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昨夜; 我总觉得我与江寻的心更近了一寸; 然而一觉醒来我才知那是错觉。
此时的江寻单手撑头看我,日光映照在他脸上; 光线温柔; 眉目似山河; 清雅开阔。
他一言不发; 唇也是抿得死紧。
我心道不好; 颤巍巍问:“夫君,怎么了?”
半晌; 江寻质问我:“你认识我吗?”
“什么意思?”
“这屋里有我的画像; 落款是你。”
我皱眉;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我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何处画过江寻?
啊!知道了,这个事情略尴尬。其实那画并非我所作,是我拜托画师画的,毕竟丈夫在外厮杀,妻儿在家总要依托些什么; 否则展现不了我对江寻用情至深的事实。
于是我等画师走后,盗用他作品; 题上自己的名; 这般日日观摩才显深情。
戏要做足; 每日我都刻意少吃了一碟酱油肉,睹物思人。
瞒不下去了,我决定招了,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倒:“好吧; 是时候让你得知真相了,其实你是我的……”
“兄长?”
“嗯?”等一下,这是在演,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我明白了,你我相恋之事无法让爹娘接纳,于是约好一同殉情,若有来世,再做一对鸳鸯。就在跳崖那日,我情深者先跳,你情浅者逃之夭夭。所以我满身伤痕,皆是拜你所赐。你内心煎熬愧疚,这就将我买回来,囚禁府中。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此番我便是来索命的!”
“……”等等,你入戏太深了,不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其实你是我夫君。”
“哦。”江寻闻言,略感乏味,躺了下来。
“你是我亲夫君,亲亲的那种。”
“你是指,我是那个始乱终弃的男子?”
“没错。”
“……”江寻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他再问:“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还是挺坏的。”
“若是坏,夜里你会粘缠我,要跟我睡吗?嘴里没有半点真话,从前我喜欢你哪点?”
我颇委屈:“当年还是夫君苦苦求娶我,如今忘记了,便将我比作路边草芥。”
江寻叹气,捏了捏我脸颊软肉,道:“不过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吗?”
他抚了抚我长发,温柔似水地倒:“你知我为何在黑市里肯跟你走吗?”
“不是我将你买下的吗?”
“我是良家客,若是我不肯,谁能强迫我?”
“那是为什么?”
“我心悦你,欲求娶你。”
“……”我的心疯狂搏动,然而没甜多久,我就想起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当时是想放纵自己,去寻面首,并不是想为亡夫守身如玉,这就很尴尬了。
江寻仿佛也想起了这件事,他话音儿一转,咬牙切齿道:“不过黑市这等污秽之地,我用情至深的夫人怎会去淘人呢?她不是此生非我不嫁,待我情深意重吗?嗯?”
我舔了舔下唇,求饶:“夫君,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不过是偶然路过,你要信我。”
“呵,夫人之言,我自然信。只是若有下次,别怪为夫手黑了。”
嗯?等等,怎么感觉大事不妙。
第61章
江寻这次失忆较为彻底; 几乎什么都记不清。他注视我良久; 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何夫人与我成亲一年,却无身孕?”
我一口血哽在喉头; 不愧是江寻; 这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
我顾左右而言他:“今日花开得甚好。”
尽管我多番逃避; 江寻还是得出了结论:“想来; 为夫日后要多多耕耘; 这地如此旱着总不是个事儿,还得开荒; 撒种。”
我目瞪口呆; 江寻是把自己比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黄牛吗?这口味真他娘的重!
重点好像也不是这个; 现在我们是先婚后爱,从头开始,江寻居然打算一下子跳到大结局,先X为敬吗?!哪个话本子敢这么演啊!
我有点慌,决心让江寻回忆起过往浪漫篇章; 莫做荒唐事。
于是午后,我带他去看我晒的满院子的酱肉; 这是独数我们两个人的甜蜜回忆。
我嘴角噙笑; 拿小刷子给他比划; 道:“夫君想起来了吗?当年,你就站在那里,与我一起赏肉。你看我亲手将酱汁里三层外三层涂上去,还叮嘱我; 肉别晒太咸。”
江寻的最近抽搐:“为夫曾经尽干些不着边际的事吗?”
他这样说,我就不太开心了。什么叫晒酱肉就不算正经事?这分明是陶冶情操。
于是,我只能再给江寻看我潜心数月所作的话本,他委婉批:“狗屁不通。”
这招还不行,我没辙了,将他往玉榻上带,说道:“夫君曾说,想睡我尚在闺中时的玉榻,想带我回家。”
许是这话太温情,江寻沉默许久,开始解衣物,手间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动。
他急不可耐道:“为夫想了许久,不若做些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吧?想来也只有这档子事,方能唤醒为夫的记忆。”
我震惊:“这,这不太好吧?”
