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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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签-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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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没特别想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也没有特别想吃的。”
  两个对吃都十分随意的人,没有去那热闹的酒楼,走着走着,见了个还未收摊的面摊,没有旁人,便过去点了两碗面。
  因位子是在巷子,风口被挡,两人坐在里面也不觉寒冷。反而因为不那样热闹觉得舒服自在些,本就不是喜欢喧闹的人,在这儿正正好。
  面还没上来,谢放又去街道上的摊子上买了许多吃的回来,简简单单的一碗面,也变得不简单了。
  阿卯温温笑着,没有怪他买这么多要吃不完了。
  远处炮仗声已响,烟火冲天,映得这巷子都染了五彩光芒。阿卯往天穹看去,眼底也烙进了这光泽,在谢放眼中,明艳动人。
  两人坐的位子不显眼,但认得他们的人,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谢大哥?”用过年夜饭正和父亲外游的秦游顿住步子,就要往那走。
  秦老爷沉声:“你站住,是没瞧见旁边还有个姑娘么?”
  秦游说道:“看见了,那是阿卯,我也认得。”
  秦老爷朝那边看着,不过是清冷的摊子简陋的小桌,但却让他看出几分温情来。这样毫无戒心不带一根刺的谢放,他从来不曾见过。他的眼底满含长者的温和神色,说道:“哪里又你这么没有眼见力的人,就让他们两人好好吃个团年饭吧。”
  秦游不由笑笑:“爹,他们两人整日都在一起,我大半年才能碰见他们一回。况且,上回喊人假扮富商,刺激韩光的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我还想去问问。”
  “你谢大哥办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有需要,会再来找我们。”秦老爷又道,“而且……在韩府的‘整日’,哪里比得上外头的‘片刻’,你怎会不懂?”
  秦游微顿,似乎明白了父亲劝阻的用意。他往那边看了看,是啊,如此安和温暖的气氛,他过去实在是不合适。他释怀道:“我明白了,走吧,爹,我们继续看花灯去。”
  不知有友人路过的谢放和阿卯吃完面,也一起去看烟火。
  冬夜寒冷,离开避风的巷子,两人出来就觉得寒风刺骨。炉子里的炭灰已经不热了,阿卯搓了搓手,想把手藏在披风下。可见谢放也搓手,低眉想了想,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抬眼看他。
  姑娘的手指牵扯着他的尾指,尚能感觉到丝丝暖意。谢放朝她手掌轻滑,牵住她的手:“人多,怕你走丢了。”
  阿卯笑笑,这街上哪里人多。就算真的很多,在彼此眼中,也不多。
  远处烟火冲天而上,在阴暗天空绽出五彩光芒,火树银花。
  &&&&&
  若是往年,此时的韩光已经在外面和朋友喝酒玩乐了,而不是守在家中,没有想出门的心思。
  父亲病重时,韩光并未觉得日后肩上的担子会重,因为他想,父亲不信任他,或许家中生意他会交给二叔,而不是交给自己。
  他对父亲临走前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他的二叔一事,可以说得上是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扎得他十分烦闷。
  风中隐隐有幽香传来,像是寒冬中有花绽放,香气淡淡,在冷冽寒风中,令人舒心。
  韩光缓缓偏身往香气袭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柳莺正过来。等她到了近处,两人彼此问了个好,柳莺又道:“你爹刚睡下,你姨娘陪着,让我先回去歇着。”
