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弦月轻嗤,“杨侧妃真会说话,不过挑唆别人,意欲借刀杀人,未见得是明智之举。常言道,河边走多了,小心掉下去淹死。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更多的只是落井下石。”
“月宝林的水性不是很好吗?有你在,我为何还怕掉下水呢?”杨寒烟笑得凉凉的。
弦月上前一步,两个女人四目相对,各自心肠,“我不会救你,我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一些。”音落,弦月拂袖而去,“你最好离林慕白远点,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公主都要入府了,这话你该去跟月氏国的公主去说!”杨寒烟挺直了腰背。
弦月止步,回眸望着杨寒烟,“公主那里,殿下会说的,何须我来言明。”
杨寒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主子?”玉奴蹙眉,“公主真的会入府吗?”
弦月轻叹一声,“你觉得呢?”
玉奴不敢吱声。
弦月继续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诸位皇子深陷儿女情长。自古以来,帝王必须薄情寡义,否则如何能稳坐天下,不为外人所惑?情之为物,不知教多少人乱了分寸。前有妺喜亡夏,后有妲己乱商,还有孟——”她顿了顿,眸色微黯,“不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吗?”
“主子——”玉奴轻叹。
弦月摇了摇头,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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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二楼。
还是老地方,还是旧面孔。
苏婉已经不需要再施针,只需要考虑清楚,要不要把这药吃下去。吃下去之后,可就拿不出来了。
“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林慕白道,“这药的药效极为强烈,每个人的体质特殊,我无法保证用在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效果。又或者,是你此生的催命符。婉儿,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可以选择缓缓而至。半年之内,我保证能让你恢复如初。”
可是苏婉等不了半年,等着苏离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她会变成最后的目击证人。一旦苏离坐稳的位置,一旦孩子被天下人认为是恭亲王的种,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苏厚德所有的心思都会留在苏离身上,而她呢——弃子难活。没有人会再在乎她的生死,容景甫只要一句话,她就会从世上消失。
所以苏婉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让自己尽快回复,而后尽快离开齐王府。
齐王府已经留不得了!
苏婉独自一人,无法与他们当中的任何人争斗,除了离开没有第二条路。不,还有第二条路,那就是死!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可她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着。
她才二十出头,大好岁月还在等着她,她不能死,她想自由。
颤抖着端起药碗,苏婉认认真真的盯着林慕白。
林慕白知道她的意思,“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你的丫头我会负责。”
苏婉点头,朝着林慕白微微欠身,而后将汤药一饮而尽。
人生,总要搏一回,且看老天爷能不能垂怜,肯不肯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汤药喝下去,暂时没有反应,苏婉只觉得这药特别苦,苦得整个舌头都发涩发麻。但是她忍下来了,原本让自己复原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既然有机会,她是不会放弃的。
喝完药,苏婉就该回去了。
蔷薇还是早早的准备好了糕点让苏婉带回去,苏婉心里是感激的。可是一时半会她也不知自己除了接受,还能用什么方式能让自己和玉弦,免除饥饿的困扰。
谢过林慕白,苏婉便离开了书斋。
“这药很烈。”林慕白看着门口,顾自低语一句。
蔷薇垂眸,“主子,真的——会死吗?”
“急于求成就得以毒攻毒,她喉间的毒已经与体内的血脉融为一处,除了这样,没有第二条路。我所说的缓缓而治,也不过是想在这日子里,好好的研究一下,如何解毒的法子。可苏婉很聪明,或者是她真的很想离开齐王府。”林慕白轻叹一声,“这丫头真的太倔强了。”
“若是苏侧妃死了,齐王府会不会怪罪到主子的头上?”蔷薇担虑。
林慕白摇头。“我给苏婉治病的事,没人知道。而且——就算苏婉毒发,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是我给的药。苏婉固然是倔强的,但是品性跟苏离不一样。”这么久的接触,这是林慕白对苏婉的感触。
也算是一种,萍水相逢的信任。
端起杯盏,慢慢品酌,林慕白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苏婉算得上是个好人。尤其是看她如此护着自己的丫鬟,便能知晓,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黑狐来的时候,林慕白回到了内阁,她暂时不想让黑狐看到自己如今的面目。
“殿下,那两个人找到了。他们以为自己带着皮面,就不会被人认出来。只可惜,还是有丐帮的兄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甚至于有人亲眼看到二人撕下皮面,扬长而去。”黑狐跪在那里,眸光凛冽,“殿下,此二人是杀是剐,请下令!”
“我有话要问。”林慕白道。
黑狐一愣,而后颔首,“人带来了,就在隔壁屋,卑职马上把他们带来!”
