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看他这样子,顿时小嘴一瘪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沈湛头都大了,“收了!”
八月吓了一跳,哭的更凶。
“行了,行了,我带你玩别的去。”沈湛将他提溜起来,胡乱的穿了鞋出去,外面是个院子,前两日下了雪,避阴的地方雪还堆的高高的,他想了想,道:“堆雪球?”
八月就不哭了,和沈湛蹲在雪堆前,沈湛也不动就看着儿子趴在雪堆上抠,雪冻的硬的很,根本抠不动。
“爹。”八月跑过来,牵着沈湛的手往那边拖,沈湛试了试也觉得不成,心头一动,就将儿子抱着往垒着的雪堆上一放,滑溜溜的,八月骨碌碌的从斜坡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疼的他眼睛一瞪,好半天没声音。
“疼?”沈湛道:“疼也忍着,不准哭。”
八月却咧嘴一笑,麻溜的爬起来,自己往雪堆上爬,沈湛松了口气,将他放上去,八月一滑又坐在地上。
“爹,玩!”八月咯咯的笑着。
沈湛就站在一边,八月掉下来他就提上去,如此重复,八月玩的不亦乐乎。
前厅里,苏婉如和苏季见到了林二爷,他比苏季大一岁,表字正平,几年前出事时,他刚成亲不久,后来他出门求学,躲过一劫,但新婚妻子却
林正平和林二夫人生的很像,但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林氏家风严谨,但林正平性子却很跳脱,向来不按规矩行事,随性而为。
不过出事后,他收敛了很多,也一门心思的跟着先生读书,几年不见,苏婉如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人。
“表哥怎么蓄起了胡子?”苏婉如盯着林正平的胡须,长长的是时下流行的美冉,但显得有些老气了,一点都不像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婉婉不觉得表哥这般,多了一分仙风道骨?”林正平道。
苏婉如摇头,“表哥这样,看上去像是流氓改行做了道士。”
“婉婉比以前调皮多了。”林正平摇头,和苏季道:“是成亲后,沈湛对她太过宠爱的缘故?”
苏季失笑,道:“她一向如此,是你不知道罢了。”
“看来婉婉善伪装。”林正平哈哈一笑,左右看看,“八月呢,我可是一直听闻,还未曾见过呢。”
苏婉如回道:“在后院睡觉,等他醒了,让他来拜见您。”
“也好。”林正平说着,微顿又道:“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是打算直下庐州,还是先去应天?”
苏季回道:“先去庐州。”
庐州禁军比应天要多,打起来庐州更又难度一些。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林正平道:“我有位同窗,如今是知州门下的师爷,颇得东家的信任,我去见他一见,说不定能有一些收获。”
苏季凝眉,“他不知你是徐州林氏的人?”
“不知。”林正平道:“这样,明日一早我来找寻你们,我们一起去庐州。”
苏季颔首。
正说着话,就听到后院传来八月的笑声,苏婉如一笑,道:“应该是醒了,表哥可要去看看?”
“好。”三个人就一起去了后院,才进院门,就看到父子俩人,八月哈哈笑着从雪堆上跐溜滑下来,沈湛负手立在一边,只要八月滑下来,他就将他提起来留在上面。
不知道滑了多少次,雪堆硬生生被磨出了一道深沟。
“怎么这么玩。”苏婉如吓了一跳,忙跑过去,“你怎么不给他将棉袄穿上的,这穿着单衣呢。”
八月睡觉穿着单衣,出门来也是穿着单衣,有的人根本没想起来给他穿棉袄。
“不冷。”沈湛道:“你看看,一头的汗。”
八月抱着苏婉如的脖子咯咯的笑,苏婉如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凉飕飕的手:“冷不冷啊?”
“冷。”八月道。
苏婉如心疼的很,埋怨沈湛,“你也真是,当八月和你一样呢,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单衣。”
沈湛嘴角抖了抖。
苏婉如将八月抱起来,苏季一眼看到八月的屁股露在了外面,她一愣将八月反过来,这才看到,薄薄的裤子硬生生被磨破了,光溜溜的屁股冻的红红的,瑟瑟露在外面。
“这”苏婉如忍着笑,捂着儿子的屁股,“冷不冷啊,磨着也不疼吗。”
八月就点着头,一回头指着沈湛,“爹,坏!”
“爹没管你是吧?”苏婉如笑盈盈的睨了沈湛一言,“是爹让你的屁股露在外面了是吗。”
八月点头,“是!”
“下次爹不知道的时候,八月要提醒爹,好不好啊。”苏婉如抱着他回房,八月点着头,趴在苏婉如的肩膀上看着沈湛,皱着眉头道:“爹,屁股!”
一副不服气,让他也露个屁股看看的架势。
沈湛脸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的道:“小兔崽子,以后别找我玩。”
八月埋头在苏婉如怀里不说话。
“沈湛。”苏季打岔,和他介绍林正平,“这是我表哥。”
两人互相拱手,去了隔壁的房间里说话,过了一会儿就见门口一个小脑子探进来,眨巴着眼睛,“爹,玩!”
