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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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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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台上已然生变。
  郭长老的齐眉棍眼看要抽得玄月臂骨断折,突然一枚飞钹自台外袭向郭长老后脑,郭长老回杖拔飞,飞钹猝裂为三,继续袭来,郭长老心神一分,玄月逢得机会借势偷袭,一个阴鸷的滚地勾刺,杖尖刺入郭长老的后脊,直入心脏,郭长老痛吼一声,气绝身亡。
  一霎变化全场皆惊,台下的豪杰群情激愤,轰然叫嚷起来,几乎要沸反天际。
  一个拄着铁拐的大汉踱上台,背负着一个酒葫芦,拾起了落地的飞钹。
  司空尧毫无半分惭色,视满场喧嚣于不顾,“这一遭是玄月犯了规矩,算做弃局,改由血钟离詹宁上场,其他的英雄不服的均可上台。”
  飞鹰堡的人截然变色,几个大汉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恨不得生啖其肉。将飞鹰堡逼得走投无路,洪六被迫自裁的便是这个詹宁。
  詹宁腆肚袒腹,形如八仙中的汉钟离,然而杀人从不留活口,嗜血而无情,朝暮阁对付大小帮派的残虐手法,一半都要算在他头上。
  数万人怒嚷叫嚣,詹宁半点不理,抬起铁拐遥指人群中一处,声音穿透杂闹,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飞鹰堡的洪堡主,敢不敢上台一战?”
  场中逐渐静下来,群豪下意识沿着詹宁所指看去,洪迈通身冰冷彻骨,台上的魔鬼犹如恶魇,带着漫天恶意压下来。
  温氏兄妹与方梓同情的望着飞鹰堡的几人,詹宁轻蔑的声音响起,“飞鹰堡就这么怂?还记得你那短命的六弟?做大哥的连当面讨回来都不敢?”
  朝暮阁不用暗中下手,直接言语相激,迫得洪迈上台,就可以大大方方在数万豪杰眼前杀人。洪迈要是坚持不上台,飞鹰堡就担了懦夫之名,从此在江湖再难立足。柳哲没想到朝暮阁竟然出这一招,面色难看到极点,童浩忍不住骂出来。“真卑鄙,使人将苏师弟调走想必就是为这!”
  万众所瞩,已无退缩的余地,洪五被激得要舍命冲上台,被洪迈拦住,高大的汉子脸色青灰,嘶哑道,“罢了,代我谢谢苏大侠,你们如果有命回去,将飞鹰堡散了,以后莫要再做江湖人。”
  洪迈惨然迈步,却被柳哲拦了。
  飞鹰堡的人俱是一怔,他们都知道柳哲脾性倨傲,既不赞同苏璇半路伸手,也不大瞧得起飞鹰堡,此时他却冷冷道,“正阳宫的人还在,轮不到你们。”
  连童浩也未想到柳哲会插手,“师兄?”
  柳哲传音入密道,“为了门派的声名也得将这几人护下来,我先拖一阵,你让苏璇尽快赶回来,后面肯定还有更辣手的,你的武功不如我,千万不要上台,总要留一个回去传消息。”
  童浩胸口一窒,竟有些鼻酸,“师兄!”
  柳哲也不多言,厉声喝道,“要杀洪堡主,先过我正阳宫。”
  洪迈怔住了,万千豪杰也怔住了,看着柳哲长身而起,纵上了试剑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情进得比较多,大家可能略心急,晚上六点多放一章,希望亲们看得开森

