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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如今夏达护人护的紧,陈太后也有所顾忌。毕竟现在的夏达今时不同往日,堪比以前的陆霁斐。
陆霁斐一去,朝堂势力再次被瓜分,夏达和冯宝蚕食最多。夏达隐有脱离陈太后和郴王,自立门户的意思。而冯宝则真真是挟天子,令朝臣,利用内宦把权,将李太妃和小皇帝握于掌中。
明眼人都知,再过不久,朝堂格局,便会以三分而定。如今正是站队的大好时候。
“是我带她来的。”苏芩还未说话,一旁的夏达便道:“若是太后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夏首辅真是怜香惜玉呀。”陈颖兰酸溜溜道:“就是不知夏夫人听到这话,作何感想。”
一众人视线往殿门口移,朱丽月正巧携她哥哥朱远道迈步进来。
夏达面色微变,厌恶的偏头。
苏芩撑着下颚点了点宴案面,唇角轻勾。
朱丽月盈盈走来,看到坐在夏达宴案后的苏芩,面色微变,继而笑道:“苏三姑娘也在。”
“是呀。”苏芩掐着嗓子,软绵绵的吐出二字。
朱远道盯着苏芩的脸看半响,面色涨红的张了张嘴,“苏苏苏,苏三姑娘安好。”
苏芩看一眼朱远道涨红的俊脸,掩唇轻笑道:“我很是安好,不知朱公子近日如何?”
“很很很好……”朱远道更加激动。
“朱公子什么时候结巴了?”陈颖兰嗤道。
朱远道轻咳一声,与苏芩作揖,“美人在前,这才多有失礼,还望勿怪罪。”
说完,朱远道看一眼面色有些难看朱丽月,再看一眼夏达,似叹非叹道:“月儿,你随我坐吧。”
朱丽月咬着唇瓣,暗暗蜷紧手。她松开自己挎着朱远道的胳膊,走到苏芩面前,“苏三姑娘,这是我与惟仲的位置。”
苏芩眨了眨眼,涂着蔻色指甲的手轻慢滑过案面,眼尾微微上挑,看向夏达。
夏达侧身,挡住朱丽月,硬着声音道:“你与哥哥去坐。”
朱丽月面色更白,她看着面前的夏达,心口就像是被剜了个洞似得有无数风雪往里钻。
“惟仲,我,才是你的妻。”朱丽月的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她与夏达两个人听得见。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子,因着一个“情”字,变成如今模样。
朱远道看一眼两人。夏达和朱丽月,这两人何尝不是一类人,皆割不下,舍不了,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副难割难舍的局面。
朱丽月是朱远道的亲妹妹,朱远道自然会有偏向,可这事如果不是朱丽月执意,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明明是夫妻,却分房而睡,形同陌路,夏达更是视朱丽月如仇敌。
夫妻做到这份上,别说朱远道,就是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丫鬟、婆子都多有碎言碎语传出来。
朱丽月面色憔悴的站在夏达面前,姿态放的极低。
夏达冷笑一声,声音清晰,毫不给她颜面,“那又如何。”
朱丽月惨然一笑。是啊,那又如何,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过。他宁愿去碰那些花街柳巷的粉头女子,也不愿碰她。
“月儿。”朱远道上前,皱眉看向夏达,“惟仲,你与月儿坐,我和苏三姑娘坐。”
“不必争了,苏三姑娘与本县主坐吧。”殿门口传来一道童稚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锦衣华服,迈步进来。头上戴玉叶金步摇,身形纤瘦,脸上却带婴儿肥。
虽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但隐可见其日后的美人之姿。
“这是谁家的?竟自称县主?”陈颖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众人呼吸一滞,并不想搭理这个蠢货。
凤阳县主一仰下颚,脸上露出的嘲讽表情与陆霁斐那厮一模一样,“皇城里头的人,皆是如此不知规矩的吗?”
