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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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太后这些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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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拓拔泓大吃一惊了,敢情这李益还是个配角?
  这乙浑一个外臣,大半夜的,进宫找太后议什么事?
  乙浑这人有前科的,当年先帝在时,他就时常出入常太后宫中,和常太后私通。那常太后是先帝的保母,对先帝有抚育教养之恩,先帝登基之后封她做了太后,让她执掌六宫。拓拔泓出生丧母,幼年时便是常太后在抚育。
  乙浑和常太后的苟且,宫中无人不知。先帝爷也是个奇人,这等秽乱宫闱的事不但不处置,还怜悯太后深宫寂寞,对这两人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后来还重用乙浑,让他做到了录尚书事的高位。
  拓拔泓有时候真不理解,他老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说句大不敬的话,拓拔泓真的打心眼里觉得,他老子这人,脑子里发大水了。
  比三岁小孩还不靠谱。
  乙浑深夜入宫见太后,这么重要的事,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太后方才也提都没提。
  拓拔泓一时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了。
  “太后昨夜没有休息吗?”
  难怪方才见她脸色有些疲惫。
  杨信道:“昨夜没睡,天亮前才睡了一会。”
  拓拔泓哦了一声,严肃地抿着嘴,就没说话了。
  


第5章 丞相
  其实在更早,在她入宫前,她还有个小名,叫阿圆。那是爹娘起的,唯一知道这名字的人除了她,只有她亲哥哥冯朗。这个名字只存在她入宫之前。
  入宫之后,她就只有一个名字,叫冯凭。只有一个小名叫凭凭。
  这世上,会叫她凭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曾抚养她的常太后,另一个是先帝。常太后喜欢她,凭凭凭凭的叫,先帝听到了,也跟着太后学。这两个人都去了,凭凭这个小名,今后也不会有人再叫了。
  往事既已成灰,不堪回首,那便不说了吧。
  只说当下。
  这是承平四年七月。
  北魏。
  这是一个由胡人鲜卑建立起的帝国,疆域非常辽阔。北至大漠,东至辽河,西至蜀川,南至淮河。除了长江对岸的宋国,整个北土中原都是已划入魏朝的版图。
  皇室姓拓拔。
  自古中原,都是汉人王朝。五胡乱华之后,北方政权林立,拓拔魏是两百多年以来唯一一个通过武力统一了北方,并在黄河流域,传统的汉人统治区域建立了稳固统治的胡人政权。
  六十年来开疆拓土,五代帝王筚路蓝缕。踩着无数鲜血和尸骨,经历了无数杀戮和动荡,终于有此辉煌成就,可歌可叹。
  刚刚驾崩的文成皇帝拓拔叡,是有魏第五代皇帝,终年二十六岁。
  这位年轻的皇帝,和他的祖辈帝王非常不一样。文成帝整个在位期间,没有打过几次仗,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对外扩张,在军事上无甚建树。但他对拓拔氏统治的稳固绝对是功劳卓著。
  北魏五十多年的对外扩张,积累了大量的社会矛盾。自文成帝始,帝国上层才开始放弃战争,将政治的重心转向对内。文成帝实行轻徭薄赋,重视官员考核和吏治,完善律法,推行儒化,在位十年,有效缓和了社会矛盾,稳固了统治,逐渐得到北方汉族人的认可和归附,有效统治区域不断向南扩大。
  这位颇有政治野心的皇帝,可惜性命不长。
  文成帝的皇后冯氏,没有生育,太子拓拔泓是其宠妃李夫人所生。李夫人已死,拓拔泓登基,尊冯氏为太后。
  而今是文成皇帝驾崩,太子拓拔泓登基继位的第三个月。冯凭已经做了三个月太后。
  文成帝驾崩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大事。先是冯凭和李氏家族争权,杀死了辅政大臣,拓拔泓的舅舅李惠,惹的朝野震动。而后是另一位辅政大臣乙浑杀死了尚书杨保年、陆丽等五位朝廷重臣,一举上位,独揽辅政大权。
  如果说,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头颅值千金,这三个月里掉的头颅,快要把皇帝的龙椅买下来了。
  经过了三个月的杀戮,要死的都死了,还没死的,也都各就各位。局势像海啸过后的水面,洒满金色的阳光,非常静谧安详。
  早膳时,拓拔泓向太后抱怨起了丞相乙浑的事,语气颇有不满。
  拓拔泓去了,冯凭问太监:“这会什么时辰了?”
