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永远是对的,我哪敢生您的气啊?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我垂着头极力解释:“我不过是气她大半夜将你叫走罢了。虽然我这皇后当得寒碜了点儿,但也是你亲封的吧?她一个外人,凭什么离间我们和睦的夫妻关系啊?不就仗着有个好爹嘛。”
这个缘由真是编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瞧着陆澈满意的神情,似乎也被我糊弄过去了,点头道:“顾氏恃宠而骄,搅得后宫不宁,我也不能专心执政,是该让她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今早我已禀报了母后,母后也训斥了她,应当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果然是你把她给卖了……
我忐忑地问:“这么说……你应该好一阵子不会再见到她了吧?”
陆澈想了想:“理论上是。”
我强按捺住笑出来的冲动,得寸进尺道:“那我昨夜受了委屈,有没有什么补偿?譬如六根金条,八十两黄金什么的?”
他脸色一沉:“八十两黄金没有,八十根棍子就有。听说你昨夜伙同昭纯宫的宫人打了整夜的麻将?”
……
我不要补偿了行不行?
太后她老人家的训斥果然有效,听闻顾小姐自打回了琼华殿便足不出户,痛改前非,每日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又重拾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她这阵子正投陆澈所好,在临摹纳兰澈的字。据说半月过去,略有小成,今早还拿着陆澈最喜欢的青山赋去请他品鉴来着。陆澈不计前嫌,不仅没有拒绝,还对她的字大肆称赞。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了。
当小玉气急败坏地说出这一切时,我正在品鉴通政司严大人送来的一件郎红釉玉净瓶,心不在焉地道:“果然不错。”
小玉一听脸都要绿了:“娘娘,怎么连您也称赞起她来了?”
我茫茫然回头看她一眼,恍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顾小姐,笑呵呵道:“我说的是这件玉净瓶。严大人当官当得颇有觉悟,连家传宝贝都贡上来了。”
她更是要急得要哭了:“娘娘,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啊?眼下看来,顾小姐日后又有借口接近皇上了。”
我点点头:“知道知道。”又看着小喜子:“严大人除了说将这件玉净瓶献给我外,还有没有说别的?”
我对笔墨书画整不明白,但对金饰器物还是有几分研究的。这个玉净瓶色正形美,又是十年难烧成一件的郎红釉,怎么着也值个千把两银子,都顶上皇后一年的年例了。严大人这么舍得下血本,定不是白下的。
小喜子弓着身子:“严大人说娘娘孤身一人,在宫中难免寂寞,说自个儿有个十六岁的闺女,想送进来给娘娘作陪。顺便让她见见世面,学习学习宫中礼仪。不求能效仿娘娘万一,但求能沾染沾染娘娘的风采。”
我听得心里直乐,入宫大半月,还是头一回有人将我当皇后对待。又是送礼又是送女儿的,捧得我腰杆都挺直了不少,这个严大人真是深得我心。
我抱着美貌昂贵的玉净瓶蹭了蹭:“多个人多一份热闹,就准了吧。”
小喜子喜不自胜:“好咧!奴才这就去回话,顺便通知严大人准备准备。”
我挥挥手,让他快走。
这么贵一件东西,真是放在哪里都不能安心。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盒子里,又扬手朝小玉吩咐道:“去给我找口大箱子来,里头多垫些棉花桑蚕丝儿什么的,务必备得柔软了。日后宝贝越来越多,总藏在床底下也不是个事儿。”
说完又对着玉净瓶的瓶肚子呵一口气,拿袖子仔细地揩了揩,直见着它闪亮着应有的光泽时,方满意地点点头。
但再一回头一瞧,小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疑惑道:“小玉?叫你呢,没听见啊?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她撅着嘴幽幽地望我一眼:“奴婢还以为娘娘将奴婢给忘了。”
我呆了呆,忽然想起来:“啊对,你方才说顾小姐拿了青山赋去找皇上,皇上见她了?”
