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蛔。床煌福萌诵难餮鳌
男人执笔的动作一顿,面前奏折就出现一道划痕。瞬时,男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原本因着有这么一个娇软软的小姑娘在,陆霁斐已看不下这些枯燥乏味的奏折,只勉强定心神,囫囵批注了几本,却不想这小姑娘越发不安分,竟还唱起了小调来。
陆霁斐初开荤,每日里上朝回府,魂牵梦萦的总是这个小姑娘,他已极力克制自己,谁曾想,他不去寻她,这小东西竟来招他。陆霁斐不自禁想,若这小调带上软绵绵的哭腔,被撞得支离破碎时,该是何等美妙。
那头,苏芩唱完,笑眯眯的看向蒹葭,“这是卢仝所作诗词,名唤《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你听过吗?”
蒹葭自然没听过,因为她不识字。
暗暗攥紧手里的雕漆嵌花双鹰漆盘,蒹葭在苏芩面前,相形见绌。
即便苏府苏三沦落为妾,也是她比不得的。苏三有傲气,有傲骨,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养了十几年,不是区区一个抄家能摧毁的。
蒹葭突然明白,她与陆霁斐之间的千万沟壑,恍若银河,她与苏芩之间的差距,也隔山隔海。
那是一块她摸不到,触不着的地方。但这两人却已站在那里,往更高处去。
“奴婢不知。”蒹葭咬牙,突然被苏芩点醒,意识到这件事后,心绪前所未有的沉重。
“看来你的爷,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教你呢。”苏芩吃完一碗茶,提裙起身,绕过蒹葭,将正守在户牖处的青山唤了过来。
“小主子。”青山毕恭毕敬的点头哈腰。
苏芩笑眯眯道:“在这处给我摆个案几。”苏芩指的地方正是书房门槛前,那处有一块空地,不大,下头是五级石阶。
青山一愣,“小主子这是……”
“你只管摆。”
“……是。”青山犹豫一下,便应了,亲自替苏芩从库房挑了一张上好的紫檀木案几,贴着门槛,摆置在书房门口。
苏芩喜滋滋的取了个垫子,坐在案几后,然后招来红拂。
红拂提着手里的小掐丝食盒,蹲在案几旁,将里头赵厨娘做的山药糕和蜜饯子取出来,置在案几上,又捧出一盅红枣银耳羹,将白瓷勺递给苏芩。
“你这是在干什么。”陆霁斐听到动静,扔下紫毫笔走至苏芩身后。
苏芩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陆霁斐,白腻小脸之上笑容更甚。
“我在吃零嘴。”小姑娘随手自书房木施内拿了一件他的鹤氅裹在身上,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双眸亮晶晶的泛着狡黠。
“我不是说过,书房里不能吃零嘴的吗?”男人皱眉,身高腿长的站在那里,背对槅扇光亮,有暗影压下来,将苏芩罩了个满头满脸。
苏芩点了点卡在书房门槛前的案几,蔻色指甲瞩目。“我没在书房里头吃,我是在书房外头吃的。”
陆霁斐顺着苏芩的手指方向一看,面色微变。小姑娘坐在书房里头,但案几在书房门槛外,上头置着的吃食也就不算在书房内了。
这样一来,确实,好像……没有什么错。
“投机取巧。”男人冷哼一声,甩袖回书桌后,继续批奏折。
苏芩喜滋滋的盘腿坐在书房门口,抬手招过青山。
青山一脸笑意的上前,“小主子有何吩咐。”
“来,你站这。”苏芩指了指案几前右侧方。
青山依言站过去。片刻后,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他终于知道小主子让他站在这里的原因了。是嫌书房门口风大,特意喊了他来挡风的。
“小主子,表姑娘来了。”青山站的直,看的远,遥遥就看到了那赵嫣然弱柳如风的跨过垂花门,披着白狐裘,袅袅而来。
苏芩咬着山药糕的动作一顿,拨开青山。
赵嫣然领着一个提着食盒的贴身大丫鬟,轻移莲步,抬眸看到门神似得坐在书房门口的苏芩,脸上羞涩渐褪,显出几分怪异神色。
书房门口不大,青山搬来的那只紫檀木案几正巧拦在门口,除非苏芩让位,不然外头的人是进不去的。自然,里头的人也出不来。
“表姑娘来了。”苏芩歪着身子靠在案几上,整个人蜷缩在陆霁斐宽大暖绒的鹤氅内,嘴角还沾着一点糕饼屑。一双眼水雾雾的浸着春意。
赵嫣然立在案几前,进不去,只得开口道:“劳烦苏姨娘让路。”
苏芩笑眯眯道:“不让。”
赵嫣然一噎,双眸顿红,她戚戚然的看向书房内正在批奏折的陆霁斐,纤细身子立在风下,摇摇欲坠。