江寻挑眉:“哦?如何不好?丧失记忆的是为夫,如今我便是白纸一张,都愿与你行夫妻之事,你有何不满足的?急不可耐的,难道不应该是夫人吗?还是说,你爱慕我之类的言辞全是假话,糊弄为夫玩儿的?我是你最爱的夫君,照理说,你看着我这块碗里的肥肉,此时此刻应是心痒难耐了。”
我急病乱投医,喊:“夫,夫君,今日不妥,我来葵水了。”
“每到这事,你就来葵水?巧得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
我也听到了,江寻说了个“又”字。
“夫君?”
江寻捂住自己额角,隐忍剧痛,鼻翼满是热汗,许久之后,他低低道:“夫人葵水是月底才来,如今月中,便是说谎了。”
我大喜过望:“夫君,你想起来了?”
“若是想不起来,夫人会哭吗?”
“应该会吧。”
“为夫怎忍心,看你哭呢?”他说这话时,气还未顺,胸腔接连不断起伏,喘气也艰难。
我唤了宫中太医,一面托腮,花痴看江寻。
我的夫君,并未食言,他回来了。
第62章
太医来为江寻诊断; 倒没诊出其他病。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体虚那一套; 倒是我嘴多问了一句:“会不会影响到子嗣?”
太医干咳了一声,脸皮比较薄; 耐不住我这番直白的问话; 他悄悄道:“这些是没问题; 不过近期莫要行房事。”
我脸颊烧红; 咳; 这些话你对我说也没用啊?我能憋得住,江寻这人面兽心的货就不一定了; 万一他来强的; 我可不就半推半就了?
等等; 怎能如此龌龊?!
我正色,目光转向一侧的江寻。他气若游丝,没想到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能令他元气大伤。
出于同情,我还是捧着一碗甜汤,一勺一勺喂江寻喝下去。
我问他:“夫君可还记得先前发生的事儿?你是如何混到黑市去的?”
江寻咽下一口甜汤; 抿唇,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 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母后因为太思念死去的江寻; 于是在前几日将幼子立为太子。虽然我不是很懂其中的因果关系,但是在长子尸骨未寒之时,就将幼子扶植上位,显得很不近人情。
如今江寻回来了; 是该炸了吧?
故事略尴尬,我还没想好如何跟母后说。这太子还能不能换啊?若是不能换,大奖给不了江寻,总得给个鼓励奖吧?
我舔了舔下唇,对江寻道:“那个,母后前几日立了太子。”
江寻反应不大,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夫君不伤心吗?”
“为夫倒无心江山主位,如今能护你周全,已达成心愿,再无所求。”
我懂他的意思,如今天子是老子,再也不用忧愁我被人吊着打了。
江寻沉吟许久,突然道:“不过在死之前,为夫倒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心道不妙,胆战心惊地问:“何事?”
“男人膝下需有儿,这话,古人诚不欺我。”
“……”等等,古人不是这么说的吧?你再多说一句,古人的棺材板我可压不住了哦!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从今日起,为夫奋发向上,早日了却心愿。”
我结结巴巴:“撞……撞什么撞。太医说近日不可行房事……”
“哦。”江寻颇遗憾地收回了手,道,“那便下回吧,今日去宫里见见母后。阿朝,将我之前最喜的那件白狐大氅拿来。”
我心间一颤,苦着脸,欲言又止。
他挑眉,看我:“怎么了?”
“没事。”我缩到柜门前,望着空空如也的柜子,满心绝望。
该怎么和江寻解释,他的衣物都被我丢了的事实呢?当初,在我决定找面首的那一刻起,我便打算了却前缘,不再对江寻心心念念。最重要的是,之后有了新欢,让他看到别的男子衣物,还是我前夫,这多伤感情啊?我像是那种会和前任纠缠不清的女子吗?
当然,这种话若是让江寻知晓,恐怕我就见不着明天的日头了。
“还未寻到吗?”江寻急不可耐地拍打床榻,表达不满。
我咬牙,打算死就死吧。
于是,我毅然决然转身,跪到了江寻的床榻之上:“夫君,我错了。”
江寻笑得阴冷:“夫人快起来,夫人何罪之有呢?”
“我不该薄情,将你的衣物都丢掉。”
“哦,就为这事?为夫深知阿朝为人,倒也不是特别伤心。”
“……”不是特别伤心,那就是有点伤心。我完了。
第63章
总不能让我和江寻的关系就这样僵化吧?于是我打算讨好他。
我腆着脸凑上去; 道:“不如我给夫君跳支舞吧?番邦女子最擅长的那种; 我新学了几招,给夫君看。”
江寻斜我一眼; 眼风淡淡扫过; 讥笑道:“哦?堂堂公主去学些下三流的东西; 你还长脸了?怎么?是为你新纳的几个面首学的舞?啧; 世风日下。”
“……”男子生气果真很可怕; 这般无理取闹,搞得我心很累。
“我离去的这两年; 你可有为我守孝?”江寻捏着我下颚; 恶声恶气问了不吉利的问题。
他明明没死; 却想知我真心,有没有为他守身如玉,可见是爱我爱得卑微到尘埃里。
我不傻,顺着他的话答:“自然有,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夫君。啊; 突然想起,若是夫君归来时; 我已再嫁; 你待如何?”