  太监说:“回太后,还差一刻就到晨时了。”
  冯凭心说:晨时。
  乙浑这会应该在永安殿。
  过了一会,杨信回来了,说:“皇上回太华殿了。”
  冯凭说:“我知道了。你去看看,丞相在吗?在的话请他入宫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杨信说:“臣这就去。”
  乙浑来的非常快,冯凭这边刚让人将早膳撤下,换了身衣服,他就在杨信的引导下进了殿。
  他掀开珠帘,直入内殿,龙行虎步走上来。风度不凡,贵气十足地在冯凭面前立住了,他双手背在身后,高大威武地觑着冯凭,不卑不恭道:
  “太后召臣有何事?”
  乙浑今年五十四岁。
  看起来的年龄,又比实际要年轻一些。他体态魁伟,器宇轩昂,一双鹰似的眼睛,上扬的浓眉,鼻梁挺直,坚毅的嘴唇线条分明,嘴唇微微下撇,非常威严。
  有好亲脚舔屁。眼之辈奉承他,称赞他这是地阔天圆,帝王之相。这话不小心传到了冯凭的耳朵里来,冯凭心就忍不住冷笑:才当了三个月的丞相,屁股下的凳子都还没坐热呢,这就帝王之相了。吃太快也不怕自己噎着。
  能传出这种恭维,这人的确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的。不怪拓拔泓那样咬牙切齿地恨他,痛骂了他一早上。
  乙浑其人,冯凭对他可是相当熟悉了。
  乙浑,姓乙弗,他的全名应该叫乙弗浑。乙弗是匈奴姓氏,所以他是匈奴人,而且是匈奴人中的王公贵族。
  自六十年前,道武帝建国起,魏帝国便开启了一统中原的进程。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杀戮不断,平灭了所有的敌对政权,成为北方的霸主。这个过程中许多异族被吸纳进了魏帝国的统治中心,或是通过联姻,或是通过战争,或是联姻与战争手段并用。冯凭的家族就是如此入的魏,乙弗氏和冯氏也大体相似。
  不同的是,冯氏是汉人,乙弗氏是胡人。
  草原民族,语言风俗相似,历来有婚姻的传统,更容易得到鲜卑贵族的信任。冯氏入魏以后,获罪被族诛,家族连根拔起,乙弗氏却一直和鲜卑贵族们亲近,总能得到提拔,家族体系越来越壮大,高官厚禄,混的如鱼得水。
  这种族的区别待遇,并非是偶然或意外。鲜卑贵族上层排斥汉人,太武皇帝时期,曾掀起大案,杀戮大批汉族士人,铲除崔、卢等十几个汉姓豪门。冯家入魏后一直不得意,未尝不和这种政治环境有关。
  拓拔氏迄今五代帝王,前面四位皇帝的皇后统统出自匈奴、柔然,或其他胡族强部。冯凭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汉人出身的皇后。
  这也是有条件的。
  冯氏一族虽然是汉人,但是胡化很深,家族成员衣鲜卑衣,语鲜卑语,吃鲜卑的食物,好习骑射,和胡人鲜卑联姻,不同汉姓联姻。有皇裔之名,没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这才不至于招来太多反对。
  即便这样,在这个鲜卑贵族当道的帝国上层,要真正得到权力还是相当有难度。
  乙浑的人生比她却顺利多了。
  匈奴贵族,入魏以后,就担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几年之内获得了提升,至少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了。勾搭上了常太后,被常太后举荐,得到先帝的赏识,登台入省成了机要之臣。
  先帝驾崩,新君年幼,孤儿寡母无人依靠,趁机捞权,排除异己,清理对手,自命丞相。眼下看他是连丞相也不满足了。
  丞相,这名头听着多好笑,分明的一股乱臣贼子味。有魏以来六十几年从来没有设过丞相之职,他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呢。
  看他那神态也很自得。
  乙浑直入内殿,竟然如此散漫,打起帘子就自个进来说话,全然无礼。冯凭面上不显,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和厌恶之情。
  他这是在跟太后说话?