“姑娘。”赵嫣然身后的丫鬟紫玉将人扶住,不赞同的看向苏芩道:“苏姨娘,咱们家姑娘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却特特早起,替大爷做了些吃食,您善妒便罢了,却浪费咱们姑娘一番好意。苏姨娘,您虽只是一个姨娘,但也是大家出生,怎么这般没有规矩,不仅席地而坐,还堵在当门口,不让我们家姑娘见大爷。”
“我没有不让你们家姑娘见大爷呀。”苏芩捻起一块山药糕咬一口,腮帮子鼓囊囊的含糊道:“你们若是想见,便自个儿过去嘛。”
苏芩的话说的轻巧,恍似不知她将书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赵嫣然若想过去,除非抛弃她这娇弱弱的形象,踩着案几和苏芩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见你大爷。踩着我过去!
第27章
赵嫣然被苏芩堵在书房门口; 进不去,却又不甘心走; 只被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但因着书房内陆霁斐正在批奏折; 她便只能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露出一副泫然欲泣之相,委屈的紧。
传说苏府苏三虽美艳动人; 堪比神仙妃子; 但性子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赵嫣然只觉; 这传言实在是太对了!
苏芩舀一勺红枣银耳羹; 那红红白白的事物被一张红菱小嘴吸入腹,唇瓣粉嫩,沾着濡湿粘稠汤汁,被红软的舌尖舔进去。明明只是普通的吃一盅红枣银耳羹,但因着女子颜色美艳; 便显出几分暧昧姿态来; 落入旁人眼中; 无端透出股旖旎春色。
赵嫣然暗咽了咽喉咙; 突兀觉得这红枣银耳羹香气扑鼻,勾人口舌。
“姑娘。”紫玉轻扯了扯赵嫣然的袖子。
赵嫣然回神; 掐着气往书房内唤一声,“表哥。”模样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苏芩歪着脑袋,吃一口红枣莲子羹; 咬一口山药糕。
陆霁斐正在批奏折,没有理赵嫣然,赵嫣然掩面啜泣,声声哀怨,“表哥,我替你做了些吃食。”
陆霁斐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能看到他明显皱起了眉。反倒是苏芩被提起了兴致,“哦?什么吃食?”
赵嫣然斜睨苏芩一眼,并未搭理她。
苏芩探过半个身子,直接就将紫玉提在手里的食盒给抢了过来,然后一揭开,露出里头的小面果子。这是一种北方的小面食,用面团塑出各种花草、果子等物的形态,然后用油炸制而成。玲珑剔透,精巧奇美。
苏芩倒是真没想到,这赵嫣然有这样的手艺。
她捡了一朵牡丹图样的小面果子放进嘴里,里头用熬煮的糯糯的红豆沙做馅,一口咬下去,沙沙的甜腻感搭配着小面果子外皮的酥脆感弥散在口中。
“唔……果然还是炸的香香的糕点好吃。”苏芩一边点头,一边又挑拣了一块游龙图样的小面果子放进嘴里。
“这不是给你的!”赵嫣然见苏芩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精心制作的小面果子吃了大半,疼的心都在滴血。
“这糕点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嘛。里头的人不吃,我便替你吃了。”苏芩咽下嘴里的小面果子,吃一口热茶,叹息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干,你下次可以再泡一盏瓜仁栗丝盐笋芝麻玫瑰香茶一道送来,搭配着小面果子吃,肯定更美味。”
“表哥不喜欢吃这劳什子瓜仁栗丝盐笋芝麻玫瑰香茶。”赵嫣然气得连嗓子都变粗了。她话后,才反应过来,立时捂住了嘴,暗暗往书房内看去。
幸亏,男人依旧在批奏折,就跟没看到书房门口的闹剧似得。
苏芩挑了挑眉,看向赵嫣然的眸色有些怪异。赵嫣然的声音说好听不好听,说难听也不难听,就是透着股尖腻感,有些类似小孩子的童音。这喜欢的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会嫌弃奇怪。
“表姑娘方才说什么?”苏芩软着声音道。
赵嫣然面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然后轻咳一声,掐着嗓子道:“我说什么了吗?”
