管家经验又忠心的奴仆来,挑的那个人竟是思岚的姨妈,板着脸不苟言笑。
婆子姓陈,一板一眼的指点了春晓一上午,这会儿也下去用饭了。
龚炎则拉住春晓的手臂,“你还真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晚上爷回来细细教你。先坐下,爷有话说。”
春晓被拉了回来,就听他道:“后儿是老太太‘大七’,大太太的意思是要办一场‘争英雄’,到时大太太领着咱们家这边出嫁的姑娘并范老太太那边的几位表姑娘,一起走一走,咱们三房人丁单薄,你……你也算是孙媳妇,晚上一道去,老太太天上看着也会给你庇佑福泽的。”
“我,我去啊?”春晓有些意外,毕竟虽两个人说了要成亲,可现在自己的身份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儿媳妇、亲孙女并曾外甥女,她一个丫头跟着去,好么?……
“你才是老太太正经孙媳妇,你不去谁去,她们哪个与老太太也没甚关系。”龚炎则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