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当太后这些年
作者:刀豆
文案:
寡妇门前是非多。
二十二岁的皇太后,正值青春,花容月貌,刚刚死了老公,楚楚可怜的像朵带露的白茶花。
家族,家族不行,儿子,儿子是情敌生的。
权臣大魔王:为了国家,为了朝廷,太后应该和我联手,所以咱们应该“结合”一下。
皇帝小魔王: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我觉得太后应该改嫁。与其搁这互相看不顺眼,不如大家共赢嘛。
著名太监甲:太后娘娘您要天上的月亮?臣这就给您搭梯子去。
著名太监乙:臣有罪,臣不说话,太后你要打便打。
大臣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太后,太后,你看我,看我。我皮肤白,我腰细腿长身材好。
太后:你们想的都挺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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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暗
“太后正在召见李益。”
听到这句话时,拓拔泓正将双手放在铜盆里,掬了一捧清水洗脸。
太监恭身在一旁伺候。宫女捧着盥沐用品,雪白的巾帕整齐叠了两片,香膏盛在紫檀黑漆描金花卉的六角扁盒子里。
鎏金云龙纹黄铜大镜中倒映出少年的身形。细腰长腿,修长舒展、如杨柳枝般柔韧的脊背裹在素丝单衣里,空气中尽是少年春雪柳叶般清新干净的气息。宫女的彩袖披帛,华簪脂粉,在那一对瘦削挺拔的肩膀骨映衬下,统统黯然失色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
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大抵是寅时刚过,再过一刻钟就要上早朝。作为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帝的日常,拓拔泓习惯性地,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太后那边的情况。
问她醒了没有。太后若醒了,他便顺道去请个安。若没醒,就等下了朝之后再去。皇帝才十二岁,尚未亲政,朝廷大事悉由太后做主,皇帝自然时时刻刻要将太后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
就比如“太后正在召见李益”,拓拔泓记得,自登基起,类似的情景里,这话他已经听到不下四五回了。
准确地说不止,细算下,至少得七八回了。好像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他都会听到太监告诉说:“太后正在召见李益。”或“太后昨夜将李益召进宫去了。”
反正,不是在受召见,就是在受召见的路上。
拓拔泓听到这个名字,心就是一阵不悦。
微妙的情绪在心中发酵,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拓拔泓按序净了脸,帕丢回盆里。转身取了一块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棉巾拭手,他语似好奇,貌似寻常问说:“李益怎么这么早入宫,这会宫门都还没开吧?”
太监却回答说:“李大人近日来都在禁中值事,不曾出宫的,太后随叫随到。宫门闭了,有太后的旨,也能从小宫门入的。”
拓拔泓就奇了怪了。
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要这么点灯费蜡,晚上不睡,早上天不亮就召去的?真的是焚膏继晷啊,是黄河发大水了还是草原降旱灾了?拓拔泓真是想不通了。
拓拔泓是个敏感的人,凡事很容易多想,他自己也知道。心中不快,却也不表示什么。
太后醒了,拓拔泓本打算先去请安的。
只是今日磨蹭的晚了,更衣又耽搁了点,到后来没时间,他只好先去早朝再说。
不是冤家不聚头,御辇刚行到太华殿外的宫道,拓拔泓就见到李益,朱服俨然,行色匆匆从太后所居的崇政殿的方向过来,正和御驾对上。拓拔泓一身龙袍端坐在辇子上,密密的冕旒从额前垂下遮住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好像深不可测。李益一见要撞上了,十分灵敏地后退数步,下跪磕头,口呼万岁,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洒练万分。