林慕白“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不多时,那二人真的被揪到了帷幔外头。黑狐下手不轻,二人面色发白的躺在地上,一个个捆得跟粽子一样。躺在地上还止不住的哀嚎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为了防止他们逃脱,卑职打断了他们的腿。”黑狐如实禀报。
林慕白点了头,“我只问几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我就会放了你们。”
那二人连连点头,声音无力而虚弱,“我们一定如实回答。”
“是谁让你们乱嚼舌根,提及当年恭亲王妃之死,乃是如今的林侧妃所为?是谁告诉你们,是殿下和林侧妃,逼死了恭亲王妃?”林慕白淡淡然开口,指尖温柔的摩挲着手中的墨玉扣子。
没人回答!
“说!”黑狐踹了脚下之人一脚。
那人闷哼一声,许是真的疼得狠了,这才无力的喘息道,“是、是上头吩咐的,咱们只是、只是听吩咐办事。”
黑狐一愣,“上头?你们的上头是谁?”
两人不敢吭声。
冷剑出鞘,黑狐惯来杀人不眨眼,杀个人而已。对她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二人慌了,连连求饶,“是夜庄主下的命令。”
黑狐眸色微滞,“夜家庄?夜凌云?”
“是!”二人已经遍体鳞伤,此刻还有一口气提着。贪生怕死的本能,让他们存了最后的求生意识。
蔷薇站在林慕白身边,扭头望着林慕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墨玉扣子。当下明白,主子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林慕白干笑两声,“夜凌云!好一个夜凌云!”
黑狐蹙眉,“殿下认识夜凌云?”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何止是认识。”俄而,她冷笑两声,“我一直以为有时候仁慈能换来释然,现在我才知道。所谓的仁慈只是妇人之仁。我险些连自己和孩子都保不住,谈什么仁慈?”
“殿下?”黑狐一怔,随即跪地,“请殿下吩咐。”
“把他们送回去吧!”林慕白口吻低沉。
黑狐愕然,“送回夜家庄?”
“对!”林慕白点了头,握紧了掌心的墨玉扣子,“送回去!”
黑狐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
等着房门重新被关上,林慕白眼底的寒意才逐渐退散。
蔷薇有些担虑的望着林慕白,“主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左手修罗,右手佛。蔷薇,你能懂这种感觉吗?生死在握,一语定乾坤。”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蔷薇不懂,可她就是想说一说。六年了,这算不算她第一次主观性的“杀人”?虽然不是亲手所杀,可——是她下的命令,黑狐只是执行罢了!
“奴婢只知道,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主子的本意是善良!”蔷薇蹲在木轮车旁,目光敬服的望着林慕白,“在奴婢的心里,主子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丁香虽然平时冷言冷语的,可是奴婢知道,她的心里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总有自己的不忍心,可奴婢明白,很多时候自己的不忍心,就会变成刀子,伤害你想保护的人。”
林慕白点了头,“对!”继而红了眼眶。
她也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她不敢仁慈。所有的仁慈换来的是变本加厉,她怎么敢再拿修儿的命去开玩笑?为母则强,她岂敢相让。
只有让人忌惮,才能保得修儿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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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山庄。
夜凌云还真的没想到,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京城,多少鲜血漫过回忆,多少屠戮占据记忆。往事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
“三姨娘出府了。”管家瞧一眼正欲走进院子的夜凌云。
夜凌云眉目微蹙,“出府?她在京城无亲无故,谁都不认识,她能去哪?”
管家摇头,“奴才不知。”
“出府了?”夜凌云的沉思,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她在京城有熟人?还是说,她另有目的?夜凌云突然想起了暗香的姐姐,暗香说过,她是来——
☆、第150章 明恒亲自出手
事实上,暗香站在那个巷子口已经很久很久,久得连身边的奴才都以为她变成了石头。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巷子深处,好像里面会走出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足以令她牵挂不已的东西。
可里头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个巷子,巷子的尽头通向哪里也没人知道。
她似乎对这里特别感兴趣,可又好像有些惧怕,站在哪里始终不敢迈开一步。最后的最后,也只是施施然的转身离开,一直都没有回过头。
夜凌云对于这些事情惯来是不感兴趣的,他如今只想着图谋大业,而后让某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庄主。”管家道,“京城里最近一直都很太平,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有什么新开的店铺之类?”夜凌云随手翻动着账簿,转而拿起了管家递上来的有关于城内,各家店铺的动态。
管家点了头,“今日在咱们的米粮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叫——红坊的胭脂铺。”
“胭脂?”夜凌云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是故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东家是谁?”