苏芩托着下颚,敲了敲案几。
赵嫣然被苏芩盯得心里发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又往后倒了一步。
“姑娘,当心石阶。”紫玉慌张提醒。
赵嫣然往后看一眼,果然见自己的绣花跟已经踩在石阶边沿,若再往下去一些,势必要跌下去。她慌张抚了抚心口,远离石阶,站定在案几右侧,然后被那迎面打来的溯风冷了个透心凉。
房廊处,绿芜和红拂端了两个小捧盒,绕过赵嫣然,将其置在案几上。
“是赵妈妈做的吗?”苏芩眼前一亮。
绿芜笑着应一句,揭开小捧盒,露出里头的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和一捧六个小饺儿。小饺儿被对摆成三个圈状,精巧别致,独具一格,与那晶莹剔透的虾饺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尝尝。”苏芩迫不及待的拈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入口。奶油松瓤卷酥是用奶油和面,再加上以松子为瓤的果馅所烤制而成的酥饼。入口咸香,奶香味十足。苏芩吃的眯起眼,满脸享受。
果然还是赵妈妈做的最好吃,方才赵嫣然的小面果子略嫌甜腻了些。
苏芩吃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又吃一个小饺儿,白腻双颊鼓起,双眸笑的弯成月牙状。
赵嫣然见状,心中更是恨极。
苏芩抬眸,看到赵嫣然那张气得涨红的脸,笑道:“你既然这么了解他,那你可知道他属什么?”
赵嫣然自然知道,她仰起脖颈,清晰道:“表哥属犬。”
苏芩慢吞吞摇了摇头,蔻色指尖点上自己的唇,檀唇轻启,无声,只夸张的摆了口型:他属我。
是只属于她的疯狗。
赵嫣然看的清楚,只觉这苏三多大脸,竟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等话来。要知道,整个皇城内,有多少名门闺秀在觊觎她的表哥。区区一个苏三,难不成还能跟那些郡侯皇族家的女子比!
“呵。”赵嫣然冷笑一声,“苏三,你别得意,日后有你哭的。”话罢,赵嫣然留恋的看了一眼陆霁斐,转身离去。
紫玉弯腰提起空食盒,狠狠瞪一眼苏芩,赶紧跟在赵嫣然身后走远。
“姑娘,您慢些,当心脚下。”紫玉急喊。
赵嫣然却走的更急,咬牙道:“进宫,寻郴王妃。”
……
这头,陆霁斐胡乱批了几本奏折,腹内被书房门口的糕点香勾的“咕咕”直叫唤。他咬牙吃下一碗茶,然后又吃下一碗茶,最后终于忍不住,扔下紫毫笔,走到苏芩身后。
苏芩正吃的开心,冷不丁手里的小饺儿被人抢了,她霍然转身,脑袋闷闷的撞到陆霁斐的大腿上。
陆霁斐不防,闷哼一声,快速往后退一步。
苏芩捂着鼻子,眨了眨眼,神色无辜。
“再吃下去,就用不下晌午饭了。”拈着手里的小饺儿,陆霁斐神色严峻。
苏芩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声音嗡嗡的指了指陆霁斐手里的那只小饺儿道:“你不是说,不能将零嘴儿带进书房吗?”