那时清晨,天还未大亮,雾色朦朦的,李益恭身退到道旁,拓拔泓目光从冕旒的空隙里望外瞥了一眼这人,就见他三十少许的年纪,朱服齐楚,身材玉立挺拔,皮肤异常白皙,凤目修眉,容色恭谨。正是白璧无暇的美君子。
拓拔泓想起他曾听说过的关于这人的传言。
英国公李慕的次子,有朝第一大才子李羡的弟弟。这位李二公子璀璨的光芒却没有被其名头盖天的父兄所掩盖。他年仅三十余岁,却已经历侍三朝帝王了。十五岁就出仕,受拓拔泓曾祖父太武皇帝的赏识,任国子博士,是有此官以来最年轻的博士,当时一举成名。十九岁时,被聘为当时最受宠的南安王王傅,风头无两。南安王篡位被诛后,他却仍得先帝,也就是拓拔泓先父的重用,累官太子太傅、中书侍郎,尚书省从事等职。
到拓拔泓这,越发高升了,二品中书令。
当然不是拓拔泓任命的,拓拔泓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太后很喜欢这个人。先帝在位时,太后就曾推荐过他任太子太傅。
太子么,自然就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拓拔泓。然而事实上这位太子太傅一天也没有教过拓拔泓读书,倒是在太华殿教了太后两个月写字。后来因卷入**,贬官去职,这位太傅也就没有再同拓拔泓扯上关系。倒是先帝一走,太后一垂帘,就大大提拔了他,一下子成了台省机要,御前的近臣。太后拟旨都要召他,什么事也爱同其商议。拓拔泓不喜欢此人。
这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是有才干的,为人也谦恭谨慎,对拓拔泓也毕恭毕敬,言行得体,举止也从未有任何不当,按理说拓拔泓不该如此厌恶他。
可能是拓拔泓曾听过一些流言,说他和太后有某种关系。
流言是真是假拓拔泓无从探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可能是有人诋毁。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太后和先帝彼此一往情深。但那流言的内容,拓拔泓是记在了心上。每每看这二人的行迹,便觉得越看越像,越看越可疑。再看这李益人物出众,相貌英俊,他就越怀疑那传言可能是真的。
这只是拓拔泓心底的想法罢了。捕风捉影的事,总不能拿出来说。随口问了两句李益因何入宫,那李益答说是太后召见。这不是废话么?拓拔泓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他便起驾上朝去了。
早朝一如既往的无聊乏味。
拓拔泓坐在御座上,望着下方一色的朝臣。服饰、外貌都差不多,也分不清谁是谁。大臣举着笏板念奏,他在心里琢磨这人叫什么名字,担的什么职位。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那奏疏的内容又没注意到。
整个朝会,除了“众卿平身”,“退朝”,拓拔泓总共没有说到两句话。仅有的那两句,不是“准奏”,便是“此事等退朝之后再同太后商议”。大臣上了几十本奏,甭管说什么,别想从他嘴里得到明确的回答。他只有一句:“退朝之后同太后商议。”
这是太后教他的,不懂的事,不要在朝堂上表态,等下朝告诉太后再拿主意。
御座后悬着一道水晶珠帘,安放着一把凤椅。只是无人坐,空落落的。虽然空落,却装饰华贵,擦拭的一尘不染,锦席铺陈,椅身反射着金辉。
那是太后的座位。
原本太后应该坐在这里,陪拓拔泓上朝,顺带听政的。自从半月前太后被大火烧伤之后,这座位便空着了。
第2章 太后
拓拔泓草草结束了朝会,即往太后宫中去请安。
内给事杨信早已在宫门侯着,一见皇帝出现,即命人去禀报太后,同时拂了袖,殷勤赶上来迎驾,口中笑说:“皇上可算下朝了,太后一直担心呢,今儿朝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杨信着一身靛青色锦袍,脚蹬了双簇新黑色缎面宫靴,头戴一顶黑漆拢纱冠,腰上系着青佩,宫牌垂着红缨,整个人精神十足。他入宫还不久,年纪也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是太后的亲信。
拓拔泓说:“没什么大事。”
他随走随问道:“太后今日好些了吗?”
杨信说:“昨日换了新药,试了试不错,这两日应该能见效。”
拓拔泓说:“又是哪个御医开的方子?”