这个问题很实际; 也无比痛心。我履行给江寻许下的承诺,寻个敬我爱我的人再嫁,哪知前夫诈尸归来,想来场面也会很尴尬。
江寻迟疑了一秒; 哑着嗓子,低低问:“若是我食言了,即使你再嫁,我也将你抢回来,你会怪我吗?”
我哑口无言。这个问题太敏感了,现任和前任厮杀,两个人都爱我,很难抉择啊。
没过几秒,江寻便凉凉一笑,揪住我耳尖,道:“这等美差事还未发生,夫人便浮想联翩,想来是没半点心肝,狼心狗肺。”
我颇委屈,还不许人认真对待问题吗?哪能处处埋着陷阱啊!
就在这时,白柯突然来禀:“公主,府外有客人求见。”
江寻问:“哦?男客女客?”
“男客,礼部侍郎叶大人。”
“叶逐风?这厮倒是个聪明人,两朝更迭,也能在朝中站得住脚,是个可依托的良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不成他看上夫人,特意接近你示好?”
我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我前些日子在铺子里寻南田玉,打算雕一只玉枕。然而掌柜说没有合适尺寸的玉石,让我再等一段时日。这时,叶大人出现了,他说他府中有合适的南田玉,荒废着无用,倒不如成人之美,送我一块。我没多想,便答应了。此番,他应该是来送玉的。”
江寻没说什么,径直跟着我走到待客厅内。
不远处,叶逐风抚着一块玉,温文尔雅地笑道:“昨日回府,翻出了这块南田玉。想起公主所托,臣便带礼,马不停蹄上门,不知是否叨扰公主了。”
我摆摆手:“叶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倒是本宫欠了你一个人情。”
他微微一笑,道:“谈何人情不人情的,若是公主不介意。今夜,臣愿请公主一道赏赏淮河两岸的花灯,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逐风这话说得有点撩,眼梢妩媚,眸光流转。
我知他心中算盘,不过是想泡我。
然而,我是有夫之妇,不能太孟浪。
我清了清嗓子,刚想拒绝,就听江寻道:“公主不是说好了,今夜陪我在府中喝酒吗?难不成昨晚你在榻上所说的话,都是假话?”
嘶……江寻这个小泼妇,总喜欢在人前给我难堪,一点都不温柔体贴,只会争风吃醋。
叶逐风那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是?”
我舔了舔下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善解人意道:“哦,臣懂了。既然公主今夜有事,那么臣便不打扰了。过几日,臣那处还有些好东西,配臣一个粗人,可惜了,改日都给你送来。”
叶逐风话说得暧昧,江寻越听越不开心,脸也变得黑沉。
等他终于叨叨完,拂袖而去时,江寻的一张脸黑如锅底,他气笑了,道:“我倒不知,公主背着我在外勾三搭四,凡是青年才俊都有些交情,满朝文武的桃花都种了个遍。”
喂!过分了啊!我不太开心了。
第64章
江寻这话实属冤枉; 别人家的桃花; 我一贯是能挡则挡。因着江寻先前不回来,给我一种“当红大官都早死”的错觉; 越是青年才俊; 我越不敢招惹。
所以我与叶逐风; 也只有面子情; 明里暗里; 他朝我抛了多少媚眼,我都拈花一笑; 置之不理。
我知我好看; 满朝文武都为我神魂颠倒。我亦很为难; 毕竟美貌受之于父母。
迟些时候,江寻入宫面圣,我在家中喝老酒。叶逐风不知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突然跳入我府,与我私会。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问号。
就在这时; 白柯突然喊:“公主,大人回府了。”
我脑中的问号; 变成了“!”感叹号。
这下咋整?被江寻看到了; 岂不是要说我背着他; 见缝插针会情郎?使不得使不得。
我决定开门解释,手刚碰到门,求生欲强的我突然上了闩。
我:“……”对不起,夫君; 是我胆怯。
我看了一眼叶逐风,说:“叶大人擅闯公主府,所为何事?”
叶逐风依旧翩翩公子模样,不急不徐道:“臣思慕公主,是以情不自禁入府一窥芳颜。”
我喝酒,装纨绔子弟:“我不喜太清纯的男子,那些身份低贱的面首才好玩弄。叶大人与我,实在不合适。”
我以为这番话会让叶逐风知难而退,毕竟谦谦君子没有那个会自甘堕落。
哪知,他就是个异端,淡淡一笑,与我道:“为了能陪伴在公主身侧,臣不惜辞官,与你做一对闲云野鹤之鸳鸯。”
还能这么痴情啊?平时倒真的看不出来。
我只能下猛药了,扼腕叹息:“叶大人一片真心,本宫已知晓了。可惜本宫有一不为人知的恶癖,不甘只与一人欢好。男子喜后院佳丽三千,女子也喜。”
“这个倒无甚,公主可定日子,月初七日跟我,月中与月末另寻他人。”
“啊?”别再诱惑我了,搞不好我真的会心动你这个贤良淑德的模样,比起家中小狼狗江寻,外室果然知情晓意,温柔体贴啊。
我感慨万千,门却被江寻一脚踹裂,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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