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叔父奏报,此人在氐人造圌反之前,一直在河湟地区活动。与当地氐人、羌人的关系似乎非常密切。窦茂突然造圌反,很有可能是受此人挑唆。
这个人,可是很不简单!”
“若简单了,又岂能伤我兄弟?”
曹朋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许都情况如何?”
“许都而今还算平静,虽说西北动荡,但并未收到太大的影响。
大王已下令,向河洛集结兵马。但大王此时并不希望大动干戈,而是想要平静解决此事。你也知道,大王才得王爵,就生这种事情。如果大张旗鼓,恐怕传扬出去不太好听。所以才紧急招你返还许都商议……”
连年征战,人心思定啊!
先是幽州之战,后是荆州之战。
两年间,调动圌兵马过五十万,损耗钱粮不计其数。
就算曹操家大业大,也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曹操犹豫,也在情理。
“如此,我们还是尽快返回许都!”
曹朋打听了一些情况后,便急急忙忙,赶往许都。
与此同时,许都丞相府。
曹操回到许都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在荆南染了伤寒,对一个年过五旬的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影响。身体不似当年强壮,抵抗力慢慢下降。哪怕有名医诊治,还是时好时坏。
登上王位之后,曹操病情虽有好转,却依然虚弱。
故而,年关时曹操有意前往邺城休养……可是却没有想到,生了这么一件事。
“诸公,西北之乱,当如何是好?”
文武大臣,鸦雀无声。
这眼见着要对并州用兵,没想到西北却生了战乱。
曹洪无而返,马随时可能进击关中。而凉州牧曹汲,也因事突然,一病圌不圌起。虽勉力支撑,却有些力不从心。还有湟中的白马羌,参狼羌之乱;氐人暴圌动,破羌联合……似乎所有一切,都集中在这个时候爆。
在这种状况下,谁又敢轻易献策?
万一出了差池,恐怕就要受到牵累……
留守许都的将领,谁最适合?
这将会是一次涉及范围极大的人员调动,谁也不想这时候,跳出来争锋。
“当初西北马腾作乱,乃后将军所定。
今西北复乱,当请后将军再次出兵,平定羌乱。”
程昱站出来,语气坚决,“而今留守许都诸将之中,唯有后将军最为适合。”
“哦?”
“后将军在西北威望甚高,羌胡信服。
马,不过是后将军手下败将,若有后将军统领西北,则凉州无事矣。”
让曹朋出战吗?
曹操心里一动,却旋即眉头紧蹙。
第690章推心置腹 (月底为庚大喊票!!!)
清晨,伴随着街鼓声响,许都城门缓缓开启。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十几个门卒忙举目眺望,只见官道尽头,尘烟弥漫。一队铁骑风驰电掣而来,为一人,身穿月白色绣花缎子大袍,外罩披衣。头戴束金冠,脸上蒙着遮风巾。一匹神骏狮虎兽,呼啸而来,眨眼间便到了城门口。在他后方,百骑争先,蹄声如雷。
一个门卒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门伯一把拽到了旁边。
“想死吗?”
“怎么?”
“也不看清楚那是谁……后将军,新武亭侯,是你我能够阻拦?立刻大开城门!后将军还都,必有大事生。耽搁了,你我都吃罪不起。”
“后将军,新武亭侯?”
那门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从的协助门伯,将城门打开。铁骑呼啸而过,只让那门卒连眼睛都无睁开。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恍如泰山压顶。当铁骑冲入许都之后,门卒的心,依旧砰砰直跳,脸色白。
“曹阎王?”
门卒突然失声叫喊。
刹那间,所有门卒都吓呆了。
这曹阎王的称呼,私下里说说,可没人敢大庭广众之下的叫喊出来。
门伯二话不说,上前一巴掌抽在那门卒脸上。
平日里总和善的面庞,而今却狰狞可怖。只见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骂道:“混帐东西,想死不要连累我们。曹阎王三个字,是你我能说的吗?”
门卒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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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城门口的这场动静,并没有引起曹朋的关注。
他自薄县得到消息,和夏侯尚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饶是如此,足足耗费了十天夫。等他赶回许都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桃杏凋零。
曹朋不敢怠慢,在长街上纵马疾驰。
自有军卒高声呼喊:“后将军紧急军情参见,闲杂人等立刻闪开!”
这两日,许都日报也刊载了西北之乱。每日军情战报不断,百姓们也都有了准备。耳听后将军还都,街上的行人立刻向两边闪躲,让出通路。
要生大事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曹朋巡视天下刑狱,许都日报也有报道。
这几个月来,每逢曹朋破获冤假错案,许都人很快就会知晓。上次报道,说曹朋还在徐州。而今突然返还许都,那必是和西北之乱有关联。
谁都知道,西北是曹朋一手平靖。
而今生了战乱,他自不可能袖手旁观。再说了,凉州牧曹汲,是曹朋的老爹。自己老子身处战乱之中,曹朋又怎可能置身事外而不理呢?