管家摇头,“只听说是个女子,至于其他倒也不太知情,不过既然开在咱们米粮店隔壁,咱们留心点也许很快就能知道。”
夜凌云点了头,“不过是个女子,开个胭脂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人留心点就是,还有——最近使团入京,密切注意边关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是!”管家颔首。“对了庄主,上次刚送上去的银子,这会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上头来人,说是让咱们赶紧补上。可现下风头太紧,又逢着使团入京,朝廷却漕运和盐铁管制得更严了。咱们是不是缓一缓,要不然万一被抓着——这种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夜凌云蹙眉,“沅河决堤,朝廷征粮,米粮都送上去了,也没见着多少银子。如今又要来讨银子,真以为我是国库吗?”
管家不敢吱声,听得夜凌云继续道,“那咱们怎么回答上头?”
“还有多少盐?”夜凌云问。
管家道,“约莫还有两个仓库。”
“先把这批盐运出去,把银子补上去。饿着这批蛀虫,来日就得吃我的血肉了。这一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办起事来没见着这么积极,要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更狮子大开口。”夜凌云陷入沉思,“小心点,这批盐数量众多,最好分头运出去,不可有所闪失,否则这个亏空咱们一时半会是调不起的。”
“老奴明白!”管家俯首。
没走两步,只见林婉言远远的站着,神情微恙的仰头望着天空,一个人静静的站着。
夜凌云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你在看什么?”他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
林婉言顾自抬着头,没有回头看她,“我在看燕子,你看这燕子都孵出来了,都要离巢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这儿就是你家,我在哪,你的家就在哪!”夜凌云伸手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掌心微凉,“怎么这样凉?”
“身子不便,所以气血虚亏,不打紧。”林婉言微微一笑。
揽了林婉言入怀,夜凌云笑了笑,“自己的身子,理该好好注意,若是病了疼了,万一我不知情,你该如何呢?改明儿个叫大夫来瞧瞧,可别闹出什么病来。”
林婉言依偎在夜凌云的怀中,笑得这般温柔,“庄主,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有个孩子呢?我好想我们的儿子,他还那么小,就已经离开了我们。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夜凌云的眉心微微蹙起,愈发抱紧了怀中柔弱的女子,“孩子这种事,只能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回来的。”
“那么暗香呢?”林婉言问,“为何她能怀上庄主的孩子呢?”
夜凌云骤然松手,“你说什么?”
“怎么庄主不知道吗?”林婉言笑得微凉,“暗香有了庄主的孩子,可她好像并不想要,所以这会子出去怕是想——”
“残月!”夜凌云一声冷喝,眸色陡然冷到极点,“去把三姨娘找回来!”
残月俯首,转身就走。
哪知刚到门口,便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暗香。
残月的眸子陡然眯起,这是——怎么了?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暗香不悦。
便是刚出来的夜凌云也跟着仲怔片刻,“你去哪儿了?”
暗香不解,“我哪儿都没去,只是去了街上逛逛,怎么了这是?”脖颈后头似乎有些黏糊糊的,掌心也是如此。暗香低眉去看掌心,骇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满手的鲜血,是从哪儿来的?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残月和夜凌云,“这血不是我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夜凌云口吻低冷,话语冰凉。
顺着夜凌云的视线看去,暗香终于看见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车顶上有血沿着车壁不断的往下淌,而她的脖颈只是因为出来的时候被鲜血溅到,掌心下车之时摁在了车壁上。
倒吸一口冷气。暗香脚下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是血车?
所幸残月出手快速,下意识的搀住了暗香。
夜凌云并没有在意,而是快速的靠近了马车,站在了马车前头。眸色微沉,夜凌云冷哼一声,“把车子给我拆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先还处于发愣状态的奴才们,当下冲上去,费力的将整个马车都拆了个干净。
这不拆还好,一拆开,直接把林婉言给吓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紧忙着先将林婉言抬回进去。
暗香屏住了呼吸,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马车顶部,有一具被肢解的尸身。尸快零落,但是还算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是完完整整的尸体。当众人把马车翻开时,惊愕的发现在马车底部竟然也有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尸身的头颅被钉子牢牢的固定在马车底部,那双浑浊惨白的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原来这一路过来,那两具尸体与自己竟然靠得如此之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而她就在中间坐着,一路回来!
虽然跟着林慕白,见识了不少的尸体,可那时候因为有林慕白在,暗香自己也给自己打了气,所以硬着头皮也就上了。但是现在,暗香只觉得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