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慌,表情更加无措,看的连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还没欺负他呢,就一脸小可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真是没意思!
“先伺候好你家主子。”
大皇子指了指三皇子,一脸不悦。
“是是是,奴婢该死!”
刘赖子就像是粗莽无知的汉子一般纵身而起,突然抓住大皇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在大皇子手上、胳膊上,哭哭啼啼道:
“老天有眼,我家殿下总算是能出来了,两位殿下还如此爱惜弟弟,奴婢替我家殿下……”
“滚!”
大皇子终于忍受不了这个猥琐之人,大叫着命左右拉开满脸鼻涕眼泪的刘赖子,大惊失色地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替三弟谢我,还对我动手动脚?在冷宫待多了,失心疯了不成?”
他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熏过香的石青色帕子,神经质地将手上、腕上仔仔细细擦过,连手指缝和指甲理都不放过。
刘凌似乎是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哆哆嗦嗦地窝在门口连进来都不敢。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袁贵妃安排刘赖子来给我树敌的?’
他心中大急地骂着袁贵妃的狠毒,可一点都使不上劲。
这都不是猪队友了!
简直是挖坑把他往里面送啊!
就连二皇子看了后都懒得再搭理这乱七八糟的一幕了,闭上眼继续装睡。
刘赖子不出意料地被很快丢了出去,除非等下宫宴上服侍,否则不可能再进暖阁伺候。
大皇子原本还想端着哥哥的架子准备照顾下这个几乎没有交集的“弟弟”,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再看到刘凌就会想到恶心的刘赖子,几乎连眼睛都不愿意往他那再瞟一眼。
三皇子就被这么遗忘在了那里,甚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在这皇宫之中,没有哪个孩子真的“天真无知”,那几乎是“弱者”的代名词。哪怕三人都是血肉相连的兄弟,可彼此之间的龃龉和轻视依然让他们冷淡的犹如陌人。
饶是刘凌知道自己是在做戏,心中也凉了一片,傻傻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个人帮我脱衣服啊!要不然提点一声啊!要热死啦!’
因为主动要求伺候和设定的性格不符,刘凌只能咬牙在心中吐槽。
没一会儿,袁贵妃赐下的厚重毛皮大氅,以及温暖无比的丝绵袄衣,顿时都成了酷刑一般的刑具。这暖阁里热的很,进来没一会儿就熏得一身大汗,加上他是披发来的,汗水裹着头发乱七八糟的贴在脸上,哪里衬得上一身华衣!
刘凌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火烧火燎,要不是自己有在萧太妃那热水蒸浴的经历,此刻大概已经晕了过去。
汗流浃背、气息急促,他的小脸红的像是喝醉了,头顶上的貂皮帽子更是似是有千钧重,压得他几次差点忍受不住自己将它摘掉。
‘是不是趁此机会晕过去算了?这样也许能将错就错避开宫宴?’
‘不行,万一我晕倒在这里,被袁贵妃抓住把柄以为我做戏谋取父皇注意,我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薛太妃让我韬光养晦,万事以自保为先,我若真晕过去,谁也不可能保护我,说不定晕倒就变夭折了。’
想到这里,刘凌只能想办法自救,仰首露出极为痛苦地表情泛起白眼。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弟弟毫不关心,所以屋子里一群宫人没一个愿意多管闲事,可毕竟还有心软的和担心出事的,见刘凌热的似乎要晕死过去了,立刻有人小声惊呼:
“天啊,三殿下莫不是要晕了吧?”
‘总算有人敢出声了!’
刘凌心中叹了口气,配合地摇了摇身子要倒。
“还干看着干什么!你们都是死了的吗?”大皇子心中也害怕从此担上一个“不仁”的名声,留给袁贵妃把柄,马上示意左右去伺候。
“快伺候三殿下更衣!给他喝点水!”
‘不会要出事吧!’
