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
“他能做得了什么主?不过是逼着皇帝着急,赶快给他纳妃罢了。毕竟陛下也不想京中传出什么皇子臣女私相授受,矢志不渝的传闻来。”
方孝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做公主,比做皇后有时候更自在些,你说呢?”
方宜君不敢接话,露出了有些惶恐的神情。
“我年纪大了,能为你们谋划一天是一天,日后的路,还得你们兄弟自己走。”方孝庭看着屋梁,眼神中大有深意:“二殿下是个好孩子,让两个孩子多接触一些,也是好事,你也别太担心了。”
“……是。只是兄长那边……”
方宜君有些为难。
“你该做到的,尽力去做,在这一点上,你兄长做的比你好。”方孝庭有些不满地哼道:“听说你孙子已经把手伸到你大哥院子里去了?想要夕方湖里的天鹅?这种事,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都不好说出口!”
方宜君听到父亲说起这个,心中把小兔崽子骂了又骂,面红耳赤道:“儿子一天到晚在外奔走,他们在地方上无法无天惯了,是儿子管教不力……”
“这一点上,你大哥做的比你好。他其实更适合守成,只是现在这情况,也守不了什么,一不留神就是满盘皆覆……可我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子孙子,也都是不成器的……”
方孝庭心中也有些动摇。
就算得了江山,总不能只稳一代。方顺德性格太稳,但至少儿孙养的都好;方宜君有野心有手段有能力,但在教子上,大不如方顺德……
况且顺德已经五十了,他眼光是不是该放长远点?
方宜君见到父亲定定的出神,哪里想不到他在想什么,顿时心中又气又不甘。
再想到自己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放弃了前途和未来,在外面为方家和父亲奔波,方挣下了如此的局面,而兄长每日安宁的坐在府中,不过做着父亲的应声虫,就能得到诺大的名望……
不就是因为他生了个好女儿,嫁到了宫中吗?如果他的女儿也能嫁入宫中,那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国丈,有什么区别?
父亲明明答应过他……
真是人一老,就越发犹豫了!
方孝庭实在是一言九鼎太久了,两个儿子也乖顺太久,越到临近成事之时,越发看不出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潮涌动。
甚至于,他还觉得他们还是小时候相亲相爱之那时,即使面对着他这继承人的位置,也会相互谦让,兄友弟恭。
他考虑的,永远只有方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
所以方顺德和方宜君开始为自己考虑,也就不足为奇了。
***
城南,王韬家中。
“二皇子居然真收了他们做幕僚?哈哈哈!我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陆凡大笑着摇头:“我该说二皇子太过心急了吗?居然不去找几个人细细查过他们的出身和来历就用?”
“我看他未必是不查,而是没办法查。”陆凡被称为“猢狲”的好友朱谦也笑着说:“皇子不比其他行卷的达官贵人,手能伸到宫外的极少。我看他们两个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行卷的对象对准了二皇子。”
“现在能和三殿下争夺皇位的只有这位了,此事应当何时才发?”王韬左右看看,苦着脸说:“还有,现在我等已经没有阿堵物了,就算那些孩子得了进士,甚至中了三鼎甲,我们也没钱给他们谋取官位了啊!”
昔日王韬有一手伪造名画的本事,他性格又放荡不羁,常常还做一些精品的春/宫/画/卷牟利,这些钱足够他们花用,顺便资助薛家那仅剩的传人在书院里读书。
遇到真的惊才绝艳却没有门路和财帛买通吏部授官的寒士,他们也能想办法资助打点,得了不少人情。
但自从王韬在《东皇太一》上动了手脚之后,再伪造丹青子的图是怎么也不能了,春/宫/画/卷得来的毕竟是小钱,只够日常花销的,这一次的恩科可以说是这屋子里的人共同推波助澜推出来的,但如果不能让那些太学生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们迟早也就会被抖出去。
只有这一届的恩科,所有参试的太学生们都拧成一股绳,成为“同进”,日后才能在官场上相互提携,发挥最大的作用,否则就和之前那么多次科举一样,有钱有势有背景的去做了官,无钱无势的当了吏,还有有钱无势的一辈子在小官上打熬,到最后还是各自为战,不能站稳脚跟。
陆凡从不担心自己提点的那些学生们能不能中举,但过了“礼部试”和“殿试”只是开始,最关键的还是能不能在吏部的“选试”中脱颖而出,得到合适的官职。
代国的科举,中了举得了进士之后,除了三甲是皇帝亲自授官,其余进士都只是得到了为官的资格,必须要有“缺”方能上任。即使是上任,也分上等的肥缺和无人去的下缺,到底确认哪个缺授给谁,就看在吏部的“选试”成绩如何。
譬如那个在礼部里做着不入流小官的蒋文书,当年也是一介进士,只是没钱打点,成绩又不见得出类拔萃,连续三年在吏部的“选试”里落选,最终只能选择仅能养家糊口却没什么升迁前途的官职。
如果说礼部试和殿试还算是公平的话,那吏部的选试简直就是一场家世财力和能力的大比拼,选试的结果基本是吏部一手遮天,外界有‘三千索,直入流;五百贯,得京官’之说,可见吏部官员敛财之巨。
一向最能赚钱的王韬大呼“没钱”了,顿时憋死了一屋子赛诸葛。
他们再有本事,凭空造钱的本事却是没有的,可眼见着四处用钱的时候到了,刹那间,唉声叹气声不绝于耳。
“老陆,你在宫中教导皇子那么久,总有些所得吧?我记得你挺能占便宜的啊!”
