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吉带本部八百人,迅速向后军赶去。
陈宫则继续督战,下令军牟继续猛攻曲阳县……
一时间,曲阳城下,血流成河!
陈宫的思路没错。
这世上不是没有以少胜多,单骑闯关的战例。昔年楚霸王,破釜沉舟,巨鹿大败泰军王离,就是一个例子。可这世上,楚霸王又能有几个?有汉以来,四百年沧桑变幻,军事战术也随之完善许多。楚霸王的事例,在陈宫看来基本上属于不可复制。当今之世,怕也就是温侯吕布,凭胯下赤兔嘶风兽,掌中画杆戟能做到这一点。其他人,很难做到单骑闯关。
可是,陈宫绝不会想到,在小小的海西县,不禁有潘璋这样的一流高手,更有一个甘兴霸。
随着战局的发展,下邳军后军明显出现松散的局面。
特别是陈宫挥中军向前压迫,使得后军与中军之间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间隙。
甘宁读过兵法,邓芝的眼光也不差。于是两人果断决定,由邓芝率两百人在外接应,甘宁率一百八十六骑,向下邳军发动攻击。天色已渐渐昏黑,平原上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
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一刻都集中在那小小的曲阳城下。
甘宁趁着天色,出现在下邳军的后方。在大约还有百米距离的时候,甘宁猛然一抖缰绳,纵马飞奔。照夜白铁蹄沓飒,在夜风之中,雪白的马鬃迎风飘扬,犹如一朵白云,驮着廿宁,眨眼间就冲到了敌军阵前。差不多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下邳军终于觉察到了事情不妙。
“敌袭,敌袭……”
有军卒嘶声吼叫。
不等下邳军开弓放箭,照夜白在急速冲锋中,陡然间再一次捉速。
犹如贴着地面的一道闪电,眨眼就到了下邳军阵前。甘宁手持龙雀,划出一抹奇亮弧光,刀分阴阳,在瞬间扑棱一翻,两蓬血雾喷射而出,甘宁已闯进下邳军中。刀疾马快,犹如一股风似的,所过之处,杀得下邳军人仰马翻。随骑紧随甘宁身后,也随之闯入下邳军中。为了加强这支突袭骑军的冲击力,曹朋将曲阳武库中的长刀尽数配给了甘宁这些部曲。一匹匹战马飞驰而过,一柄柄大刀闪烁光寒。
下邳军阵脚大乱,更使得甘宁一路杀过去,如入无人之境。
两员骑将纵马冲上前来,试图阻拦甘宁的去路。不过甘宁却不慌不忙,照夜白猛然一个急停,旋即骤然暴起。在这一停一动之间,骑将顿时慌了手脚。甘宁手起刀落,将一名骑将斩于马下。而另一个骑将,则在二马照面的一刹那,被照夜白仰蹄踹在了胯下马的脸骨上。
咔嚓一声,战马脸骨折断,把骑将一下子便甩飞出去。
骑将被摔得头昏脑胀,从地上爬起来上,就见一骑冲来,蓬的一声便把他撞飞出去,只撞得是骨断筋折。
吕吉率部曲抵达时,下邳后军已乱成了一团。
远远的,他看见一身锦袍的甘宁,手持大刀在乱军中横冲直撞。
照夜白过处,如同劈波斩浪,下帮军落荒而逃。吕吉不由得心中大怒……
“休得慌乱,某家在此!”
说着话,吕吉纵马舞戟,便向甘宁冲去。
一边冲锋,他一边厉声喝道:“贼将,体得猖狂,你家少君侯在此。”
人啊,有的时候感觉太好了,似乎也不是一桩好事。
吕吉就属于那种自我感觉优秀的类型。自从拜了吕布为父,吕吉跟着吕布,可说是东征西讨,也立下过赫赫战功。胯下马,掌中大戟,吕吉自认为在吕布帐下,除了张辽之外,他当属第二号人物。眼见甘宁在军中肆虐,他又如何能忍受得了?胡人的血脉,令他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骄狂。胯下战马也非等闲,他单手舞动大戟,风一般,就到了甘宁跟前。
甘宁手上缠着白色布条,不过已经被鲜血染红。
眼见有人拦住了去路,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犹如一头噬人的野兽般狰狞。
“小娃娃,找死!”
