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别白费了,九千岁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只怕你会被反咬一口。”
“相信我,嗯?”真好,她还会担心他。
风挽裳抬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真的还能再信他一次吗?
那里,还是她的家吗?
“不如你先……”
“你乖,等我回来接你。”
她的话被打断,然后,只能看着他转身钻进轿子,匆忙离去。
为何不先将消息告诉她?他明知道她等了十年,明知道她有多心急。
“风姑娘,爷在等着呢。”站在府门前的霍靖出声提醒。
风挽裳淡淡收回视线,抬头,府门前只剩霍总管在那里等着她,而那位爷早已在奴仆的簇拥下入府了。
她快步过去跟总管前去谢罪。
※
水榭里,四个暖炉,四名婢女,两名捏肩捶腿,两名煮茶,浑身散发着邪魅的男子慵懒地坐在美人靠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的小雪球。
真的很小,像小猫儿似的小狐,毛茸茸的白发中夹着几丝银,瞧着煞是讨喜。
“爷,风姑娘来了。”霍总管禀报。
她走上前,弯腰低头,等候发落。
“怎不问问爷为何非留你不可?”他施舍了个眼神,声音缓缓。
“爷为何非留奴婢不可?”她从善如流。
顾玦兴味地挑了下眉,而后接过婢女送来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吹凉,浅啜,好半响才道,“你省钱的功夫还勉强对爷的胃口。”
“……多谢爷夸赞。”想必是霍总管同他禀明了此事。
顾玦用余光懒懒瞥去一眼,教得可真是好啊!
“爷的身子你瞧见什么了?”
“回爷,奴婢什么都没瞧见。”她立即屈膝,声音淡淡。
明明是卑躬屈膝的模样,却让人看不出她的低微,很淡然、很淡定,淡得叫他看不下去!
他把茶递给婢女拿着,放下腿,倾身向前抬起她的脸,“瞧不见?莫非这双眼是瞎的?如此,留着也无用,挖了吧。”
松手,坐回,继续端茶浅啜。
风挽裳登时心颤,忙低下头,“回爷,奴婢不该瞧的都没瞧见。”
“也就是都瞧见了。”
“……”这人果真难伺候!
“瞧了爷的身子,还撞了爷一脸粉,最重要的是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你说,爷该如何罚你好呢?”说着,凤眸扫向已经冰融的湖面,慢悠悠地说,“这湖冰融了,不知底下的鱼如何。”
风挽裳听出他的惩罚,脸色刷白。
她身上来红,洗了一早的衣裳已经很受累了,若再整个人跳进冰冷的湖里去……
但是若不照做,只怕会更惨。
无奈,她平静地望向冰冷的湖,淡淡弯腰,“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转身,踩上靠椅,正要一头往湖里扎去,忽然,清润绵绵的嗓音又再响起——
☆、第17章:让她到我那儿去吧
“爷是杀你全家,还是奸你全家了。”
她看向他,摇头,平静的美眸里闪着疑惑。
“那你作甚想拿自己的身子去砸死爷的鱼!”
“……”不是要她跳湖给他看吗?
“滚回去!禁闭五日!”
“……是。”
无论如何,风挽裳松了口气,走下靠椅,行了退礼,转身离去。
“五日,怎的刚好。”沈离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水榭。
顾玦扫了他一眼,挥退所有,“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剩饭。”
“有那么个会省钱的奴婢,这饭迟早剩得出来的,就怕到时没人吃。”沈离醉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顾玦冷笑,“他不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后可不知你有这么座府邸。”
“我都那么说了,萧璟棠不敢再到太后跟前嚼舌根。”
“公主可不一定。”
“我会安排。”
“也想好如何安排她了?”
闻言,抚顺小狐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好看的唇弧微微勾起,“留着替爷省钱。”
“她可是差一点点就成为萧璟棠的妻子了,而且,她与萧璟棠相守八年,早已非君不嫁……”沈离醉停下话语,看向他,就见抚着小狐的手又停了,“总之,留她在幽府就等同于在所有人颈上架把刀。”
“……”凤眸微眯,沉吟。
“让她到我那儿去吧。”沈离醉由衷地提议。
顾玦徐徐抬头,笑了,“你也看上她省钱的能力了?”
沈离醉一怔,随即轻哂,“谁像你这般没人性,十个铜钱买上千个人的菜。”
“所以,这般懂得省钱的人,爷怎能放过。”顾玦戏谑地笑了笑,起身。
远处的人见到他动身了,立即过来端暖炉的端暖炉,为他披斗篷的披斗篷。
“不用跟了。”
黑色斗篷披好后,他出声拒绝暖炉在侧,抱着小狐独自一人回缀锦楼。
沈离醉知道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下那名女子。
往后,也不知是福是祸。
※
一到深夜,府里就开始笙歌乐舞,坐立在整个后宅最角落,也是推开窗就能远望府中全景的采悠阁,风挽裳坐在寝房外设的美人靠上,望着前面环廊里的景象,又呆了会儿才回房宽衣歇息。
已经第三日了,自她关禁闭的那夜起,每到深夜,府里当真一顶顶轿子的入,夜夜笙歌。
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睡得朦朦胧胧间,风挽裳听到谈话的声音。
“这采悠阁看似不起眼,却是大隐于市,好!好!看得出来与整个幽府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奴才偶然从一个人手里买到的构图,就让人照做了。”
是九千岁!