杨信说:“不是御医开的,是那李益前次入宫赠的,一直没用。前日太后想起了,才让御医验了验,没想到竟有奇效。”
拓拔泓又听到这个名字。
他习惯性地,心又一跳,道:“李益还会行医了?”
杨信笑说:“他哪会行医,也是从别人手里得的。不晓得是什么地方的名医,李大人也不肯说,否则也好想办法将他请到宫里来专门给太后诊治。”
拓拔泓心说:宫中御医多的是,轮得到一个村叟野夫献殷勤?
太后还真是信得过他。宫外的东西,来历不明,不干不净的,连出自谁手都不知道,送过来就往嘴里吃。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尊贵的身份吗?要是对方别有用心怎么办?这李益身为人臣,怎么敢这样做事!简直胡闹!
拓拔泓皱眉说:“太后净信这些东西。是好的医生哪有不出名的,有本事的都在宫里,草野能有什么能人。”
杨信说:“皇上说的在理,臣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李大人那药送了有些时日了,也没给太后用。可这段日子御医的药方不都试过,不太好使么,所以就说试试别的。这也真是奇怪,太后身上的伤先前一直化脓,敷了李益那药只一夜,红肿就消退,两日就结痂了。所以才赶紧将那汤药方子也一并找出来,让人去煎了,配着那膏药一起,昨夜刚喝了一服呢。”
拓拔泓说:“还有这种事?”
杨信说:“可不是。”
拓拔泓面色凝重,就没再说话了。
这杨信是太后忠诚的好狗。太后说一,他绝不敢说二,太后说杀人,他绝不敢去放火。太后做了什么,有什么心思,他是了如指掌。拓拔泓忽想起早上洗漱时的事,很想问这位杨给事,太后召那李益做了什么,但不敢问。
这有什么不敢问的呢?
他是皇帝,想问什么就问,还怕丢人不成?
但他就是不敢问。
总怀疑会被人瞧出什么。
一肚子不爽,他也只好硬憋着。
拓拔泓掀开珠帘。
太后冯氏在锦榻上坐着,据着象牙席子,背靠着绛底金色宝相花软枕。
她一身素色衣裙,夏天了,穿的挺少。
宫中的料子质地极好,那白绸子白的发光,滑的似油,类似于上好的珍珠色泽。衣裳又素的很,没边没纫,也没花纹,人裹在里面,整个人像是卧在雪中。
夏衣凉薄,膝上又盖了块金光熠熠的薄缎子,只将一只受伤的脚伸在外面。
她是个短头发,直的,齐刷刷地垂到肩膀——原本是一头好长头发,前不久给绞了,就成了这样子。也没法梳起来,也没法戴簪子首饰,只好简单剪了一下,额前留出几绺刘海修饰。
没施妆,连粉都没有抹,皮肤本质是好的,白皙光滑,没有一点瑕疵,就是白的太过了,两颊缺了点血色。
说是没血色,那嘴唇又是天生很红润的,好像染了胭脂似的。
拓拔泓记得,他最开始留意她的相貌,就是因为她的嘴唇。
拓拔泓特别喜欢她嘴唇。
一般的人唇色有深有浅,可她的唇色是石榴红的,不但红,而且特别柔特别润。他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涂了口脂之类的呢,可看那些宫女涂口脂,颜色总没有她的好看,而且有时会掉色。拓拔泓常年看她嘴唇红润润的不掉颜色,怀疑她是用的什么特殊的胭脂,心里怪好奇的。所以有机会近看时,他就特意留心观察。也就是她生病这一段时间,有一天早上,他来见太后,太后当时还未醒,拓拔泓发现她睡着时,嘴唇还是石榴色的,突然发现原来她是天生。
那之后,拓拔泓只要看到她,注意力就会不由自主被她嫣红的嘴唇吸引过去。
拓拔泓留心她的模样,发现她长得是很奇怪。脸白的没什么血色,嘴唇又那么红。眉毛淡的像雾,不长汗毛,头发,眼睫毛和眼珠子却黑的要命。五官非常圆美柔和,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却特别醒目。她是精雕细琢的脸,每一个线条都美的恰到好处。