沈宓上前接待。这位曾也名动皇城的才女,闺阁时期的傲气已荡然无存,画着精致面容的脸上显出的只有疲惫。她坐稳了郴王妃这个位置,可那又如何呢?她失去的更多。如今的她,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肩负着整个沈家的存亡。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会变成别人的靶子。
“凤阳县主大驾光临,快请入座。”
凤阳县主未理沈宓,只侧身上前,站到苏芩面前,趾高气扬道:“苏三,随本县主去坐。”
苏芩叩了叩宴案面,没有动。
众人屏息凝神,静待看笑话。凤阳县主虽只是一小小县主,但人家的父亲却是项城郡王。项城郡王何许人也?在众多藩王中,以燕、晋、宁、项城诸王势力最强,而其中,项城郡王更是在其中拔得头筹。
项城郡王手中兵力强盛,传言其手下更是有一支精锐骑兵,直捣黄龙不在话下。因着项城郡王这颗定时炸弹,皇城内的人对其忌惮颇多,皆想将其收入麾下。
因此,这次那项城郡王世子和凤阳县主前来皇城贺寿一事,颇受瞩目。
凤阳县主一撇嘴,无奈道:“好吧,那我随你坐。”就这样,凤阳县主带着一副“你虽然信任,但是能怎么办,我只能宠你啊”的无奈表情提裙坐到了苏芩身边。
众人怔怔看着那瞬时就妥协的凤阳县主,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这还是那个一进殿门,就一副日天日地表情的凤阳县主吗?
凤阳县主的位置在最前头,夏达虽贵为首辅,但尚挨不上皇亲国戚那边。沈宓无奈,只得又让人在苏芩身边添了一张宴案。
夏达和朱丽月落座。
“陈姑娘,随本宫去看看太后吧。”沈宓与陈颖兰并不亲厚,至此只对其以“陈姑娘”相称。
陈颖兰也不喜这个最喜装腔作势的沈宓,略略一点头就径直先去了。
沈宓随在陈颖兰身后,脸上表情渐敛,眸中透出深深的疲惫。
……
寿宴开场,众人期盼已久的项城郡王世子还没到。
苏芩捧着酒杯,却不敢吃里头的琼浆玉露,她生恐今日瞧见的只是一场梦。
“阿凤。”苏芩哑着嗓子开口。
凤阳县主正盯着那精致的桃花糕发愣,被苏芩一唤,赶紧回神,“本县主对这桃花糕一点兴趣都没有。”
苏芩斜睨人一眼,“那项城郡王世子是谁?”
“嗯?是我哥哥呀。”凤阳县主奇怪道:“苏三,你怎么突然问这话?”
苏芩静静盯着凤阳县主不做声。
凤阳县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与其对视。
苏芩转头,道:“阿凤,他长什么样?”
“嗯……”凤阳县主想了想,“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闭嘴。”苏芩面无表情的道。
“哦。”凤阳县主乖巧闭嘴。
殿门口,传来太监的说唱声:“陈太后,李太妃,郑太妃到……”
众人起身,齐齐蹲身行礼。
陈太后由沈宓和陈颖兰搀扶着,面带笑意的步入殿中。陈太后略一偏头,看到苏芩,脸上笑意渐淡,最后消失无踪。
沈宓下意识往身旁的郴王看去,果然见人盯着苏芩,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毫不掩饰其痴态。
“项城郡王世子前来贺寿……”突然,殿门口又传来说唱太监的声音。
苏芩径直站直身子,抻着脖子往外看。
天色已晚,殿门口挂两盏宫灯。氤氲灯色下,显出一个男子身形。穿锦袍,披鹤氅,带玉冠,蹬鹿靴。颀长身影被灯色拉的很长,风姿猎猎而来,手里还拿着根马鞭。
男人渐近,显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陈太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还是被身旁的沈宓扶住了。
陈颖兰没见过陆霁斐,单看到眼前的项城郡王世子,立刻便芳心暗许,情难自抑。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
殿内一阵骚动,大多数人都见过陆霁斐的容貌。如今陡然再看到这项城郡王世子,只觉难道不是陆霁斐的鬼魂还阳了吗?