  ……



   第49章 势如火
  大火烧得木料噼啪作响,浓烟自从楼板缝里窜上来,烤得脚底发烫,整个厢房犹如一格蒸笼。地板下也藏了一层铁栅,与四壁的栅条紧紧嵌扣,加上头顶的垂幔掩藏的精铁绞网,陷在其中宛如囚笼,还要面对一个发狠狂攻的白竺,她的身手居然比无常双枭还略胜一筹,苏璇不得不分出一半心神应对。
  缠斗了一阵,火势越发猛烈,两人立足的楼板终于塌落下去。
  铁笼下是烈焰熊熊的火窟,炙得铁栅无法落脚,苏璇踏住了胡榻,白竺紊乱的喘息,着实奈何不了对手,放弃了再斗,赤足踩在无常双枭的尸体上,铁条烫得尸身吱吱冒油。
  苏璇将胡榻上易燃的物件拆断,从栅缝扔下去,以免给烤得一并烧起来。外厢的惨烈嘶叫逐渐消失,大概俱已丧生火窟,苏璇对朝暮阁厌恶至极,“搭上这么多无辜者的命,实在太过恶毒。”
  白竺恨恨道,“谁教你不识抬举,偏要和本阁做对。”
  苏璇以长剑斩了两下,铁条锵然无损,白竺冷笑道,“枉费力气,精铁所铸的格栅,凭你那把破剑怎么可能斩断。”
  苏璇经历多了,境况再危也有一份定气,按住火气道,“就算我逃不了,你烧焦了能有多美?”
  白竺的中衣是轻薄的绡丝,被热浪烘得脆碎,已无法蔽体,裸露的皮肤烤发得痛,脚下不断冒出人肉炙熟的气味,她确实扛不住,神色都变了。
  苏璇没好气的脱下道衣甩过去,白竺顾不得其他,裹在身上护住了肌肤。
  一楼二楼的梁柱逐渐烧断,铁笼开始摇晃,一角猛然倾斜,两人顿时失去平衡。苏璇足下一坠,压得胡榻斜斜滑下,尽管歪倒仍可垫足。白竺没能稳住,双枭的尸体从栅缝坠出,她失了立足之物,只能飞身而起,刚攀上铁条就烫得松手,落下来眼看足底又要遭殃,幸而苏璇折断一块榻板抛过去,才免了多处烫伤。
  铁笼倾了一半,只剩两根着火的残柱支持,在半空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跌落火海。万无一失的计策将自己也坑了进去,甚至还要受敌人援手,白竺恐惧又绝望,几近崩溃,苏璇则在打量绞网与铁栅的连接处。
  他沉下气息,凝神守一,平平常常的青钢剑渐渐凝聚起白芒,身侧气劲涌动,连热浪都为之一抑,刹那间剑华暴涨,一道雪亮的惊虹斩向铰网。
  一声巨大的金铁裂响,精铁铰网哗啦破了一条长口,与此同时梁柱坍塌,整个铁笼坠向了火窟,苏璇从铰网的裂口冲掠而出,在一根残梁上借力,跃出了整幢火楼。
  生机乍现,白竺随着他纵起来,然而她功力略逊,不如苏璇气劲绵长,还差一线人已经落下,眼看将被烈火吞噬,蓦然一只剑鞘飞来钉入残梁,鞘端的太极在火光映照下分明,她一手攀住,借力跃出,总算拣回了一条命。
  苏璇已经与楼外所伏的人动上了手,白竺死里逃生,落地仍惊魂未定,望着人群中矫健的身影,身后传来残楼倒塌的震响,她茫然的扯紧了外衫,滋味复杂难言。
  朝暮阁的设计可谓缜密,天香楼内数度埋伏,精铁为笼,楼外还有陈兆领精英伺击,然而苏璇既然得脱,怎会畏惧围攻,他也动了真火,再不留手,剑之所至必有敌人倒下。
  陈兆抵挡不住,瞥见衣衫不整的白竺,神情懒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急道,“燕楼主!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苏璇听在耳中,忽然明白了白竺的身份,“你是燕宿雨?”
  江湖中不乏女子,能当楼主的寥寥无几,洛阳燕子楼的燕宿雨是少见的特例。燕子楼门派不大,唯精擅于探听各类消息,前任楼主早逝,留下独女燕宿雨,据说姿容绝丽,接任时才十八,人们都道她太过年轻,燕子楼必然式微,不料她居然支撑下来,可惜当前看来已投入了朝暮阁。
  白竺,又或是燕宿雨没有说话,漠漠的掐下了衣角的一缕焦卷。北邙方向的天空蓦然绽出一缕青色的烟火,苏璇抬头扫见,神色倏凝,抛下战圈疾掠而走。

