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们里长收粮食的时候都要凶。”韩绣娘道:“行了,行了。做事去,有这说话的功夫我都走了几十针了。”
大家笑着进去做事,苏婉如去了霍姑姑房里。
“我让吕毅去喊卞姐姐过来了,团扇的银子您和她们结算吧。”苏婉如道:“不用都给他们,一柄扇子我们留下一两,这样她们觉得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觉得吃了亏,大家心里都舒服。”
霍姑姑颔首,“就听你的。”
中午的时候卞丽八个人一起来的,她们在路上就听说扇子卖出去了,一进门就激动不已,“这样下去,我们的存货都能被清掉了。”她激动的和霍姑姑还有苏婉如行礼,“我们八个商量了,现在你们事情多,我们这两天将房子退了,略收拾一下就过来帮忙。”
“好。”苏婉如道:“往后就算没有人订,我们也不能歇着,团扇也好,被面也好都顺手做着,刘官人方才和我说,往后他一年两趟,这些都用得着。”
“那就好。什么都不怕,就怕没活做,做了没人要。”卞丽高兴的接过霍姑姑给的银子,激动的红了眼睛,“往后,我们就真的是重新开始了。”
大家都很高兴。
苏婉如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后院夹道,段震在里面等她,“……公主,属下打听了过了,今年各地的客商都走了,但上元节后还会再来一些,年前应该是没有人了。”
也没几天过年了,苏婉如颔首,道:“镖局呢,宅子定下来,年后什么时候开业。”
“预计要到三月了。”段震道:“想把前面的铺面修整一下,还想请个舞狮队来热闹一下。”
苏婉如颔首,两个人聊了许久,段震才走。
第二日刘官人告锦绣坊的官司开堂,苏婉如带着吕毅去衙门外听,虽听不到,但是里面的消息立刻就能传出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里面的人出来,苏婉如就看到刘官人笑盈盈的样子。
“苏绣娘。”刘官人也看到了她,上前来抱拳道:“托姑娘的福,官司打赢了。明日锦绣坊要将五千两的银票送来官府,在大老爷面前画押,此案就算结束了。”
“恭喜恭喜。”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这位刘官人真是个精明人,“往后你我合作,契约可更要写清楚点才成。”说着,俏皮的笑了笑。
刘官人哈哈大笑,“苏绣娘误会,出外行商,有些纠葛是常有的事。寻常我们是不计较的。只是这一回她们欺人太甚,此事若一直没有人出头,只会越来越助涨她们的气焰,我这也算是做好事。”
苏婉如应是,笑着正要说话,就看到崔掌事带着人从里面出来,脸色极其的难看,她不看刘官人而是停在苏婉如面前,冷声问道:“怎么,以为赢了一回,京中的刺绣业你就是领头了?”
苏婉如扬眉笑了笑。
“得意忘形。”崔掌事走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讥诮道:“你也是从锦绣坊出来的,它在大周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想必不用我和你解释。现在你有多得意,将来你就会有多失意。”
崔掌事说完拂开刘官人要走,苏婉如笑眯眯的开了口,道:“崔掌事,难得见面,先祝您新年好啊。”说着,挥了挥手,一副没心没肺大度包容的样子。
旁边的人看着窃窃私语,锦绣坊的掌事,居然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绣娘度量大。
崔掌事气的发抖,上了马车,婆子随在身侧,低声道:“掌事不要生气,京城的买卖若像盘饺子,她现在不过拖走了半颗,您大可不必和她生气,将来有她苦头吃的。”
“她们这么大的动作,不知投了多少银子,但凡栽个跟头,她们就永远都爬不起来。”婆子低声道:“所以,咱么就只要静待机会就好好了。”
崔掌事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气不顺而已,她汲汲营营半辈子,居然输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我要让她在哪里站起来的,就在哪里倒下去。”崔掌事冷哼一声,眼里满是阴戾。
苏婉如笑看着刘官人,“我和吕毅一起请您吃饭吧,您拿了赔偿款就要返乡了吧,再见就是明年了,就当给您践行。”
“苏绣娘是想让在下陪你去找苗兄吧。孙兄的买卖你做成了,可苗兄那边只口头应了,你怕夜长梦多?”刘官人笑着道。
苏婉如赧然,“这话,您说的太直白,我实在是没脸接了。”
刘官人哈哈大笑,做了请的手势,道:“吃饭就不用了,在下现在就陪你去。”又道:“苏绣娘可定亲了,若是没有,在下家中有个犬子,不知……”
“有……有了。”苏婉如笑眯眯的,随口胡诌,“我家中父母已经给我定了亲事了,不过他想要等有了功名再谈婚事,所以……”
刘官人就露出遗憾的样子,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去了苗官人家中。
他夫人开的门,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进去,家中的小孙子正在院子里玩儿,见着他们就一溜烟的跑房里躲着,苗官人披着衣服迎出来,见着苏婉如一愣,露出愧疚之色。
“没想到苏绣娘和刘兄一起来的,实在是惭愧……”苗官人请他们去了暖阁,刘官人就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凡直说,苏绣娘虽是女子,可却比一般男子通情达理,懂得人情世故。”
“是这样。”苗官人为难的道:“今天一早,锦绣馆的一位姑姑亲自来找我,带了契约来,说一件行头让我五两银子,明年六月交货,我……我一时心动,就签了契约。”