“不和你娘告状了?”沈湛桌子一拍,怒道。
八月冲着他笑,摇着头。
“露屁股是谁的责任?”沈湛问道。
八月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有错好汉担的样子,沈湛咳嗽了一声,指着他道:“一会儿和你娘解释。”
点着头,八月爬进去,拉着沈湛出来,“玩,玩。”
“这小子有意思。”林正平哈哈一笑,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苏季摇着头,道:“像他娘,一身的心眼。”
“这样好。”林正平道:“不吃亏。”
苏季揉了揉额头,正要说话,就听到八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忙起身出去,就看到苏婉如正站在门口,而八月则趴在雪堆上一副要往上爬的架势,似乎是看到了母亲,所以才哭了起来。
“娘娘”八月麻溜的转个身,往苏婉如腿上一扑,“娘,爹!”
苏婉如将他抱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沈湛。
沈湛一张黑脸站在远处很明显,他被自己儿子给黑了。
这小子,明明是自己想去玩,可一看到苏婉如就立刻将他给卖了。
苏婉如转头盯着八月,八月就抽噎着,悲悲戚戚的看着她,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这孩子”她揉了揉额头,板着脸道:“告诉娘,到底是谁想玩?”
八月瘪着嘴,看看沈湛,又看看自己,垂了眉眼,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算是认了。
苏婉如眉头一拧,刚要发火,八月小牙一露,一把搂着苏婉如啪叽亲了一口,糯糯的喊道:“娘”
苏婉如半句话说不出来。
林正平哈哈大笑,颔首道:“这小子,有前途。”
“明天我带着。”沈湛指着自己的儿子,气的不行,“带他上前锋去。”
说完就气的拂袖走了。
苏婉如瞪眼看着苏季,低声道:“二哥。”
“听沈湛的。”苏季道:“这孩子不老实,让沈湛收拾几顿。”
小小年纪,就会坑人了。
第二日一早,沈湛将儿子从苏婉如肩头扒拉下来,拴在自己的胸前,脸朝外,一路骑马飞奔,风簌簌打在脸上,沈湛以为他要哭呢,可一低头就看到他一脸兴奋的四处看。
哪有半点惊吓的样子。
下午赶到庐州,早听到消息的庐州知州已经命人关了城门,整兵站在城楼上,一张张弓对着下面,苏季一声令下,云梯架上,所有人开始攻城。
鼓声雷动,一时间喊杀声四起。
八月挥着手,两眼放光手舞足蹈的看着。
“不准胡闹。”萧山指着墙头的箭,“箭不长眼,回头伤着他。”
沈湛没动,萧山策马上前,就拍了一下沈湛的肩头,道:“将八月给我。”
沈湛不得不解开绳子,将八月递给萧山,他本来想收拾儿子的,没想到最后他被自己老子收拾了。
“打!”沈湛大怒,“天黑前,拿下庐州!”
话落,将一腔无名火,撒了出去。
萧山哄着孙子,八月一点怕都没有,跟着祖父去了后面,见着苏婉如还指手画脚的高兴着。
“小孩子懂什么,你慢慢教,不准让显宗胡闹。”萧山难得板着脸,“外面冷,带他去帐子里,没事不要出来。”
苏婉如哦了一声,捏了捏儿子的脸,咕哝道:“臭小子,你要把你爹给气死了。”
八月咯咯的笑。
仗打了两个时辰,沈湛带着自己人架着云梯率先登了城墙,一路杀下去擒了知州和禁军统领,开了城门。
根本不用林正平进城找人谈判。
城门一开他们鱼贯进城,满城寂静,百姓们都留在家中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可等了半天,不见屠城,不见烧杀。
第二日一早,有胆大的商户开了铺子,到下午,庐州城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热闹不已。
第四日,他们离庐州往南而去,六日内,几乎未费力气,连拿下池州,宁国几处,而徽州几处则直接由沈湛的卫所拿下了,知州递了降书,半个月,他们人就已经到了平江府!
整个南直隶,便只有应天被孤立。
苏婉如带着八月站在平江府的城门外,知州她和苏季都认识,就是当年赵之昂打来时,给他开城门的人。
五年间,他依旧在平江府留任,听说官做的很舒坦。
“二哥。”苏婉如道:“进城就将姓沈的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
苏季微微颔首,道:“放心,不会轻饶了他!”
“尔等逆贼。”沈大人站在城楼上,指着他们骂道:“谋反篡乱,天道不容!”
沈湛不耐烦和这人说话,挥了挥手,道:“不要和他废话,打!”
