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捐监收的是粮,姚定科也规规矩矩地收粮,但后来,他野心大了,私下改为收银子。
既然要收银子,就要有由头,他巧立各种名目,增加税收,而这部分税收全进了他的腰包。再后来,下级官员有样学样,也从中克扣,下级的下级也跟着克扣,这就形成了贪污腐败一条龙。
姚定科利用贪污来的银子买了这个广西知府。他原本只是想小贪即止,却不想根本收不住尾,越贪越大,连赈灾款都上手了,这才被陆霁斐察觉。
“爷,奴才派人去查了,这姚定科去年竟当众买卖监生资格,价高者得,但那些付了银钱的却也不退。整整二十多万名捐生都交了钱,官吏们一共收了一千五百万两之多。”青山压着声音道。
苏芩一脸惊惧的捂住小嘴,“这么大的数额贪污,可抵得上半个国库了。这姚定科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说完,苏芩又想起这姚定科是被祖父写在密信里头的人。所以那些被祖父提到名字的,不会都是些贪污重犯吧?可按照祖父的脾气,若是贪污重犯,他哪里会放过,根本就不会特意将其摘出来,还用那么复杂的方式隐蔽好,直接梗着脖子上朝要求先帝彻查就是了。
毕竟前朝那些被揪出来的贪污罪臣都是祖父拿着菜刀去跟先帝谈的。
一想到苏龚,苏芩便不自禁红了眼眶,她一定要将祖父的死因查清楚。
“咱们一道去姚府看看呗?”苏芩睁着一双眼,看向陆霁斐。
陆霁斐拨开苏芩压在他胳膊上的手,语气清冷道:“这几日你呆在客栈里,姚定科和桂府的事不要插手。”
“为什么呀?这菜筐子和酒坛子都是我发现的。”苏芩不依。
陆霁斐抬手挥退青山,然后突然朝苏芩笑道:“姀姀是想自个儿呆在客栈呢,还是我去找跟链子给你栓到墙上?”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苏芩却明显从男人脸上看出了那股子威胁狞意。
苏芩缩了缩脖子,神色怵怵的不敢看陆霁斐。
男人起身,走至房门前,最后叮嘱,“若是被我发现了,可不只是一根链子的事。”
苏芩缩着细脖子不说话,陆霁斐径直去了。
……
掌灯时分,苏芩被陆霁斐扔到了床榻上。
屋内点一盏油灯,昏暗的厉害。屋外秋风冷涩,吹得槅扇“啪啪”作响。
“嗯?我今日说的什么话,夫人可还记得?”男人压在苏芩身上,指尖勾着她的小细脖子,慢条斯理的抚弄。
苏芩心虚的转着一双眼珠子,身上小小粒的冒起疙瘩。
这是被吓得。
“我,我就是,出去转转……”苏芩无辜的瞪圆了一双眼,伸出小嫩手发誓,“阿凤可以作证的。”
站在房间门口的阿凤使劲摇头,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声音闷闷的从门外传进来,“不关我的事,是夫人自己偷跑的。”
这个出卖朋友的猪队友!
