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秋玲抹着泪,“我这就去准备。”
苏离依旧默不作声,只是一个人静静的抱着被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真当陷入了封闭的世界,那个世界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的确,这个时候的皇宫已经是苏离的地狱。
她再不走,就真当会死在这儿。
是故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忠原和秋玲便搀着苏离,背着行囊急急忙忙的朝着皇宫的侧门走去。一路上也没人拦着,偶尔遇见一些宫人,皆被他们巧妙躲开。
李忠原安排得很好,三人很快就穿过一道道关卡,趁夜离开了皇宫。
外头的空气真好,初冬的风带着瑟瑟的寒意,可这是自由的味道。出了宫门,就如同获得新生,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愿意远离这个尔虞我诈的权力中心。
可是走着走着,苏离却突然站住了脚步,微微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主子?”秋玲瞪大眸子,“咱们赶紧离开京城吧!”
苏离幽幽然转身盯着她,干哑的嗓子里,发出破碎而低冷的声音,“我不走。”
秋玲僵在当场,手中的包袱突然落地。
…………
烛光摇曳,林慕白坐在那里,望着蔷薇仔仔细细的收拾着小衣裳,不自觉的笑了笑,“没成想,你的手艺这么好。”
“多谢主子夸赞,蔷薇也别的过人之处,就是以前跟着公主之前,在织造坊待过,所以有些手艺罢了!”蔷薇抚着小小的衣裳,一件件的都放在一个包袱里头,“在宫里闲来无事,奴婢就多做几套。主子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无以回报,主子莫要嫌弃。这手艺到底是比不上宫里的织造。”
“我喜欢你做的。”林慕白道,“用心去做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她尤为喜欢这虎头鞋,握在手里就那么一丁点大,格外可爱,“可惜我手艺不好,你让我拿银针治病,我倒是能信手拈来,你让我拿针线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蔷薇笑道,“该明儿咱回到恭亲王府,奴婢去库房里找一找,在上头缀点明珠,这虎头鞋会更好看。”
林慕白点头,眷眷不舍的放下,“好!”
外头,有婢女的声音,“主子,他们走了。”
“好!”林慕白应了一声,外头便没了动静。
蔷薇有些担虑,“主子不是说过,对敌人是不可心慈手软的吗?主子放虎归山,就不怕有朝一日,被老虎反咬一口?”
“她若是虎,我倒是不敢放虎归山,可惜她现在是丧家之犬。你觉得对待丧家之犬,还需要我动手吗?”林慕白笑得凉凉的,“对付她的人多得是,不作就不会死,偏偏苏离的性子,是不可能不作的。让别人对付她吧,我可没心思跟着她屁股后面跑,怪累的。”
蔷薇轻笑。“主子早就看出来了?”
“容盈的疯癫还是我亲自给治好的,什么是疯子,什么是傻子,我分得清楚。”林慕白有些疲累,“神散而精不散,只能是装疯卖傻。”
“看样子刘御医的医术,也不过是唬人的。”蔷薇轻嗤。
林慕白轻叹一声,“在这宫里,能唬人就行,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蔷薇浅笑,“主子赶紧歇着吧,奴婢伺候您梳洗歇息。”
隔壁传来细微的动静,林慕白眸色微沉,淡淡然开口说了一句,“睡吧!明儿又是新的一天,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
苏离的孩子被宋贵妃带走的消息。容景甫早就知道了。他也明白,这不过是宋贵妃母子的一个阴谋,可你愣是拿他们母子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容景甫膝下无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对于苏离,一个两个都不再关注。她的生或死,对所有人而言,都没有任何的价值。
连宋贵妃和容景宸都早已看出,齐王容景甫对苏离压根没有了心思,苏离却还要一头扎进去。是故有时候的自欺欺人,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大写的“蠢”。
所以当飞舞得知,苏离就站在齐王府门前时,飞舞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女人不是在宫里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齐王府门前?