“项城郡王府前来为陈太后贺寿。”男人径直走到陈太后面前,拱手行礼。
陈太后精心绘制的妆容已显扭曲,她惨白着一张脸,若不是被身旁的沈宓扶着,怕是要直摔在地上。
“你,你是,陆,陆……”陈太后被吓得口不能言。
“在下斐济,项城郡王世子。”斐济一勾唇,表情邪肆。
苏芩怔怔盯着人看,就觉眼前的男人像极了褪去清贵外皮的陆霁斐,男人骨子里的那股执拗疯狂,从里到外,发挥的淋漓尽致,比陆霁斐更像一只出匣的疯狗。
“你是陆霁斐?”郴王惊道。
斐济一挑眉,将手里的马鞭别到腰间,笑道:“这位王爷何出此言?本世子可不认得什么陆霁斐。”
郴王冷静下来,细看面前的项城郡王世子。看久了,觉得似乎,好像也不是很像了……难道只是人有相似?可这世上的事真的有这么巧吗?
夏达从宴案后疾奔而出,走到斐济面前。
不可能的,陆霁斐是他亲自监斩的,他分明看到他人头落地,溅起三尺热血。
“这位是……”斐济偏头看向夏达,双眸幽深暗沉。
“在下夏达。”夏达拱手,眸色定定的看向斐济,满是探究。
斐济拍了拍宽袖,拱手,露出一口锋利白牙道:“久闻大名。”
夏达上下打量人。眼前的男子身量极高,身形劲瘦,虽穿锦袍宽袖,但却撇不去一股古蒙人的感觉。那股子邪肆狷狂扑面而来,气势凛凛犹如恶兽豺狼,与陆霁斐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个内敛清贵,一个外放张狂,除了一副皮囊,根本就没有相似的地方。
兴许,真是他多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阳县主:日天日地???那你怕是没见过我亲哥(微笑)。
第71章
宴正盛; 众人的心思却早已飘远。
陈太后身子不适,提早离宴。陈太后一去; 原本略拘谨的众人稍放开了些。殿外百花竞盛,一小众人移步去外头赏花。
苏芩一口饮尽手里的桃花酒; 提裙起身,白腻面颊两侧带酒晕,细腻粉嫩如春日盛开的桃花。双眸水雾雾的浸珠润泪; 波光流转间; 惹人怜惜。
她踩着脚上的白绫高底儿鞋儿,一步一步的往殿外挪去。
宫灯氤氲间; 桃灼灼; 柳鬖鬖。满殿春色,桃杏妩媚,瘦枝嫩叶间,尚残留寒冬腊月之际的那股子孤瘦雪霜姿。桃花树上,桃花层层带浓露; 桃花树下; 男人容华若桃李。
苏芩径直过去; 目光灼灼的盯住面前的项城郡王世子。
斐济垂眸; 看向面前的美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美人勾唇轻笑; 伸出纤纤素手,慵懒随性。
男人伸手,一把扣住苏芩的腕子; 捻在指尖轻触。苏芩的肌肤如凝脂般细滑,入手绵软无骨,纤细到一折就断。
苏芩歪头,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股细哑,“让我摸摸你。”话落,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顺着那白瓷肌肤没入粉颈内,只疼的人心尖都颤了。
男人神色一怔,缓慢松开了握着苏芩的手。
苏芩稍踮脚,终于抚到男人的脸。
俊美如俦,棱角分明,温润微凉,带着春日的湿气。
粉嫩指尖顺着那修长眉眼往下滑,滑过挺翘鼻尖,滑到那细薄唇角,最后留恋似得抚上男人带着青涩胡茬的白皙下颚。
“苏三,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在做什么?”陈颖兰原本正欲寻机会跟项城郡王世子攀谈,却不防被苏芩横插了一杠。她气呼呼的跺脚,“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之心了?”
一个女子,竟在众人面前做出这种事!
