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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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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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春朝点了点头,起身随了宝儿进去。

    走到房中,却见陆诚勇照旧赤着两条腿在炕上坐着,便嗔道:“你也不说寻条被子盖着,这般不嫌冷。”说着,又骂屋里丫头道:“我不在跟前,你们全都惫赖起来,眼前的差事也不晓得做了!”

    陆诚勇劝道:“不关他们的事,我怕碰着伤处,没叫盖。横竖这屋里暖和,炕又烧的热,不妨碍。”

    夏春朝不依道:“到底也小心些,伤还没好,你再染上风寒,那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说话间,便往妆台前坐了,摘了头,换家常衣裳。

    陆诚勇问道:“你去了这大半日也不见回来,生意上的事可是遇上了什么绊子?退货又是怎么回事?”

    夏春朝心里虽犯难,却不愿拿这事烦扰丈夫,只含糊道:“并没别事,不过是一家子茶庄收的两袋子松子送了虫,想要退货。我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打发了夏掌柜去了。”


第132章 V后新章


    陆诚勇听了这话,虽情知妻子说的不尽不实,然而他于生意上事甚是不通,倒也说不出什么来,当下只宽慰了她几句,道:“横竖家里不愁衣食,铺子里的事过得去也就罢了。你却不要往心里去,惹得自家心烦。”

    夏春朝也只笑了笑,并未接话。

    是日,一日无事。

    至晚间时候,吃罢了晚饭,奶母哄着玉卿睡下。

    这夫妻二人亦要入睡,夏春朝替丈夫擦洗了,望着他的腿,皱眉不展道:“冯大夫交代的,你这腿不能包着,又怕夜里碰着,可怎么是好?”

    陆诚勇却道:“这有什么难处,我夜里睡在炕上便罢了。横竖天气暖和,炕上烧的又热,不碍事。”说着,却又低低笑了一声,道:“只是不能尽为夫之责,娘子莫怪就是。”

    夏春朝见丈夫当面调笑,毫不避人,不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轻啐了一口。转而便命丫头将炕上收拾了,服侍陆诚勇睡下。她自家便睡在床上,因惦记着丈夫伤势,不敢睡熟,不时起来查看。

    当夜,一宿无话。

    翌日起来,城里季府来人,言称因家中有事,季夫人不能过来,改日来探。

    夏春朝打发了来人,查看了一回陆诚勇膝上伤处。却见伤口皮肉竟有发黑溃烂之势,不由心中大急,焦躁道:“这是怎么个缘故?这是要好的意思么?!”说着,便一叠声命人将那冯舟押来。

    少顷,冯舟便被一众家人推搡进门。

    夏春朝一见这人,当即怒冲上头,向那冯舟斥道:“你这老贼,那时候害我家姑娘。如今事情败露了,还不知悔改,竟要再来害我相公!今儿若说不清楚,定饶不得你!”

    那冯舟昨晚上担惊受怕了一整夜,至清晨方才合眼,睡了不多久便为人自被窝里硬拖了出来,押到上房。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一路提心吊胆,到了上房,听了夏春朝言语,反倒放下心来,说道:“夫人莫急,将军中毒以及,毒捂在里面发不出来,损伤肌理筋脉,故而将军不能行走。如今伤口破开,余毒发了出来,有这些许症状,也属常见。”

    夏春朝将信将疑,问道:“依你所说,伤口溃烂,反倒是好事?”

    冯舟回道:“正是,余毒散尽,此症自然消止。还请夫人放了小的,小医且为将军换药。”

    夏春朝便有几分拿不定主意,转头望着陆诚勇。

    陆诚勇顿了顿,说道:“已是如此了,放手让他治罢。至不济,不过一切照旧罢了。”

    夏春朝心中一阵酸痛,转而又向那冯舟冷声道:“既然我相公这般说,我便再试你一试。若是好了便罢,不然我定叫人将你丢进山沟里喂狼!”

