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没想到车里还有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说话的人,见是前些日子刚封的桓王家臣,而桓王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只得继续道:“这处决堤并非淮县而是骊山县,两处同在清河边上,但骊山县人烟并不多,当初建堤坝也只是为了缓解下游水情。如今这处决堤,倘若淮县堤坝也出了问题,这可是非同小可。老臣希望王爷能去那淮县一趟,监督修坝。”
李文桓皱眉,说道:“老师,我如今只是个刚回来的王爷,这事大可以找二哥或者其他皇子来做……”
“昨日我已将折子递了上去,但圣上并未重视,只减免的骊山县未来一年的杂税。”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这是趟没有油水的差事,皇帝都不重视,当然无人愿意去做。
这处巷子很少有人走动,但赶庙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回走,李文桓沉声道:“老师且回去,容我想想怎么同父王说,我这冒然提出,很是不妥。”
“老臣有一办法……”谢殊俯身向前,低声将计划说了一遍,李文桓听着,觉得可行。
回到清宛阁,苏靖宛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谢殊的话,明天早朝由谢殊再次上奏决堤之事,并由他下属出来将淮县之事也说上一说,若是顺利,皇帝会当场选派官员过去,到时候李文桓可以借此揽下。
无意间碰到手腕上的佛珠,苏靖宛将手腕伸到面前细瞧,这珠子通体圆润,像是被经常捻动,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夹杂在檀香里的其它香气,应该是高僧时常带在身边的东西,李文桓竟然舍得给了她。
带着这个念头,苏靖宛睡了过去。
第二日刚下早朝,苏义俞脸色阴沉的回到家,大步走到清宛阁,还没进去就和从里面端着茶水出来的家丁撞了满怀,看到衣服上的茶叶渣滓,苏义俞的脸色越发难看。
等苏靖宛知道这事出来的时候,苏义俞正对着家丁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杖责二十棍。”
“父亲,他是无心之失,您这责罚太重了。”
苏义俞瞪着苏靖宛,“好好好,你在府外有桓王这个靠山了,父亲的话也敢顶撞,你看那桓王接的差事,我看你还能跟着他逍遥几日。”说完甩袖离开。
听父亲这话,难道李文桓的事成了?苏靖宛唤来春菊让她去外面打探一下。
不多时春菊回来,说外面都传开了,“桓王殿下接了个差事,去骊山县安抚灾民。”说到这,春菊有些犹豫,看着苏靖宛小声说道,“都在说不知道的以为骊山县多重要,其实是桓王爷不得宠。”
这些风言风语加上刚才父亲的话,李文桓的事应该是办成了。苏靖宛盘算着等李文桓去了骊山县那些日子,自己留在京城能做些什么。
秋月这时进来了,“前院过来人说岳太医来送药了。”
苏靖宛眉毛一挑,这才想起岳千这个人可以给李文桓带上,以他的医术,到了骊山县若是发现什么疫情可以及时医治。
等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苏靖宛便走了进来。岳千打开药箱,将数十瓶药丸拿了出来。
“这些够苏府上下全部人的。”说着合上药箱一拱手,“岳某东西已经送到,就先离开了。”
“岳太医,这药不过这几瓶,你却花了五六日的时间,可是这药丸很难做?”
岳千摇了摇头,“我先制了药给外面灾民,还有富裕就给了门口守卫,之后才将这些拿来苏府。”城外灾民越来越多,岳千每日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研究新药,希望能预防一些不必要的疾病。
“城外这些灾民,都是先于洪水逃出来的,”苏靖宛看着岳千神色倦怠,知道他这几日劳累,“而骊山县那边决堤,若是没大夫过去,恐怕会比城门口这边严重数百倍。”
闻言,岳千一愣,转而一想,开口道:“苏小姐莫不是想让我随那桓王一起去骊山县?”
