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园
林馥蓁只在球员更衣室看到摩纳哥公主; 至于连嘉澍去哪里了——
“我刚刚看到他往抽烟室方向走去。”一名球员告诉她。
皱起了眉头,嘉澍不抽烟的。
连嘉澍有很健康的生活习性,不抽烟不嗑药,酒偶尔会沾一点,曾经,他戏称自己比那些好男孩们看起来更像好男孩。
林馥蓁往抽烟室走去。
在推开抽烟室的门前; 她把那位球员说的话当成是嘉澍只是找个地方透透气; 直到推开抽烟室的门——
站在门口; 林馥蓁用了三秒时间来确认; 隐藏在烟雾后面的那张脸的确是连嘉澍。
靠在墙上的人似乎独自沉浸在尼古丁的世界里头,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垂头,林馥蓁看了自己脚一眼; 那一个瞬间,她双脚居然想起往后移; 她不要这样的嘉澍; 这样陌生的嘉澍。
再抬起头时; 靠在墙上的人似乎回归到她熟悉的模样; 伸手,敲了敲门板。
他侧过头来。
关上门,一步一步往那张隐藏在烟雾中的脸靠近。
两人肩并肩靠在墙上; 她在等着他把那根烟抽完。
接下来,林馥蓁还发现一件事情。
掐灭烟蒂的动作嘉澍做起来很熟悉。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问他。
“什么?”
“抽烟。”
“原来是为了这个……”浅浅笑容气息带着淡淡的尼古丁味:“你就把它理解为这是一种行为艺术,适合于用在某个特定场合上的行为表演,餐桌有六人; 这六人中有一位老先生和我聊冲浪;两位和我聊他外孙最近痴迷的游戏;六人中年纪最小的先生结婚早,大儿子今年和我同岁。”
抿着嘴。
“不高兴了?”他问。
又来了,又回到这个讨厌的话题上了,眼睛追随着那缕烟雾,说嘉澍我没有不高兴。
两人陷入沉默。
哨声响起,下半场球赛开始了。
“球赛开始了。”他说。
还是一动也不动。
“还说没不高兴。”他淡淡说着。
她真没不高兴,只是她不知道该如果告诉他现在的心情,然后,嘴一张,那句话就这样溜出来了:“嘉澍,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他们一起度过十年时间,还是彼此间最为至关重要的十年。
“林馥蓁。”连嘉澍语气充斥着警告和隐隐约约的不耐烦。
他想离开时,她拉住他的手。
“告诉我。”固执说着。
“告诉你什么,我是怎么把我伯父们拉下马来的这些事情?我以为你们女孩子不爱听这类话题。”
摇头:“不是这些。”
“那你想听哪些?”不耐烦的语气现在亦然无丝毫掩饰。
抬起头,看着连嘉澍,蠕动嘴唇。
但——
“给我发出那个奇怪讯息晚上的事情。”这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唯有看着他,就希望他能明白,然后告诉她。
然而,她等来带有惩罚性质的吻,美名曰:小画眉,想不想尝尝尼古丁味。
舌腔还残留着他强加给她的辛辣滋味。
那辛辣滋味把林馥蓁呛得咳嗽连连,乘她立足未稳间他把她按在座位上,丢给她一份报纸。
第一时间,三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跳入了林馥蓁的眼帘。
三具躯体都被让砍掉四肢,即使伤口处做了马赛克处理,但还是惹来她干呕连连,更为可怕的是,这三具躯体主人的眼睛是睁开着的。
是活人。
这是一则刑事类新闻,三名受害者来自于这个区域小有名气的飞车党集团,被发现时这三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从事发地,以及作案手法警方初步判断,这应该是意大利黑手党所为。
勉强压住阵阵不适,抬起头,触到连嘉澍嘲讽的目光。
指着报纸上那三人,说以后他们就开不了车也抢不了东西。
顿了顿,继续:“不是想知道我最近遇到什么吗?闲着无聊,我花了一万欧就让那三人变成那个鬼样子,这年头,黑手党的日子也不好过,干这种买卖居然还可以打折,只要是熟人牵线,买二送一。”
林馥蓁把报纸放回原处,站了起来。
他挡住她:“对了,警方现在还不知道这三位老兄被砍掉的四肢都被放到哪里去了,我想,即使整个法兰西出动全部警力,他们也找不到了,因为它们现在已经在鱼肚子里。”
一把推开连嘉澍。
站在抽烟室门口,胃部翻江倒海。
跌跌撞撞往前,她要打电话给索菲亚,她要让索菲亚接她回去。
卷缩在那个角落处,刚拿出电话,电话就被收走。
现在,林馥蓁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晚上所遭遇的事情让她动不动就像个病秧子,即使每天安慰自己不下一百次,满怀虔诚默念:时间会带走一切,悲伤、恐惧、梦魇终将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但,让人愤怒的是,还没开始默念,泪水就先于信念。
一百遍过去,一张脸没一处是干的。
脸深深埋在手掌里,心里开始疯狂想念一个人,既想他又害怕见到他,任凭泪水疯狂从指缝中溢出。