她点点头:“岂止是见了她,还称赞了她呢!娘娘您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我当然担心。眼下离赌局结束还有十二天,而顾小姐又开始了新的动作,若不及时防范,极有可能再一次转胜为败。
可说是防范,但怎么防啊?
陆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对他是又敬又畏,还时时被他压榨劳动力。呃,主要是晚上将睡未睡的那个时候。这样强大的一个人,我总不能将他缠着绑着吧?
再一说顾小姐,人家如今既没献殷勤又没闹腾,不过是本着一颗学术不分男女的心与他平等交流共同研究,根本就轮不到我插手。
怎么防啊?
我头疼地将玉净瓶的盒子盖起来,悔恨地叹一口气:“当初一下子仍进去三百两,确实有些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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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病回来,总感觉好冷清啊!是我写崩了么?
☆、皇帝难为
小玉抽了抽嘴角:“奴婢问的不是赌局,而是……”她急了:“哎呀,奴婢是想说,皇上向来喜欢舞文弄墨,若顾小姐在这一点上入了皇上的眼,被纳入后宫封个妃嫔什么的,娘娘您就没好日子过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人家顾小姐有太后撑腰,即便是不投陆澈所好,陆澈也不好盲目拒绝。况且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陆澈登基不久,这皇帝还当得不怎么顺遂,许多事都需仰仗兵部老臣顾大人才能办成,自然也不好对他的女儿太过无情了。
后宫看起来虽只是一堆女人的事儿,其实这里头的水深着哪!
尤其是前两日听了广明宫一个墙角,我更是开始体谅陆澈的苦楚了。也有些愧疚,觉得当初就不该找他赌那一场牌九。弄得他非得娶了我不说,还将自个儿也陷入这么一场险恶的宫斗戏里头。
那是个阴沉沉的午后,天气闷热得一丝儿风都没有。
我吃了午饭躺床上,本打算睡个午觉来着,但招来三个宫娥打扇子都不止热。烦躁憋闷间,考虑到宫娥也是人,不能指着人家机械性地对着自个儿扇上一个多时辰。便决定到广明宫外的荷花池边逛一逛,戏个水什么的。
不料那日出门的时辰掐得不准,才刚刚走到广明宫外,天上便落下一道惊雷。“咔嚓”一声,雨势应声而下,大得倾盆。
忙慌中,我与小玉将巴掌大的蒲扇往头顶一盖,瞅着广明宫的一处屋檐就窜了上去。
但站着站着就觉着不对劲,殿内的说话声突然迸射而出,俨然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低沉宽厚的嗓音。且听这口气,似乎心情不大好。
犹记得陆澈说过,太后她不想见到我。
而我此刻正与她老人家立在一个屋檐下,撞上的几率极高,搞不好就会在她肝火未卸之时无辜被烧。是以,没站一会儿就觉得有些腿软,急急忙忙地吩咐让小玉去找把伞来。惹不起咱躲得起,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鉴于担心太后她老人家忽然从里头出来,整个等候小玉的过程中,我都只得瞪着眼睛盯,竖着耳朵听,紧密关注殿内的动向。
结果听着听着,就听见了如下内容:
“你明知此事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还一意孤行,母后忍了。但皇儿你根基不稳,为今之计唯有与能臣结亲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才能稳坐江山啊!茗儿她虽然骄纵了些,却比如今的皇后要端庄稳重吧?难道她还配不上一个妃位?”
这时我才知道,陆澈为了我竟承受着朝臣与太后的双重压力,实乃尊承重诺的真君子也!为了一场赌局,牺牲多大啊!当时我就决定,日后定要对他的压迫少做抵抗,以慰他绝不抵赖的磊落之心。
只是他迟迟不肯纳顾小姐为妃,这是为啥?这根本不与立我为后冲突啊!
