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神仙也会同名……
刘凌脑中想着。
“不喜欢小孩子?”
刘凌也愣了愣,“我只是向您求欢,希望能和您一辈子交好,并没有想生小孩子啊。”
想求欢,想一辈子好,但是不想要小孩子。
姚霁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宽厚老实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么不知耻的话。
“我还以为你是被臣子们教木了的老实人,想不到……”
姚霁露出失望的表情。
“罢了,让我再想想吧。”
说完,她失望地看了刘凌一眼,掉头就走。
呃?
欸?
刘凌看着姚霁怒气冲冲地走了,一片懵逼的表情。
她为什么一脸嫌弃的跑了?!!
☆、第177章 士气?民心?
陆凡如今也是一头包。
国子监的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地动的时候,国子监监生的住区镇塌一片,当场就死了十几个学子。
好在国子监的学生都是青壮,跑的快,又你搬我抬,倒还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可是楼阁坍塌了大半,已经没有办法在正常使用。
如今寒冬腊月,许多儿郎逃出来的时候不着寸缕,而且国子监除了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还肩负着为全国所有官办学馆刻书的职责,所以最让陆凡心疼的就是印书和存书的屋宇全塌了,一间未存。
这天气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下雨,但也难说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万一没有救出那么多孤本古籍,突然来场雨,这些书就全毁了。
偏偏如今全城到处都是难民,国子监也死了不少人,陆凡试探着向京兆尹请求人手救书,给出的答案却是“救书?书会死吗?还有不少人压在下面呢”,一句话就把陆凡顶的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这种情况下,陆凡听说当朝两位宰相都来了,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反倒越发焦头烂额。
他这两日吃住都在国子监,消息来的比别人都慢,竟不知道皇帝在地震之前就派人把城南的百姓赶走了,所以当他听到戴勇和庄骏说完此事之后,面色沉重了起来。
“陛下给的理由是?”
他心中震惊不已。
说到这里,庄骏和戴勇就要苦笑。
“……高祖托梦。”
陆凡愣了愣,突然大笑:“陛下还是这么有趣,给理由都不给的上点心……”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找你想辙来了。”戴勇叹了口气:“先是天狗食日,又是地动,民心肯定不稳,恐怕陛下也正不安和自责,这时候但凡有个好消息,都能让他好受些。您是陛下的太傅,应当知道他的性格……”
陆凡哪里不知道皇帝的性格,思忖了一会儿,“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只是现在国子监里也是人心惶惶。”
他将国子监的情况略微提了提,引得戴勇和庄骏也是眉头深皱。
连国子监都是如此,陛下如果不是即使将城南的百姓移了出去,后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三人突然面面相觑,对刘凌升起了一层敬畏。
“其实也容易。”戴勇见多识广,又有急智。“国子监现在这种情况,去找京兆府要人是不可能的,京兆府尹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更别说下面的人,你只有另辟蹊径……”
他摸了摸下巴。
“从外面找人吧,朝中给你批银子。”
他理清了思绪之后,越说越是顺畅:“现在城南大批灾民无处容身,空地虽多,但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需要的是有屋顶可以遮蔽,有食物可以温饱的地方,国子监虽然震塌了不少房子,但学宫和孔庙等几座大殿都没有倒,陆祭酒可以派人去城南雇佣一批壮丁,清理书库和刻书坊、舍馆等地,开放学宫和未塌的地方收容做工者的家人居住。”
庄骏听到戴勇的想法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让百姓们住进来?现在国子监也一片狼藉,监生们恐怕也只能暂时在几座大殿里留宿……”
“正是要他们在一起。”陆凡渐渐明白了戴勇的意思:“普通百姓对‘读书人’有敬畏之心,如果是街头巷尾的风闻,不见得会相信,可如果从‘潜相’们嘴里说出来,又不一样。百姓和监生们朝夕相处,由他们传达陛下乃是天授的帝王,所以提前对天地之间的灾祸有所预感的讯息,更容易被百姓接受。”
“这便是儒家所宣扬的,‘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了。”庄骏也反应过来,捻着胡须笑道:“如此甚好,士林这边,也可以用这个来解释。”
“既然国子监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辟谣,索性内城所有受损的官衙都雇佣灾民修缮吧,内城不能让他们居住,但内城外几座空下来的仓库可以容纳一些百姓,到时候找几个能说会道的,也住进去。”