苏靖宛直接点头,“桓王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这次恐怕带上的太医也没有几位。”若是真的出了瘟疫,当然太医越多越好,她还不想刚认的新主死在那。
岳千思索了会,应了下来,“待我回去准备一下。”
送走了岳千,苏靖宛想着这事也要同李文桓说一声,便直接去了桓王府。门口的管事见了她,有丝犹豫,还没等放人进去,站在门口的苏靖宛就看到二皇子李清珏从里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补上全文
☆、第18章
苏靖宛看着李清珏越来越近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呆滞,等人都到了面前,才被秋月唤醒,慌忙跪下行礼,“微臣苏靖宛,拜见珏王殿下。”
李清珏瞧着跪在地上的苏靖宛,神色复杂。在太学会选前,他去过苏府,几番威逼利诱之下,才和苏相达成协议,日后苏靖宛会成为他的家臣,苏家将会成为他的臂力,没想到转眼间这人就变成了三弟的。
“二哥来的早啊。”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让跪在地上被李清珏一直盯着的苏靖宛,稍稍松了口气。
稍稍侧了身子,跪在地上再次行礼,“微臣苏靖宛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李景元还未封王,整日乐呵呵的同各位皇子关系都不错,此时见到苏靖宛还跪在门口,唏嘘道:“二哥,如此佳人一直跪在这,别人会说二哥不解风情的。”
李清珏原想着让苏靖宛多跪会,以泄心中不满,如今被人撞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手让人起来后,就直接甩袖离开。
管事这时才敢出声,将二人引了进去。
“苏小姐别生我二哥的气,他平时待人谦和,也不知刚才怎么会那般不近人情。”李景元同苏靖宛如此解释。
刚才他在马车里本不想和李清珏撞上,结果等了多时,也不见李清珏叫人起来,如此跪在三哥王府门口,着实有些难看,又想着这人是三哥的家臣,这才下车去卖了个面子。
“六殿下说笑了,微臣并无不满,肯定是微臣哪里做错惹了珏王殿下,才会如此。”苏靖宛大概猜到是什么惹了珏王不高兴,不过如今她已是李文桓家臣,得罪了珏王已是必然。
李景元见她知趣,也不再多言,两人被管事引进了竹兰阁的茶厅里。这处是李文桓平时待客的地方,已属于外院,并不是苏靖宛上次进的内院书房。
茶厅布置的相当风雅,精巧的桌椅花几都是江南的款式。李文桓身穿一身灰褐色常服,身形修长,丰神俊朗。
“三哥。”李景元几步跨进茶厅,神情激动,“三哥这些年过的可好?”
李文桓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皱了皱眉,“都快封王建府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
二人说话语气虽算不上亲昵,但能看出私交不错。苏靖宛见他们说完话,这才行礼。
“微臣这次前来是想给王爷举荐一人。”苏靖宛落座后打算先将事情说完,万一六皇子和桓王还有要事商谈,她在这里也不方便,“王爷这次前去骊山县,微臣以为多带些御医才为上策。”
李文桓点头,“你要举荐何人?”自从诏书下来之后,他便派人去了各个太医的府上,但毕竟是趟苦差事,应下的人并不多,到现在手上也只有两位太医,确实有些少了。
“岳千岳大人。”
“苏小姐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六皇子一拍手,“我这次来就想和三哥说,那个太医院的御医岳千,虽然品级不高,但医术了得,前几年我得了场大病还是他医好的。”
苏靖宛有些诧异,岳千几年前不过一个七品医师,按理说皇子若是大病,也不该他去医治。
“不过岳太医心气高,不一定愿意去。”
“岳太医已同意前往,六殿下不必担心。”
李景元看出来了,苏靖宛这次是有备而来,所有的事都办成了,才过来邀功,如此手段,怪不得二哥刚才给她脸色看。随即看向李文桓,心道三哥还真是藏了一手。
“苏卿如此能干,真是本王左膀右臂。”李文桓面上带笑,看着苏靖宛,“不如苏卿这次同我一起前去,毕竟这次是你先发现的情况,合该有个赏赐。”
苏靖宛听完,心里暗啐了一下,这去骊山县是赏赐?强压下心中不满,“微臣一直病未痊愈,恐怕……”
“岳太医这次同去,可以路上替你医治,”李文桓顿了一下,“他若不在,你生了病又可怎么办?这京城的大夫,恐怕你只信他一人。”
想到身上被下的安魂散,苏靖宛脸色一沉,见推脱不掉,只能应了下来。
等苏靖宛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李景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敲着二郎腿贱兮兮的问道:“三哥为何带一个女人过去,山高路远的,事多。”按他的想法,那劳什子的太学会选,选出来的女儿家也不过是为日后娶亲先收几房瞧瞧品行,犯不着去哪里都带着。
这种想法的皇宫贵族很多,所以女儿家为官这种反而被人们当作了异类,少之又少。
“这次淮县之事,便是她先发现的。”李文桓心中有疑,觉得苏靖宛发现这事有些蹊跷,想了下便决定带上苏靖宛一同去骊山县,若是苏靖宛真有什么异常,他也能提前发现。
“难怪当初二哥为了她去苏府几趟,”见李文桓脸色不善,李景元慌忙补充道,“但是最终还是三哥有本事,得了这么个妙人,以后进了王府做王妃或者侧室都很不错。”
“慎言!”李文桓耳尖微微泛红,口气倒是严厉。其他李文桓不愿多谈,岔开了话题,“陈妃娘娘最近身体好好吗?”