正在疑惑间,忽闻陆澈不卑不亢地答道:“论家世才学,顾茗确实强过盈盈百倍。但母后你别忘了,先皇就是太依赖朝臣才导致放权过甚,留下了广平王这样的隐患。前车之鉴在例,儿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太后她老人家立刻激动起来:“你……你是说顾炎?顾炎那是哀家的亲弟弟,你的亲舅舅,怎么能与谋逆篡位的广平王相提并论?不要忘了,当初你依计扳倒广平王时是谁在背后大力支持,又是谁在先皇驾崩之后将你扶上皇位。皇儿你今日说出这话,实在是叫人寒心。”
我听得心惊胆战,原来陆澈不喜欢顾小姐的缘由竟是这个?这顾氏也真够冤屈的,亏我前些日子还羡慕她有个好爹来着。我真是浅薄!
还没感叹完,只听陆澈接道:“母后你可曾矗立朝堂?可曾亲眼看一看朝中的局势?就拿前阵子设立都察院来说,顾炎协同好几名官员装聋作哑,问及见解,也是顾左右而言它。此等风气若再不压制,日后必定会铸成大错,悔之不及。”
他一腔激愤地讲完,殿内便久久没有动静。
此番论战有关陆澈究竟会不会纳顾氏为妃,更与他日后面见顾氏的次数息息相关,我急切地想知道下文,便努力地竖着耳朵往墙里头贴了贴。
太后似乎收敛了声气在说着点什么,但天外忽然雷声大作,我没听清。同时一串连贯的脚步声“嚓嚓嚓嚓”地传来,惊得我魂不守舍,慌忙迎着檐外的骤雨奔了出去。
虽没听到顾氏最终如何,但仅是以上内容也足以让我醍醐灌顶。当即悟出,踏入深宫不易,当一个皇帝更不易。像我这么轻易地当上皇后,那真是祖上积德,老天瞎眼的奇迹!
陆澈要亲近谁纳谁为妃,我是不打算干涉了,也无力干涉。左右不过是三百两银子的事儿,随便朝陆澈装个乖撒个娇也能赚回来。
他这个皇帝都当得防这防那战战兢兢,我身为一个无权无势无外戚的三无皇后,这头衔就更是摇摇欲坠了。日后还是乖乖攒钱过日子为上,再不淌这些浑水了。
此乃皇室内部机密,我的这些想法和觉悟也不能说与第二人听。
是以,面对小玉忧心顾氏封妃一事,我也只能乐观无匹地答了:“怕什么?入宫之后她就是皇上的妃嫔,受我的管辖,顶多也就跟我争争皇上晚上睡哪,还能起什么风浪啊?”况且这事儿陆澈点不点头还是两说。
小玉忐忑地看我一眼,还想说些什么,我慌忙打断:“行了行了,快去给我找口箱子来,还是早日将箱子填满最要紧。”
万一将来被赶下后位,好歹也还有一箱子财宝不是?
小玉挪了挪嘴唇,终于“哦”了一声,出门找箱子去了。
晚膳时,陆澈来我宫里吃饭。
考虑到他近来为设立都察院一事焦头烂额,还要绞尽脑汁地与一干老臣抗争,我特地下厨做了道他频频提及的蕨菜炒冬菇。
当年我爹重病离世,家中一贫如洗,除偶有好心的街坊施舍几口冷饭外,大部分时间我都处于饿死与饿不死的边缘。这种时候,我通常跑到封阳东面的立净山上挖野菜采蘑菇,顺便还能打一背篓的柴火回来。到家就水一炒,便是一道小菜。
陆澈自打听了我这件生平惨事过后,也总吵着要尝一尝这道救我于水火的菜肴,命宫人搜寻好几日,终于得来这些材料。
经我隆重介绍,他即刻庄重地坐直了身子,又严肃地夹了一筷子蕨根放进嘴里,嚼了嚼,抓着我的手深沉道:“今日我总算体会到你当年吃糠咽菜的悲苦了。”
我羞涩地低下头,心想哪啊!这还是加工过的,当年那可是连油盐酱醋都没有呢!
