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田言语中,不免lù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羡慕。
这曹汲真的是好运气”有个了不得的儿子不说,女婿如今也政绩卓绝。他本身也有一技之长!哪怕这技艺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粗鄙技艺,可凭借这技艺,曹汲也是好运连连,升迁不断。
曹汲道:“那敢问,这第二层意思呢?”
“第二层意思……”,濮阳田犹豫了一下。
他起身走出房间”看濮阳逸和陆瑁在不远处下棋,于是点点头,转身返回。
“这第二层意思,我以为并非是针对隽石。”,“哦?”,“隽石难道没有觉察到,近来许都气氛并不大轻松。特别是孔融的那一番话”把司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司空未必会在意这些”可也不得不谨慎小心只让友学回来,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重组越骑营,另一方面,也有加强许都监控之意。毕竟,司空对友学”当极为看重,那么,司空派你去太仆寺”就变得意味深长。
我虽然不知道会让你去太仆寺出任何职,但想来品秩不会低于你现在的民曹都尉,甚至……
如果是这样”那么司空的意思就非常明显。”
“我不懂!”
和读书人说话就是费事儿!
你直捷了当的说明不就得了?偏偏一句话要拐弯抹角,让人捉mō不透。
若是我家阿福,肯定会说的清清楚楚。但曹汲也知道,这是为官之道坐在这个位子上,难免会有诸多襟肘。说起话来,有时候确是需要隐晦一些,以免祸从口出,也是存身之道。
甚至在有些时候,曹汲也这么说话。
不过,濮阳田说的的确太隐晦了,已经超出了曹汲的能力范围。
濮阳田笑了,轻声道:“如今太仆寺由谁执掌?”
“荀尚书啊。”
“那习空离开许都的时候”又是把朝堂交给谁来负责?”
“也是荀尚书……”
曹汲话一出口,蓦地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起头看着濮阳田,却见濮阳国微笑着轻轻地点头。
“你是说……,…”
“没错,司空让你去太仆寺,其实就是告诉苍尚书,他对荀尚书有点不满意了。”
敲山震虎吗?
应该是吧……
我安排一个我信任的人,到你的手下出任重要的职务。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表达我的不满!
这恐怕也就是曹操向荀或表达的意思。
荀或之前的犹豫”造成了现今许都的暗流jī涌。如果当时荀或在孔融说出那番话之后,明白无误的给予警告”那么会让许多人心生畏惧,从而老老实实的继续呆着”许都自然平静。
可偏偏,荀或当时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也会给许多人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曹操目前很危险,所以无暇顾及……
既然曹操自身难保,再加上袁绍一直以来,留给人们的印象都是强势,自然会有人心生别念。
曹汲,就是曹操用来敲打荀或的一枚棋子。
当然了,曹操这个安排也非常有趣。他深知曹汲还不足以担当重任,如果直接派去尚书府,定然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甚至会跳出来反对。可太仆寺却不同太仆寺本身就辖考工之事”兵械甲胄,尽出于太仆寺管辖。曹汲本身又是隐墨矩子,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方面。
把曹汲派去太仆寺,即便是有人反对,也找不出借口。
用曹汲分去荀或一部分可有可无的权力,即可以对曹汲加以磨练,又能给予荀或一定程度上的警告,此一石二鸟之计。
荀或受到了警告”同时曹操又告诉他”我还信任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同时又能提拔一个族人,并得到充分的磨练这笔帐,曹操算得非常清楚。
他没有找别人去,是告诉荀或,我依然信任你。
同时,曹汲一家和荀或的关系也不错”荀或也不会生出怨念。
濮阳田一边想,一边对曹汲解释。
可解释到最后,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称赞曹操这一手安排的巧妙!
不愧是治世能臣,乱世jiān雄这举重若轻的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做得到——
曹汲,也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曹汲接到了荀或的命令,让他到尚书府报到。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曹汲,立刻来到尚书府。不过荀或并没有在公房接见曹汲,而是让他到书房里谈话。这也是荀或向曹操表示的一个信息:我已经明白主公您的意思,我非常感jī,并没有任何怨言。你看”我对曹隽石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亲密,更不会心生隔阂,为难与他。
到了曹操和荀或的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荀或当然清楚,在他的尚书府内,一定有曹操的耳目。这种事情也稀松平常,荀或并不在意。
他只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向曹操道歉。
当然了,曹操是否会接受他的歉意,还要看荀或接下来的行动。
“隽石,两天前太仆丞因病致使”所以空出了一个位子。
本来,我打算再挑选一下”可你也知道”如今司空正与袁绍交锋,这兵甲器械,断然不能出问题。所以,我决意由你出任太仆丞一职……〖总〗理太仆寺事务,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
曹汲一听,顿时懵了!
太仆丞?