    冯舟连连应是,上前替陆诚勇将昨夜的膏药抹去,又自药箱中取了新的,熬化敷上。

    夏春朝正在一旁瞧着,宝儿忽打外头进来,一脸愁容,似有话要说,见了这情景,却又忍了。

    夏春朝瞧出来,先不言语。待冯舟换药已毕,令家人将他带了下去,方才问道:“这愁眉苦脸的,是怎么了?”

    宝儿上来福了福身子,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夏春朝一早起来先发了通脾气,至此时便没什么好性子,张口便道:“有话但讲罢,这般吞吞吐吐的,却有什么意思!”

    宝儿吃了一通训斥,揉了揉眼睛,方才道:“奶奶,我那个表妹……回来了。”

    夏春朝一时没回过神来,问道:“你哪里来的表妹?”

    珠儿在旁低声道:“奶奶,你忘了,就是之前跟人跑了的那个王秋英。”

    夏春朝这方忆起,却也没话可说,顿了顿才道:“她自家不要廉耻跟男人跑了,如今怎么又肯回来了?”

    宝儿眼睛一红,双膝一弯,当面跪了,哭哭啼啼的将王秋英遭遇讲了一遭。

    原来,这王秋英自跟了谭永初私奔,倒也不曾去远,就在邻乡赁了一所房屋住下。那谭永初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日日只知同人吃酒闲讲,哪里晓得干些营生。这般只出不进,二人带的银子又有限,渐渐便入不敷出。偏巧那王秋英天缘凑巧,这档子上怀了身子,两人只在家里发愁日后衣食。一日起来,谭永初便不知了去处。

    初时,王秋英只道他又出去同村人闲话,等到午后还不见他回来,又见家中所剩无几的几两银子也不见了踪影,这才晓得不好了。

    王秋英一个孤身女子,又怀着身子,便如没脚的螃蟹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回家为上。

    当下,她将几样随身的衣物首饰变卖,雇了辆驴车,跌跌撞撞好容易回来。

    宝儿姑父姑母见女儿回来,虽是又气又恨,到底是自家闺女,舍不得推出门去。又看她怀了肚子,恐对夏家不好交代,便托了宝儿来说。

    宝儿一行哭一行说道:“她自家不要脸倒也罢了,只可怜我姑父姑母恁大一把年纪,只这一个女儿。奶奶不看我的面上,便怜惜怜惜老人家罢。”

    夏春朝长了这么大,还头一遭经逢这样的故事,一时里竟也不知如何是好。静了半晌,只好说道:“这话说起来也真没意思,她是你家的女儿,丢的也不是我家的脸,倒要我可怜什么?就是那姓谭的——说起来也不过是远房亲戚,与我们夏家统没什么相干。”

    宝儿听了这话,抹了抹泪,说道:“奶奶肯开恩收留,我姑父姑母必定是感恩戴德的。”

    夏春朝却道:“我也不要他们感戴我什么,只是管好他家姑娘,别再弄出什么新鲜故事来。虽说不是一家子人,到底也是我们家下人,笑话闹得多了,我们脸上也难看。”

    宝儿这才破涕为笑,在地下又磕了几个头,一咕噜爬起来,出门送信去了。

    待她出去,陆诚勇才道:“宝儿这般老实,她那表妹却能干出这样胆大的事儿来,也当真是少见。这一座坟丘上,竟长了两样的草。”

    夏春朝没好气道:“我活了这二十年,也是头一次听这样的故事。没嫁人的大姑娘,一声不言语的跟男人跑了,还被人家哄大了肚子。什么大不了的事,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们若当真要好,为什么不明公正道的提亲成亲?这偷偷摸摸鸡零狗碎,叫人有半个眼儿看得上!那谭永初也是惫赖,哄了人家姑娘也罢,竟还干出始乱终弃的事来,当真是猪狗不如!”

    陆诚勇在旁听着,莞尔笑道:“旁人家的事,也能招惹你这么多话来。罢了,丢开手罢,横竖又不是咱家玉卿。”

    夏春朝横了他一眼,斥道:“这是什么浑话,什么好事你也拿来比咱家女儿。这事倘或出在玉卿身上,我死也要叫那人垫背!”

