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孟行舟在大牢里能安分守己,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个儿子的周全。你还狗胆包天敢拉着他游街示众,太子殿下没磕了你脑袋,就算你命大了!这个时候不能帮忙,还净添乱!”
宋明成一脸的无辜,“爹,你一会说我脑袋被门夹了,一会说我脑袋进水了,可我是你生的,你也有责任不是?哪有人这样寒碜自己儿子的,不公平。”
宋久清气不打一处来,“孟行舟一个儿子,我一个儿子,怎么我就养出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你说你去执行太子的手谕,你竟然……”宋久清突然一脚踹过去,惊得宋明成连跳两步才多开父亲的大长腿。
“我又怎么了我?”宋明成作势想跑。
“你还敢说!”宋久清咬牙切齿,“那女人是不是你从南抚镇带回来的?”
“爹你看上了?看上了就早说,反正我也玩腻了。”宋明成如今只想把客栈里的苏婉搞到手。
宋久清端起桌案上的杯盏就砸过去。惊得宋明成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爹,你打死我就没人给你送终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身后,宋久清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可见气愤至极。
宋明成跑出了南陵侯府,就想着去找苏婉的乐子。
卫浅急忙跟上,“世子这是要去哪?侯爷动了气,世子还是别——”
“废什么话!”宋明成瞪了他一眼,“再废话就给我滚蛋!”说着,激情澎湃的朝着客栈去了。
眼见着孟麟完好无损的进了刑部大牢,苏婉才放下心来。远远的看见宋明成进了自己的客栈,当下看了白狐一眼,“看样子是不能回去了。”
“姑娘为何不回红坊?”白狐问。
“慕白入宫,恭亲王府出事,我担心红坊受到连累。先查清楚红坊是否周全,免得到时候,你我自投罗网!”苏婉惯来仔细。
白狐点了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婉转身离开,宋明成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都没能等到佳人归来,当下暴怒。
“给我去找!”宋明成气得直跺脚,眼见着到嘴的鸭子都飞了,他能不着急吗?人生在世,就好这一口,怎么着也得让自己称心如意才是。
卫浅提醒,“世子,这可是孟大公子的女人!”
“他都是阶下囚了,还想霸占着人家大美人?门儿都没有!入了京城,漂亮的女人都是我的。”宋明成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卫浅无奈的点头,“卑职明白!”
可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上哪儿找个蒙面女子?于蔓遮着脸,谁也不知道她的真是容色,这大海捞针的,真是难为卫浅了。
好在红坊并没有受到牵连,是故如意虽然在养胎,但也顾及了红坊的生意,虽然有点累,所幸也是两不相误。听掌柜说姑娘回来了,如意当时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见着苏婉的面,险些蹦起来。
“婉儿姐姐?”如意欣喜若狂。
“你别乱动,好好坐着。”苏婉急忙拦阻如意,“掌柜说你在养胎,你可得当心点。”
如意笑着点头,“你不是去南抚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蓦地。她面色一紧,有些为难的望着苏婉,“你跟沐王殿下——”
“我们很好!”苏婉笑了笑。
一听苏婉说“我们”,如意便放下心来,“如此正好,我没办法帮着师父,你回来了刚好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师父知道你回来了吗?”
“白狐已经通知慕白,她应该知道。”苏婉笑着,“还是这儿比较熟悉。”
“你回来了,这红坊我就能放一放,好好歇一会。”如意抚着自己的小腹,孩子还没成型,但在肚子里却凝着如意所有的希望。这是她和明恒的孩子,第一个孩子。
苏婉点了头,“你放心,交给我。先跟我说说,我离开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看,我该怎么才能帮得上慕白。”
如意颔首,一五一十的告诉苏婉,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苏婉记在心里,一一在脑子里过滤一遍。
“白复也在牢里?”苏婉问。
如意抿唇,“不过临行前,师父把她暂时毒哑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婉想着,林慕白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约莫是想彻底摆脱前朝公主的身份。这样也好,有个活生生的替死鬼,能免去很多麻烦。前朝毕竟是过去式,所以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婉儿姐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如意问,“太子掌权,殿下入狱,如今还生死未卜。”
“暂且按兵不动,免得给慕白添麻烦。”苏婉眯起了眸子,以她林慕白的了解,林慕白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她一定有她自己的计划,我们只可服从,不可打破。”
如意垂眸,“我怕师父有危险。”
苏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一路行来,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到了京城,听得如意说了一切,心里渐渐的清晰起来。
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是件坏事。
成则天下一统,败则生死一处。
只不过听说徐婕妤也入了天牢,苏婉有些担心,毕竟徐婕妤的身子不太好,若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徐婕妤是沐王的母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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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是乱糟糟的,但是天牢里还是安静得很。
徐慧难得能有这样平静的日子,跟白复关在一起,倒也是件好事。虽然她发现白复口不能言,应该不是不说话,而是不能说话,但就这样看着白复这张脸,倒也赏心悦目。
“其实我们在这儿倒也是挺好的,够清静是不是?”徐慧深吸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初心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
容景宸这样的心狠手辣,必定不会放过初心,初心这孩子脾气倔,估计不会轻易招供。
徐慧倒是希望初心招供,这样初心还能保得住性命,否则万一死在容景宸手里,实在是自己的罪过。是自己连累了她,于心何安呢?
