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卫腾飞麾下的大夫,和随行圣驾的太医都来了,小晚反而有些害怕,弱弱地对凌朝风说:“相公,我没事,我不想看大夫。”
“有我在。”凌朝风安抚小晚,请两位大夫为小晚把脉。
他们摸了摸小娘子的脉息后,互相商量了几句,便询问小晚一些话,一直问到了:“夫人上一次月信是几时?”
小晚没听懂,凌朝风在她耳边低语,才明白大夫什么意思,自己掰着手指头数,可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头奔波,在家休息不过几天,真真是上山入海,且每天从早忙到晚,她没留心这件事,真就给忘记了,倒是再往前在家那会儿,依稀记得是哪一天。
大夫就问:“这些日子,可有过房…事?”
小晚羞得满脸通红,呆呆地不知如何回答好,倒是凌朝风大方:“有过数次。”
大夫跟前,哪儿来的什么羞涩,人家也根本不会在意的,二人商量后,笑眯眯地对夫妻俩说:“小娘子可能是有喜了,但日子不长,脉息尚弱。倘若当真是有了身孕,再过十天半个月,一摸就能摸出来。”
凌朝风怔怔地看着大夫,问道:“眼下有几分真切?”
大夫笑道:“七八分吧,若是内宫千金大夫来,他们更擅长,我们俩一个随军的,一个管急病的,多少有些不地道。”
凌朝风的心突突直跳,将二位大夫送出门,回眸,只见小晚木愣愣地僵在那儿,一脸做错事般的紧张,他的心顿时一片柔软,伏在床边问:“发什么呆?”
“相公,我……”小晚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丈夫,眼眶渐渐湿润,哽咽着,“相公,大夫说的,是真的吗?”
“等我们回家,时间刚刚好,那时候就有准数。”凌朝风捧着她的手,吻了又吻,实则也掩不住面上的激动之情,可他还是努力克制了。
他必须考虑半个月后,能否出真正的结果,倘若不是,现下的高兴激动,会成为小晚的负担,他本不着急有没有孩子,那就更舍不得小晚为此伤心。
“如果不是的,那我怎么了?”小晚问丈夫,柔软的手,颤颤地抚摸他的面颊,“相公,你不高兴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吃多了,馋猫。”凌朝风起身来,将小晚抱在怀中,“若不是,你也不要难过,咱们回家就好好努力就是了,到时候可不许求饶的。”
小晚娇然嘤咛,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哪次求饶,你肯饶我的?最最坏的人,就是相公。”
凌朝风爱不释手,恨不能亲吻小晚的全身,他内心的澎湃和激动,竟是胜过这些日子遇到的一切,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高兴。但若只是小晚吃撑了,那也没什么,不过是提前体验了一把这种兴奋和喜悦而已。
眼下,西罗国军队尚未离开,皇帝和卫将军还有许多重要的事,随行的高官大臣,以及数万将士,对比这一切,小晚和凌朝风实在微不足道。他们固然高兴,可不过是自己的事罢了。
于是并没有引起什么热闹,寒汐则懂孕初不宜张扬的道理,私下和小晚之间高兴,后来皇后也知道了,派人送了些东西来,这件事便打住了。
足足忙了三天,终于到了西罗国人离开大齐的时候。
且说他们遭受暴风雨时,不仅损失了火药大炮,赖以生存的口粮和水也一并沉入大海,为了确保他们能顺利返回西罗国,大齐皇帝大方地提供了所有帮助。
看着西罗国的军船,训练有素地一艘一艘远离海岸,皇帝眉头紧锁。倘若不是那一场暴风雨,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不是由着他们的炮火轰炸海岸,由着这些高大的士兵窜入内陆,大齐的军队,挡得住吗?