二皇子也是吓了一跳,哪敢再继续装睡,直起身子看着面前兵荒马乱的一幕,有些口不择言地把自己摘出去:“你也五六岁了,怎么那么笨呢!没人伺候你脱衣服,你自己热不会脱吗?要是天冷你就光着等人来穿不成!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直到去掉了身上的大衣服,敞开了里面的夹袄、中衣,刘凌这才觉得又回到了人间,一口气重新喘了上来。
听到二皇子骂他,刘凌只能眼中噙泪,一点不敢顶嘴。
其他宫人带着同情又嗟叹的心情,将他搀扶到暖阁里另一张罗汉床上。
‘幸好张太妃给我左手上擦了点药膏,否则哪里有这么多眼泪!都快热成人干了!’
刘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啜吸着其他宫人送上来的玉露和甘饮,累的一句话都吭不出来。
大皇子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有些过,刚想要过来“安慰”他一番,顺便给自己洗洗“不关心弟弟”的标签,结果他凑近了刘凌一看……
“呀!”
他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简直是狼狈地倒退了几步。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脏!”
他指着宫人为刘凌擦胸口后的帕子。
“居然连汗都是黑的!”
“静安宫热……热水难得,我……我……来之前已经擦……”
刘凌使劲憋气,把自己憋红了脸,难为情地埋下头去。
他当然没有那么脏,但是静安宫确实很难得到热水,小炉子只能热个吃的炖个粥,烧不了多少水,也没有洗澡用的大桶。
宋娘子一介女流,两个宦官都是靠不到的,以往冬天能隔几天擦个澡都是奢侈,这种情况到刘凌得到薛太妃青睐后才有所好转。
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太干净了,薛太妃让他把自己头脸擦干净,毕竟大宴不可能脏乎乎的去,但身上却抹上了黑灰再“养”一阵,让其看起来像是污垢。
此时热气一熏满身大汗,“成果”自然就显现出来了。
“你离我远一点!”
见刘凌要站起身解释,大皇子惊惶地又退了几步。
“噗嗤!”
二皇子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对老大和老三的不屑。
一个又傻又呆,一个爱洁成癖,果然只有他最正常。
偏偏……
他不甘地捏紧了拳头。
☆、第22章 午宴?鸿门宴?
麟德殿。
外面的王皇后终于迎来了一年一次扬眉吐气的时候,袁贵妃出身贫贱,对朝中诰命夫人和宗女王妃并不熟悉,这种场合多是她在主持,所以袁贵妃才恨王皇后恨的牙痒痒。
有些时候,并不是受宠就能得到一切。
但今年袁贵妃怀孕了,外朝的气氛也不免有些怪异,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内阁里听的外面几乎没什么欢声笑语,也都有些坐立不安。
连外朝的命妇都对王皇后并不看好,那他们这些皇子的处境就更加尴尬。
招待完外命妇后,皇帝、皇后和袁贵妃就要接受内宫所有身俱品级的后宫妃子们叩拜,此曰‘内命妇’,皇子们也要磕头请安。
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刻,除了能得到按照品级赐下的赏赐以外,有些妃子就等着这一天引起皇帝的注意。
对于被送到观子里的二皇子和冷宫里的三皇子来说,这一天可能是一年之中唯一见到父皇的那一天。
过了午时,被伺候了用了些干点心,三个皇子都知道他们等待的那个时刻就要到来。在经过之前的鸡飞狗跳之后,三个孩子都不可避免的越来越紧张,尤其是刘凌,几乎是小羊羔落到了幼狮群里,从进门到过了午时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没过一会儿,外面有宫人请三位殿下去参加“午宴”。
皇帝在“午宴”上只能待一会儿就要去外面招待参加“外宴”的大臣,若不是宫里没有太后,午宴皇帝其实都不用来。
重头戏是晚上的“夜宴”,夜宴是皇帝和妃子们共聚的时光,皇子们在却有些不合适了;所以晚上皇子们在东宫有自己的小宴,夜宴和他们无关。
以薛太妃的说法,最凶险的就是中午的午宴,因为这是唯一后宫里所有人都在场的时间。
刘凌深吸了一口气,在大皇子指派的宫人伺候下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穿上毛皮大氅,跟着两位哥哥走出暖阁。
刘赖子似是吸取了之前的经验,紧紧跟在刘凌身后,一点也不敢怠慢。
大皇子二皇子率先走在前面,刘凌缩着脖子跟在后面,这么并排一走,旁边伺候的宫人才发现了一件事,俱是一惊。
大皇子二皇子只差一岁,两人身高相仿也是正常,可三皇子开完年才六岁,如今却已经和他们长得一般高了。
想到陛下的身高,再看看刘凌的个条……
别说宫人,就连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对此略有所感。
不过刘凌毕竟没比他们高,他们心中只是有些不快,却不能因为别人长得比自己高就发难吧?