外头传来脚步声,徐慧蹙眉,白复愕然盯着外头,目光微微惊惧。
“不用担心,是来找我。”徐慧低语。
可不,一张供状摆在徐慧跟前,狱卒冷哼一声,“请徐婕妤跟咱们走一趟。”
徐慧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昂首挺胸的走出大牢,“走就走,横竖都得跟你们走一趟。”语罢,回头瞧了白复一眼,“你生得真好,可惜里子坏了。长得再像,可有些东西却没办法遮掩。比如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骨子里散发的轻贱。”
白复一愣,眼见着徐慧被带走。
骨子里散发的轻贱?哼!
白复冷笑,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来取笑她,真是可笑!
可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喉咙里有股腥甜之味被强制压下。这是怎么了?难道——不会不会!一定不会的!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脖颈,那股腥甜越发浓烈起来。
徐慧被上了夹棍,剧烈的疼痛从纤纤十指上传来。十指连心痛,疼得人冷汗涔涔而下。她听见夹棍在挤压指骨的声音,那种皮肉脱离的咯吱咯吱声,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令人惊惧。
“说,是不是皇后娘娘指使你劫狱救恭王?”酷吏冷呵。
徐慧倒伏在地,双手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开始微微的抽搐,“你们杀了我吧!是我自己想要救人,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还敢嘴硬!”酷吏横眉怒目,“继续给我夹!直到她招供为止!”
刑房内,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徐慧晕死过去一次又一次,但始终没有吐露半句跟皇后有关的事情。可他们又不敢弄死徐慧,毕竟外头还有个沐王容景垣,纵然被免为庶人,那也是皇家血脉,保不齐哪日突然咸鱼翻身,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一盆冷水泼下,徐慧无力的破开一条眼缝,瞧着那凶神恶煞的酷吏。
酷吏问,“只要你在上面签字画押,咱们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徐慧倒伏在那里,浑身被冷水浇透,身子微微颤抖,指尖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冷气,冷眼瞧着酷吏手中慢慢摊开的供状。上头清晰的罗列着皇后的罪名,包括指使徐慧劫狱救人,打算连同恭王与外头的前朝欲孽一起谋逆造反,几欲弑君篡位。
“如何?”酷吏硬是挤出一丝冷笑,“只要你签字画押,咱们就好吃好喝的待着你,如何?”
“太子殿下和宋贵妃,这是打算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啊!”徐慧笑得冷冽,“果然是好计谋,好狠毒的心肠!只要我签字画押。所有人都会被列为同党,弑君夺位——”徐慧笑得声音直颤,突然一口血水吐在酷吏脸上,“当我是傻子吗?那是死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只要签字,皇后、恭王、乃至于自己的儿子,都会被冠上弑君之名。
她虽然身处宫闱不管闲事,但不代表她蠢。该明白的她还是明白的,弑君之罪,是要死人的!一旦定下罪名,到时候受牵连的会有成千上万人。
酷吏一抹脸上的血水,操起一旁的鞭子就朝着徐慧身上抽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招供为止!”
音落,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在徐慧的身上。
徐慧咬着牙。宁可被打死,也不能签字画押。
那可字字要命的!
自己若被打死也好,至少将来不会连累自己的儿子。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最后徐慧被打得不成人形,拖回了牢房。
白复心惊肉跳,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回过神来。徐慧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成了这副模样。浑身是血,到处可见血肉模糊。
“公主!”她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句,染血的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就这样望着眼前的白复,无力的朝着她笑,“你别怕。”
白复怎能不怕,她虽然死过一次,可是真的没见过这样惨烈的一幕。死人倒也罢了,可这样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夜里睡觉的时候,白复还怕第二天起来徐慧会死。
她正睡觉呢,只觉得后颈突然一凉,而后便没了知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徐慧的精神竟然好多了,昨儿个躺在那儿连喘息都困难,今儿个竟然能站起来了。只不过十指肿胀得厉害,身上的鞭痕依旧清晰。
这人还真是厉害,这样都弄不死。
白复心头腹诽,也没往心里去。
徐慧是个婕妤,位份实在太低,所以入了这大牢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个两个谁都不忌惮她。但今儿个酷吏们没来,宋贵妃却来了,那一番排场摆出来,真叫人心寒。
瞧着牢内的白复和徐慧,宋贵妃笑得温和,“看样子,你们都吃了不少苦头。”
徐慧笑得凉凉的,“不多,就一点。”俄而看了白复一眼,“活络筋骨,也是挺好的。都一把老骨头了,再不疏松一下,来日黄泉路上怕是走不动。”
宋贵妃眸色微沉,“徐婕妤还真是老当益壮。”
“贵妃娘娘客气!”徐慧深吸一口气,十指疼痛,可煞白的脸上还是挂着惯来的笑靥,“妾贱皮贱肉,有劳贵妃娘娘走一趟,实在是妾的荣幸。多谢贵妃娘娘体恤,妾必定铭记恩典,没齿不忘!”