  “嗯。”
  自上回两人将话说开后,便没有再有什么逾越的举止,甚至连话都止于简单的问候。
  韩光默了默又道:“我也回房了。”
  柳莺略微意外:“二少爷不陪着老爷,他若醒来,第一眼就见了你,定会很高兴。”
  她说这些话像是下意识有私心,她也想韩光能好好继承家业,这样一来,对她和成儿,都好。至少她相信,韩光不会薄待他这个弟弟。
  韩光忽然苦笑:“爹怎么会想见到我……他此次去山庄,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了我二叔。在他回来后,我姨娘委屈问话,他便跟我姨娘说,他的儿子不是只有我一个。”
  柳莺见他面露痛苦,似乎着实是被韩老爷伤了心,也不怪他难受,毕竟府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韩光为了这个家改变了许多,早出晚归,的确费了很多心思。结果到头来,却换来亲爹的戒备。
  她说道:“不会的,大少爷无望,你也不必想着成儿。因为成儿有我这样的生母,所以不管成儿日后如何有出息,老爷都不会让他继承家业,你大可以放心。”
  韩光一顿,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害怕成成继承家业,我只是……”
  柳莺轻轻点头:“不过是寒心罢了……你爹猜忌心重,你不知道么?唯有做到最好,让他信你,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将自己想得累。不说你吧,你瞧瞧谢管家,一个外人,因为忠心,都能让你爹信任,更何况你是他的亲生儿子。”
  自己一直没有想通的事,被她三言两语给点化了,非但从那泥潭中出来了,还想得透彻。
  “我明白了。”韩光见有下人从父亲房中出来,对她低低道了一声“谢谢”,就自己先离开。
  这一次,终于不是柳莺先走。柳莺只觉这韩家二少爷,比之前更加成熟,做事不那样冲动了。
  韩光想去找谢放商讨一下年后的事,但没看见人,捉了个下人问,下人说是和阿卯一同出去了。韩光心底倒生出一股嫉妒来,夹着三分羡慕,失落回了院子。柳莺已经走了,两人没有再碰面。
  琴姨娘听见儿子回来,瞧瞧在床上沉睡的丈夫,起身去了外头,让下人好生照看,自己寻了儿子去偏房,要和他说事。
  夜已深,冷风急扑,进了屋里就暖和多了。
  韩光还未脱去披风,琴姨娘就唤声:“光儿快过来。”说罢又屏退了下人,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姨娘。”韩光坐到小榻上,倒了杯茶水给她,问道,“什么事这么紧要?”
  “你爹方才清醒时,让我拿了纸笔给他,写了一份遗嘱。”
  韩光完全没想到是这种事,略一惊:“爹怎么就不避讳避讳这种事。”
  琴姨娘暗道儿子果真是敬他爹的,否则第一个反应怎会是这个,不似她,头一个想到的事,就是这遗嘱到底会怎么写。她说道:“你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已是神鬼不怕了。这不是姨娘要跟你说的,姨娘想说,那遗嘱处处都是为了你好,二房一点好处也捞不到,你爹到底还是疼你的。”
  听见最后一句话,韩光的心底可算是彻底舒服了。他笑了笑:“我就知道,爹不会让我寒心。”
  琴姨娘也高兴,如今有没有丈夫她都无所谓了,只要儿子欢喜就好。她稍有迟疑,不知应当不应当将柳莺的事告诉他。
  这遗嘱上说了要柳莺陪葬,到时候是勒死还是毒死皆可,她死后便说她是殉情,再葬在韩老爷坟墓旁。
  韩光能继承家业的前提就是,柳莺必须死,否则遗嘱无效。
  琴姨娘感叹韩有功真是个自私无情的人,她知道他是怕他百年后,生得美艳的柳莺耐不住寂寞去寻别的男子,只是……她跟柳莺打过交道,这女人虽然出身青楼,但其实跟她一样,都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儿子,是个识大体的,可偏偏碰见了韩有功疑心这样重的人。
  韩光见她欲言又止,耐心等了一会,只见母亲的脸色越发难看,十分挣扎的模样,便问:“姨娘,怎么了?”
  琴姨娘叹气,许久才缓声说道:“你爹的遗嘱上,还有另外一件事,在你爹过世后,唯有先办了这件事,家产才能真正算是你的。”
  “什么事,这样紧要?”