苏芩暗暗咬牙,心中唾骂。
陆霁斐狞笑一声,原本俊美的面容隐上一层阴霾。
苏芩使劲咽了咽口水,“你,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鬼知道她怎么会在姚府门口碰到陆霁斐这厮,真真是被逮个正着,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男人俯身压下来,声音阴沉的没了边。他滚着喉结,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我不听。”说完,男人一口堵住苏芩的小嘴,使劲啃了下去。
小姑娘闷哼一声,被咬的疼了,眼尾泛出一层氤氲媚色。
罗帐轻飘,挂在银勾上的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熏球与其打在一处,发出清灵声响。熏香曼妙,男人掐着怀中小姑娘的细腰,狠狠的将人往床榻上撞。那股子劲,苏芩从未尝到过,就跟要将她给撞散架了一样。
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苏芩呜咽着求饶,“我,我错了,你别来了……”
明明是求饶的话,但苏芩却不知,这只是在火上浇油而已。陆霁斐将人收拾的更厉害。
“看来真是得给你栓根链子了。”男人说话时,喘着大气,炙热的呼吸声喷洒在苏芩脖颈处,与那淋漓香汗融在一处,烫的吓人。
苏芩泪盈盈的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哑着小嗓子,使劲摇头,眼眶里泛着大朵水花。“不要栓链子……”
怀里的小姑娘软成泥,陆霁斐听着声,又压着人来了一轮。
自来了桂林郡,苏芩身子一直不大好,前几日又是小日子,陆霁斐便压着性子,没碰过人。
如今逮住机会,怎能不好好吃上一顿。
他就知道这小东西不是个安分的,瞧,如今多乖。
苏芩累极,蜷缩在陆霁斐怀里睡得酣熟。一头青丝汗湿,贴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黑与白的交汇,带着濡湿热意。
陆霁斐单手掐着人的腰,靠在软枕上,餍足的阖上眼帘。显然对方才那番酣畅淋漓十分满意。
正是晚间,屋内点一盏灯,光色不明。
房门口映出一个人影来,黑黑的身影投射在户牖处。
“谁?”陆霁斐懒洋洋道。
“爷……”其实青山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里梗梗的。
“何事?”
“这……”青山觉得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他一咬牙,道:“爷,这客栈门扇薄弱,您,您动静若闹的太大的话,恐,恐……”
后头的话,青山没说下去,陆霁斐却心知肚明。
男人面色微变,却依旧声音沉稳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青山诚惶诚恐的退下去,觉得他这贴身小厮做的真是十分贴心。
陆霁斐垂眸看一眼躺在自己怀里的苏芩,想着幸亏这小姑娘不知道这事,不然明日起来,可要将他的脸抓花呢。
翌日,苏芩懒在榻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阿凤推门进来,端着沐盆。她趴到榻旁,看一眼红着脸蜷缩在纱被内的苏芩,阖着眼帘,杏腮如霞,黑油青丝披散,浑身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好似比昨日更好看了几分。
阿凤蹲下来,压着声音道:“你昨晚叫的那么惨,是被打了吗?”
苏芩正懒着,突然听到阿凤的话,神色一凛,双眸瞪的跟猫眼儿似得圆。
“你,你说什么?”苏芩昨晚被折腾的太厉害,今日嗓子都哑了,说话时憋着气,一不小心就扯得嗓子疼。
阿凤奇怪道:“我都听到了,你别瞒我了。你叫的可惨……唔唔……”
阿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芩捂住了嘴。
苏芩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恨恨咬牙。
陆霁斐!那臭不要脸的东西!看她不把他的脸给抓花!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解释!
陆疯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53章
陆霁斐等人还没去寻姚定科; 姚定科反而先寻到了他们。
姚定科来时,穿的是绯袍官服; 云雁虎豹补子绣纹,笔挺崭新。
从官服来看; 可见其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怕旁人知道他的身份。而那件官服,更存有他对旁人的威慑之意。
因为自他出现; 整个客栈内便瞬时悄静无声。有人不识得姚定科; 但看官服,也知是个不能惹的人物。
姚定科今日是来寻斐三晦气的; 自然要摆足场子。
在这广西; 他就是天。
姚定科身后跟着的人是姚光。
那日里,姚光被蜜蜂咬肿了脸,还没退肿,他顶着一张红肿胖脸站在姚定科身后,低着头; 暗暗攥着手。姚光的身量不算矮; 但因为他缩头耷脑的; 所以看着有些瑟缩。
姚定科五十出头; 身形健硕,略胖; 不显老态。他负手站在客栈门口,中气十足的咳一声,掌柜的立时迎上去; 战战兢兢道:“不知姚知府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
姚定科敛眉,倒眉竖目的很是凶相,跟他那易燥易怒的脾气相仿。
“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斐三的人?”