  冯凭心中已有杀意。
  她早就想杀这乙浑了,但是始终不敢动手。
  乙浑么,其实不是蠢人。
  他晓得他这动作不恭,太后会很不喜欢。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你向一个手上拿刀的,比你高比你壮的人磕头下跪行礼没什么为难的,甚至会忙不迭地磕头如捣蒜,生怕磕的慢了磕的不响。
  你向你爹娘磕头行礼,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处,那是爹娘么,生你养你,孝敬应当。
  你向你的长司行礼,拍马逢迎谄媚堆笑,也是不难,因为他能让你升官发财。你向皇帝下跪,因为他能让你生让你死,让你尊荣富贵让你蹲大牢。
  可让你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屁都不懂的三岁小孩诚惶诚恐下跪,总是有点膝盖弯不下去。
  虽然装也装得出来,但总觉得怪尴尬可笑的。
  太后自然不是屁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她是懂一点屁的,但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比三岁小孩也强不了多少。要让乙浑对她毕恭毕敬,实在太勉强。
  对拓拔泓,乙浑也有同样的感受。
  看不起。
  这是真心话。
  不光他,他相信,大多数朝臣也都有这样的心情。
  人么,能站着,谁想跪着?汉人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胡人不讲、也不信这些。食的是自己的禄,忠的是自己的事。
  刀架在脖子上么,是不得不跪,但自己手里有刀了,不惧你了,谁也不是贱得慌,天生就爱陪你磕头玩。
  他看着太后。
  那眼神是严肃的,目光又透着欣赏的意思。
  太后是个美人,美丽而年轻,男人么,对美人,总是心思多动,就算不能做什么,心里也能意淫一下,目光也能色眯眯地瞄上一眼,也挺有兴味。
  冯凭看出他目光中的轻视,很不尊重,心中的厌恶更甚了。
  他逼的太近了,已经超越了君臣的距离,两只鹰隼般的黑眼睛直直注视着人,好像要从人眼中挖出什么。冯凭感到了压力,忍不住想退后一些避让。
  但是一退让,就露怯了。
  一露怯,让人看出底细,就容易被人拿捏操纵。
  冯凭不太悦,也没避。她抬头,换了个放松的准备要长谈的姿势,身体往枕上靠了靠,吩咐宫女奉茶,笑说:“丞相坐。”
  太监抬来一只小胡床。
  那胡床小的,丞相高大的身材,一屁股下去都能坐榻了。
  着实不像样。
  乙浑知道她是故意,要杀自己的锐气。
  小女孩儿的手段,挺幼稚的,让自己坐个矮床,就能显她高了吗?乙浑笑了笑,也不计较。他无视那胡床,大马金刀只往太后所居榻上坐下了,说:“臣还是坐这里吧,这么宽敞些,那胡床太小了。”
  他这举动太随意了,把皇宫当自己家似的,冯凭倒也没怒,自自然然,顺了他的意,笑说:“这榻上凉得很,可不好坐。来人,给丞相设席。”
  宫女立刻上来,在榻上的座位上设了一张锦席。
  乙浑却并不挪位,仍坐在原来的地方。
  太后心思多的跟马蜂窝似的,偏偏每一个用意乙浑都看得懂,这搞得他很不舒服。
  “太后召臣有什么事吗?”