  琴姨娘说道:“你爹死的当天,柳莺也要……陪葬。”
  韩光愕然,手中茶盏悄然摔落,碎了一地。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天寒地冻; 冻得人心都冷了。
  韩光惊愕得半晌无法回神,琴姨娘知道儿子虽然纨绔,但没有经历过这些凶险的事; 别说他;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惊胆战。
  “你爹太狠心了; 对不对?”琴姨娘叹道,“可是我倒是明白你爹的想法; 他喜欢柳莺; 也怕他死后柳莺勾搭别的男子; 给黄泉下的他戴顶绿帽子。所以他要柳莺也陪葬,跟她一起死。”
  韩光脸色惨白,已然失语。他惊父亲的毒辣; 也痛惜柳莺的宿命。她满心以为跟对了人,能安安心心在这韩家过日子,谁想……
  她一心对待的男人,却想要她的命。
  琴姨娘见儿子似乎被吓着了; 忙唤了他一声,将他喊回神,叮嘱道:“此事你万万不可以外传; 这是柳莺的命……怪不得我们母子的。唯有她死,你才能继承家业。姨娘知道你心善,你也不必惊慌,指不定你爹长命百岁; 柳莺身子这样差,或许会比他走得早。”
  这些话完全不能安慰到韩光,他不会要她的命,可他替柳莺痛心。
  “儿子知道了。”韩光起身时,脚底微疼,低头一看,正好踩在满地碎屑中。那锋利瓷片似乎扎进了鞋底刺伤了脚,他怕母亲担心,没有说出来,回自己房里去了。
  回到房里,韩光还没有完全回神,满脑子都是母亲告诉他的话——柳莺要陪葬,柳莺要陪葬。
  他紧紧握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狠心,她好歹是韩成的生母啊。
  他头一回发现,他的生父是这样可怕的人。
  韩光心神不宁,细思后唤了小厮,说道:“谢管家回来后,你让他过来见我。”
  “是。”
  谢放回来得有些晚,出去的时辰已不早,到处走走看看,又是和阿卯在一起,就忘了时辰,快到子时才归来。他送阿卯到了丫鬟住的院子,见她进去,这才往自己屋里走。快到门口,就看见韩光身边的小厮在门口搓手哈气,似乎冻了很久。
  小厮见了他如见救世佛祖,忙过来说二少爷要见他。
  等谢放到了韩光屋里时,正好是子时,外头又响起了爆竹声响,欢庆新年。
  韩光已经喝了两壶烈酒,满屋飘着酒香,人也有些醉了。他见了谢放就捉了他的胳膊,说道:“我爹……要杀人。”
  谢放神色微变,将韩光扶坐到椅子上,沉声:“少爷在说什么糊涂话?”
  “我没有胡说……”韩光说道,“你去帮我叫柳莺房里的婢女阿喜,让她传话,说我要见柳莺。”
  谢放离开不过一两个时辰,可韩光说的话他却听不明白了:“二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韩光并没有醉酒,他只是觉得心头惊怕、烦闷,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我爹给我姨娘留了份遗嘱,上面说待他百年后,家产都会给我。可前提是,我们必须杀了柳莺给他陪葬,伪装成殉情,才会将家产给我。”
  谢放知道韩有功是个冷血绝情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要柳莺陪葬。他惊了惊,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二少爷你……不想这么做?”