态度有些微妙却是一定了。
就在这微妙的态度之下,三个皇子在司礼太监的指引中穿廊过殿,一路进了麟德殿。伺候皇子的宦官们迅速伺候三个主子更衣,更衣完就抱着主子的衣冠就避到了大殿的角落之处。
主殿上,器宇轩昂的皇帝坐在正中,王皇后局左,袁贵妃居右,嘴角含笑的看着殿中的孩子们。
二皇子一进殿就不由自主的搜寻着嫔妃所在的人群,终于在左首发现了一身绿衣的母亲,心中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悲伤,恨不得径直跪倒到母亲膝下去。
可惜礼不可废,三个皇子在司礼太监地唱和下一字排开,对着主座上的帝、后、妃行过大礼,颂道:
“儿刘恒,参见父皇、母后、贵妃娘娘……”
“儿刘祁,参见父皇、母后、贵妃娘娘……”
“儿刘凌,参见父皇、母后、贵妃娘娘……”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声音都清亮有力,唯有刘凌的声音带着颤音,让许多妃子掩口而笑,小声悄悄地议论。
御座上的皇帝刘未因为等下要去参加大宴,身上着的是冕服,此时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座下的三个孩子,冕冠旒珠后的表情晦暗不明。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殿中的气氛顿时怪异了起来。
就连王皇后都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下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跪着的孩子里可是有她的儿子!
唯有孩子还没生下来的袁贵妃最是轻松,带着笑意娇嗔地提醒他:
“陛下,孩子们还等着您给‘压祟’呢!”
也只有她敢在皇帝之前开口。
袁贵妃的开口提醒,就像是用了什么春回大地,冰川融雪的法术,原本不发一言的刘未,终于有了反应。
随着旒珠轻晃的动作,他颔了颔首,口中轻轻地“嗯”了一声,对着殿中跪着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淡淡开口:
“刘祁,刘凌,你们的身体可大好了?”
“托父皇的福,总算是可以下地行走如常人了……”刘祁来之前已经受了提点,绝对不能说自己的毒已经完全去了,“只是每到夜晚依旧痛彻全身,连觉都睡不好……”
他眼下深深的黑眼圈充分佐证了他的说法。
“既然是这样,回头让太医开几副安神的药给你带走。朕也会吩咐太医定期去观里为你送药的。”
刘未一开口就让刘祁期盼着的心冷了半截。
他转头看向三皇子。
身材瘦弱的刘凌哆哆嗦嗦地俯下身子:“好……好多了……贵妃娘娘送了不少米面,管饱,我……儿臣……现现在能……能……能吃一大碗饭……”
“呵呵呵……”
“噗嗤!”