苏芩未理她,只一心一意的抚着面前的这张脸,然后突然扬手,猛地一下就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震天响,苏芩的手掌有半刻麻木。男人被打的偏过了头,面颊上瞬时浮起一个掌印,印在白皙肌肤上,尤其深刻明显。
“啊……”陈颖兰捂着嘴,惊声尖叫。
这边动静太大,惹得一众人过来围观。
夏达扯开使劲攀住他的朱丽月,疾步走到苏芩身边,压低声音道:“姀姀,你在做什么?他是项城郡王世子,不是陆霁斐。”
苏芩粲然一笑,姿色容盛,几乎夺去了那一树桃花艳色,众人看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却不防呼吸到满鼻甜腻的桃花香,更为沉醉。
“我知道啊。”美人慢条斯理的抚了抚钝痛的掌心,眸色轻动,声音绵软。
“世子,你没事吧?”陈颖兰焦急的看一眼项城郡王世子脸上的伤,满眼心疼的转头看向苏芩,一副气急败坏模样,“苏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苏芩斜睨了陈颖兰一眼,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说完,苏芩又转向斐济,娇笑道:“世子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男人舔了舔唇角沁出的血珠子,右唇勾起,笑容邪肆,“美人就是美人,这打招呼的方式都与旁人不一般。”
“呵。”苏芩冷笑一声,突然甩袖就走。
夏达欲跟上来,却被苏芩冷呵一声道:“别跟着我。”说完,苏芩转身便去,那袅袅娜娜的背影衬在琉璃宫灯下,就像影子戏里头走出来的美人图。
苏芩一口气走的太远,等她回神的时候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走的累了,苏芩蹲下身子歇息。她看一眼四周无状的假山石块和青葱密林,摇摇曳曳树影婆娑,寂静犹如鬼魅。
“咔嚓”一声响,前头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苏芩霍然抬眸,看到那拎着一盏红纱笼灯朝自己行来的男人。
男人脚蹬鹿皮靴,迈步过来,风举衣袂翻,犹如龙在渊。
苏芩起身,直视他,嗤笑道:“世子也是走岔了路?”
男人摸了摸被打肿的脸,喉咙里低哼一声,不置可否。
苏芩眼盯着面前的男人不放。男人上前来,将手里的红纱笼灯递给她,声音清冷道:“往前走,到那棵芭蕉树下左转。”
苏芩攥着手里的红纱笼灯,咬牙道:“世子与我素不相识,何故如此关怀,实在是让苏三受宠若惊。”咬着“素不相识”四字,苏芩的眼底又泛起水雾。她硬生生的将其压下,双眸粉腻,鸦羽色的眼睫轻颤,眼尾如桃花瓣般散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留恋的摸了摸小姑娘攥着红纱笼灯的小手,一如记忆中的那般香软细滑。
说完,他转身,往前去。
苏芩扔掉手里的红纱笼灯,提裙抬脚,褪下那只白绫高底儿鞋儿,狠狠的朝男人砸过去。
男人被砸中后脑勺,他顿了顿步子,转身,垂眸看一眼那鞋,然后再看一眼那气鼓鼓立在红纱笼灯旁的小姑娘。
红着眼,委屈极了。
斐济弯腰,将那白绫高底儿鞋儿拾起,收入宽袖暗袋内,调笑道:“美人的定情信物,也是别出心裁的可爱呢。”说完,斐济从腰间取下那根马鞭,扔到苏芩脚边,“一物换一物,美人莫嫌弃。”
说完,男人竟又走了。
苏芩一急,一瘸一拐的往前追两步,“混蛋,我的鞋!”
男人走的不疾不徐,但却很快就消失在了苏芩眼前。小路泥泞,带着湿雨气,苏芩只走了两步,脚上素白的罗袜便被染黑,湿漉漉的贴在脚底,难受的厉害。
周围又沉静下来,树影参差,寒风淅沥,但苏芩满腔怒火的根本就感受不到什么。她恨恨咬着一口小银牙,弯腰将那马鞭拾了,紧紧攥在手里,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看她不抽死他!
……
苏芩是坐夏达的马车回去的。
她蜷缩在马车角落,盘腿坐着,散开的裙裾如花般遮盖住那只未穿鞋儿的小脚。
夏达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踌躇着开口道:“姀姀,物有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