  一语就令韩光明白他听懂了他的话,理解了他的意思。韩光更是珍惜这朋友,为他懂自己而欣慰:“是,我不想这么做……谢放……我信你,所以我想请你帮这个忙,我要见她一面,告诉她这件事。我会为她筹措钱财,让她离开韩家,远走高飞,再不要回来。”
  走了一晚的谢放闻言,不由坐下,拧眉沉思。这件事来得突然,有利有弊,但对他的计划而言,似乎利更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韩光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你觉得她不会信我,对不对?她会的……她会的。”
  谢放微怔,他看得出来韩光喜欢柳莺,可这句话分明也在告诉他,柳莺也对韩光有好感。他微微讶然:“四姨娘她跟你……”
  “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事。”韩光不愿他误会柳莺,立即解释道,“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是韩成。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姨娘,所以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事。她有她的底线,我也有。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爹虽然九死一生,可谁能保证他就一定比柳莺长命。柳莺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每说一句话,谢放就在脑海里铺一条路,他说得越多,那通往彻底报复之门的路就越宽阔,越多。
  谢放甚至可以设计让韩光和柳莺发生些什么,将韩有功气个半死。
  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两个人,一举将韩家彻底摧毁,那连三个月都不用,只需三天。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诱惑得谢放都觉不能冷静。意外的发现,像天赐的运气。
  “我去叫阿喜,让她转告柳莺与你见面。”
  韩光重重点头:“谢谢。”
  谢放微顿,没有多话,去找阿喜了。
  管家要找个下人,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他将这话告诉阿喜时,阿喜歪了歪脑袋不知这大半夜的二少爷为何要见自家小姐,可有管家在,二少爷又是琴姨娘的儿子,应当是为了老爷的事吧。
  她应了一声好,就去请示柳莺了。
  柳莺闻言也觉意外,正要洗漱睡下的她取着耳坠,沉吟:“这个时辰……”她看看天色,有些迟疑。
  阿喜又道:“管家说了,您若是迟疑,就再让我转达一个字。”
  柳莺笑了笑,觉得这管家真是会猜人心思,她几乎不用问就知道自己肯定会因为那个字出门一见,可还是问道:“什么字?”
  “急!”
  &&&&&
  柳莺要和韩光见面,只是传话人的谢放并不用跟随。
  走在路上的他还在想,韩光和柳莺的事。
  是否要利用两人?无疑,利用他们的事,可以击垮韩老爷,但同时也会毁了他们两人。
  谢放不讨厌韩光,也同情柳莺,柳莺待阿卯好的事他也记得。
  可酝酿了那么多年的事突然有个绝妙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也有所挣扎。如果是阿卯的话,她会组怎么样的选择?
  “管家。”
  像是出现了幻听,谢放竟然听见阿卯的声音了。但夜已深,阿卯怎么会出现在这。
  “管家。”
  谢放终于转身,真看见了阿卯。
  阿卯笑着看他,问道:“你在发什么呆?”
  “你怎么会在这?”
  “去厨房打了桶热水回房梳洗。”阿卯放下手里的桶,那桶里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提桶的手熏得有点烫。她几步向前,用手贴在他的脸上,“看看你,站在这想什么事,脸都冻成紫色了,快回房吧。”
  “阿卯。”谢放握住她的手,“我刚才去替韩光办了一件事。”
  “什么事?”
  “替他约见柳莺。”
  阿卯微惊:“现在?”
  “对。”
  “这都……什么时辰了。”阿卯不确定地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子时,这大半夜的,他们一个姨娘一个继子,还要谢放做牵线人约见。
  谢放微微朝她俯身,低声:“韩有功立下遗嘱,要琴姨娘和韩光在他死后,将柳莺也杀了陪葬,韩光方能继承家业。”
  阿卯的身体狠狠地一震,瞪大了眼惊愕道:“韩有功简直是畜生!”她气道,“他在害怕什么?怕四姨娘不守本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四姨娘是娇艳,可她一门心思都在四少爷和韩老爷身上,韩老爷他怎么就……”
  她无法理解,无法原谅,她原本以为韩有功对邵家所做的事已经足够让她觉得罪大恶极,可如今柳莺一事,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管家,我以为,一个人的心再黑,也会滴出一滴鲜血,可韩有功……他的心是黑的,里里外外都是黑的。”
  谢放抱住颤颤发抖的她,轻声安抚:“他的心,从来都是黑的。你不必想他如何阴狠毒辣,只是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韩光为什么要去告诉柳莺,柳莺又为什么会答应赴约?”
  阿卯的思绪混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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