一开始,他们就是要简单粗暴的打,打到他们怕了,打到让世人都知道,他们不是乌合之众,让那些想反抗的人一听到他们来了,就闻风丧胆,弃城而逃。
箭矢呼啸,云梯架上又塌下来,再架上,平江府是这几个城中,耗时最久的一处,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才攻进城内。
沈大人正卷着包袱要从南门逃走,刚到门口就看到城门已换了人值守,他的随从不过眨眼功夫,都被砍翻在地。
“沈大人。”苏季负手过去,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多年不见,您老依旧康健啊。”
这声音沈大人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苏季将遮面的黑巾撤下来,冲着对方一挑眉,道:“我们也算是熟人了,熟人之间,好办事。”
“二殿下”沈大人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不但他天下人都不可能想得到,带着义军谋乱的,居然是后宋的苏世元,“您您没有死?”
“大仇未报,我如何能死。”苏季半蹲在他面前,扬眉道:“当年破城,听说是你开的城门?”
沈大人点头又摇头,“当当时迫不得已,圣上不、不是,赵之昂的兵已经打来了,后宋已败,我等不投降就只有死啊。”
“是吗,那带兵绞杀宫人又如何解释?”苏季道。
沈大人回道:“二殿下,二殿下饶命。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啊。”
“怎么没有选择。”苏婉如一脚揣在对方胸口,“钦州战败,可江南还在,天下人都看着平江府,你但凡抵抗,必然还有援军赶到,咳可是你一点反抗都没有,直接弃城投降,让那么多人成了刀下亡魂,你还好意思和我们说别无选择。”
“你就是贪生怕死。”苏婉如想起当年,气的不行,拿匕首押在对方是脖子上,眯着眼睛道:“沈大人,时至今日你想不到我们还能回来吧,想不到苏家还有人来跟你讨命吧,嗯?”
沈大人吃惊的看着苏婉如,他没有见过苏婉如,但听她的语气也能猜得到,“婉婉如公主?”
“是啊。”苏婉如道:“你也算死的明白了!”
沈大人抬头看天,想起当年的事情,钦州一拜,后宋没了龙头,他确实是想都没想就弃城投降了,现在想想,他们确实还有机会的,毕竟整个江南还是后宋的。
这世上的事,不走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沈大人倒在地上呢,脖子被苏婉如锋利的匕首隔开,他看着天,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繁盛的平江府。
后宋的人回来了,这天下要易主了吗。
“不是易主。”苏婉如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里的血擦在他的肩头,冷冷的道:“这天下,本就姓苏,也该姓苏!”
沈大人身体微怔,头歪在一边没了气息。
“二哥。”仿佛出了半口气,苏婉如转头抱着了苏季,哭了起来,“我想回去看看。”
苏季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好,我们回去看看。”
后宋的皇宫早就被改了,改成了行宫,原来恢弘的气势,经过改造后成了别致的江南别院,他们推门进去,守门的小厮站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那边是乾安殿。”苏婉如指着一处亭子,“我还你在殿前给我烤过肉。”
苏季颔首,兄妹二人慢慢沿着回廊慢慢走着,苏婉如进了一处空荡荡的大殿,门框,柱子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动,但曾住在里面的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母后的绣架就摆在这里。”苏婉如站在窗前,“旁边是我的,母后一副挂屏绣了三年,所以,绣架上绷着的永远都是那一幅。”
苏季微微颔首,看着已经搬空的凤安殿,“婉婉,你还想回这里来吗?”
“不想。”苏婉如回头看着苏季,道:“二哥,我要去燕京,我要将赵之昂用过的东西一把火烧了,站在他坐的金銮殿上,让他死都不能瞑目!”
“好。”苏季拍了拍柱子,一笑,道:“那就去燕京,让赵之昂也尝一尝,家国被毁的感觉。”
苏婉如点头,喃喃的道:“母后,您听到了吗,我们开始了很快,我们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娘。”门外,八月蹬蹬跑了进来,朱珣跟在后面喊着,一进来就惊讶的道:“你们在回忆过去吗。”
苏婉如将八月抱起来,笑着回道:“是啊,回忆过去。”
“哦。”朱珣左右看看,“看着这里很不错啊,比燕京的皇城的要恢弘点,难怪以前人都说后宋富。”
苏婉如扬眉,苏季回道:“以后还会富。”
“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朱珣拍着苏季的肩膀,“我们全家老小,就靠你了。”
苏季难得的哈哈大笑,颔首道:“你们全家老小,我都不会忘,非但不忘,还会一直谨记着。”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朱珣一副猜疑的样子,“你不会是惦记我家什么宝贝了吧?怎么看着有种要做贼的感觉?”
苏季扬眉,咳嗽了一声,负手道:“你们说话,我去找沈湛。”说着就走了。
“你二哥怎么了。”朱珣看着苏婉如,“你老是告诉我,你们在打我什么主意?”
苏婉如一手抱着八月,一手勾住朱珣的肩膀,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嘛。所以,你家的宝贝,也是我二哥的宝贝嘛!”
八月也拍了拍朱珣的肩膀,咧嘴笑着。
“八月,娘带你去参观娘着,就抱着儿子走了。
朱珣有种被算计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喃喃的道:“我家的宝贝?我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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