“那是你。”说完,陆霁斐俯身弯腰,将案几上摆置着的奶油松瓤卷酥和小饺儿都装进了小捧盒里,然后提着放到自己的红木书桌上。
苏芩眼睁睁的盯着瞧,嘴角还沾一点瓜子瓤果馅。
陆霁斐对上苏芩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心里一虚,敛眉道:“去膳堂准备用膳吧。”
“那这些……”
“呵,”男人嗤笑一声,“我还会偷吃你的不成。”
“哦。”苏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鹤氅,拖在地上,让青山将堵在书房门口的案几搬走,踩着绣花鞋,一步一顿的往膳堂去。
小姑娘一走,陆霁斐也不再装模作样,当即便掀开食盒,拈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入口,然后又塞一只小饺儿。
青山搬完案几回到书房伺候,乍一眼看到陆霁斐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神色讶异的揉了揉双眼,然后又揉了揉,直到双眸被擦的红通通的眼泛泪珠,才终于相信,书房里头那个吃的满嘴糕饼屑的人是他家爷。
刚才是谁说不会偷食来着?
陆霁斐吃完,将食盒往青山手里一放。
青山低着脑袋,正准备将食盒送还给苏芩,却听前头的陆霁斐道:“知道该说什么吧?”
青山身子一颤,立时道:“是奴才贪嘴,自会领小主子的罚。”
“嗯。”陆霁斐满意的点头,走到书房内两层纱橱锦槅间置着的那架玻璃大镜前,抹了唇角的糕饼屑,这才人模狗样的走了出去。
膳堂内,前为男厅,后为女厅。
陆老太太等人已就坐,赵嫣然不知去了何处,只姑奶奶坐在陆老太太身边,以帕掩唇,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话。
苏芩不在意的落座,看一眼面前桌上的吃食,提不起兴致。
要说陆府的菜色也不是不好,只是大致想要遵循陆老太太的意思,这些菜都做的很是粗糙,又咸又重,苏芩吃不惯。
小丫鬟们捧着玛瑙雕漆方盘入内,上置一银镶竹丝茶钟,里头一支金杏叶茶匙。陆老太太端正着身子,一边吃茶,一边用饭。
苏芩盯着瞧了半响,偏头,不予置评。
陆府大房的大夫人,即陆霁斐的养母朱氏,信佛茹素,向来不在膳堂用食,因此,苏芩直到如今都没看到人。二房的二夫人王氏,因着有孕,领二房嫡姑娘陆新葵一道回了娘家养胎,也不在陆府。因此,偌大膳桌上,只陆老太太、姑奶奶和苏芩三人。
苏芩用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放下玉箸,撑着下颚往男厅看一眼。
难得今日在男厅用膳的人很齐整,除了陆霁斐,还有大老爷陆生华和二老爷陆武忠,以及陆武忠与其二夫人所生嫡子,陆应劭。
陆应劭此人,才学不精,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一旦回府,就是要钱。
“苏姨娘,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剩饭呢?”陆春蓉突然呛苏芩一句。
苏芩正在发呆,水眸兜转,落到陆春蓉身上。
陆春蓉眼前的饭碗内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饭都不见。反观苏芩,因着没味口,再者嫌弃这米饭做的干硬,根本就不下口,想着过会子寻赵厨娘开个小灶,因此只动了几筷子,隐约可见饭面上小小缺一角。
这还是她给面子的结果。
陆老太太也道:“咱们陆府,不兴剩粮食。”
不得不说,不剩粮食,这是一个好习惯。但摆在这处来说,却是明显在为难苏芩。因为皇城各个府内有个不成文的暗规矩,主子家没用完的吃食,端到厨房,丫鬟、婆子是能分着吃了的,根本就不会剩下。毕竟主子吃剩下的东西,都是些好物,丫鬟、婆子抢着要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剩下。
因此,陆老太太和陆春蓉就是在故意找苏芩的茬。
上次陆霁斐骗陆老太太的事,陆老太太犹记在心,但也不好再拿陆春蓉妆奁盒子那件事责罚苏芩,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旧事再提,便是她没容人之量。陆老太太这人,胸无文章,却偏死要面子。哪里知道自己已沦为老太太中的笑柄。那些乡下做派还罢,那股小家子气却是怎么都盖不住的。
苏芩执起玉箸,拨弄了一下饭碗里的米粒。天气本就冷,时间又有些长了,米粒有些干结,苏芩更是没有味口。
她抬眸,陆春蓉和陆老太太正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