  柳哲清楚自己不如苏璇,既不如他剑术通神,也不如他得人缘,一直不忿自己的声名被他压制,盼望什么时候一展身手,将苏璇比得黯淡无光,没想到撞上了如今的考验。
  朝暮阁近年在江湖血雨腥风,造孽无数,极不好惹,飞鹰堡的人是苏璇救下,柳哲并不赞同,但既然护下来就关乎门派的颜面,不容有失。他打起全副精神,一把剑如龙蛇长舞,迅疾飘凌,台下群豪无不肃然,看得目不转睛。
  詹宁身形魁梧,带着一个葫芦依然翻跃灵敏,宛如一头狡豹,铁拐嗖嗖杖击不断,两人势均力敌,斗得旗鼓相当。司空尧不动声色的观战,蓦的眼皮一跳,试剑台数十丈开外,一缕烟火冲窜而起,爆起一溜炸节般的脆响,烟火下是一名青年道人,身边簇着飞鹰堡洪迈等人。
  烟火如青青的柳色,在风中直上云霄,凝而不散,召唤正阳宫最杰出的弟子,苏璇只要未死,必会倾刻奔回。
  司空尧状似无意的咳了一声,比了个手势。
  詹宁攻势骤紧,柳哲经验老道,不急不乱的转攻为守,缠斗良久,詹宁大概急了,铁拐变招自下而上怒挑,同时三枚飞钹弹出,滴溜溜切向柳哲的下三路,有郭长老的前车之鉴,柳哲早在提防,一振剑将飞钹击弹落地,天道九势连出,迫得詹宁转避不迭。眼看柳哲能将其伤于剑下,不料詹宁本是故意示弱,好诱他深入进击,此时一个旋身将背上的葫芦抛出,掌劲一吐,蓦然炸出千万点毒水,向柳哲激射而来。
  葫芦蒙了一层黄壳,实为琉璃作制,内里的毒水毒性鸷猛,溅在石台上炙出丝丝烟气。柳哲要躲已经来不及,心一横变招为天道九势中的天道昭彰,詹宁没想到对手不退反进,仓促格挡,群豪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战局猝分。
  柳哲身上灼烂了一大块,勉强护住了头脸,腰跨中了铁拐一击。
  詹宁算计虽然得逞,不料柳哲受袭之下心志未乱,天道昭彰凌厉非常,反而伤得要重得多。他被柳哲一剑从额角划过下颔直至肩腋,整个左臂都给切了下来,大量鲜血如怒泉而涌,詹宁激创之下站不稳,摔跪在自己洒出的毒水中,灼痛入骨,又是一声哀号。
  就连司空尧也惊住了,没想到詹宁败得如此之惨,隔了一瞬才回过神,令人将詹宁抬下试剑台。
  詹宁落得如此下场,可谓大快人心,台下的豪杰纷纷喝彩,均在夸赞正阳宫。
  童浩看得浑身冷汗,见柳哲晃晃欲倒,飞身上台扶住。“师兄!”
  柳哲尽管险胜,然而被毒水灼得皮肉黑烂,稍一触就有烂肉落下来,直疼得面色惨白。
  司空尧不给半分喘息的机会,一声将所有议论与喝彩全压下去。“下一场,鬼眼罗迦。”
  随着话语,一个瘦长的黑衣男子踏了出来,扛着一把极长的刀,双目深陷,幽暗如火。
  全场的杂声瞬时寂定,宛如陷入了鬼域。

  鬼眼罗迦,鬼眼为号,本名罗迦。
  据说他幼年时被一个东瀛人收养后带去琉球,师承于中条一刀流的大师,又揉和了不知名的流派,学成一手诡异的东瀛刀术,数年前渡海来中原。他偏执狂热,以杀人炼刀意,但凡出刀必是死者累累。有人路过涂山,见无数尸身横于野外,尸堆中一人踞坐着自饮自斟,双眼幢幢似幽泉阴火,宛如勾魂鬼使,鬼眼之名由此而来。不知朝暮阁用了什么手段,竟来此给试剑大会压场。
  司空尧要笑不笑的道,“柳大侠若是迎战,就请另一位下去;若不愿再战,就请飞鹰堡的洪堡主上来。”
  偌大的场中针落可闻,人人都在看那柄长得怕人的刀。
  柳哲吸了一口气,推开童浩,哑声道,“下去。”
  童浩赤红了眼,“师兄,你不能再战,换我来。”
  柳哲看着远不可见的洛阳城,黑浓的烟柱仿佛要从人间带走什么一般不详,他强抑住剧痛,缓慢道,“下去看着,不许妄动,回头将一切报给掌门。”
  洪迈再也忍不住,飞身上台,嘶声吼道,“不就是要杀我!来呀!”
  如果说司空尧对正阳宫的还带着两分面子上的客气,对洪迈就则视如蝼蚁一般,□□裸的嘲讽,“洪堡主急什么,试剑也要一个个来,左右是要死的,不必争在一时。”
  柳哲握紧了剑,对身边的师弟道,“我要是死了,你尽速回山,不要再管其他!”
  童浩听得几乎溅泪,“师兄!”
  柳哲也不理会,一掌将童浩和洪迈扫下去,一剑斩向了臂挽长刀的鬼眼罗迦,他的半边身体痛得钻心剜骨,忍得几乎咬碎牙,可为了门派,他不能倒。
  柳哲最后望了一眼远方,从没有这样期盼过一直让他看不顺眼的小师弟。
  苏璇啊苏璇,究竟还能不能归来。