面对着吕吉劈过来的大戟,甘宁毫无惧色。
他纵马迎上前去,大刀在空中挥动,铛的一声,正劈在那大戟的小戟之上。
吕吉只觉手臂一振,大戟顿时荡开。不过,他也不慌乱,顺着大戟荡开的力量,在手中滴溜溜一转,反手呼的再次向甘宁劈来。甘宁举刀相迎,崩开大戟之后,二马照面,他双脚踩着马镫,猛然长身而起,双手握刀,凶狠的劈向了吕吉……
马镫的优势,在这一刻凸显的淋漓尽致。
吕吉的大戟长约有三米八左右,接近四米。按道理说,骑战的时候,兵器长能占据优势……
按照后世武学所说:一寸长,一寸强。
而甘宁的龙雀大刀不过九尺,几乎比大戟短了一半。
兵械谱上还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借助照夜白的速度,甘宁抢进中宫,轮到就砍……
马镫可以增力,使得甘宁这一刀,挂着一股风雷声,呼的就落下来。
吕吉也没有想到甘宁刀疾马快如斯。本来,两人距离并不足以使甘宁出击,可有这马镫的优势之后,使得甘宁陡然长身,令吕吉猝不及防。匆忙中,吕吉双手握住了大戟,依照铁门闩,横戟封挡。只听错的一声巨响,吕吉胯下战马希聿聿暴嘶,前蹄一软,噗通就翻到地上。
甘宁这一刀的威势,何等强猛!
按照他的说法,我在马上这一刀下去,有六百斤力道,那么配上马镫,我可发千斤之力……马镫,马鞍,曹朋并没有马上推广。
事实上,他手下的骑军并不多。此次能凑足近四百匹马,已经是非常难得。此前,他身边诸多人手,也只有照夜白配备马鞍和双镫。除此之外,也就是夏侯兰、潘璋、周仓和邓范四个人的坐骑,配备有这种装备。甘宁有马镫可借力,有马鞍可固身,有马掌可以护住战马。
说是三宝,不足为过。
而吕吉匆忙封挡,所借助的完全是他双腿之力。
战马倒下之后,他吕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好几米远,再站起来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家伙,怎有如此乓力?
这一刀之威,不逊色于父亲……
吕吉惊魂未定,甘宁却不会就此放过他,催马就扑向吕吉。好在,吕吉麾下邳些骑将一拥而上,将甘宁围住。好一个甘宁,面对十数人的围攻,却毫无惧色。一把夺过一杆长矛,左手矛,右手刀,刀矛翻飞,只杀得一个血肉横飞,好不惨烈。吕吉这一次,可真被吓坏了!
长这么大,见过许多猛将。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也只有典韦之辈,能够和眼前这员大将相提并论。
他娘的,这海西县城里,究竟还藏了什么样的人物?他抓过一匹无主的战马,掉头就是。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甘宁枪挑三将,刀劈四人,一众骑将被杀得胆战心惊,落荒而逃。
他带人继续向中军出击,杀得下邳军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曹性率部赶到。
远远的,他抬手就是一箭,生生逼退了甘宁。
陈宫一开始也没有留意到这种状况,正全力指挥兵卒攻打曲阳。身旁小校拉着他的衣襟喊道:“军师,敌兵已突破了后阵。”
“啊?”
直到这个时候,陈宫才意识到,事态不妙。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敌军就突破了后阵?
“少君侯呢?”
