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以为她真的会死的!她怕死的……她的家仇未报,沉冤未雪,她不能死……
只希望她冒着这样的风险,能够提醒那个女子……那到底是哪里来的女子!
高嬷嬷远处看见了云岚出来,手上脸上都是狼狈血迹,不禁冷笑了一下。
……
里面,皇上进了内室,果真看见了一名女子,正斜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拈了把海棠花落的团扇搭在极纤细的腰间,阖眼睡得香甜。只好似被方才的动静惊扰,眉间微微蹙起,睫翼轻轻颤动,引人怜惜。
皇上一时看愣了,心里不由得轻叹了声,海棠秋睡,暗香迷醉。
他静静看了半晌,却转身走出去。
十一公主惴惴不安在外面等着,既紧张又期待,生怕父皇不喜欢那个女子,还要将她打回冷宫。却见父皇转身出来,神色和蔼地招手让她过去。
她忙走到父皇身边,轻声问:“父皇,你可喜欢她?”
皇上拉着她的手问,温声问:“承曦,你是在哪里碰见的人?”
十一公主不敢说是冷宫附近,一来怕这个妃子是犯了什么大错的,父皇想起来要恼,二来也怕父皇怪罪她没事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于是撒了个小谎,道:“我在御花园里见到的。”
怕被盘问御花园哪里见到的,她赶紧说了别的:“父皇,她好不好看?”
皇上点点头,眼里露出了一丝笑来,“好看。”
“那,父皇喜不喜欢她?”
“喜欢。”
十一公主脸上的笑突然一收,有些失落地问:“比喜欢母妃还喜欢吗?”
看皇上皱了眉,她赶紧道:“没关系的父皇,她也喜欢她,父皇若是宠她,我不会恼的!”
皇上眉头舒展开,摸了摸她的头:“承曦懂事就好。”思索了一阵,又道:“承曦先去别处玩好不好,父皇今晚陪你用晚膳。”
十一公主喜地眉开眼笑,点头道:“御花园的几株金桂开了,芳香扑鼻的,我带云岚去摘了,做桂花糕给父皇吃!”
又凑过来小声道:“父皇放心吧,今日淑妃不在棠香宫!”说完便拎着裙子跑了出去,笑得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她不仅懂事,她还隐隐约约知道父皇要与那妃子做什么的,就是那样,妃子才叫受了恩宠……正好趁着淑妃不在,恶心恶心她,谁叫她平日里总是惺惺作态的,哼!
看她跑出去了,皇上才抚了抚明黄袍角,淡淡地问了一句:“今日淑妃不在吗?”
福安公公心里狂跳,却不敢劝,只低声答了:“禀皇上,淑妃娘娘今日携八皇子、十公主省亲了。”
皇上听了,眼里漾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如此,甚好。”说罢轻轻看了一眼福安,复转身进了内室。
福安垂手立在外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皇上那一眼的意思,是让他看好了,别让人打扰的意思。他也明白这位的性情,于这种事情上向来是荤素不忌的,高兴了就临幸,腻了就抛开,只要看上了就要了,想当年……不,别想了!
福安赶紧打住了,转眼看了一眼里边,心道也不知道十一公主带回来的是哪位妃子,得皇上这样意外和高兴,竟也不管这里是十一公主的寝殿,这若是传出去……罢了,有他守着,还能传出什么来!
……
江婺睡得确实沉。
梦里回到大学寝室,一个爱做饭的室友正在下面,其他人在聊天,突然宿管阿姨来了,她们手忙脚乱地收锅收碗,不小心摔碎一个,呯呤乓啷的,间杂着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十分嘈杂,吵得她眉头皱起来……待平静下来,她才又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
忽而江婺感觉脸上一热,似是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偏开脸,转了个身,摆脱了那手。
然后她听到了男人的笑声,然后腰上微动,好像有人想解开她的衣服……她一惊,猛地睁开眼来。
真的看到一个男人!靠得很近!!在解她的衣服!!!
江婺吓得立刻清醒了,往后一退,一边瞪着他问:“你是谁!”
皇上见她醒来,也不慌不忙,倒是欣赏了一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才笑问:“你又是谁?”
他眼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他确认他没有见过这名女子,否则他一定会记住的。
她不是令人惊艳的长相,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忍不住想亲近。她与他在后宫见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同,身上有种令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这样年轻,她是谁?
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被他临幸了就是他的女人了。不过既然她醒了,还是先问一问。
“我……”
江婺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大学寝室,而是穿到古代来,迷失在无殃的巨大的家里了!
然后应该是被无殃的姐姐还是妹妹捡回她的院子里,然后她……睡着了!
江婺理清楚身在何方,再看看眼前这个长了胡子一脸深意的男人,心里暗暗叫糟,这不会是……无殃和承曦的那个有着无数小妾纵情声色而漠视孩子的渣爹吧?(唔,真相了)真的把她当成小妾了?
江婺愣了两秒,当机立断要走。
结果皇上手一伸,就将她拦在了榻上,眯了眼道:“嗯?是要去哪儿?问你话,你还未回呢。”
江婺被他拦住了,往后又是一退,靠到了墙壁,顿时心里一沉,“你要干什么!”