旁边的妃子们一个个掩口笑了起来,就连袁贵妃都露出有趣的表情地看向刘凌。这样的打趣目光让刘凌更加紧张,脸都埋到了地上。
听到他的回答,刘未也好笑地摇了摇头:“毕竟年纪小,光想着吃,也是,你也太瘦了……”
“也许是以前饿着了……”皇后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静安宫被封后,许进不许出,万一份例不能按时按量送进去,恐怕就要挨饿。好在贵妃在此事上颇为上心,这孩子才能说出‘吃饱了’这种话来。”
袁贵妃摸着肚子,似笑非笑,像是完全没听到王皇后映射她苛待皇子的话。
“起来吧,来领你们的‘压祟’和年礼,然后入席。”刘未笑着指了指身前捧着东西的礼官。
三个孩子上了前,刘恒肖牛,得到的是小金牛加一顶玉冠;刘祁肖虎,得到的是小金虎加一幅玉带;刘凌比较尴尬,他肖龙,按代国律,非太子又不能用四爪金龙,只得了一枚金螭加一双镶着明珠的小靴子。
皇子们近身伺候的人收下了他们得的“压祟”,伺候他们当场换上赏赐的衣冠鞋履。
结果刘恒和刘祁还好,到了刘凌,皇后估算出来的鞋太小,刘赖子费劲了力气才给刘凌穿上去,可穿上去的时,刘凌的小脸已经疼的发白,连下唇都咬出了一个深深地牙印,看起来格外可怜。
王皇后有些尴尬地看向站起来满脸痛楚之色的刘凌,只是因为袁贵妃在她身边,她不愿意示弱,便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袁贵妃心里却是可开了花,娇笑着对着皇帝揶揄:“看来事事周全的皇后娘娘也有打了瞌睡的时候呢!这么小的孩子,穿小鞋伤了脚骨可不好,以后说不定脚就不长了,还是给他换回原来的鞋子吧!”
刘凌今天全身上下都是她赐下来的,有之前赐红衣的事情,又有王宁和刘赖子做内应替她告知针线,大衣衫和鞋履腰带都十分合适,所以她才这么得意。
她能不得意吗?三个孩子都穿着红衣呢!
王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愧疚附和:“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养病大半年了,消息实在不灵通,知道的还是大半年前的尺寸……”
“朕看皇后是不用心。”刘未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命令身边的宦官:“让刘凌换回自己穿来的鞋。”
上面神仙斗法,下面小鬼遭殃。
刘凌原本穿上那双小了的靴子就费尽了力气,现在皇帝张口一提,穿鞋就要变成脱鞋,更加费力伤人。
好在刘赖子还不敢真的硬拽,饶是这样,等鞋子脱下来的时候,刘凌已经觉得脚背、脚跟都火辣辣的疼了。
他难堪地坐在殿中,接受着四周妃子们或同情、或嘲笑、或不屑的眼神,脸上又红又白,心中凄凉一片。
根本不需作假,穿回了自己鞋子的刘凌一瘸一拐的入了席,就连刘赖子也有些垂头丧气,灰溜溜地抱着华贵的明珠丝履躲回了角落。
大皇子和二皇子有意无意地用目光扫过下首的刘凌,见他只是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像马上会嚎啕大哭的样子,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的父皇,最讨厌别人哭。
没一会儿,午宴赐下,川流不息的宫人们捧着珍馐家宴进入麟德殿,伺候各位嫔妃和皇子们用膳。
皇子们还小不能饮酒,杯子里俱是温热的玉露和牛乳,桌上也都是适合小孩子吃的松软菜肴。
刘凌来的时候是答应张太妃要吃回来的,加上刻意饿了许多天,这饭菜一上来,再多的委屈和伤心都没有了,露出开心的笑容甩开膀子大吃特吃。
要说参加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处,也只有这件事。小时候他太小,连参加宴会都不够格,被宋娘子抱着得了东西就下去暖阁,等散了就回,还美名其曰“怕着了风寒”。
此时只见他动作飞快,没一会儿两个腮帮子里就塞得鼓鼓的,像是一只仓鼠得到了食物又怕别人偷走一般警惕而快速地嚼动着食物,浑然不顾别人注视的目光,满脸满足的神色。
殿中的嫔妃们三三两个的在议论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