哈斯王子即将登船离去,他一手捂胸,向项润鞠躬行礼,碧蓝碧蓝的双眸中,充满了诚意。
他喜爱大齐的文化,敬仰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传奇,但在表达这一切后,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皇帝陛下,西罗国人会将喜欢的一切归为己有,下一次再来,我将带上西罗国最强悍的战船和勇士。”
项润清冷地一笑,气象威严:“最后再好好看一眼我大齐风光,毕竟,你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了。”
船队缓缓远离大齐海境,看着黑影消失在天海相连之处,项润将目光收回,扫视海滩上的每一个人,朗声吩咐卫腾飞:“点兵。”
皇帝在海滩上点兵,气势震天,小晚和寒汐在大营里都能听见,浑厚的吼声一下一下震颤他们的心,寒汐站在门前朝着海滩的方向,竖起耳朵,仿佛想要找出卫腾飞的声音。
小晚默默收拾东西,来时没带什么,这会儿走,当地人送的,皇后娘娘赏赐的,寒汐塞给她的,东西反而多出许多来。她不觉得麻烦,每一件都很珍惜,还计算着回去后,要分给素素,送给张婶。
还有……若肚子里是个小闺女,就该给闺女准备嫁妆了。小晚不自觉地笑起来,摸了摸肚皮,若是个小弟弟,霈儿就该高兴了,出门前他就嚷嚷着,要个小弟弟。
但是小晚的心又一沉,霈儿知道他不是凌朝风的孩子,更明白自己这个娘是从哪儿来的,现在他们有了亲生的骨肉,霈儿会不会难受。
小晚捂着肚子,虽然这样想对自己的孩子不公平,可若新来的孩子会让霈儿受伤害,她宁愿一辈子,只要霈儿一个,反正没来的没见过的,本就谈不上什么感情。
“宝宝,你若真的来了,一定要疼哥哥,哥哥也会很疼爱你。”小晚心中暗暗响,忽然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颤动,小晚被唬了一跳,寒汐却兴奋地说,“嫂嫂,那边放炮了。”
海滩点兵之后,硝烟渐渐散去,皇帝带着皇后,一路沿海滩缓步前行。
在那里还留存西罗国战船的痕迹,每一道痕迹,都在提醒着项润,不可故步自封不可得意忘形,大齐想要真正成为这片大陆的霸主,还早得很。
“这一次没有开战,是朕的幸运,若不然,朕会输得很惨。”皇帝牵着妻子的手,极目远眺,望着茫茫大海,长长地舒了口气。
海浪拍岸,拍得猛了,便淹过帝后的双腿,皇帝的龙袍,皇后的裙子全湿了。
看似温和的海水,却有无穷的威力,脚底下的沙迅速被海水带走,但凡少几分定力,仿佛双脚就会被一起带走。
那一瞬带来的,要被大海吞噬的恐惧,是他们从前从未感受过的。
“皇上……”似烟有些害怕,想拉着丈夫往后退一些,可皇帝巍然不动,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浪涛拍岸的力量。
这一边,凌朝风跟着卫腾飞前来,看见帝后站在沙滩上,由着浪花扑在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加快步伐走过来。
项润见到他们,才终于带着皇后走回岸上,宫女们迅速将娘娘拥簇着离开。
卫腾飞与凌朝风向皇帝行礼,皇帝看着凌朝风说:“对了,朕听说了,凌掌柜的妻子有身孕了?恭喜恭喜。”
“多谢皇上!”凌朝风道。
“不过朕不会对你客气。”皇帝道,“朕要组建强大的海防,需要花费无数金银,国库固然丰盈,但也不能全部投在海边。凌朝风,朕和朝廷,很需要你。”
“能为皇上分忧,是草民的荣幸。”凌朝风道,“草民当竭尽所能。”
皇帝颔首,他又看向卫腾飞,轻轻一叹:“朕该怎么罚你才好,不如这样,以海防建立为期限,哪一日朕满意了,哪一天再把毕寒汐嫁给你。”
卫腾飞看着皇帝,满脸惊愕,却换来妹夫的朗声大笑,示意他们都起身。
项润负手面向大海,指着蔚蓝的海面,对他们说:“朕下一次再来这里,要看见我大齐的战船,将这片海填满。”
“是……”卫腾飞声如洪钟,答应下了。
又过了三天,皇帝在这三天里,带着皇后到处体察民情,询问当地渔业,甚至还办了几件冤假错案,三天后,圣驾便要返回京城。
卫腾飞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皇帝说,如果一个将西罗国勇士打倒的将军要受惩罚,那还有谁愿意来保家卫国。他在离开之前,与皇后一道为卫腾飞和毕寒汐赐婚,虽还未举行正式的婚礼,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自然,帝后离开,小晚和凌朝风也要走了,皇后知道小晚可能有身孕,便要带她同行,坐皇家的大船,要比他们自己一路颠簸,来得舒适多了。
临别之日,寒汐与兄长,与小晚依依惜别,站在岸边不停地挥手,直到皇后带着小晚进了船舱。
“你没哭啊?”卫腾飞看着寒汐,笑道,“今天怎么不哭了?”