    陆诚勇自知失言,也只是笑,说道:“我说错了话,你也别生气。这等风流故事,世间原多,也不值当一提。”说着,就罢了。

    到了午饭时候,宝儿进来替她姑母一家谢了奶奶恩典,又称王秋英要进来给少爷奶奶磕头谢恩。夏春朝心里不愿见她,便推了。

    这般过了十几日,那冯周每日上来替陆诚勇熬换敷药,初时伤口溃烂不止,渐渐皮肉下黑色退尽,伤口也渐结疤收口。陆诚勇双腿不能动弹多时,至此竟而已经下地,每日扶桌行走。夏春朝见状大喜过望,只道丈夫复原指日可待,连带着对那冯周的厌恨心思也淡了几分。

    这日午后,吃罢了午饭,一家子闲着无事,陆诚勇在炕上睡着,逗女儿取乐。夏春朝便在一旁看账本,秀眉微蹙。陆诚勇见她愁眉不展,便问道:“怎么,账目对不上么?”

    夏春朝合了册子,说道:“早先和祥庄的退货,我已叫伙计拉回来了,这几日陆陆续续又有几家退货。如今我虽不怕了,但到底也是压了银子。何况,干货便是能放,但是这量也未免太大,一时半刻出不掉,放在库里,难免不会生虫霉变。若是真个坏了,也真正可惜。里外里,咱们竟要亏掉好几百两的银子。”

    陆诚勇听闻此事,也没什么办法,顿了顿,只好说道:“我若说话,你又说我宽你的心,但当真没法子,就这么放着罢。咱们又不短了衣食,地里一年打下来的粮食菜蔬,也尽够盘缠了。铺子里的事,过得去也罢,过不去就关了也罢。”

    夏春朝不接这话,只是低头默想,暗里忖道:不知沈长安究竟想了什么法子,串通了这些人来退我的货。这倒罢了,他们不是真心买卖,就是去求也是无益。到底还是该另外寻个路子才是,然而这京城里满共这么些店家,大多都有干货行跟着了,挖人家的墙角怕不是这样容易。

    正当此时,门上小厮忽然跑来报道:“季夫人在门前下车了。”

    夏春朝微微一怔,说道:“她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这就来了。”说着,便慌忙起身收拾,又撺掇着陆诚勇去里屋坐了,外头便拾掇着预备待客。


 第133章 V后新章


    才将陆诚勇撺掇着进到屋里去,夏春朝便听廊上一阵裙子拖地声响,情知是傅月明到了,连忙迎了出来。

    出门,果然见傅月明一身藕荷色齐胸襦裙,笑意盈盈,拾阶而上。

    两人会上,执手一道入门,在炕上坐下。

    这闺中姊妹相遇,免不得一番亲热寒暄。夏春朝便命丫头上茶,又道:“货商才送来的今年的雀舌芽茶,给姐姐尝尝。”

    傅月明微笑道:“倒是多谢妹妹好意,然而我现下是不能吃茶的呢。”

    夏春朝闻言微怔,转瞬明白过来,笑道:“这倒是喜事,也是我失察了,该我去看姐姐才是,倒叫姐姐又走这许多路途。”说着,有连忙让家人撤了茶水,另换了温水上来,又转而问道:“已有几个月了?”

    傅月明说道:“大约是年里的事情,也要三个月了。日日在家圈着,也是烦闷,来乡下散散心也好。”

    夏春朝笑道:“姐姐肯来看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恐季大人要责怪呢。”

    傅月明却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放心,他不敢管我。”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傅月明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说道:“年里就听闻玉儿有些不好,现下大安了不曾?原说要荐个儿科大夫过来,偏巧我又有了,家里又见放着那两个小讨债的,我再走不出来了。”

    夏春朝点头道:“劳姐姐记挂着,这年后我们夏掌柜也举荐了个大夫,倒是很有些手段,吃他的药,孩子已大好了。”言罢,便命人叫奶母抱了孩子过来。

    傅月明接过孩子,见这玉卿小姐裹在大红绫子被里,衬的玉雪可爱,心里着实喜欢,笑道:“好个丫头,不丁点大呢,就是个美人胚子了,倒和她娘一个模样。”又向夏春朝道:“妹妹若是不嫌弃,我倒想聘这丫头做我媳妇呢。”