那是太仆之下,太仆寺最大的职位。
如今的太仆寺,是由荀或兼任。但听他的口气,分明是要让曹汲独立承担起太仆寺的责任。
曹汲曾想过,荀或最有可能让他出任的职务,是考工令。
可现在……
荀或把整个太仆寺的事务,全都交到了曹汲的手中。
曹汲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道:“曹汲遵尚书令调派。”
荀或看了曹汲一眼,心中也在暗自感慨。
想当初,让曹汲出任一个三百石的诸冶监令,曹汲就战战兢兢”甚至不敢担当:而今,偌大一个太仆寺交给他”他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而已。这其中的改变”着实太过于惊人……”,……
曹汲一门,当真不凡。
想到这里,荀或沉声道:“此外,司空还有一项委任,命你暂领执金吾丞一职,代武库令。”
如果说,太仆丞的任命,还算是在曹汲预料之中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个任命,却让曹汲目瞪口呆。执金吾丞?武库令?让我当武库令”我还能够理解,可这个执金吾丞”未免太出人意料。
如今的执金吾是贾诩。
而贾诩此刻,却是在中个辅佐曹操。
也就是说,我要担当起执金吾的事务执金吾丞,那可是正经的比两千石官职。
曹汲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阿福越骑校尉比两千石,我又当上了执金吾丞岂不是说”我父子皆两千石吗?
第326章 生死之间,曹朋回许都(1/3)
曹楠带着郭昱,从商铺里走出来。
身后几名婢女捧着一匹匹的布帛,脸上带着欢喜之sè。
郭昱笑道:“夫人,听说小公子这次回来,却是要高升了……不晓得会做到什么样的位置。”
曹楠却叹了口气,“我这弟弟,自小就让人***尽了心思。
以前是身体不好,如今身体康复了,却风里来雨里去,整日腥风血雨的,时时都有xìng命之忧。阿娘前些时候听说他受了伤,一连几日不思茶饭,整个人都好像失了hún儿似地。他这次能回来,也算是了却了阿娘一桩心事。只要能平平安安,我觉得比什么事情都来得好……”
郭昱听罢,不禁颔首赞成。
她是郭永的长女,也就是郭寰的姐姐。
自郭永成为曹氏家臣以后,郭永的子女便成了曹家的家生子。郭寰跟随曹朋,而郭昱则成了曹楠的婢女。不过曹楠是个xìng子温顺的人,与郭昱年纪又差不多,所以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对了,阿昱你让她们把东西放在车上,我去对面的店铺里,买些糕点回去。”
“喏!”
郭昱答应一声,便带着婢女们将布匹绸缎往马车上放。
而曹楠则横穿大街,来到了斜对面的一家糕点铺。
就在她穿行大街的时候,位于街边的酒楼上,一双眼睛正通红的盯着曹楠的身影。
“看清楚了没有?”
“公子,看清楚了。”
“知道该怎么做了?”“小人明白!”
那双眸光,陡然间变得格外狰狞,甚至透出一抹疯狂之sè。
张氏的身子有点不太好,前些日子听说曹朋身受重伤,使得精神有些恍惚。她最喜欢吃这家糕点铺的东西,所以临出门的时候,洪娘子还特意和曹楠说了一声,让她顺便买回来一些。
曹楠在糕点铺里,非常尽心的挑选了几款张氏喜欢的糕点,让人装好了,便走出了店铺。
阳光明媚,照映在长街之上。
曹楠一手提着糕点,准备横穿大街。
就在这时,只听长街尽头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
一匹黑马风驰电掣般从长街尽头冲过来,马上的骑士脸上带着一副遮面巾,只lù出一对眼睛。
曹楠吓了一跳,连忙想闪身躲开。
哪知那匹马陡然间加速,朝着曹楠就狠狠的撞了过去……
“啊!”
曹楠惨叫一声,飞出去五六米远。
当她jiāo柔的身体从地面飞起来的一刹那,酒楼上的人忍不住握拳狠狠捶在桌子上,同时大叫一声:“好!”
那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笑意。
黑马驮着骑士,沿着长街急驰而去,蹄声渐行渐远,渐渐不见了踪影。
曹楠倒在血泊中,手里的糕点散落一地。
远处,郭昱被这一幕吓傻了,好半天才惊叫一声,“夫人!”
她跌跌撞撞冲过去,一把将曹楠抱在怀中。曹楠的tuǐ,明显被撞断了,呈现出一个夸张的扭曲弧度。口鼻中不断涌出血沫子,整个人已昏mí不醒。白sè的衣裙,被鲜血染成了红sè……
“快去请华太医。”
郭昱猛然清醒过来,冲着随从大声呼唤。
“通知老爷,夫人被人撞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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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中,荀彧和曹汲相谈正欢。
他发现,曹汲已不是早先那个维维是诺的铁匠,言谈举止,似乎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隽石,近来在读什么书?”
曹汲腼腆一笑,“不过是些杂书罢了。”
“呃?”