正想说点什么,只听他又道:“不过这蕨菜和冬菇鲜嫩爽滑,若是加入油盐酱醋烹调应当也属美味,下回再炒,就不要用清水了。”
我腮帮子一酸,赶忙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
腥滑的味道入口,真叫人难以下咽啊!亏得吃惯了御膳老厨的他还能怀着一颗庄重宝严的心思吞下去。苦发妻之苦的精神委实可嘉,感动得我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默默将盘子推到一边,我道:“不忘悲苦的事儿咱们偶尔做做便好,今日咱们还是吃御膳房做的这些,以免铺张浪费了。”
陆澈点点头,对我的提议很是赞同。
席间,我认为很有必要将严大人之女入宫的事儿知会一声,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宫里进了个人,必定有权知道。
往他的空碗里夹了块红烧猪蹄,我道:“听闻太后对我前些日子与宫人通宵搓麻将的事儿颇有微词。你知道,我其实是个乖顺的人,只是在宫中实在清闲,所以才不得不拿出了那些市井风气。”怕他吃肉腻味,又瞅准桌上的一片青菜叶往他碗里添过去,笑呵呵地道:“听闻通政司的严大人有一女,比我小一岁,今日我许了她进宫作陪。皇上你如此体谅臣妾,应当不会怪罪吧?”
他拿筷子的手登时顿住:“你见过严征?”
我诚实地答:“不曾。”
陆澈侧头深看着我:“那你是如何知道他有一女,还许她入宫?”
我心惊胆战地瞅他一眼,心想这么点事儿他该不会不准吧?
拿人家手短,严大人将这么贵的郎红釉都贡上来了,这事儿怎么也不能给人家整黄了。我爹曾经说过,做人要有诚信,既然收了人家的礼,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若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日后那些王公大臣谁还敢找我送东西啊?
我笑眯眯地道:“严大人体谅我深宫寂寞,特地找人来传话,说自个儿有个女儿,想送到我这儿来调l教调l教(这个词会被和谐)。我略一思索,觉着如今后宫空虚,走哪哪都冷冷清清,若有个人能在宫里陪我说说笑笑,过起日子来也欢快许多,是说是吧?”
陆澈听完,对着我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也就你的脑子少一根筋。严征平日里在朝堂上与顾炎争锋相对,他那是不满顾氏一人占了后宫空虚的甜头,特地送女儿进来分庭抗礼。陪你说说笑笑?日后不在背后捅你刀子就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小九九啊!
陆澈想揽权,盈盈想拢财,顾小姐想晋封,严大人想送女儿……
霍霍霍霍~~
☆、严氏入宫
我哑了一会儿,竟没想到严大人打的是这个算盘。但玉净瓶都收了,此时小喜子也早已通知严小姐入宫,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我谄笑道:“这可是我入宫为后办的第一件事,若是反悔,不仅拂了严大人的颜面,日后你也脸上无光不是?大不了我将严小姐安排得远些,日后少与她接触就是了。”
陆澈瞪我一眼:“前阵子我多与顾氏见了几面你就气得一晚上没睡觉,如今又多了个严氏,若闹出什么事儿来,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我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严小姐既然是倚仗我才入的宫,势必会对我言听计从。况且你也说了,严大人将她送进来是与顾小姐分庭抗礼的,她为了跟顾小姐争斗,一定会站到我这一边。我定会好好教育她,让她悄悄摸摸地斗,毫不张扬的斗。”
他听完愣了愣,“嗤”地一声笑出来:“谁说你担不了皇后之位的?我看未必。”
我汗津津地挂着笑,只觉得他这句话夸得甚是微妙。意思是,他默许了严小姐进宫的事儿,且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二人争斗?
眼前仿佛浮现了顾小姐与严小姐二人脸红脖子粗,你吐我一泡口水,我一盆水帮你卸了妆的可怕场景。
我抹了把额上的汗:“皇上如此信任,臣妾惶恐得紧。”
他摸摸我的后脑勺:“你只要记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