新一轮的默念又开始。
终于等来了他。
看着这些时日疯狂想念的那张脸,心里周而复始:时间会带走一切,悲伤、恐惧、梦魇终将会被时间冲洗得干干净净。
泪眼婆娑中,她被紧紧拥进一个怀里。
他在她耳边频频说小画眉是我不好,我是疯了;说小画眉求求你,就把我刚刚的行为当成是一个疯子的行为,所以请不要生气;说小画眉,我保证过段日子就会好起来。
脸贴在他胸腔处,心里想着,好巧啊,嘉澍也说这样的话,过段日子就会好起来。
她也觉得过段日子自己会好起来。
是的,是的,过段日子,他们都会好起来。
过段日子,她的力气就回来了,会生他气会骂他会要挟他会恼他。
过段日子,他就不会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抽烟,不会话里藏刀,不会拿一些话激她,那样,她熟悉的嘉澍就回来了。
是的,一定会变成那个样子。
缓缓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林馥蓁想起马修斯的话,太过于年轻的爱情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
似乎,琳达也曾说过,她认识的人很早时在一起后都分手了,分手后他们说起彼此的坏话。
不,她不要和嘉澍变成那样,她以后不要和嘉澍说各自的坏话。
为什么会这样,会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她现在无名指上戴着嘉澍给她的戒指啊,拼命摇着头。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问她。
摇头,只能摇头。
“小画眉。”落于她头顶处的声线极具呵护。
脸更深埋在他怀里。
“吓坏了吧,我刚和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也知道我爷爷的事情,我最近情绪极为不稳定,我保证……”
“嘉澍,”她打断他的话,“即使那些是真的也没关系,我更没被吓到,我最近只是生病了,因为生病我最近情绪也不好。”
他的语气懊恼极了:“我怎么把你食物中毒的事情给忘了。”
沉默。
一种两人似乎都求之不得的静默。
场外想起哨声,哨声还没落尽就被欢呼声掩盖,是进球哨声。
欢呼声给这份静默带来生机。
她叫了一声嘉澍。
“嗯。”
“以后不要抽烟了。”
没有应答。
城市的公益栏处到处贴满禁烟画报,林馥蓁比谁都清楚,画报上那些不堪入目被尼古丁破坏的器官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妈妈以后会离开我,黛西阿姨也会离开我,那这个世界我就只剩下你了,起码,你不能先于我之前离开,不然,剩下我在这个世界了,那太寂寞。”她和他说。
她总是很怕寂寞。
他还是没回答她的话。
“嘉澍,你明白我的话吗?”
尼古丁,是缩短人类寿命的□□,这宣传语也绝对不是唬人的。
片刻,他说明白。
揪了揪他衣领,再叫了声嘉澍。
从头顶处传来叹息声,叹息声之后——
“好,以后,我不抽烟。”
若干年后,林馥蓁也劝过另外一个男人不要抽烟,她也和他说出类似的话,那个男人在和她保证以后少抽烟的同时,说,傻姑娘,我不在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时她想,为什么二十岁的自己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她没想过,另外一个人也没有想过。
他们似乎都没去认真考虑过,人类生生不息的根源。
大致,因为年轻吧,因为只有二十岁,还不太会考虑未来。
得到连嘉澍的允诺,林馥蓁心满意足。
场外又传来哨声,这次不是进球哨,冲着满场嘘声,就知道被罚下的是大牌球星。
他问她,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下去吗?
摇头。
“我们回家去。”
点头。
他们一起回到连嘉澍埃兹的家。
像回到红土城,深夜,她肚子饿,他给她弄吃的,她坐在一边干着急,每隔一分钟就得问上三次“嘉澍,好了没有,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虽然,没一分钟就得催三次,虽然,在他给她做饭时她一句话也没说,但她脸上表情都写满了:嘉澍,我饿坏了。
的确,回想起来,自从那次“食物中毒”后,林馥蓁似乎就没好好吃过饭,即使索菲亚使出十八般武艺,可面对平日里喜欢的菜肴,她就是一口也吃不下。
也许嘉澍弄的饭她会忽然很想吃。
于是,和他撒娇说嘉澍我饿了,她还特地挑了他在红土城时会穿的衣服,今晚,小法兰西很好说话。
嘉澍穿着她指定的衣服,给她做饭。
海鲜意大利面。
闭上眼睛,真香。
确信到自己肚子饿了,林馥蓁很高兴,这似乎在暗示她,这是好的开始。
手肘搁在餐桌桌面上,全心全意看着为她做饭的男人。
他回过头来时她就冲他笑,第四次她冲着他笑时——
漂亮的厨师不高兴了:林馥蓁,别笑,你笑起来像食物。
笑起来就像食物?