再者——容盈下狱,身为恭亲王府侧妃,出现在齐王府门口,的确有些不妥。
天还没亮,飞舞便赶紧起了身。容景甫从昨儿个开始就没回来,好像在外头找什么人,所以这事就得飞舞自行解决。
“人在哪?”飞舞匆匆穿好衣裳。
霞儿道,“就在门外。”
“绝对不能让她入府,否则齐王的麻烦就大了!”飞舞疾步往外走。
霞儿蹙眉,“主子是要赶她走?可是她会走吗?很明显,她就是冲着殿下来的。”
飞舞深吸一口气,扭头望着霞儿,“如今殿下不在,她冲着谁来都没用。”
到了府门前,飞舞冷然望着伫立门前的苏离。此刻的苏离身材单薄,看上去就像个纸片人,好似风一吹就会随风而逝。
“你来干什么?”飞舞冷然,随即环顾四周。所幸天没亮,没人瞧见苏离出现在这儿,飞舞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见齐王。”苏离冷了眉目,斩钉截铁的开口。
飞舞冷笑,“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总之这齐王府容不下你。你赶紧走,就当没有来过,我也没有见过你。”
苏离笑得凉凉的,眸色微沉,“恐怕该走的是你。”
☆、第241章 苏离的下场
齐王府门前,风吹宫灯摇晃,是两个女人的对决。
飞舞眸色无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齐王府,不是恭亲王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还是说,你觉得齐王府能成为你下一个利用的目标?苏离,你走吧!别再来齐王府,这里不欢迎你。”
“如果我不走呢?”苏离上前一步。
四目相对,各自凛然。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飞舞深吸一口气。
“你敢!”苏离咬牙切齿。
飞舞冷笑,“我为何不敢?你是什么身份?这是什么地方?苏离,你还以为自己是御史中丞府的苏大小姐吗?看清楚这是齐王府,我才是齐王府侧妃,而你呢?你算是齐王的弟媳,是恭亲王府侧妃,你有什么脸面踏入这齐王府半步?你是想让天下人借此诟病齐王殿下兄占弟媳吗?”
苏离身子止不住颤抖,她本来就身子虚弱,这会子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对于飞舞的指责,她愣是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事实的确如此,苏离无可辩驳。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个孩子,可孩子被宋贵妃带走了,她现在是两手空空,什么筹码都没有。
“送客!”飞舞不欲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要见容景甫。”苏离切齿。
这话刚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狠狠落下。
苏离当下就扑倒在地,骇然扭头死死盯着居高临下的飞舞,“你敢打我?”
飞舞冷笑,“打的就是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殿下名讳。苏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若我是殿下,压根不想看到你。何况早前你做了那么多事,桩桩件件都不值得别人原谅。”
“对于一个口口声声为他人着想,最后却连自己妹妹的男人都会去抢的女人,不需要给予怜悯。苏离,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当初是你死活要离开殿下的,如今这回头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你以为谁都会站在原地等你吗?你配吗?”
音落,飞舞转身,“关门!”
“你既然口口声声为齐王着想,那你就该知道,我为齐王——”
“我不想知道!”飞舞站在门内,“我只知道,你的出现会给殿下带来灾祸,在这种灾祸来临之前,我必须为殿下处置赶紧。天亮之前你如果还不消失在齐王府门前,别怪我让人来抓你。你有本事从宫里跑出来,想必跑出京城。”
“我会让齐王杀了你!”苏离咬牙切齿。
飞舞有些愤怒,尤其是面对苏离那张脸。虽然当初自己能进入齐王府,也是因为苏离的缘故,可现在容景甫早已移情别恋。对于苏婉,飞舞输得心服口服,毕竟那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着实值得男儿倾慕。可苏离算什么东西?始乱终弃,最后还怀上了容景甫的孩子,此刻又站在门口叫嚣。
然则下一刻,飞舞僵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景甫策马而来,一身的疲惫与风尘。他几乎让人悄悄的把整个京城能找的地儿都找遍了,挨家挨户的问,挨家挨户的找,可惜始终无果。
那自称于蔓的女子,来无影去无踪,就好像昙花一现,突然消失不见。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齐王府,却意外的发现苏离站在那儿。可容景甫扫了一眼,苏离似乎就是主仆三人,压根没有带孩子出来。
秋玲还背着包袱,显而易见,三人是私自离宫。
容景甫当下变了脸色,“你怎么出宫的?”
“殿下!”苏离如遇救兵,狠狠剜了飞舞一眼。
飞舞微微垂头,疾步行至容景甫跟前行礼,毕恭毕敬的道一句。“妾身参见殿下。”
“我终于见到你了。”苏离眸色微红,那一张憔悴的脸,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像极了那时候中毒的苏婉。如斯憔楚,惹人怜。
容景甫一时慌了神,伸手去摸她脸上的泪痕,“怎么了?”
可苏离扑进他怀里的那一瞬,他又清醒了。苏婉的身上,永远都有一种淡淡的墨香,因为她喜欢练字,身上总是有种令人倍感安静的书卷之气。那种慵懒午后,淡淡微光的暖意。
下意识的推开了苏离,容景甫朝着门口走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也赶我走?”苏离潸然泪下,“你可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离宫。我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能离开皇宫来到你的身边。可是,你竟然也赶我走?容景甫,你对得起我吗?”
容景甫有些不耐烦,“你要么回宫去,要么去恭亲王府,再不济就出城离开京城远远的。”
“就是不愿再接纳我,你是这个意思吗?”苏离定定的望着他,“容景甫,你不要我了?只是因为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彻底燃尽,所以你放弃我了?”