外貌如此楚楚动人,做事却是个枭雄。
能忍能狠,能杀能断。
年仅二十出头,其履历却足可书写一部传奇了。
太后冯氏,文成帝皇后。
祖籍辽东人,信都长乐郡人士。
她的出身么,说尊贵也极尊贵,说低贱也是极低贱。她的祖父是旧燕国的国君冯弘,她父亲冯彛茄喙幕首踊仕铮胛阂院螅握鞫蠼7霃|在太武帝时涉事被诛,罪及家人,冯氏遂被没入宫中为奴,当时年仅七岁。
太武帝是拓拔泓的曾祖父,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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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敌君之后么,皇帝表现的再宽宏大度,再给他优厚的待遇,那心里总还是忌讳的,这种事历朝历代也不奇怪。
冯氏是冯彛男∨裳喙隽硕嗄曛蟛懦錾模杂壮ぴ谄匠恰F咚耆牍缶驮僖裁怀鋈ス
冯家和拓拔家早有姻缘。冯氏的姑姑曾经嫁给太武帝,获封昭仪。到了冯氏这一辈,更加圣眷恩隆——冯氏十岁不到封了贵人,十二岁封皇后,之后就一直在皇后位上,直到先帝驾崩,晋位太后。母仪天下,十多年来不曾动摇。
这听起来不太合理,一个罪人出身的宫奴,背后又没有家族支撑,怎么可能十二岁就做皇后。
就算她再生的美貌无双,十岁的小女孩,都还没发育呢,纵有姿色,又能美到哪里去?外人想不通,拓拔泓也想不通。
冯氏封后多年以来,除了一次流产,不曾生育,不曾有半枚子嗣。先帝宠爱的美人不少,孩子也生了不少,却无人能撬动皇后的地位,哪怕是拓拔泓的母亲,生下太子,也只能一杯毒酒含恨而终。
拓拔泓生母之死是由她,先帝死后,丧钟都还没响呢,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拓拔泓的亲舅,然而拓拔泓登基之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尊她为太后,不敢有半分不敬。
不管她当年和拓拔泓的母亲怎样争风吃醋,又和拓拔泓的舅家怎样不和,怎样争权夺利,绞尽脑汁置对方于死地。而今先帝已经去了,朝局又危如累卵,拓拔泓一个光杆皇帝,也没有人能依靠,也只能跟她相亲相爱了。
虽然心里都看彼此不顺眼。
拓拔泓看她,除了长得顺眼,其他哪都不顺眼。她看拓拔泓,女人看自己丈夫跟别人生的儿子,心情想必是好不到哪里去。
拓拔泓的父亲可不是什么丑恶的老头子,乃是一位相当的美男子,极招女人爱的。跟她年纪仿佛,只比她大几岁,自小一块,青梅竹马的夫妻,两口儿夫唱妇随感情深的很,先帝死了她断发又殉情,大戏唱了一出又一出。所以她看拓拔泓,应该还不仅仅是不顺眼而已,恐怕心里是藏着一口恶气吧。
拓拔泓看她坐在那,乌黑柔软,门帘儿似的短发,素着脸,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宦官正给她脚上抹药膏。
她那脚,是先前被火烧伤的。
当时先帝刚过世,宫中举行仪式,焚烧遗物,朝臣宗室也都在场。太后悲伤过度,要**殉情,被侍卫拉住了。
其实起初伤的不重,只是长时间未愈就有点化脓,后来烂的见了骨,完全无法下地行走,平时躺在床上,吃饭也在床上,没法沐浴,解手都是那杨信等人把她背着去。走一步路都要背,拓拔泓只是看着就觉得遭罪的很,也不晓得她当初是哪里来的勇气往火里跳的。
幸好是没烧到脸,否则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那脚烂的没法看了,她倒是没感觉到疼似的,拓拔泓从来没听她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