  ……



   第50章 血偿血
  鬼眼罗迦持的是一把锋刃极利的长刀,不同于中原铸刀的厚重,他的长刀轻薄如剑,劈斩时锐不可当,每一刀斩出必有风啸,力量大的惊人,一旦击中人体,轻易就能斩为两截。
  柳哲一点也不想碰上如此可怕的对手,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唯有咬牙防守,剧痛让身形变得迟滞,加上毒力侵体,他步法蹒跚,气息混浊,全仗天道九势剑精妙无伦,才勉强支撑了一阵。
  鬼眼罗迦皮肤苍白,鬼眼如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战了数个回合,他倏然立足,指地的长刀抬起,改为双手握持,漠漠道,“我看够了,你不错,但必须死。”
  他的话语带着怪异的口音,听来甚至有些好笑,然而看他的神情,谁也笑不出来。
  鬼眼罗迦眼神骤厉,蓦然暴喝一声,鬼魅般一跃而起,一剑宛如劈山斩海,当头落下。
  柳哲本来就如一根脆弱不堪的芦苇,要不是鬼眼罗迦有意观研天道九势,他也不可能撑到此刻,面对这毁灭性的一剑,他耳际啸起了蜂鸣,全身被刀意所摄,甚至无法挪动一步,唯有横剑一阻。
  一声脆断的鸣响,剑被长刀森森劈断,瞬间要从顶至髋将柳哲活活劈成两片。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电光划破长空,自天外飞来,比鬼眼罗迦的一斩更疾。
  全场豪杰都觉出了异样,仿佛受到某种无形的刺痛,肌肤莫名的怵寒,那一线电光挟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瞬息间已经逼临鬼眼罗迦身前。不等长刀斩开柳哲的脑袋,电光就会穿透鬼眼罗迦的胸膛,附带的力量甚至将带着他倒飞数十丈外。
  鬼眼罗迦的长刀猝然中止,在这样激烈的落势中,他居然能倒掠疾退,仿佛化成了虚影,退得比鬼魂更快,可电光依然追着他,就在白芒近乎没入胸口之际,鬼眼罗迦蓦然一仰,整个人滑倒下来,险而又险的避过。
  电光飞出场外,钉入了一棵数人合抱之粗的古树,整株大树如蒙巨力,轰然而倒,浓密的枝叶被劲力激荡,飘飘扬扬飞散漫天,许久才开始落下。
  一个青年乘风而来,落在试剑台上,一把扶住了柳哲。他清朗的脸庞带着怒色,杀气直透华盖,外衫已失,短衣亦有多处焦痕,显然曾经历过一番鏖战。
  台下静滞了一刻,猝然爆出了雷动般的欢呼,一张张沉抑的脸仿佛被电光燃亮,溢满了激越的狂喜。
  柳哲生生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发丝都被刀意斩落了几十根,此刻心神一懈,整个人近乎瘫软,勉强道,“——可算来了——要是敢丢门派的人,我饶不了你——”
  苏璇见他半身溃烂,气若游丝,兀自嘴硬,不由喉间一涩,忍下愧意道,“师兄放心。”
  司空尧没想到重重设陷都没能困住苏璇,更在最关键的时分赶至,僵了半晌才道,“两人相斗,苏大侠场外插手,公然违——”
  童浩跃上试剑台,话音激如金石,将他的言语压下去,“这一遭是柳哲师兄犯了规矩,算做弃局,改由苏璇师弟上场——阁下不服也可上台!众位英雄觉得如何!”
  不等司空尧回答,台下千万人已经有了回应,仿佛要将压抑已久的愤怒砸在朝暮阁的脸上,气涌如山,齐齐如怒雷般炸响,“好!”
  司空尧的脸色发青,竟是说不出话语。

  鬼眼罗迦取下钉在残树上的剑,惊世的光华已然寂灭,只余一柄裂纹密布的废剑,彻底不堪再用。鬼眼罗迦仔细端详了许久,仿佛废剑藏着无数秘密,最后随手抛下,踏上了试剑台。他的眉梢挑起,幽瞳如阴火烈燃,谁都看得出他的兴奋,“你,很好,来战。”
  苏璇听了童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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