说起来,他们这些日子,竟是没有一天能好好私下说句话,折腾到这一刻,连当着帝后的面把合卺酒都喝了,此时此刻,才真正是属于彼此的时间。
“因为你不喜欢我哭啊。”寒汐弱弱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跟了你,我再也不要掉眼泪了。”
正文 210 一样的梦境
“就这么被我留下,嫁给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寒汐,你心甘情愿?”卫腾飞却是道,“倘若你只是不想去西罗国,才委曲求全,我立刻送你走,让你哥带你回家。”
寒汐立时用双手抓住了卫腾飞的大手掌,在男人黝黑粗粝的肤色下,愈发显得一双手嫩白娇小,她要一只手抓一根手指头,才能保证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牢他。
“今天不走,往后就要跟着我吃很多苦,指不定哪天,我战死沙场,你就会守寡。”卫腾飞说。
寒汐惊愕地瞪着这个男人,他们的新婚生活还没开始,竟然就咒自己死,气坏的新娘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新郎的脸上。
不过卫腾飞终究是练家子,及时闪躲,只叫指尖蹭了下巴,他皱着眉头,反过来捉了寒汐的手,说:“我不是吓唬你,是真的。”
寒汐颤了颤,垂下眼眸来想,是啊,他说得没错,带兵打仗的人,一旦遭逢乱世,有今日没明天。
卫腾飞虎着脸问:“你老实说,在山谷里,你是不是故意打我一巴掌?”
寒汐瘪着嘴不说话。
卫腾飞哼道:“爱哭的毛病,打人的毛病,我通通要给你治好。”
寒汐却挣扎了一下,反过来继续抓着男人的手指头,紧紧地抓着。
卫腾飞问:“跟定我了,不怕吃苦,不怕……”
“你闭嘴!”寒汐生气了,凶巴巴地冲着丈夫说,“哪有人盼着自己死呢?就算死了又怎么样,既然你都闭眼不管我了,那我闭眼来追你,你也拦不住。有本事,你就死一个看看。”
卫腾飞大笑,一把将他的新娘抱起来,稳稳地托在怀里往回走,跟随的将士们见这光景,吹着口哨欢呼雀跃,胆大一些地便怂恿他:“老大,亲一口!”
寒汐把脸埋在他胸前,羞得浑身发烫,卫腾飞自然不会让她难堪,将她抱上马鞍,便一路奔回营地。
路上,他对自己的新娘说:“有了你,我就不能老在帐篷里过,明日我们就去看宅子,虽然要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要有个像样的家才行。”
寒汐当然高兴了,她又好奇地问:“可你在这里不走,川渝那边怎么办?”
卫腾飞笑道:“他们就像我身体上的一部分,我在哪里都一样,自然一切都会有妥善的安排,若有擅长水师的人才,我带上一两年,叫会他们如何练兵带兵,我自然就退回内陆。人各有所长,我到现在都不适应海船,何必逞强。”
寒汐说:“那以后不论是上京,还是回川渝,可以沿路带我去见嫂嫂吗?”