本来还有些不着调的李景元坐直的身体,冲李文桓拱了拱手,道:“多些二哥那些丹药,母妃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但已经可以起床下地了。”
陈妃同李文桓母妃兰妃都出自宁国侯府,宁国侯府世代出武将,可惜之前打仗,战死了不少,这一辈的男丁多是无用之人,侯府也自此没落。否则当年兰妃也不会被人污蔑,而一直无法翻身。
自从兰妃失势之后,陈妃和李景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病了也无人去医,还是李文桓托人送来了药,才让他们挨了过去。
“三哥我先回了,要是有什么事,让墨云传一声。”李景元在桓王府不敢待太久,在外他们还是多年不见兄弟,只是卖个面子,临行前才过来看看,“一路小心,宫里现在有我照看着。”
*
苏靖宛回了清宛阁,左思右想还是要和母亲通一下气,她这次去骊山县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柳氏那边虽说没了静宜,但还是要多加留意。
王氏听闻苏靖宛要去骊山县,惊的手中茶盏直接落地,“不许!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无论她如何解释,王氏就是不许,最后无法只能说了实情,是桓王让她点名让她陪同,王氏听完低着头就开始抹起了眼泪,“都怪娘没用,没给你生了个弟弟,如今让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
苏靖宛知道王氏性子软,便伏在她膝头轻声安慰,好半天才让王氏止住了眼泪。
“母亲,我走这些日子,柳氏那边您还是多留意一番,免得又翻出什么花来。”苏靖宛又想起了六皇子,“幼芸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收性子少去那些游园会,让她多读读书。”
王氏点头,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得女如此,她心中很是欣慰。
苏靖宛原本以为苏义俞得知这个消息,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叫来了贴身侍卫寒尘让他一路护送。
掀开车帘一角,看到骑着马走在车旁的寒尘,苏靖宛在想父亲其实对自己还算不错,虽然最近他们关系不太融洽。
车队在有条不紊的往骊山县赶去,因为这趟本就是苦差,加上三皇子在京中又无根基,来送行的寥寥无几,只有那日去探望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所以出城极为迅速。
想想新主如今也就自己一个手下,还真有点寒酸。
“大小姐可是不舒服?”秋月见苏靖宛叹了口气,以为她坐车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苏靖宛是有些不舒服,马车太小,又硬实,让她怎么坐都不舒服。不过,“告诉过你,叫我少爷。”这次出门她就只带了会些武功的秋月一人,两人此时皆一身男装,混在队伍里也不显奇怪。“一会休息的时候,你去给寒尘拿点水,毕竟是父亲的贴身侍卫,也不能薄待了他。”
秋月刚应了一声,就有人站在马车旁说道:“苏大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苏靖宛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匆匆的跑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掀开车帘,不觉的啧了一声,桓王的马车明显比她的大一倍,天气炎热原本铺的厚厚毛皮上垫上了一层竹席,背后还有靠枕,可真是会享受。苏靖宛觉得这个小和尚自从回来当王爷之后,明显会享受多了。
见她进来,李文桓将地图铺开,同她聊起了这沿路的风土人情。
苏靖宛:“……”
鉴于王爷马车实在比她那辆舒服多了,苏靖宛还是打起精神听了一会,不过再好玩的风土人情都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没一会苏靖宛就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李文桓吩咐车夫将车驶的慢些,稳些,又给她盖了些冰蚕丝被,这才坐回原地,拿了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第19章
等苏靖宛醒来,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颗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轻声唤了一声秋月。
秋月挑帘进来,苏靖宛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一时间有些差异,好像最近自己睡眠越来越好了。
“少爷该饿了吧,这个是刚才王爷猎到的山鸡,专门给您留了两只腿。”刚才王爷从车上下来,吩咐人不要打扰苏靖宛休息,于是这一圈都没什么人敢大声说话,秋月也是听到苏靖宛醒了,才敢过来。
苏靖宛确实饿了,接过油纸凑上前闻了闻,味道还不错,于是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别看王爷不吃荤的,狩猎却是一把好手,”秋月见苏靖宛吃的欢喜,解释道,“几个侍卫一起出手也没王爷一人射的多。”
看来这人在和尚庙也没少练习,苏靖宛边吃边撇嘴,还以为是个淳朴善良被逼回宫的小可怜,原来早就存了别的心思,不过上辈子好像也没干出什么大事,到她死前还是宫里的一位高僧。
将剩下的骨头用油纸包好,苏靖宛下车消食,寒山抱着剑站在她马车旁,见她出来就要跟着。“你去吃点东西歇会,这边左右都有官兵在,放心。”
寒山瞧了瞧不远处休息的官兵,这才点头离开。
虽然那些官兵离的不算太远,但是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聊天的声音都不大,怪不得她刚才一直都没有被吵醒。
为了防止夜间野兽来袭,不远处还有一摊篝火,有个光头在那里反着光。说是光头也不准确了,李文桓还俗有了一段时间,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些短发,但是遮不住头皮,此时又将帽子取下,怎么瞧着还是小和尚的样子。
见苏靖宛过来,李文桓将手中最后一些馒头丢进嘴里,冲她勾了勾手,让她坐到他边上。
“王爷这自己吃素,却给底下的人吃荤,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靖宛也不嫌弃,撩开下摆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只有干巴巴的馒头他们哪里有力气赶路。”拍掉了手中的馒头屑,李文桓问道,“这般行路你可还能吃得消?”
苏靖宛挑眉,也不知道是谁害她现在这样,“多谢王爷关怀,微臣确实吃不消,马车太硬,鸡腿没盐,浑身是汗也没地方洗澡。”
本只想调戏下李文桓,看他如何接招,想不到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不再言语。苏靖宛哼了一声,转脸不再看他,瞧着远处的黑漆漆的林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