“少君侯被敌将一招战败,已落荒而逃……他们现在正朝中军出击。
“啊呀呀……”
陈宫在马上气得是暴跳如雷。眼看着下坯军已经攻上了曲阳城头,没想到竟出现这种事情。
“立刻随我迎击!”
长号声在空中响起,下坯军旋即后军变前阵。
陈宫驱牟而来,远远就看见甘宁在人群当中,犹如一尊煞神般,打得己方兵马节节败退。就连曹性赶来,也只是堪堪抵住甘宁的攻势。但陈宫看得出来,在甘宁那疾风暴雨式的攻击下,曹性也是左封右挡,狼狈不堪。
“给我圈住他!”
陈宫厉声喝道。
刹那间,数百军半蜂拥而上,想要将甘宁等人困住。
甘宁见敌军势大,也不恋战。唰唰唰,马上三刀,逼退了曹性等人之后,拨马回旋,掉头就是。
“儿郎们,随我撤退!”
甘宁大吼一声,带着骑军就向外突围。
又是好一番血战,曹性等人只能跟在甘宁身后苦苦追赶,却始终无法将甘宁拦截下来。
“此獠何人?”陈宫惊慌失措,大声问道。
可身边众人,竟没有一个知道甘宁的来历。
于此同时,邓芝领二百骑突入军中,与甘宁汇合之后,一鼓作气,便杀出了下邳军的重围。
“陈公台,不过如此……也敢犯我家公子之威?”
甘宁的笑声,回荡苍穹。
三百余骑绝尘而去,只令得陈宫呆若木鸡。
曹性气急败坏的来到陈宫牟前“军师,那家伙是什么人?海西,何时有如此猛将?”
陈宫摇了摇头,苦笑不语。
“此獠,何如?”
这家伙,真的很厉害吗?
曹性道:“非君侯亲至,恐无人胜之?”
“较之文远如何?”
“文远怕也奈何不得……”
有曹性这一番话,陈宫心里面也暗自突突:海西县,怎藏龙卧虎如斯哉?
“军师,还继续攻城吗?”
天已全黑,战场上点着火堆,把远处的曲阳城,照映得有一种妖异之气。刚登上城的军卒,再一次被打退。陈宫看了一眼四周,军牟们一个个疲惫不堪,都透出一种畏惧之色。
小小曲阳,狂攻一日,却不得破!
如今又被甘宁这么冲营,士气顿时低落。
陈宫叹了口气,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命令道:“收兵!”
再打下去,是徒增死亡而已。千算万算,惟独没有算到,海西还有如此猛得……
铜锣声响起,下邳军潮水般退下,对面的曲阳城头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城上兵卒的身影晃动。
“一步错,步步错,叔龙,我们丧失了最好的破城机会。”
曹性则是神色复杂,闭口不言。
半晌后,他轻声道:“就算曹友学有此等猛将,也休想挽回败局……我看他能撑多久!”
能撑多久?
陈宫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不是他们能撑多久的问题,而是我们,有多少时间。
他站在车上,回身向曲阳城头眺望。
第一次,陈宫感到了后悔。他以为自己没有小觑海西,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小觑了海西县!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宫此战就败在知己而不知彼……也许,从一开始冒然兴兵征伐海西,就是一今天大的错误!
曲阳城楼上,那瘦小的身影,依旧如标枪般笔直站立。
陈宫深吸一口气,手中宝剑遥指那身影,而后做势在空中劈斩。
曹友学,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没有结束!
他相信,曹朋一定能够看见……
第211章 不眠之夜
曹朋的嗓子完全嘶哑了!
大战之时,他奔走城楼,与冲上城头的下邳军厮杀,大声呼喊,为城头上的军卒们鼓气。
当下邳军收兵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好像瘫掉了一样。
如果不是靠着那一股气撑着,说不定当时就倒在血水之中,大睡他三天三夜。
今日,死在他手里的下邳军,有三十多个吧。此时的人命,似乎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勿论死多少人,恐怕也不会使曹朋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俗话说,慈不掌兵!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曹朋麻木了……
“公子,歇一会儿吧。”
“兴霸这次突袭,真是及时啊。”
“嗯!”