容景甫本就疲惫不堪,这会子更不想再跟苏离纠缠。鞋合不合脚,自己最清楚。硌得生疼,再贵的鞋子也该丢弃。
“殿下,恭王入狱。如今还没个说法,若是定下罪责,恭亲王府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如果此刻放她入府,来日必定祸患无穷,会给太子和宋贵妃留下把柄,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飞舞上前谏言,“请殿下三思。”
“关门!”容景甫毫不犹豫。
“容景甫!”苏离咬牙切齿,当下泪流满面,“你真的这么绝情?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早产?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你,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险些丢了性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心?”
“我曾经双手捧着心,递到你跟前,可你却看也不看的奔向容盈的怀抱。苏离,没有心的人是你。”容景甫已经踏入大门,“别再纠缠,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如果你缺少离开京城的盘缠,我可以给你。飞舞,去准备银两。”
飞舞心头欣喜,“是!”
“你把我当乞丐?”苏离笑得凛冽,“你竟然用银两打发我?容景甫!那我们的孩子呢?你可曾想过他?是我生了他,如果我死了,他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他知道有这样一个自私的母亲,他会恨你一辈子。你离开宫闱,竟然把他丢给宋贵妃,你那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周全,我尚且还没有怪你,你反倒来怪我!”容景甫冷笑,“孩子是你生的没错,可如今也是你丢弃了他。以后孩子长大,会明白你是怎样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
飞舞将一包银两丢在地上,这齐王府的大门当着苏离的面,重重关上。容景甫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回头的意思,这样的冷漠绝情不留余地。
苏离哭着冲上去,拼命的捶打着紧闭的齐王府大门,“容景甫,你给我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了你九死一生,为了你生儿育女背叛容盈,你怎么可以翻脸无情。你说过你爱我,为何到了最后,所有的承诺都不算数了?容景甫,你给我出来!”
许是听得烦躁,也厌倦了跟苏离的纠缠,这样的嘶吼非但没有招致容景甫的怜悯,反而让他觉得是一种羞辱,一种难以抹去的耻辱。翻脸无情?这还是轻的。
想想苏婉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最后不惜以死亡来结束齐王府的禁锢。
对容景甫而言,那才能最让他心疼的女子。
“殿下?”飞舞蹙眉,“再这样下去,天都亮了,势必会惊动旁人。”
“让她闭嘴滚蛋!”容景甫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再也不愿多管。
飞舞站在那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霞儿欣喜,“主子,殿下这是不打算收留她。”
“何止是不打算收留,殿下根本不愿再见她。”那一句闭嘴滚蛋,仿佛就是随口一说,仿佛苏离就是个陌路人。飞舞轻叹,笑得有些寒凉。“即便有了子嗣又能怎样?男人的心不在你那里,你便是拥有天下,也无法撼动他分毫。女人会口是心非,可男人——不爱就是不爱,绝无回旋的余地。”
霞儿自然无法理解,“那主子打算拿苏离怎么办?殿下说闭嘴滚蛋,咱们是不是可以下手?”
“绝不能因为她而连累齐王府。”飞舞微微凝眉,眸光狠戾,“既然出了宫,就很难再回去。所以,怕是留不得了!”
霞儿点了头,“的确留不得。”
苏离无力的跌坐在齐王府门前,望着东方第一缕曙光破开云层,她突然明白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突然间,一帮人冲上来,还不等苏离挣扎,三下五除二便将主仆三人都绑起来,直接丢上马车。苏离挣扎,奈何嘴被塞住,除了发出惊颤的呜咽,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马车会把他们带向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
唯一清楚的就是,能在齐王府门前下手的,约莫只有容景甫的人。他已经无情到这种地步,显然是出乎苏离意料的,丝毫不念旧情,下手狠辣无情。
等到马车停下,三人嘴上的布条终于被取下。
为首的是个黑衣人,两眼弯弯,可见笑得凛冽。“让你们说说遗言,免得到了下面,会死不瞑目。”
“容景甫果真如此无情?”苏离泪如雨下。
“这可怪不得别人,怪只怪你自己太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在齐王府门前造次,不杀你杀谁呢?”黑衣人走下马车,这里是座破庙,到时候人一死,就往破庙的后院子里一埋,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所以现在,赶紧去挖坑,挖好坑就能杀人了。
苏离笑得泪流满面,“是我太蠢,太相信他。”
“是主子太自信了。”李忠原自知死期将至,已经什么都顾不得。“那齐王本就是个势利小人,如今没了苏家,他怎么可能还会把心思放在主子身上呢?早知道这样,就不出宫寻死了。”
蓦地,苏离狠狠盯着李忠原,“这话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我们到底为何能出宫?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我爹的旧部帮了我,还是被人设计出宫?李忠原,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是不是?”
下一刻,苏离将视线对准了秋玲,“你也背叛了我?是不是?那天夜里,那个茯苓,是你们设计的对吗?是林慕白?是林慕白对不对?你们联起手来,就是为了替林慕白对付我?”
话到了最后,苏离的声音已经沙哑。
“主子,是林侧妃救了你呀!”秋玲泣泪,“当日主子在鬼门关徘徊,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