她的衣带被扯开了,这一动,衣服就散开来,自己尚未察觉,皇上垂眼看去,看到一小片雪白起伏的弧度,眼里顿时一暗,不再多问,欺身压上去。
江婺大惊失色,推了他一把:“滚开!别靠近我!”
可是男女天生力量差别,她怎么推得动!
皇上兴致上来,也不管她知情不知情、识趣不识趣,一伸手将她挣扎的手握了箍在她头顶,另一只手就要去脱她的衣服。
江婺吓得浑身都发抖起来,没想到穿越过来还会遇到这种事情的,难怪无殃一直不让她出去,果然外面有洪水猛兽,他的小院才是安全的!
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喊也喊不来帮手,估计不自救没人能救自己了!
眼看着自己的衣服都要被脱光了,江婺赶紧放弃了挣扎的力道,放轻了声音道:“你你你……你别用强的,我、我自己来,我自己脱。”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她害怕地声音都发抖。
皇上看她识趣,倒也从善如流放开了她的手。毕竟他从没想过这些女人是真正不想要他临幸的,甚至他还认为这个女子就是故意利用承曦邀宠的。不过没关系,他恰好看得上罢了。
江婺双手一得自由,立刻放了下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伸手到他腰间,装作要替他脱衣服的样子,取出一支防狼电棒……
皇上猝不及防,被高压电流电得浑身痉挛,昏死过去。
确认他被电昏了,江婺这才放下心,捂着嘴猛地喘了几口气,加速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回过神来她收好防狼电棒,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这时,一个矫健而轻盈的身影从窗户翻进来,江婺吓得差点尖叫起来,还好及时发现了对方是广常!
她顿时惊喜:“我的天,广常你终于来救我了!”
广常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衣衫不整的她,愣了一下立刻撇开眼,这一撇开眼,还没来得及脸红就看到了倒在榻上人事不醒、衣衫凌乱的皇上……
他再转回去看着江婺,一脸的震惊和心痛:“您……”
江婺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压低了声音解释:“啊你不要那副表情!他昏死过去了!我没事!”
广常才松了一口气,低了头静静等她整理衣裳。
江婺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吓死人了!我要去找无殃!”
“您受惊了。”
广常带着她轻手轻脚地往外走,照样从窗台翻出去。
然后一路带她回到了西宫,仍不从大门进,也像那天晚上出去一样,翻墙进去。
当江婺终于看到无殃,就被他紧紧抓住了。他抿着唇,垂眸道:“再不让江婺出去了。”
第41章 噩梦
因为长兄之长子成婚, 淑妃特意请了旨, 携一双儿女回娘家观礼,使徐府更显尊荣, 热闹更添三分。
毕竟是宫妃外出, 不好多留, 淑妃下午便回得宫来,步辇在棠香宫门口刚停下,就见皇上满脸怒容、大步而出,她心下惊讶,当下也不敢多问,只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八皇子、十公主也跟着行礼。
皇上看也不看,拂袖而去。
“父皇怎么了, 生这样大的气。”
“不会是承曦又犯了什么错罢。”
淑妃听得孩子们的猜测,眉头一拧,转头对他们道:“不要说这些,只要父皇不是冲着你们发脾气……好了, 进去吧。”
皇上一路沉着脸, 回去之后立刻下令着人,不论任何代价, 即便翻遍整座皇宫,也要查出那女子的下落。寻着了也不必声张, 直接带来给他。
然后才吩咐请太医过来。
福安心下暗惊, 却不敢多问, 赶紧去请了孙太医来。
孙太医一把年纪了, 胡子花白,却精神矍铄,乃太医院里的圣手。皇上没月里的平安脉一向是他负责的。
他摸着雪白的长须认认真真把了脉,面露担忧,道:“皇上虽龙马精神,身强体壮,但不知为何有些心律不齐,肝火旺盛?”
皇上不悦:“可有什么大碍?”
“没有大碍,”孙太医叹了一口气,“只是皇上神色疲倦,可见是政务操劳,夜里睡不好,虚火太盛,长此以往,精神容易恍惚。待老臣开几副药调剂,还请皇上按时吃完,注意休息。”
皇上满脸疲倦,阖眼唔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福安忙领了孙太医到了外边,待他写好了药方,忙接过着小太监立刻去抓药,才恭恭敬敬道:“孙太医辛劳了,外头步辇已备好了,您请回吧。”
原是孙太医年纪大,皇上又十分信任他,不让他告老还乡,担心他手脚不灵便,给他步辇来去的优待。
孙太医却摇摇头,推辞了,“听闻贤妃娘娘体态不舒,老臣顺道去看一看,路不远,老臣也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不必步辇了。”
福安听了讶道:“贤妃娘娘病了?”