锦绣坊毕竟是锦绣坊,就算她们将事外包出去也不怕,他们本身会把关,绣品不合格首先她们自己就不会收。
做买卖就是做生不如做熟,所以他略犹豫了一下后就签了契约。
宝应绣坊才起来,即便要合作,再等一两年就是。
刘官人一愣,顿时就尴尬起来,苗官人是他介绍给苏婉如的,现在三人当着面,苗官人食言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让了五两,我们现在可没有这财气让您这利。”苏婉如笑了起来,和气的道:“您今年签了就算了,明年再有行头,可一定要考虑我们宝应绣坊。我们的绣娘有湘绣,也有画绣。苏绣也绝对能拿得出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苗官人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刘官人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不会,可他还是怕小姑娘会翻脸,可现在苏婉如这般大气,依旧让他意外,“多谢苏绣娘理解,我们这行脚商风里来雨里去的,有时候就为了这三五两的银子,多谢多谢。”
理解不理解,反正契约都签了,苏婉如心里很清楚,所以立刻退了一步,“都是做买卖的,我能理解苗官人的心情,能将行头做好,买卖稳妥了,就比什么都好。”
苗官人拱了拱,“下回,下回一定去宝应绣坊。”
苏婉如应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和刘官人一起出来,刘官人很尴尬,笑着道:“此事是我不对,与他说过后就忙于别的事,谁知道竟是疏忽了。”
“这不怪您。是锦绣坊有意如此。”苏婉如笑着道:“锦绣坊就是一块招牌,哪怕大家知道有的货不是她们做的,但说出去面上依旧有光,依旧能卖个好价钱。”
“我们想要竞争,路还长远呢,”苏婉如笑着,可心里却很清楚,这条路无论怎么长,实际她都没什么耐心去走,要快,越快越好。
刘官人确实很惊喜,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事情居然这样通透,他颔首道:“不着急,一口吃不了胖子。”
苏婉如笑着应是。
两人在路口道别,苏婉如回了绣坊,将事情和霍姑姑说了,“……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在拉客商,所以先下手为强。”
“有的事强求不了,慢慢来。”霍姑姑拍了拍苏婉如的手,柔声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无论好坏,姑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能在这年纪再跟着你拼一次,真是老天爷给我的惊喜。”
苏婉如笑着,抱了抱霍姑姑,“应天的那边回信,托了回京的人带回来了,估计也就年前的事。”
“好,好!”霍姑姑高兴不已,面上皆是笑容。
第二日苏婉如送走了孙官人,她就专心在绣坊里做事,两天赶了一副团扇出来,霍姑姑在窗口看着她,就招手喊来周娴,低声道:“……她昨晚什么时辰睡的?”
“过了子时,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周娴低声道:“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似乎说的话都是买卖上的话,以前她还和我说笑。”心里一定是有事。
“你去买些零嘴回来,挑着她爱吃的。”霍姑姑道:“也让大家都歇一歇,别一直盯着也闭闭眼保护眼睛。”
周娴应是,笑站在窗口,喊着道:“姑姑拿银子出来,要请我们吃零嘴,都说说想吃什么啊。”
“糖糕,莲蓉糕……”报了一堆名字,周娴一一记了,就看着苏婉如,“苏瑾,你要吃什么啊。”
苏婉如顿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道:“暖锅,我们今天吃暖锅吧,你去买点肉回来,等下请刘妈妈片肉片。”
大家都愣了一下,随即春娘将苏婉如的脸捏住,喊道:“我们在说零嘴,你说吃暖锅,在想什么呢。”
“我要吃暖锅。”苏婉如哼了一声,笑着道:“除了这个,别的都不吃,姐姐只说同意不同意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春娘喊霍姑姑,“合该管管这小丫头,现在蹬鼻子上脸的欺负我们。”
苏婉如一愣,抿唇笑着。
“那就吃暖锅。”霍姑姑点头,“她现在是衣食父母,我们都听她的。”
大家都爱吃,也都愿意顺着苏婉如,她话不多人又有趣漂亮,就越发的喜欢,“成,今儿我们将苏瑾片了,涮着吃。”
众人就一起闹着,将苏婉如摁在了地上,挠她的痒痒。
顿时,一片闹腾,笑声不断。
周娴回头朝霍姑姑挤了挤眼睛,低声道:“那我去买零嘴和肉回来,今晚我们吃暖锅。”
“去吧。”霍姑姑颔首,看着外面也跟着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暖阁,刘妈妈还从家里取了夏天泡的梅子酒,不过不如外头做的酸甜,一股子浓烈的酒味,苏婉如和了一口呛的头晕,笑着道:“比我在应天喝的还要烈。”
“那你少喝点。”霍姑姑道:“沾两口意思一下就好了。”
苏婉如点头,一口的酒杯还是喝掉了三杯,就晕乎乎的看着刘妈妈,“您这酒往后我是不敢喝了。”她酒量还行,二两白酒完全没有反应的,刘妈妈这酒,她一两都没敢喝到,人就晕乎了。
“喝的急了,快回去睡会儿。”霍姑姑让周娴扶苏婉如回去歇着,大家又都吃了一会儿,也没力气做事,就都各自散了回家去了,霍姑姑看着吕毅,“还剩这么多肉,你不用急,慢慢吃,别浪费了。”
“好。”吕毅就抱着碗换了个位子,坐在霍姑姑对面,一个人涮肉沾酱吃一口,再自己给自己倒酒喝一杯,再吃……霍姑姑觉得奇怪,“怎么突然爱喝酒了?”