“是,是有这么一个,说是江南姑苏来的商客。”掌柜的躬着身子,根本就不敢抬头。
姚定科一撩官袍,寻了个地坐下,然后抬手一挥。
他身后跟来的那些官差衙役立时将客栈内的客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佩刀分排上二楼,一间间的砸门寻人。
动静闹的太大,正在小憩的苏芩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阿凤面色慌张的进来,猫着身子往榻下钻。
“阿凤,你干什么呢?”苏芩揉着额角,探头往榻下看。
阿凤蜷缩着身子,看一眼苏芩,似乎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是不会明白她离家出走的辛苦的。
“小主子。”青山推门进来,神色不显慌张。他转身关上房门,正对着房门,背对着苏芩,声音清晰的开口道:“是广西知府姚定科来了,爷已经去了,吩咐奴才在这处守着小主子。”
“哦。”苏芩懒洋洋应一声。
阿凤听到是来寻斐三晦气的,立时就从榻下爬了出来。
早说嘛,害她爬了一层灰。
……
客栈大堂内,姚定科坐在八仙桌前,看到那从二楼木制楼梯上慢步下来的斐三。
男人穿一件玉白色长袍,束玉带,带紫金冠。宽大袖摆随着摇动洒金扇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袖口处绣蒹葭双面绣纹,连波涟涟,长身玉立,浑身透着一股清冷贵气。
但奇怪的是,男人右眸眼尾和下颚处却带着一些伤,细细密密的也不知是被什么所伤。
像是……被挠出来的?
这般气势贵重的男子,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想完,姚定科一愣。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商客,他怎么竟会产生这种想法。
姚定科狠皱眉,怒视向陆霁斐,开口道:“你就是斐三?”
陆霁斐摇着洒金扇,步下楼梯,慢条斯理的走至姚定科面前,也不拱手,亦不作揖,松竹似得立在那里,俊美无双。而俊脸上的那些伤痕更为其添了几分风流之态。
“姚大人?”男人开口,声音如玉石相撞,清雅宜人,却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淡漠。
男人气势太足,姚定科不自觉从八仙桌上站起来,负手与其对视。
“既然知道本官是谁,那今日的事就不必多说了。若你早些将珍珠夫人交出来,也能少吃些皮肉苦,兴许本官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哦?”陆霁斐挑眉,姿态闲适,如闲云野鹤,“姚大人这是来明抢了?”
姚定科冷哼一声,“在广西,本官就是天,明抢又如何?”
如此肆无忌惮,当真放肆。
陆霁斐嗤笑一声,“唰”的一下收拢手中洒金扇,面色一沉,声音也冷凝下来。
“若我斐三不应呢?”
“不应?”姚定科胖眼一眯,“啪”的一下拍上身边的八仙桌。他身后的官差、衙役立时上前,将陆霁斐牢牢围在中间。
“那就别怪本官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陆霁斐低笑一声,眸色锋芒微露。他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姚光。
姚光的脸已面目全非,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的一点模样。
“姚公子也是这个意思?”