孙太医道:“说是犯了头疼的病。”说罢一拱手,提着药箱,迈着缓慢而稳当的步伐往静华宫去了。
福安转回皇上身边伺候,却听他睁开眼道了句:“贤妃?”想来是听到了方才外边的交谈。
又闭了眼道:“罢了,左右今晚也是要去的,朕先睡会儿,你去知会一声吧。”
福安自去准备不提。
皇上睁开眼来,按了按扔隐隐作痛的腰间,脸色沉凝地可怕。半晌他在龙床躺下,极快地便沉沉睡去。
只是梦里不安生,梦里尽是些面孔模糊的女子。一时是个冷冷而端庄的,在远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似有讽刺意味;一时是个妩媚而妖娆的,红色的宫装层叠飞扬,若春桃之艳丽;一时又是个温柔淡雅的,她有一张令人心安的脸庞,明眸透出的柔光令人忍不住想靠近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突地,那女子化为一只猫,猛地窜进他怀里,亮出爪子在他腰间狠狠抓了一爪子,撕裂了龙袍,抓破了皮肉,一阵清晰的剧痛使他猛地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额上已是汗津津。
“皇上。”
外边静候的福安听到动静,忙进了来,已是见怪不怪,却也不敢多看,只躬身道:“皇上,底下已按照孙太医的药方抓好了药,又熬煮出来,陛下可要用药?”
皇上不语半晌,才抬起中衣袖子擦了擦汗,勉强稳住了气息,哑着嗓子道:“端进来吧。”
福安遂从小太监托着的托盘里,亲手奉了那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汁来。
皇上接过去一口饮下,待福安取下了空碗又递上雪白布巾,他擦了口才淡淡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福安道:“酉时了。”
皇上转头去看那半开的窗户,外面天色果然慢慢暗下来了。
他收回眼道:“伺候我起来,摆驾静华宫吧。”
福安忙轻手轻脚地上前,替皇上穿戴整齐,方问:“皇上,可要传晚膳?”
“传到静华宫吧。”
接到了消息,贤妃早已在静华宫等候多时了。看皇上脸色不好,少不得关怀两句:“皇上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没什么。”皇上淡淡地,看了眼贤妃,难得也问了一句:“先前听孙太医说,贤妃今儿个不舒服?”
贤妃闻言不由得抬手抚了抚偏额,轻轻地笑了笑:“是头疼的老毛病了。不过孙太医杏林高手,妙手回春,新研制出了一味奇香,室内燃之可使人清神醒脑,缓解疲劳,舒缓心绪。臣妾在香炉里烧了一支,果然好些了。”
皇上似有所感,嗅了嗅带着一丝奇异香味的空气,转眼看到壁前香炉青烟袅袅而起,眉间没由来地舒展些许,轻声道:“怪不得朕从进来起就觉得有股好闻的味道,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道:“这香用着既然好,边让太医院多送些过来罢,贤妃可要保重身体。”
贤妃听了这话,低头掩住了唇边的一抹讽笑,复又抬头感恩:“臣妾谢过皇上关怀。”
用了膳,稍作梳洗,皇上仍宿在静华宫,由贤妃侍寝。
只是原本在这里都能睡得好些的,这晚却越发噩梦频生,梦里光怪陆离,尽是些陈年的旧事、不详的画面……
半夜皇上又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贤妃起来给他擦汗,脸色担忧,轻声细语:“皇上怎得这样寝不安席,可是有什么困扰着,不得释怀?……”
“贤妃!”皇上突地喊道,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把紧紧抓住她替他擦汗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睁大着一双带了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竭力地看着她,额上冷汗直冒,眼里几乎是带了一丝绝望。
他问:“贤妃,为何我总是梦到她,为何?”
贤妃被抓疼了手,轻轻蹙眉,似有所惑:“皇上梦到了谁?可是洪贵妃……”
“不是她!”皇上大声地打断了她,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唇里嗫嚅几次,终于说出了那话——
“是玉葫……庄玉葫!”
他眼里血红起来,带了一丝不易令人窒息察觉的恐惧,“我为何总是梦到她!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为何总是在能力纠缠着我!”
贤妃低了头,似是在静静思索,半晌才开了口,语速极慢:“或许……是庄姐姐心里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吧。”
皇上一把丢开她的手,怒道:“她个淫。娃荡。妇!她死了一了百了,她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贤妃默然半晌,道:“皇上既然这样想,便是心中坦荡荡,那又何必管她呢。”
又笑了一声,劝道:“皇上,夜深了,明早还要上早朝呢,快睡了吧。”
“朕睡不着,朕睡不着!”
“何以睡不着?”
“只要朕一闭上眼睛,她便出现在梦境里,冷冷的笑容,教人心寒不已!”
贤妃轻叹一句:“唉,庄姐姐这又是何必呢?皇上问心无愧,何必在意她——睡吧,皇上。”
“不!”他又一把抓住了她,脸色难看地问:“你说,她到底放不下什么!”
“庄姐姐所出,大公主已经没了,还能有什么。”黑暗中,贤妃轻轻的声音传过来,“自然是,她的皇儿啊……”
皇上心里一震,说不出话来。
贤妃继续道:“皇上将孩子关在西宫园子,不闻不问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