卫腾飞笑道:“那是必然的,何况我和凌朝风,还有很多事要办,早晚会见面,自然带上你了。”
寒汐憧憬着:“兴许下次见面,嫂嫂的孩子就出生了。”
卫腾飞问:“那我们的呢?”
怀里一片静默,寒汐不吭声,卫腾飞以为她害羞了,不忍心逗她,不想人家是憋了半天才说:“我们……自己生。”
卫腾飞勒马停下,欢喜地看着怀里的人,在嫩白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寒汐,我会待你好,一辈子都待你好。”
“嗯。”寒汐嫣然,“我再也不打你了。”
这一边,大船逆着江流而行,要一路返回京城,并在半途将凌朝风和小晚放下。
此番随行官员众多,凌朝风不宜太过抛头露面,于是他一直低调尾随在船队之后,而小晚被留在皇后的船上,和宫女们一般,毫不显眼。
自然小晚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被那么多人伺候,叫她很不好意思,她和皇后还是有些生分的,寒汐不在身边,就更有些尴尬。
皇后早就察觉了,她先让小晚适应了一天船上的颠簸,第二天一早,要她一起吃早饭时,才说:“你还是很怕我吗,我们一起商量我哥哥和寒汐的事,那时候不是挺好的?”
小晚点头:“可是娘娘,终究是娘娘……”
似烟挥手命宫女退下,她托着腮帮子说:“小晚,你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梦境?”
小晚摇头,但忙又点头,紧张地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似烟道:“我觉得咱们,好像在梦里见过。小晚,你梦见过一池荷花吗,我们俩,隔着荷花池相望。”
“娘娘……”小晚睁大眼睛,惊愕不已,说话都结巴了,“娘娘,我、我梦见过,在我出嫁前一晚。”
两人一核对日子,果然是同一个晚上。似烟欢喜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从没见过面,其实我在梦里也没看清你的脸。”
小晚连连点头:“我也没有看清娘娘的脸。”
似烟拍拍她的手背,欣然道:“看样子,我们缘分不浅。”但她心下一转,又稳重地说,“可这样的事,会被人当做古怪来看待,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你我藏在心里就好。”
她们一起吃了早饭,之后到甲板上看两岸风光,说着各自的经历,彼此的关系也渐渐热络。
然而,跟在皇后身边,虽然被照顾得很妥帖,小晚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丈夫。这日用过午膳,她便鼓起勇气对皇后说,她想和凌朝风在一起。
似烟自然应允,命人用小船,把小晚送去了她的丈夫身边。
船队途径白沙河附近,凌朝风带着小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帝的队伍,小晚本还惦记着要去向娘娘道别,但凌朝风说,他不宜太张扬,将来有机会,再见不迟。
他们坐船进入白沙河,一路到了白沙河码头,那么巧今天大庆带着霈儿来码头玩耍,自然是霈儿知道爹娘今日靠岸,主动缠着大庆来的,小晚上岸就看见儿子,欢喜极了。
可身体不饶人,她抱着霈儿没多久,胸前便是翻腾,撒开手跑到河边一阵呕吐,大庆在边上看着,才当爹不久的人,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凌朝风示意他别张扬,请他去镇上把大夫带回来。
一家子回到客栈,张婶听闻小晚可能有喜,又高兴又担心,说她这么弱的身子骨,如何经得起颠簸,偏偏来来回回没个消停,将凌朝风好一通埋怨。
小晚歇了半天,大庆带着大夫来了,距离上次把脉,又过去十多天,这回大夫只稍稍摸了两把,就笑眯眯地对众人说:“小娘子有喜了。”
客栈里喜气洋洋,霈儿趴在床边问小晚:“娘,我要有弟弟了吗?”
小晚说:“也许是妹妹呢,霈儿啊,如果是妹妹,你喜欢吗?”
霈儿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