“……囊空已羞涩,留得一钱看。”
陆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每次一占便宜,那女人就狠狠地嘲笑他,弄的他已有好久没有在那位殿下面前敲竹杠了。
“朱谦你呢?我记得你在外面还有不少门路……”
王韬升起一丝希望。
“别说了,在留春坊看上了一位娘子,没宿上几次,钱就没了。”朱涛掏出自己的钱袋,倒了倒,什么都没倒下来。
“我现在啊,朝餐是草根,暮食仍木皮。”
“滚!”
“就你哭穷!”
“你能不能把裤腰带拴紧了!别死在女人肚皮上面!”
“哎,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啊!”
“哎!”
“这吏部,陛下就该把里面那些官员全都给砍了!”
“杀是杀不尽的,只不过会产生另一批同样的人。吏部的‘选试’如不更改规矩,吏部永远便是吏治的毒瘤。”
陆凡叹了口气。
“除非陛下……”
“先生,先生,外面来了许多人!”
王韬的书童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屋子,磕磕巴巴地叫唤道:“有有有马车进不了巷子,在外外面堵住了!”
“怎么回事?”
王韬大惊失色地站起身。
“我这地方这么偏僻,怎么会有马车来?”
“是不是你家什么亲戚来走动了?”
陆凡好奇地问。
“这里是我买来清净的地方,除了你们几个,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哪里来的亲戚走动!”
王韬直奔门外,边走边问。
“你可问过来人是谁?”
“问了,为首的相公自称是‘王七’。”
书童连忙恭敬的回答。
“王七?”
不认识!
王韬心中疑惑更甚。
陆凡和其余诸人跟着出门看热闹,只见王韬门前的巷子里卡了一架宽大的马车,马车上毫无纹饰,且是平民用的制式,丝毫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马车不远处站着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指挥着带来的手下从马车上卸下东西,径直抬着箱子从巷子里走了过来,弃下了那驾马车。
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是商人常用来运货的樟木箱,四四方方,极为普通,抬箱子的看起来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力士之流。
唯一引人注意的是这位黑衣汉子身边跟着的一条魁梧汉子,此人身高足有八尺,长得仪表堂堂,腰间隆起藏有兵刃,只是表情木讷,看起来应是保镖一流。
仅凭这两人的打扮和气质,就足以让陆凡和王韬等人皱起眉头了。
他们都是文人,极少和武人及商人打交道,性格里也有些文人固有的清高,不愿意和他们接触,此时乍见得来了这些个不速之客,当然有些奇怪的神色。
一群力士将箱子直直抬到了王韬家的门前,黑衣男人上前几步,对众人行了一礼,朗声问道:“请问陆凡陆博士可在此处?王某的家人在国子监得到的消息,说是陆凡博士来了这里……”
“咦,老陆,找你的!”
王韬正准备闭门谢客了,一听说是找陆凡的,连忙偏过头看向陆凡。
“找陆某何事?”
陆凡上下扫视了王七一眼,再看了看他身后的箱子。
“我和阁下应该素昧平生吧?”
“确实从未谋面过。”
王七笑了笑:“鄙人是酒泉王家商队的当家人,受三殿下之托,来找陆博士送几箱东西。”
“送东西?什么东西?”
“送……”
王七拍了拍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身后的王家力士齐齐动手,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刹那间,箱内的真金白银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差点闪瞎了一干穷货的眼睛。
☆、第113章 种马?皇帝?