姚光低着脑袋,与陆霁斐拱手道:“还,还望斐公子割爱,我定会好好对珍珠夫人的,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霁斐嗤笑一声,抬眸看向二楼。
二楼木制栏杆处,站着一女子,穿一件银红色柿蒂窠过肩妆花罗袍,青丝披散并未梳髻,月勾琼鼻,白雪凝琼,双眸水雾雾的望下来,直酥了人心。
“珍,珍珠……”姚光呐呐道。
姚定科抬头一看,也是一顿恍神。
若不是姚光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惹恼了姚定科,姚定科也不会兴师动众的来寻斐三的晦气,替自家儿子抢女人。他原想着这一个女人能有多好看,如今瞧见,才知姚光所言非虚。
姚定科是广西一霸,他纳妾无数,却只有正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其余妾室、姨娘,甚至连偶时临幸的丫鬟也算上去,连个屁也没给他生出来。
广西的百姓私下说,姚定科是因为做孽太多,所以才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他未当官前生的。
姚定科虽已五十出头,但前些日子才收了个小丫鬟当通房,被人私下言:一枝梨花压海棠。
姚光自然能明白自家父亲的意思,他上前,哑着嗓子道:“爹。”
姚定科回神,轻咳一声,“光儿放心,这珍珠夫人他斐三想给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苏芩倚在栏杆上,听到姚定科的话,抬手捂嘴。袖口边搭刺着银红撮穗的宽大袖摆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玉臂。
“相公~”苏芩双眸泪涟涟,一脸担忧的看向陆霁斐。
陆霁斐皱眉,看向苏芩身后的青山。
青山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陆霁斐。
他拦不住啊!谁敢碰小主子啊,被爷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的手给剁了!
苏芩披着那件妆花罗袍,“噔噔噔”的跑下来,拉住陆霁斐的宽袖掩袖抽泣,“相公,我不能与你分开的……”
陆霁斐垂眸,定定盯着苏芩看半响,然后突然勾唇笑道:“夫人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苏芩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男人一转身,抬眸看向姚定科,“唰”的一下扬开洒金扇,行云流水道:“既然姚大人如此诚心,那我妻就交由姚大人了。”
苏芩:???
姚定科大笑一声,抬手一挥,围聚在斐三身边的官差、衙役立时退至姚定科身后。
“识时务者为俊杰,斐公子当真是俊杰无疑。”姚定科的话中暗含讽刺意味。他说完,转头看向苏芩,胖眼微睁,面露垂涎。
姚光怔怔的看着苏芩,脸上的喜色已经掩都掩不住。
“珍珠你放心,只要你随了我,我定会对你好的。我要娶你为正妻,日后再不纳妾。”姚光信誓旦旦道。
苏芩面上悲切更重,她死拽着陆霁斐的宽袖,低低抽噎着,但用袖子掩住的半边脸却死死瞪住眼前的男人。
陆霁斐满脸温柔笑意的看向瞪圆了一双眼的苏芩,伸手抚了抚她那头黑油青丝,“珍珠要乖,不能在姚府闹脾气,知道了吗?”
苏芩:……虽然她出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摸摸姚定科的底,但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苏芩知道,这厮是怪她私自出来,所以在跟她闹脾气呢。
“相公,你难道忘了吗?”美人垂泪,悲伤的不能自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字字句句,皆是悲怆。
男人叹息一声,声音清冷,细听之下,却带揶揄,“自古商人多薄情,夫人好自珍重。”
这时候,苏芩是真慌了,这厮不会真的要把她扔到那姚府里头去吧?看那一对父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她若真进去了,还不立刻就被分食而亡了!
“相公。”苏芩使劲拽住陆霁斐的宽袖不松手,紧到指尖泛白,小嗓子颤巍巍的开口发抖。
陆霁斐慢条斯理的拨开苏芩的手,脸上笑意未减。
今天日头颇大,男人立在大堂内,玉面上浸润着一层莹白,肌肤白皙如玉,身形挺拔如松,风姿翩翩的立在那处,却哪里知道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苏芩盯着男人右眼处那被自己挠出来的血印子,直觉想着:那时候怎么没挠重一点呢?就该把他这张脸给抓花了才好。
“相公,我错了……”苏芩立马低头认错。
男人不紧不慢的扯了扯唇角,却不想牵扯到下颚处的伤,他一皱眉,声音微变,道:“错哪了?”
苏芩偷觑一眼迫不及待的姚光和姚定科,瑟缩着躲到陆霁斐身后,声音嗡嗡道:“哪里都错了。”
小姑娘吃瘪了,小脸上一副颓丧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