他虽自称奴才却一点儿也不奴才,听来没有半点谄媚。
而当今天下能让九千岁自称为奴才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哀家倒想见见此人。”
太后!
而且就在门外!
风挽裳吓得彻底清醒,连忙起来寻找躲藏之处。可是,来不及了!门已经被人从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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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请太后发落
“回太后,此人已不在人世,无福见太后凤颜。”顾玦率先推门进入,方躬身站在一边迎太后入内。
披着华贵斗篷的太后迈步进入,帽子遮去了她大半的凤颜。
她扫了眼雅致的寝房,满意地点头,忽闻异香,“这里有人在住?”
“奴才有时不胜酒力就近过来歇一下。”顾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一退,用脚尖将落在床边的小香囊踢起,收入袖中。
“这里面燃的是何熏香?”太后闭上眼感受这股令人舒心的香气。
“许是下人自作主张,改日奴才问问。”他知道太后即便再喜欢,也不会要低贱的奴才用的东西。
“罢了罢了,哀家就随口问问。”太后摆手。
突然,后窗有异动!
顾玦第一个闪身上前,以身躯霸住窗口,及时抓住从窗沿上脱落的手。
吊在窗外的女子,胸口抱着一团外衣,身上仅穿着单薄的中衣,身子曲线玲珑曼妙。冷风中,整张脸冻得发白,发紫的朱唇微微颤抖,险境中,那双峨眉紧蹙,静水般的双瞳也透出几丝惊慌。
“顾玦,是谁!”
身后传来太后的催问,顾玦看着她,眼眸深深。
风挽裳看到他忽然森寒的眼,以为他打算松手,便赶忙把躲在胸前那团衣物里的小狐露出来,吃力地举高递给他。
顾玦有些意外,伸手接住小狐。
她的手一腾出,立即吃力地攀住窗沿,咬唇强撑。
他看了她一眼,松了手,抱着小狐回身,将小狐呈上,“是这该死的狗东西惊了太后,请太后发落!”
太后瞥了眼在他手上挣扎的小狐,“以为哀家不知这只永远长不大的小狐是你险些送了命猎来的吗?哀家真办了它,便等同于办了你。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奴才谢太后大赦,奴才定会好好管教它。”顾玦将小狐扔给门外的万千绝。
太后受了惊,也没兴致再观赏下去了,“该看的都看了,哀家甚是满意,回宫吧。”
“是!”顾玦上前弯腰低头,伸出手背搀扶。
太后一离开,万千绝立即闪身进屋将风挽裳拉上来,并将小狐塞到她怀里,然后又如疾风般消失,速度快得让风挽裳来不及道出自己的震惊。
竟然是他,那日第一个捧场买她茶的人!那他口中的主子就是九千岁了。
到底是有意拿她寻开心,还是巧合出现在那里,风挽裳已无心思去多想,此刻的她全身已被冻得麻木,若太后再迟些离去,若非那人及时救起她,她已经支撑不住掉下去。
风挽裳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狐,方才它不知打哪儿窜出,险些掉下去,还好她及时用衣服兜住了它,把它抱在怀里,也因此暴露了自己。
※
惊魂甫定,风挽裳便一直等人来领回小狐,等着等着,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烛火快要燃尽之时,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19章:一生只跟一人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出俊美的脸,他撩起斗篷步入,在桌边站定。
他来的时候,门就未关,一屋子的寒气,桌上的女子睡得极不踏实,倒是趴在她面前的小狐睡得香甜。
如玉竹般的手指搭上斗篷的结,正要解开——
“为何?阿璟,为何……”
手上动作停止,凤眸阴冷。
他撩开斗篷坐下,将小狐拎过来,“爷当初带回你,留着你,就是因为听说一狐一生只跟一人。”
听到这温软得总是给人一种温柔错觉的嗓音,风挽裳分不清梦里梦外。
她又梦到那一日一针穿心的一幕了,梦里,她不停地问为何?为何要如此待她?就仿佛是永远醒不来的梦魇。
可明明梦的是那一日,九千岁的声音怎会……
风挽裳倏然睁开眼,果然看到俊美似妖孽的九千岁坐在自己对面,低头抚着怀中小宠。
她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默然屈膝。
然后,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风挽裳只觉寒气更甚。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
“倒茶。”
风挽裳赶紧起身为他倒茶,一提起茶壶,惊觉茶冷,忙道,“奴婢去烧壶热茶来,劳烦爷稍等。”
顾玦却是不悦地起身离去,走时,对怀里的小狐说,“爷养的是狐,可别叫爷以为养的是白眼狼。”
风挽裳心颤,那句话看似对小狐说,听着却像是对她说!