戴勇一拍掌:“回头我去跑跑几个同僚家中,问他们要不要招募人手修房子,从‘大官’和‘读书人’口中传出来的消息,站得住脚。”
“这主意甚好,有工可做,一来防止灾民无所事事闹事,二来全靠散米施粥赈济怕是常平仓开完都不够用,也该让六部和这些‘大人们’为百姓做些事情,分些预算或家财修理房子。”
陆凡很是赞同这个想法。
“主意虽好……”庄骏叹了口气,“怕是国库空虚啊。”
他此言一出,三人齐齐沉默。
如今到处都要用钱,现在京城及其周边全部地动,修缮房屋也好,散米赈灾也好,都是要用银钱的。明天一开春又要春种,百姓受灾,田地一定也损毁不少,少不得还要减赋、发放种子或开仓贷银给百姓渡过最苦难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无底洞的底在哪儿。
他们不是财神爷,也许能借助国子监祭酒或宰辅的权利行不少方便,却变不出钱来。
“向商人借,向官员借!户部打欠条!”戴勇也非常人,一咬牙,“陛下不是说还有许多房子要售出去吗?先把银子拿回来,就用地契和房契做抵押,他们肯定争着借钱……”
“你,你真是……”陆凡哭笑不得,“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就没了。”
“我的名声没了算什么,陛下的名声要没了,天下才真要大乱了。”
戴勇突然说了一句让陆凡和庄骏肃然起敬的话。
“陛下养着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的吗?天狗食日的时候,我和庄相本就该下野了,能还站在这里商议后事,原本就是陛下牺牲名声下罪己诏替我们兜回来的,既然陛下愿意为臣子背负恶名,做臣子的,为何不能为君主承担骂名?更别说,还不见得一定是骂名。”
戴勇看了看陆凡,又看了看庄相。
“论能说会道,锦绣文章,安抚民心,我没有陆太傅的本事,论调度六部、指挥若定,我没庄相的本事,但怎么让别人乖乖听话,两位却不如我。”
戴勇龇了龇牙。
“灾民一旦乱起,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大人’,饿了肚子,为了能活下来,铤而走险也是有的,就算保家宅安宁,这时候也不能袖手不管。”
他对两人拱了拱手。
“这恶人,戴某做了!”
***
地震后的第三天,朝中已经极快的在各地设立了粥厂,雇佣了不少厂役散米施粥,但依旧杯水车薪,救不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灾民。
更可怕的是,由于冬至渐渐到来,气温越来越低,城中缺少炭火和木柴,炭火的价格已经比平日里高出一倍,百姓们只能靠互相依偎在未震倒的屋檐下取暖,京兆府早上巡逻,发现一夜过去,竟出现了不少冻死的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修缮房屋和赈济灾民已经不是燃眉之急,如何能让这些灾民不在寒风中冻死,安然活过这个冬天,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国子监第一个做出了“表率”,祭酒陆凡带领着十几个博士亲自去了城南,在京兆府的帮助下,在城南雇佣了几百个壮汉帮忙清理国子监的书库和学馆等处,允许做工之人带着家属在国子监空余的房屋内度日,且提供早晚两餐的粥食。
一时间,报名做工的百姓挤破了头,有些甚至一家子都愿意帮助国子监清理废墟、熬制粥食,打扫杂役,连再请人的功夫都省了。
陆凡领着工人并工匠们的家属近千人回到了国子监,将学宫和孔庙等宽阔的殿堂安置灾民,允许他们夜晚在期间留宿,但不许在这些地方生火、排泄,白天这些雇工去做工时,国子监会派无事的学子帮忙看管他们的孩子,教他们识字、给他们读书,算是做个启蒙。
这个消息传出去,一下子让全城的人沸腾了,有些人为了能让孩子们在国子监接受几天“熏陶”,频频问国子监还需不需要人手,甚至不需要提供食宿,无奈国子监现在废墟一片,能容纳的人不多,也只能敬谢不敏。
国子监的监生们和这些百姓同处一个屋檐下,又老有人偷偷去听孩子们上课,慢慢就从国子监中传出去一个传闻,并且越传越广……
原来自古明君英主都是和上天之间有所感应的,所以高祖能在临仙见仙人而筑城,如今也有少帝感应到天地之间将有巨变而提前安置百姓,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天人感应之下,不但天子能够逢凶化吉,在天子治理下的百姓也能遇难成祥,虽说现在房子没了,但人还在,有什么事情会比人命更珍贵吗?
许多工人本来就是从城南来的,对那日地动之前差役凶神恶煞地赶他们离开城南还心有余悸,地动之后,百姓们倒感激起一定要拖着他们离开的差吏,不少人还为京兆府尹冯登青立了长生牌位,却很少有人想起皇帝。
因为离得太远,反倒无法感激。
在国子监的带领下,六部和京中所有受到地动影响的受损房屋都开始雇佣灾民修缮房屋、清理杂物、修补城墙等等,朝中银两不够,无法提供酬劳,就将各处库房和空房开放给工匠们及其家属居住,算是“以房代酬”,官员们的“活人饭”这段时间也全都给了灾民。
所有朝中的官员都不愿意天下大乱,民心离散,自然也是在宣扬皇帝“天命所归,逢凶化吉”,略有一两个百姓心中生疑,也被其他人狂热的氛围所带动,竟觉得自己没死,全是靠皇帝和“天地”之间玄妙的感应了。
局势突然开始向天子这边倾斜,加上刘凌赈灾及时,太医院又举院出动义诊施药,防止时疫发生,刘凌的声望又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与此同时,戴勇每日穿着官服,开始在京中巨贾和朝中官员的住处来回奔波,一家家的去打秋风。
“什么?您说您家房子也倒了?掉了几块瓦也算倒了?您看看,陛下都拿出内库里的积蓄散粮了,您这积善之家,就不捐些银粮出来?”