茄子?花生?豌豆?或者是一碟意大利面?怎么想笑起来像食物的比喻和美丽都没丝毫关联。
这个比喻见鬼了。
但当连嘉澍第五次回过头来时,下意识间扬起嘴角,心里只想着,她扮乖巧的样子能换来可口的意大利面也不错啊。
他忽然间吻住她,用沾满面粉的手捧住她的脸。
摸着自己被吻肿的双唇,这才明白到嘉澍口中她笑起来像食物的比喻。
切——
分明是想吻她来着。
卖相极好的海鲜意大利面摆在她面前。
味道很美味,当接触到这个讯息时,林馥蓁心里高兴极了,就好像她是一名曾经失去味觉的人。
十分钟,她就意大利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伸出舌尖把残留在唇瓣上的美味收刮得一干二净。
睁开眼睛,触到他灼灼眼神。
“林馥蓁,你是故意的吧?”
大皱起眉:嘉澍你在胡说写什么。
“真不明白?”
点头:“真不明白。”
呼出一口气,压低嗓音,问:“林馥蓁,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看了一眼天色,夜已经很深沉了。
“回房间洗澡,睡觉。”
“回哪个房间?”
睁大眼睛,对于连嘉澍的这个问题表示出了难以理解,自然是回她房间睡觉了。
扶额,拉起她的手:“猪,去睡觉。”
分明,连嘉澍生气了。
这次,是不是轮到她来问他这个问题:嘉澍你又生气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生气她是不得而知的。
被动跟着他离开厨房。
走廊的风一吹来,林馥蓁瞬间明白到连嘉澍生气的原因,垂着头,食物所给她的满足感在烟消云散。
两人停在她房间门口。
想了想,她说我去睡觉了。
“嗯。”他应答着。
不敢去看他,她低声说,嘉澍,我之前生病,身体不是很好,医生……医生让我多休息,这样有助于我恢复。
这是当天在巴塞罗那医生说的一部份话,当天,医生还说了一大堆。
他亲吻她额头:“小画眉,是我不好。”
摇头。
触了触她脸颊:“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点头。
他唇第二次印上她额头:晚安。
“晚安。”
关上门。
站立在走廊处的人被阻挡在那扇门之外。
慢吞吞脱下一只耳环。
想起什么,林馥蓁轻手轻脚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侧耳,外面静悄悄的,她这个举动似乎有点傻气。
都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嘉澍不可能在门外。
她怎么老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最没有耐心的人一直是连嘉澍。
以前他不会呆站在她门前,现在也不会。
笑。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门缓缓开启。
门外站立的身影让她在恍然间以为:时光未曾流逝过一分一秒,他刚刚亲吻了她额头,用温柔的声线和她道完晚安。
呆站着,回过神来,林馥蓁手去触摸自己的左边耳垂,耳环没有了,手移到右边耳垂,一只耳环还在,她今天出门时戴了耳环,她不可能戴一只耳环出门。
呆站着,呆看着那张脸,结结巴巴问:嘉澍……我的一只耳环……掉了,你看到没……
“小结巴。”他声线黯哑。
“嘉……家澍……”
“我可以进来吗?”他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脸。
“可……可……”
还没等她回答完,他已经进来了,他还把门关上了。
于是:“嘉……嘉澍,我……我还……还没有……”
剩下的话被他如数堵在喉咙口。
背贴在门板上,腿还在颤抖着,面对着他迫切的目光:“嘉……嘉澍,只……只要你……不要太……太粗鲁的话……那我……我就答……”
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身体已经悬空,他抱着她往床的方向。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张发烫的脸深深埋在他怀里,趁着他不注意,摘下另外一只耳环,耳环和鞋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现在,她想起来了,耳环没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一章就是蓁澍二十岁时最后的一个系列了,这一章看到没,我蓁以后计划和大叔生儿育女~~
☆、人间蒸发
无所事事的周六清晨; 这也是莱德学院圣诞新年假期的第一天。
距离圣诞节还有六天,南法的圣诞气氛远没巴黎来浓烈,琳达昨天晚上就飞巴黎去感受圣诞氛围。
八人小组回家的回家,度假的度假,就只剩林馥蓁没走。
连嘉澍的假期从圣诞前夜才开始,她打算等嘉澍放假和他一起到巴黎去一趟; 兰秀锦答应她会尽量抽出时间来。
连钊诚已经回到伦敦; 到时; 三人可以一起前往伦敦探望连钊诚。
虽然; 现在林馥蓁对于圣诞大餐已没儿时那般的执着,但不执着并不代表不期待,昨晚她都把圣诞大餐要穿的衣服都想好了。
坐在阳台上坐了很长时间; 天光还是维持着同一种色调,距离日出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馥蓁现住在连嘉澍埃兹家里。
这是索菲亚的主意。
这里地处半山腰; 空气好; 四面环海视野开阔花香鸟语; 结合以上; 咋听起来像一家疗养院必备的条件。
疗养院。
笑。
笑时心里涩意满溢。
最近,林馥蓁最常做一件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天黑; 天黑早早上床,在天还没有亮透时睁大眼睛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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