还有,他方才说的……带回,留着,一生只跟一人。
他是否是在警告些什么?
……
两日后,禁闭解除,奇的是,幽府在那一夜太后来了一趟后,又回归平静了,夜里也不会再见到一顶顶轿子的入,也没再夜夜笙歌,之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为了一场戏做铺垫。
风挽裳也没再往深处想,她只需要过好当下便好。
一早,她便去找霍总管做事。
踏出采悠阁,府里的人对她的非议就从未停止过。
她开始怀念禁闭的那五日,那是她最清静的日子,听不到半点非议,采悠阁又有厨房,因此,在她禁闭的这五日,府里只给她足够五日吃的白米和一些不要的烂菜叶,但也饿不着她。没有菜,可以熬粥,这已经比灾民好太多了。
见到霍总管,霍总管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爷书房里的纸没了,你去写意斋买,要澄心堂纸。”霍靖将一袋银子交给她。
风挽裳自是不用再担心钱不够,只是,写意斋在青龙街,她要买就必须到青龙街去。
也好,也可顺道去问萧璟棠,她苦寻多年的那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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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真是天作之合
青龙街向来是天都里最拥挤、最热闹的一条街,今儿街上的冷清叫风挽裳有些疑惑,她决定先去趟萧府再回来买纸。
按照记忆中的路,她回到那个住了八年、曾经以为从此落地生根的家。
然而,今日,府门外,人满为患。
高高的府门上,张灯结彩。
这是半个月前他们的婚典布置尚未拆掉吗?
直到看到门前还有一排禁卫守着,风挽裳心下一惊,误以为萧璟棠当真被九千岁反咬一口了,慌忙挤进去。
“你是做什么的?”禁卫拦下她,问。
“家仆。”她脱口而出,竟真的得到放行了。
入了府,里面也堆满了人,她心下更担心,纤细的身子着急地往里挤。
“好一对金童玉女,真是天作之合!”
“是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这萧大善人娶到公主也是老天有眼啊,今儿个天都的人都快踩烂萧府门槛了,里里外外都堆满了人。”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风挽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声“夫妻对拜”劈入耳中,她倏地用力推开前面的人冲了进去,不知是谁绊了她一脚,她扑倒在地。
还没爬起,就已被眼前所看到的真相震住!
前一刻她还在为之担心着急的男子,此刻是喜堂上的新郎官,一身大红喜袍,牵着彩球正要与别的女子夫妻对拜!
他说:挽挽,委屈你再等等,待我入宫将此事禀明太后,让太后给我们做主,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说:你乖,等我会回来接你。
还好,她没等,不是吗?
可是,为何,心还是好痛,比那日还要痛。
喜堂上的新人因为她的出现停止了对拜,所有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变得诡异,全场鸦雀无声,除了一双双眼睛落在突然冒出来砸场的女子身上。
风挽裳从地上爬起来,众目睽睽下,一步步走向喜堂。
一旁的禁卫上来拔刀拦住她,她直直看向新郎官,“我不是来破坏的。”
萧璟棠看了眼新娘子,犹豫了下,松开彩球,上前拉她到一边,“挽挽,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先回去,详情我rì后再同你解释。”
“不必了,我只是来问你,他在哪?”
“挽挽,你乖……”
“他在哪?”风挽裳执着地问。
萧璟棠回头看了眼,见新娘子已然不耐,又瞧见她脸色苍白胜雪,愧对,只能告知,“听闻三年前,宫中曾收了批太监入宫,有些是被父母送入宫的,有些是从牙婆手里买的,他可能在其中。”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风挽裳身子微晃,脸色更加惨白,好半响才回过魂来。
她很努力,很努力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民女恭喜萧爷,祝萧爷和公主白头偕老。”
说完,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挽挽……”
萧璟棠下意识地想留住她,想要伸出去的手只能在袖袍下暗攥成拳,看着她离开。
“慢着!”
☆、第21章:九千岁到
公主君滟掀起红盖头,艳若桃李,一时让众人惊艳连连。
风挽裳立即被两个禁卫架到公主面前。
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色,绝望空洞的眼神。
只需一眼,君滟就知道萧璟棠心里还有这个女人!
她气不打一处来,欲要责难,但考虑到萧府里里外外都是天都子民,不得不忍住。
萧璟棠是天都里有名的大善人,他娶到的女人自然也不该是泼妇样。
“你们这是做什么?退下!”她厉声呵斥,一脸宽容地看向风挽裳,“风姑娘是吧?本宫知道你当年被阿璟所救,但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不能因为阿璟不娶你,你就偷走萧家的财物。”
闻言,现场哗然。
“不要脸啊,居然还偷了萧家的财物,良心被狗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