“前些时候,黄小姐为我***了一卷《考工记》,偶尔还会看看《论》与《春秋》。不过除了考工记之外,大部分我都看不太明白。黄小姐有时候会与我讲解,只可惜我太愚笨了。”
考工记,是中国历史上年代最早的手工业技术文献。
据说,这考工记是齐国官书,为稷下学宫的学者所著,编撰于春秋末年,后又由后人增补了一些战国中晚期的内容。西汉年间,《周官》书由于种种原因,遗失了周官六篇之一的《冬官》。于是河间王刘德便将《考工记》补入《周官》,又经西汉末期著名学者刘歆整理校对,将周官书改为《周礼》,考工记也随之成为《周礼…考工记》,并一直流传下来。
这部考工记篇幅不算长,但涉及了各个行业。
其中包括了制车、制兵、礼器、钟磬、练染、建筑、水利和纺织等方方面面。荀彧也读过考工记,不过更多的是为了加强学识修养,所以匆匆阅读,并未有太多深入的研究。可他却知道,这考工记是一部奇书。看着曹汲,荀彧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出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么说了,让曹汲出任太仆丞,似乎也正对了口。
至于《论》和《春秋》,那不是一两年能够读明白的东西。
即便是荀彧,也不敢说自己通读这两部书。曹汲识字不过一年,能够阅读这两部书,并且把上面的字认全,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从内心而言,荀彧对曹汲,还是有一些钦佩。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黄小姐,可是那江夏黄彣之女?”
“正是。”
“听说,她和阿福已有了婚约?”
“是啊……”一说起这件事,曹汲顿时眉开眼笑。
对黄月英,他非常满意。
这女娃娃知书达理,xìng子也温顺,待他夫fù,非常孝顺,毫无半点大家小姐的jiāo柔做作。
而且,很能吃苦。
学识也好,有的时候,曹汲会主动询问黄月英的意见,并请她出谋划策。
“去岁,陈纪先生还派人去了江夏,与黄老先生定下了这门亲事。
原打算今年让他二人成亲,却不想……估计会推迟一些时候。月英来我家已有许久,若再不给她一个名份,可就对不起人家闺女。这次阿福回来,我也正要和他商量这件事情呢……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请尚书令赏光。”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荀彧心中感叹:这光yīn似箭,一眨眼,昔年那‘声声入耳,事事关心’的小童子,也要成家了。
不过,心里又有些遗憾。
之前大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未在意,不成想却被陈纪抢先。
妙才这次怕是要失望了!谁让他一直躲躲藏藏,犹豫不决?只可惜那小真那丫头的一番心思。
“老爷,老爷……出事了!”
正当荀彧和曹汲谈话的时候,一名衙丁跑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的进了房间,向荀彧一礼,而后对曹汲道:“曹老爷,您府中府丁前来通报,说曹夫人在街上被马撞成重伤,如今昏mí不醒。奉车侯夫人请老爷快点回去,说是情况糟糕。”
曹汲先是一怔,旋即jī灵灵一个寒蝉,站起身来。
荀彧也连忙起身,一把拉住了曹汲,“隽石,你莫着急,先回去看看情况,我随后就到。”
“那,那,那我先告辞了。”
曹汲这时候也失了分寸,连忙向荀彧一揖,急匆匆离开。
荀彧却一把拉住了那名衙丁,“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只说曹夫人买了东西出来,有一匹马直接就撞在她身上,当时就昏mí不醒。
那行凶者随后逃匿无踪……”
荀彧道:“可曾看清楚行凶之人?”
“未曾!”
荀彧只觉一阵头大。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于巧合,这边曹***刚训斥过他,那边就发生曹汲之女被人撞伤的事情。
难道说?
荀彧的脸sè,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也许,我之前对你们,的确是太过于放纵!
“立刻传令许都令,***城门,严加盘查。”
“喏!”
荀彧在屋中走了两圈,又问道:“可曾通知卫将军?”
“已经通知了!”
“既然如此,先备好车马,我们去奉车侯府看看情况……这件事啊,弄个不好,会有大麻烦!”
荀彧命人准备车马,他换了一身便装,刚要出门上车,却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荀大人!”
马上的小校在尚书府门外下马,匆匆来到荀彧面前,单膝跪地,“我家将军让我通知您,刚得到消息,越骑校尉一行已至许都城外十里亭。将军说,他未必能拖住越骑校尉,请荀尚书早做打算。”
“越骑校尉到了?”
荀彧闻听,又是一阵头疼。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荀彧是打算先解决了这件事。那样一来,即便是曹朋回来,也不会说什么。可现在,曹朋却突然抵达许都,也使得情况一下子变得格外复杂,有些不可收拾。
试想,一个在前线征战搏杀,立下赫赫战功的人回来,却得知家人被撞伤。
这件事摆明了并不是一次意外,否则那行凶之人何故当场逃匿?连曹仁都说,他未必能拖得住曹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