“李大人,您想想看,您家在西城,这走几步就全是灾民,如果灾民吃不饱穿不暖,你们却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吃好喝好,您家做饭的香气一散,会不会有吃不上饭的多想?到时候爬墙的、翻院子的、铤而走险的……什么,您说您捐三千石?太好了,本官替全城的百姓谢谢您!”
“王大人,上次那房子,陛下让我替他问问,还要是不要?现在朝中太缺银子,哪里都要用钱,能不能先把那房子的钱先结了,等事了了,再交割?您说什么,现在就要房子?哎呀,这不到处都震了吗,房子也要修啊,您要房子也行,那这修缮的费用您自己出,过几日在就让户部把地契和房契给您……哈哈,我就知道您是聪明人,这样,我明日就让户部来个文书和您将文书签好,先付钱,唔,干脆就写以房子为抵押借钱,半年之后交房……放心,不会一房抵给好几家(才怪)……”
戴勇不要脸面跑遍全城为朝中借银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觉得他有如官身的有之,觉得他不拘小节的有之,也有如同王七这般,接到消息后捐出钱粮的各地大户。
朝中官员或是为了名声,或是为了不落于人后,或是为了自身家宅的安宁,几乎都捐出了银子或粮食,朝中雇佣的灾民越来越多,已经开始修补受损的城墙了,工地是最好的消息传播的地方,皇帝“君权天授”的传闻也传的越发神乎,茶余饭后,甚至还有“高祖升仙记子孙,下凡托梦报天劫”的话本,有鼻子有眼。
这一切,避居宫中道观斋戒减膳的刘凌一开始自然是不会知晓,可有戴良和薛棣这两人在,刘凌总是不会缺少消息的。
当知道朝臣们为了他随口一句“高祖托梦”的托词,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补救之后,刘凌静静立在简陋的卧房之中,久久不能言语。
“为君者,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只要方向不错,自然会有无数能人志士为你奔波效劳,替你查遗补缺……”
终于搞明白刘凌说的“求欢”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的姚霁,由衷的为这位少年高兴。
“就像我说的,救人和竖立你‘天命所归’的地位并不冲突。”
她看着嘴角一点点扬起的少年,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是该你发挥的时候了。”
☆、第178章 真人?真话?
地震后的第四天,天师道太玄真人进京。
太玄真人来往于泰山与京城之前无数次,没有一次像是这样面色凝重。他从北方而来,一路看尽房倒人散,家破人亡,在满目疮痍之后心中也不免升起这样的想法——难道今上终于失道,引起上天不悦了?
可按照张守静的说法,这一代的帝王明明是有道的明君,所以他们当年才会下山入宫寻找机会为天师道谋取从龙的机会。
“小师叔,先是天狗食日,又是地动,这天下还有救吗?听说北方连续三年大旱,叛军已经开始吃人了……”
太玄真人看着已经远远能看见的护城河,问起马车里闭眼假寐的张守静。
“天狗食日,不过是太阳和月亮的轨迹在天空重合而已,祖师爷已经在‘天行论’里说过。至于临仙地动,倒确实是少见,不过非要扯到失道上去,就是言过其实了。”
张守静慢慢睁开眼睛。
几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黑瘦精干的孩子长成了性格越发沉稳的少年,就连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因为那双深黑到几乎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而变得格外与其他人不同。
有王家商行的帮助,泰山宗的山门和道观在地动后得以重新修建,山下官府因为泰山丢失的都是御赐之器,东西很快都被找了回来,香火也越见鼎盛。
太玄真人如今已经年过七十,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寿,他又长的像是神仙一般,还有先帝御封的“国师”身份,自然是常人难得一见的“高人”,就连刘凌如今想要请他,也要派出鸿胪寺的官员亲自领旨去宣。
但没几个人知道,太玄真人的精力其实早已经大不如从前,除了一些重要的法会和法事以外,山上的杂务都是由其弟子们完成的,而教授学问、接待道友,都是张守静在做。
他如今已经是泰山上下有实无名的“影子道首”,只是在外界名声不显而已,和太玄真人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是执弟子礼。
当初刘凌登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个少年时的好友,曾经写信希望他能入京,想要特点他到鸿胪寺掌管天下道人户籍和祭祀诸事的崇玄司里任职,可张守静知道自己未来一定是要在太玄真人死后继承泰山宗道首一职的,就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以“才干不够,不愿愧领”拒绝了刘凌。
现在,出现天狗食日,他的朋友需要他帮助,所以他跟着太玄真人下来了。
“不是失道就好,这世道,不能再乱了。”太玄真人轻叹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马车就这样沿着官道进了京城,随着官员的指引,一路向着宫中而去,沿路所见,倒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