“徐慧!”宋贵妃冷然,“你以为你有多尊贵?本宫不妨告诉你,你儿子早晚会死在南抚镇。”
徐慧心头微疼,依旧保持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你们想一手遮天,绝无可能。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们母子能恣意妄为的。宋贵妃,人在做天在看,当年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你会有报应的。”
“放肆!”明彩厉喝,“你敢如此诅咒贵妃娘娘!”
“这是不是诅咒,宋贵妃心里清楚。”徐慧冷笑,“你欠下的冤债,早晚会有人来收的。”
“那本宫今日就收了你!”宋贵妃冷然,“来人,给本宫好好伺候徐婕妤。什么时候松了口。什么时候本宫就给你一条活路。”
徐慧被绑在木架上,滚烫的烙铁上了腰,白烟腾起,焦皮烂肉的滋味快速蔓延。徐慧的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可她还是要笑,咬牙切齿的笑,“宋翊,你真可怜!”
“你说什么?”宋贵妃冷笑,“你这会都只剩下半条命,还敢说本宫可怜?”
“你想要皇上的心,可皇上——深爱着孟浅云。即便她被你们害死,最后——”徐慧倒吸一口冷气,视线开始模糊,可她还要说,“即便没有孟浅云,你还是一无所有。皇上爱着她。疼着他们的儿子,护着她的姐姐,而你——”
声音越渐孱弱,终于消弭无声。
宋贵妃身子轻颤,袖中五指紧握,“那又怎样?最后赢的人还是本宫!她一个死人,凭什么跟本宫斗!本宫能让她不得好死,也能让她死后魂魄难安。”
“娘娘!”明彩胆战心惊的望着眼前的宋贵妃,低低的喊了一声。
宋贵妃回过神来,笑得何其冷冽,这才敛了心神缓缓坐回去,“泼醒她,本宫话没说完,她怎么能歇着呢!”
“是!”酷吏上前,一盆冷水泼醒了徐慧。
徐慧只觉得身上的气力都被抽离,整个人还有一口气吊着。口腔里,浓烈的腥甜快速蔓延。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脸上,遮去了她的视线,可不用看也知道,宋贵妃还在那里坐着呢!
“还没死吗?”宋贵妃笑问,得意的打量着自己修剪得极好的指甲,“徐慧,如今你的命都落在本宫的手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那些陈年旧账,谁都不会再提起。你要知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赢的那个人,才有资格论古道今。”
徐慧一声冷哼,身上疼得厉害,一颗心早已麻木。她哑着嗓子开口,“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在你眼里,也不过蝼蚁,死了也就死了。”
“你现在死了,不就见不到你儿子了吗?”宋贵妃笑得凉凉的,“你说,若本宫以你为要挟,迫令容景垣自尽,他会不会照做?”
徐慧身子剧颤,“宋翊,你敢!”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宋贵妃缓步上前,“如今太子执掌朝政,后宫皆在本宫手里。皇上命不久矣,这一切已经是定局。偏生得你这样的顽固不化,还敢跟本宫作对,本宫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她突然钳住徐慧的下颚,迫令徐慧直视自己。
“徐慧。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招供这一切都是皇后指使你做的,本宫就饶你们母子一命。本宫言出必践,如何?”
徐慧笑了,突然一口血水吐在宋贵妃身上。惊得宋贵妃连连后退,当下勃然大怒,“徐慧,你找死!”
“宋翊,你给我听清楚,我们母子一心从不惧死。这世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想让我诬陷皇后简直痴人做梦。我今日一死,来日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音落,鲜血沿着她的唇角不断涌出。
“犯人咬舌自尽!”酷吏惊呼。
宋贵妃站在那里,看着徐慧闭上眼睛之前,那怨毒的眸光。身子微微一颤。这让她想起了华侧妃临死前的眼神,不由的突然抬步往外走。
徐慧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天牢,传遍宫闱。
皇后险些厥过去,所幸被苏娘和海长富快速搀住。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宋、宋——本宫不会放过你!你、你——”她呼吸急促,整个人瘫软在皇帝床前,顷刻间泪如雨下。
“皇上!皇上!”她连喊两声皇上,已经泪流满面,“您都听见了吗?快起来吧,再不醒过来,他们母子两个就要把您身边的人,都斩尽杀绝了呀!皇上!当年你没能救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