    夏春朝听了这话,心里倒也喜欢,只是有些顾虑,当下便含笑说道:“姐姐抬举我们家丫头了,姐姐不嫌弃才好,我怎敢说嫌弃呢?只是孩子现下还小,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就怕她大起来淘气,去了姐姐家里,惹姐姐生气呢。”

    傅月明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推脱之意,原不过随口说说,也便就势作罢,顺着说道:“是呢,孩子现下还小,谁知他们将来什么样。我家庒哥儿现下已有些淘气的影儿了,将来不知怎样惹人生气。我倒还怕他耽误了好人家女孩呢。”

    姊妹两个说笑了一阵,夏春朝便令家人将女儿抱到里面去,本想将所托之事讲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几度欲言又止。

    傅月明在旁瞧了出来,便正色道:“你我也是相交一场,虽则不是男人,但论及情义,不当比他们差些什么。你若有事,讲出来便是,不然相交朋友做什么?”

    夏春朝这才歉然一笑,说道:“却不是我见外,只是自打相识以来,是我烦劳姐姐的多,却再不能有半分效劳之处,委实过意不去。”

    傅月明说道:“你若这般便还是外道了,有什么事自管讲来。我若不能便罢,若是可以自然帮你排解。”

    夏春朝想了想,当即说道:“姐姐既这样说,我便也不客气了。”当下,便将近来烦难的两遭事讲了出来,说道:“铺子里的事倒也罢了,我小姑子却不能白白送命。他们侯府高贵,我们也不是能随意任人践踏的蝼蚁。然而我相公身有疾患,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甚主意。那大夫虽现下被我拘着,到底也是一面之词,怕不能取信于人。”

    傅月明听了这样的事,柳眉微蹙,一时不曾言语。

    夏春朝只当她为难,又忙笑道:“姐姐若是有什么难处,那便也罢了。本就是我冒失,不成我再想别的法子罢。”

    傅月明赶忙道:“这倒也不是,只是你乍然言说此事,我一时也没个法子。你也晓得,我在家里,虽做着这个夫人,常日里也只管家里的事,这样的事儿我也是头一次听闻。那司徒侯爵是于上有功之臣,没个铁打的证据,怕是难动他筋骨。若是冒然发难,上头斥责一番,他不疼不痒,回过头来倒与妹妹、妹夫为难,却是不好。此事,还该想个万全之策。”

    夏春朝点头应和道:“姐姐说的很是,我也是有此顾虑,不曾找人来写状子。”

    傅月明咬指思忖了片刻,说道:“这样罢,我暂且回去,同我相公商议商议。他虽是个文臣,朝里到底也有几个相熟的朋友,讨个好法子再来与妹妹说。”

    夏春朝慌忙起身道谢,傅月明自然不肯受礼,两人相让了片刻,方才再度坐定。

    傅月明又问道:“你才说铺子里的事,那些干货可都拉回来了?”

    夏春朝说道:“那姓沈的才张口,我便令伙计上门拉回了。我到底是正经做生意的人,不是卖笑的。好来好去倒也罢了,他却打这个主意,那我也不必求着他。”

    傅月明颔首微笑道:“妹妹倒真是个有志气的,便是在男人堆里,这样的又有几个?这倒也巧了,前儿我上相府里向萧老夫人请安,老太太说起今年家里的干果很不好,厨房配出来的菜也不像个样子,抱怨的要不得。我想着妹妹这里现成的生意,便向她提了一嘴。老太太听了倒是高兴,当即便说打发家人上铺子里看,谁知你家这几日又不曾开张。”

    夏春朝连忙说道:“这几日因着退货,铺子里忙着盘点,我怕招呼不周,便令他们先关了铺子。待料理干净了再开张,谁知竟有贵客登门!”转而笑道:“既是这样,我便该亲自上门送些过去,让府上管家看看货才是。但只怕相府门槛高,冒然进去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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