所以,他这次还都,最大的可能,就是接手西北战事。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敢阻拦道路?被撞死了,估计都不会有人心疼……
曹朋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丞相府。
曹操虽然受封魏王,不过府邸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的王都在邺城,自有能工巧匠修建。许都这一块,他还是丞相,执掌朝中事务。
曹朋在丞相府外勒马,纵身而下。
早有门丁冲出来,接过了缰绳。
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也要看是什么人……对那些普通官员而言,这丞相府的门丁,高不可攀。但是于曹朋来说,和普通人并无两样。
他在丞相府,有自由出入之权,甚至无需通报。
这些门丁,也清楚眼前这位爷在曹操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惹了这位,脑袋掉了都没处说理。所以,当曹朋下马后,门丁又岂敢怠慢?
“丞相可在府中?”
“正在花厅议事。”
曹朋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上了门阶,径自闯进丞相府。
以前,曹朋进出丞相府,还守着规矩。可现在,他心急如焚,想要知道西北战况,所以也顾不得太多规矩。他对丞相府不算陌生,只是在原来司空府的基础上,有了一些扩建。整体而言,府内格局没有变化。
“丞相,丞相……”
曹朋大步流星,直奔花厅。
可一进花厅,曹朋却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曹操说不上是那种英明神武,伟岸的男子。但气度和精神,却是极为出众。可现在,曹操看上去有说不尽的苍老和衰弱,整个人瘦削很多,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与之前在荆州相比,截然是两个人。
“丞相……”
曹朋忍不住轻呼一声。
花厅里,毛玠董昭等人正在商议事情。
曹朋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让众人一怔。华歆开口想要斥责,却见曹操一摆手,“今日就到这里吧,孤有些乏了,诸公且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董昭伸手,扯了华歆一下。
众人忙起身告退,临出门的时候,董昭轻声道:“友学,丞相身子不适,莫让他太过激动。”
曹朋,点了点头。
“阿福,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曹操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站起来,沉声道:“扶孤出去走走……这一大早就在屋里,却有些气闷。昨日孤见院中桃花绽放,景色甚美,不如一同欣赏。”
册封魏王,曹操也开始称孤道寡。
曹朋连忙上前,搀扶着曹操,慢慢走出花厅。
曹操,真的是衰老了!
那感觉非常明显……从前,曹朋对曹操总是有一丝防范之心,可是在这一刻,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一个老人的衰弱。他才五十出头啊……原本的历史上,哪怕经历赤壁之败,曹操也保持着旺盛精力。在最为危险的时候,都显得非常乐观。可是现在,他还是历史上那个曹操?
曹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来到了东汉末年,辅佐曹操成事,更避免了赤壁之败。
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曹朋说不清楚。
“孤没事,阿福莫担心。”
也许是感受到了曹朋心里的那种悲伤,曹操突然笑了,低声安慰起来。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而行,一干扈从,落后近五十步,不敢靠近。
与曹府而言,曹朋绝对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曹操对曹朋的喜爱和呵护,有时候让人觉得,曹朋是曹操的亲生儿子。
“此次巡视,情况如何?”
“各地大致平靖,没什么大的动荡。”
“有什么看?”
曹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侄儿受徐州刺史徐璆之邀,前往徐州巡查刑狱。中途转到,往东陵亭一行,却是现了一些问题,不得不说。”
“那就说。”
曹朋声音低哑,却仍旧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孙权,命鲁肃为丹阳太守,以吕蒙为将,蒋钦丁奉为副将,驻扎丹徒。侄儿以为,孙权已经觉察到了东陵岛水军的威胁,所以才有此安排。
东陵岛,孤悬于入海口,位于吴郡、丹阳和广陵之交。
周靖海孤掌难鸣,若不早作安排,恐难抵御。东陵亭守卫空虚,若我是鲁肃,必以此为突破口,将之占领,则切断东陵岛和广陵之间联系,使之成为孤军。若真如此,周靖海即便再有能力,恐怕也无坚持。”
曹操闻听,眉头深锁。
“陈矫却未说过此事。”
曹朋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了勇气道:“侄儿倒不是想要贬低季弼,然季弼之才,与而今广陵,确有些不太合适。他若为下邳之类的州郡,可以令地方大治。然而现在的广陵,毗邻江东,以属于边塞。季弼长于政务,善于治理,但与军事,并非其所长。长此以往,绝非善事。”
季弼,便是陈矫。
曹朋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战争,让陈矫治理地方,可以迅展起来。
可是广陵而今形如边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战争。那么陈矫的才能,就不足以担当广陵太守。他可以展经济,能够治理地方,令治下无冤假错案,刑狱清明。但是在军事方面,陈矫的才具,略有不足。
曹操轻轻点头,倒是颇有些赞同。
沉吟片刻,他突然问道:“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这个……”
曹操笑道:“阿福莫紧张,你现在只是与孤闲聊,权作家人说话,不必拘束。”
“若我推荐,部将庞令明,可以担当重任。”
“你是说,庞德吗?”