“苏瑾说要我练酒,以后要出面应酬。我想看看我到底能喝多少。”吕毅冲霍姑姑一笑,霍姑姑无奈,也递了杯子过去,“难得高兴,我也喝了一点。”
两个人就坐对面,慢慢吃,慢慢喝着。
苏婉如抱着褥垫看着周娴在她床边吃瓜子,嘎嘣啊蹦的她听着忍不住笑道:“你是老鼠精吧,窸窸窣窣的吃个不停。”
“还不是怕你醉了一会儿喊头疼,我又听不到。”周娴白了她一眼,“我要是老鼠变的,那你就是狐狸精变的。”
苏婉如噗嗤一笑,闻了闻,“难道我很臭。”
“不臭。是太美了。”周娴扑过去,扯着苏婉如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快说,你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苏婉如哈哈大笑,缩在被子里,“快回去,把我房间弄的脏死了,明儿记得帮我扫地。”
“你什么时候扫过地,不都是刘妈妈给你扫的。”周娴哼了一声,给她掖了被子,又倒了水放在床头,关门出去。
四周静了下来,苏婉如翻了个身,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睡觉。
第二日一早,她醒的迟了,梳洗起床段震来了,他们在夹道见的,段震道:“扬州瘦马已经买好了,名字身份都按好了,人也调教过,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
“知道了,我下午去找朱世子,将此事和他说了。”苏婉如低声道:“他以为我是为了戏弄国舅爷,却不知我是冲着五皇子去的……此事你不要让那女子看出端倪来。”
“知道了。”段震应了,想起来什么,低声道:“公主,有一夜镇南侯来在屋里说话属下听了一耳朵,他说要带您进宗人府的,后来没再提过?”
有吗?苏婉如蹙眉,摇头道:“我没注意听。”
“听说圣上在给镇南侯和宁王爷还有朱世子挑人选,每日进宫看画像。”段震道:“等他们亲事定了,您这里应该就没事了。”
他们希望能利用权贵,却不希望苏婉如和谁有感情纠葛,因为结果都是可预见的。
“苏瑾。”周娴的脚步声传过来,像是在跑动,“苏瑾出事了……”
苏婉如和段震点了头,快速的道:“先将人养着,我事后去找你们。”她说着推门出去,周娴正好跑进院子,她走了几步喊道:“怎么了?我在这里。”
周娴又蹬蹬跑了出来,喘着气道:“那位孙官人又回来了。”
“去看看。”孙官人前天才走,是要赶回山东过年的,现在回来那就必然是出了事的。
两人过去,孙官人正在霍姑姑的房里,来回的走显得很焦躁,苏婉如掀了帘子进去,他就忙走了几步,指着地上的箱笼,道:“苏绣娘你看看这扇子,怕是不能要了。”
苏婉如和霍姑姑对视一眼,亲自开了箱笼,等看到扇子,她脸色顿时一沉。
扇子泡了水,彩线掉色,掉的不算重,但纯白透明的底料上,已经染了瑕疵,这样的货就是送人,别人也不会要。
“线怎么会掉色。”她没质问孙官人扇子为什么是湿的,只看着霍姑姑,“我们的扇子没有掉色,还有玲珑绣坊的毁了。”
霍姑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已经让人去请卞丽过来,原也是定的今天卞丽她们过来点卯的。
“等她们人来了问问。”霍姑姑道。
苏宛如拿着扇子回头请孙官人坐,“事情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又道:“这扇子是不能要了,不管如何处理这件事,结果都是要给您一个交代的。您看,要不二月二您再来一趟,到时候四十柄扇子我们一起给您。”
现在日夜赶,来得及。
“苏绣娘,您这态度让孙某无话可说,虽说我也着急,但甘愿再耽误一些时间。”他拱了手,就道:“您不问扇子如何落水,我孙某还是要说的。昨日在通州上船,扇子由两个小厮抬着过踏板,也不知怎么就滑了一跤,人没事但箱子泡在了水里。”
“我当时候只当心晾不干,急匆匆捞上来一看,才发现这掉色的事,不得不转道又赶了回来。”
苏婉如点头,觉得这事蹊跷。
她低头看着扇子,门外卞丽八个姐妹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进门她就急着道:“听说我们的扇子掉色?”
“卞姐姐。”苏婉如将扇子给她们,卞丽拿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脱口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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