  乙浑神态严肃:“臣刚刚从永安殿过来。”
  冯凭说:“听皇上说,丞相近些日子很忙。”
  乙浑笑了一声:“臣若不忙,太后和皇上又哪能两耳不闻宫外,整日清闲呢。”
  冯凭笑说:“我的确是两耳不闻宫外,若不是听皇上说,哪里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今朝中巨细,皆仰仗丞相一人,实在辛苦丞相了。”
  乙浑说:“臣为国鞠躬尽瘁是应当,只是希望皇上能早些懂事,早些成熟起来啊。”
  冯凭听到他提拓拔泓,心一跳,顿时感觉这人是有备而来。他八成已经知道拓拔泓在自己面前说他的话了。
  他在吊胃口,冯凭知道他重要的话在后半句。
  她笑说:“皇上怎么了?”
  乙浑说:“我晓得,皇上最近对我不太高兴。我知道皇上本没恶意,都是皇上身边的小人在挑拨离间。这小人太后不得不防啊,他不但说我的坏话,还说太后的坏话。那皇上听的多了,免不得要生想法。”
  这人可真是个精明人,一句话就戳到了太后的心上。比起乙浑揽权,太后明显更畏惧拓拔泓身边讲自己坏话的小人。
  冯凭面上仍保持微笑:“你说的这个小人是谁?”
  乙浑说:“还有谁,不就是李坤,除了他还有谁敢说你我的坏话。”
  他劝告冯凭说:“太后当初这件事就做的不周全。太后既杀了李惠,为何不斩草除根,将李家一网打尽呢?那李坤是李惠的儿子,他在皇上身边,对太后是极大的危险,太后不该留着他。”
  冯凭说:“那孩子同皇上一块长大,情如手足,我不想让皇上恨我。”
  乙浑说:“那太后也该把他弄出宫去,怎么还让他在宫里。”
  冯凭瞥了他一眼,笑缓缓说:“李惠咎由自取,我想皇上心里明白。皇上是有主见的人,不是那种耳根子软,容易被闲言碎语左右的,丞相大可放心。他是皇上,十几岁也不糊涂了,你我说到底只是辅佐皇上的人,许多事情,还是要让皇上自己拿主意,咱们只可给他提供建议,却不好越俎代庖,这也是先帝让你我辅政的意思。皇上已经十二岁了,你我想要代替他,又能代替他多久呢。”
  乙浑说:“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懂得什么事。皇上这个年纪亲政未免太早了,许多事情都还拿不稳呢。”
  冯凭说:“先帝也是十二岁就登基了,皇上刚开始接触政务,自然要有赖丞相多操心一些。”
  


第6章 花椒
  乙浑说:“太后如此说,臣怎敢有违。太后的话,臣记下了。臣以后会注意的。”
  冯凭说:“咱们都是为了国家和朝廷,为了皇上。不管是现在将来,都应当相互信任才是,如此才能使社稷安定,国家安定啊。”
  乙浑有些感慨。
  “臣信任太后,就是怕太后不信任臣啊。”
  冯凭笑了:“丞相总是多虑。”
  她一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矜贵得很。
  这个帝国最高贵的女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畏惧她,奉承她,向她俯首称臣。她本该是一个符号,一个代称,偏偏如此生动,造物赋予她高贵的身份和无上权力,又给她贴上了一张美丽的画皮。
  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
  乙浑也是个很风流的人,颇好女色享乐。他见冯氏颜色姣美,弱不胜衣地躺在那,模样很堪怜,忍不住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她腿上。触手紧致,年轻女子的身体充满弹性的肉感,即使是隔着一层衣裳也阻止不了鲜活喷薄的生命力。他眼神暗了暗,手顺着那小腿往上,目光转向冯凭,观察她反应,严肃的脸上带出一抹探究和玩味地笑意。
  “是我多虑吗?”
  他意味深长道:“太后若肯坦诚相待,臣自然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我之间是否能相互信任,全取决于太后你的意思,臣可做不了半点主啊。”
  冯凭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腿,强忍着不适:“这叫什么话,难道我现在对丞相还不够坦诚吗?我对丞相可是掏心掏肝,所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呐。”
  太后明显,并不接他的暗示。
  懂装不懂。
  乙浑听到这样的话,本该识趣地笑笑,当个玩笑罢了。就坡下驴,这样大家都不伤面子。但他偏就是有点不甘心。
  他到了这个地位,权势来说,已经是人臣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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