曹操对庞德,还算是有印象。
他想了想,于是问道:“庞德从未独当一面,且一直于军中效力,如何独镇一方?”
“庞德胆大心细,且有谋略,遇事沉稳不乱。
治理地方,只需有一得力助手便可,而于军事上,却是一员大将……”
“确有些道理。”
曹操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曹朋也立刻闭嘴,两人缓缓走进了花园。
园中,有女子嬉笑声。
曹朋远远就看到曹节带着一个还梳着双鸦髻的女童,在园中戏耍。
看到曹操和曹朋,曹节忙带着女童上前问安。
那女童,就是曹操的幼女,名叫曹华,而今不过六岁。曹操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揉了揉两个女孩儿的脑袋瓜子,笑眯眯说道:“去别处耍吧,孤与你们阿福大哥有事要谈,莫要打搅了我们。”
曹节连忙答应,带着曹华离开花园。
曹朋搀扶着曹操走进湖上花厅,在一个垫着锦垫的石凳上坐下来,曹操长出了一口气。
额头,有细碎汗珠。
曹朋摆手,示意扈从上来,拿起一块布巾,递给了曹操。
“老了!”
曹操笑着说:“想当年,太平道作乱。孤奉命率领部曲,夜行三百里,追击张宝。战后与诸君狂饮,也未感疲乏。而今走几步路,就有些劳累,真的是有些老了……阿福,你也坐下。算起来,咱爷俩儿自那次青梅煮酒之后,再无机会推心置腹。每次都是匆匆忙忙,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来。”
看着曹操一脸疲态,曹朋心里有些酸。
一代枭雄,却终有老去之时……
曹朋忙坐在一旁,“大王莫言‘老’字,我看大王是虎老雄风在。”
“哈哈哈!”
曹操闻听,畅快大笑。
只是才笑了一半,就剧烈咳嗽起来。
“虎牢雄风在吗?这话说得好,孤爱听!”
说完,曹操脸上露出落寞之色,仿佛自言自语道:“孤于弱冠而入仕,毕生所愿,不过是在将来石碑之上,能写下一个曹定远的名号。然汉室衰颓,非孤所预料……二十二路诸侯讨董,孤当时所愿,只要能平定董卓,兴复汉室,孤即便肝脑涂地,又有何妨?哪知道,诸侯各怀心思……
袁本初当年,也曾任侠。
原以为能成就大事,可是孤看出,其私心甚重,遇事优柔寡断,非成大事之人。
官渡一战,孤怀必死之心,与本初决战。
然则……
阿福,非孤为英雄,实乱世造就耳!”
也许很久没有与人这样倾诉,曹操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曹朋一旁静静聆听,不时为曹操面前的杯子里添水。良久,曹操突然闭口不言,呆呆看着池塘。一阵风拂过,拂动湖面,波纹荡漾,水光粼粼。
曹操突然问道:“阿福,若有一日孤不在,你可愿担当重任?”
“啊?”
“子潃和子桓战死,孤心甚悲。
孤膝下诸子,若言可成大事者,唯子潃与子桓二人。子文,性情刚烈,若同烈火。为将可独当一面,却难以成事……这几年,他好读史、书,有许多改变。可是想要统领全局,依然有些不足,还需更多磨练。
孤使其守御边塞,亦有磨练之意。
若有十年光阴,子文可成大才……然则荆南一战,孤这身体却是……
子建聪慧,才情卓绝。
其文章华美,词藻璀璨,假以时日,比为士林大豪……可若想为雄主,却先文弱轻浮。其心不坚,易为人左右,孤甚喜之,却难托付大事。
仓舒聪慧,性情坚毅。
孤曾属意于仓舒,哪知后来现,此子凉薄,若成大事,诸子当绝!”
曹操说到这里,凝视曹朋。
而曹朋则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曹操,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操,这哪里是推心置腹,分明有托孤之意。这也让曹朋有些忐忑,不知道曹操究竟是什么心思。
半晌,曹操突然问道:“阿福,你敢对天起誓,令曹氏崛起?”
“啊?”
“我要你一生一世,忠于曹氏,不可有谋逆之心,你能做到吗?”
曹朋忙站起身来,匍匐曹操身前。
“大王,何出此言?”
“你生性坚韧,遇事冷静,有大将之风。
虽有时候不够冷静,甚至是莽撞,可孤却甚为欢喜。当初你私纵吕氏家眷,孤心中不快。然孤后来一想,吕布与你滴水之恩,你敢冒死而救,说明你心中极重情义。后来你在凉州杀了韦端,孤且怒亦喜……
阿福,你是个有情义的男儿!
有时候,孤就在想,为何你不是我亲子?
若是,哪怕将孤这全部基业都交给你,孤纵九泉之下,亦能瞑目啊。”
“叔父!”
曹朋听罢,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