“可也仅止这一次而已。下次兴霸再想突袭,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而且效果也不会比这次好。”
“为什么?”
周仓忍不住问道。
曹朋目送下邳兵收兵回营,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体酸痛的难受,却依旧挺直腰杆,拖刀在城头上巡视。他要为士卒们鼓一鼓气势,毕竟这一整天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仅西城门,死伤人数超过了一百五十人。而东城门,伤亡更超过了二百之多。也就是说,这一个白昼的时间,曹朋至少损失了四百人,还不算上凌晨偷袭损失的百名勇士,加起来怕有五百之多。听上去,这似乎并非一个惊人数字。
可如果联系到曲阳的总兵力,就会发现这五百人,就占居了四分之一一。
“王旭今天征召有多少人?”
“不多,大约只有二三百吧……”
曲阳人对曹朋的归属感,终究不高。能招收到二三百人,已经是超出了曹朋原有的估算……
“命他,加紧训练”
“喏!”
曹朋轻出一口浊气,嗓子眼儿里是火辣辣的痛。
做到一个水桶旁,立面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曹朋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旁边一个脏兮兮的陶碗,舀了一碗水,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那水里面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不晓得参杂了多少人的鲜血。但这个时候,谁还会去在意这些事情?一碗水入腹,嗓子眼儿里着火的感觉,随之缓解许多。曹朋再次出了一口气,扶着城墙垛口,向城外面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次陈宫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
“哦?”
“兴霸最初突袭的时候,我原以为陈宫会乱了阵脚,收兵还击。
哪知道,这家伙居然不理不问,继续攻击曲阳……如果不是兴霸悍勇,打了陈宫一个措手不及,只怕他不会收兵。这一次,他吃了亏,下次定然会有所准备,兴霸再想得手,很难。”
说实话,陈宫的反应,着实吓了曹朋一跳。
他说的是心里话,也就是甘宁……换一个人,今天曲阳就危险了。
曹朋对甘宁,那自然是极有信心。历史上,濡须口之战时,甘宁的年纪应该有四十了吧,尚能率百骑突营,不折一兵一卒的回来。这份勇力,可想而知。而今甘宁正是好年纪,而下邳军中能与甘宁一对一过上几招的,恐怕也只有曹性一人……所以,曹朋是真不担心。
他现在担心的,是陈宫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
从陈宫当时的反应来看,他是想要一鼓作气,攻克舟阳。
那种坚决,令曹朋心惊,……虽说今天陈宫的死伤人数比己方大,可架不住他人多,而且决心大。这么硬拼下去的话,自己能坚持多久?曹朋现在,可真有些含糊,甚至有些害怕了。
“周叔,让弟兄们下城休息,命子幽率部守城”
“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盯着……周叔你先下去体息,养好精神。咱来日方长,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苦。”
周仓想要拒绝,可是被曹朋一句‘此乃军令,堵住,只好躬身应命。
片刻之后,夏侯兰率五百兵卒走上城楼,与周仓交接。周仓带着三百余人,退至西校场休整。
“东城状况如何?”
“也不乐观。”
夏侯兰一脸忧色,轻声道:“文佳和严法那边,如今只余四百人,而且都很疲乏。我已命王旭派人过去替换,不过大都是刚征召过来,当不得大用。我估计明天一战,文佳那边至少也折损一半人马口可这也没有办法,咱们的人手不足,王旭手里现在也只剩下二百人了。”
“命王旭继续征召……实在不行,抬高抚恤。
告诉曲阳人,凡应征一人,一日得粮米一斛……w。我就不信了,海西百万斛,就征不得一千人。给我把库府打开,往外发粮。若有战死,可举家迁往海西,得良田五十亩……”
曹朋也真是急红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