今年冬天的京城,比往年来都要热闹的多。
先不提明年三月要参加“礼部试”的士子,因为皇帝想要召见商人重新选拔皇商的消息,使得京中商人如织,各方酒楼客店住满了来往的客商和士子,正所谓是一房难求。
有些住在东城或南城的人家看出其中的机遇,收拾了自家的院落,专门租赁给那些希望清净可以读书的士子,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士子多,青楼楚馆的生意就特别好,只是生意好的结果就是今日这里打架,明日那里争风吃醋,所谓“文人骚客”,许多文人不觉得这些是有辱斯文,反倒是风流韵事,也实在是让人叹息不已。
因为士子、商人、投机之人混迹京城,于是京城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也在年底纷纷开始混口饭吃,京城治安变得极差,京兆尹冯登青这段时日可谓忙的是焦头烂额,即使京兆府全员出动,也总是应顾不暇。
只能庆幸还好今年陛下不准备登楼观灯了,否则这么乱的时节,发生踩踏之事都有可能。
年底不仅仅是普通人家和官宦人家事忙,宫中也是忙乱的很,只是宫里如今没有皇后和贵妃,无人理事,连今年的宫宴都免了。
肃王尚未清醒,肃王妃年前只能自己入宫请安,但肃王生母养母都死了,儿媳和公公接触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刘未下了一道恩旨,准肃王妃今年不用进宫,安心照顾肃王即可。
刘凌和刘祁都去拜见过自己的兄长,只是他一点起色都没有,对外界也没有什么反应,但看得出他被肃王妃照顾的很好,气色很是红润,也可以照常喂食、牵着出去散散步什么的,除了眼神呆滞了点,看起来倒和常人无误。
见到兄长这个样子,刘凌和刘祁也只能心中叹息。只是他们如今自己都是百事缠身,既要忙于功课又要参政历练,加上内忧外患不断,实在也为这位兄长做不了什么。
代国是有宵禁的,京城夜间不得出行,但宵禁在过年期间可以解除,所以还未过年,家家户户已经扎起了灯笼,做起了花灯,等着上元节挂出去,好一起乐呵乐呵。
即使是官员,过年也有六日的休沐,虽说作为京官,放假和没放假没什么两样,皇帝一声宣召就得入宫,但至少到了这些日子,衙门里事务便少了起来,也算是忙里偷闲。
只是这里面绝不包括刘凌。
“陛下,老奴今日看三殿下的袖管和裤腿,似乎又短了一点?”岱山伺候着刘未的笔墨,似是有些犹豫地说道:“三殿下的身量长得快,后宫又没人注意着,是不是要在东宫里调派几位伺候针线的宫人?”
“咦?老三衣服又短了吗?”
听到岱山的话,刘未抬起头。
“他可不能衣衫不整,上元节他还要替朕去参加灯会,与民同乐呢!”
我的陛下啊,天那么黑,谁看得到他穿的衣服短了截啊!
只是上朝看起来就太明显了!
“不仅是这样,冬日严寒,衣服短了就会着风,如果得了风寒就不好了。”岱山顿了顿,“宫里现在没有娘娘主事,两位殿下的衣食住行总有些安排不妥的地方……”
“你传朕的旨意,将尚服局几位主事罚俸半年。没有人主事,就不按四时为皇子们量体裁衣了吗?若有再犯,直接拖去宫正司,不必再禀报朕了。”
刘未精神全靠药撑着,哪有心力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现在再做已经来不及了,你等会儿去挑几件朕没穿过的裘衣和大氅给老三送去,应应急!”
“那二殿下那边……”
“……老二那边,也挑几件吧。”刘未摆了摆手,“这种小事不必问朕,你看着办吧!”
“老奴惶恐!”
岱山连忙低头。
“老奴一定给办妥帖了!”
“现在朕顾不上这些琐事,我知道你素来细心,如果有像这样朕没注意到的地方,你尽管去安排。”
刘未又追问了一句:“李明东那边的药,可送上了?”
“……说是在配。”
岱山有些紧张地回答。
“催他快点。”
“是!”
刘未安排岱山了一些琐事,这才埋首奏章之中,批阅着那些像是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只觉得心力憔悴。
他抬起头,活动了下筋骨,正准备继续再写,身边负责伺候他起居的内侍却有些不安地劝阻道:“陛下,虽说公务繁忙,但您已经忙了一天了,该歇息了。您晚膳还没用呢!”
刘未看了看天色,再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
“朕就在这里用膳吧,吩咐传膳。”
“陛下,要不要在哪位娘娘的宫中用膳?”内侍试探着问道:“用完膳后,也好休息休息……”
刘未的脸色突然一下子黑了下来。
“朕要如何行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那内侍见自己一句普通的建议竟引得天子勃然大怒,惊得连忙跪下。
“陛下,老奴不敢,只是陛下忙于案牍之中,一刻也不得放松,老奴担心您的身子啊!您总不能从早到晚都不休息吧!”
“滚!朕如今□□不暇,哪有时间去后宫里闲晃!要让朕知道你收了哪宫里的好处,剁了你的双手!”
刘未暴喝。
“老奴遵旨,老奴这就退下……”
刘未喜怒无常的时候没人敢招惹,可怜那内侍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宫人们同情的眼神中,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宣政殿。
刘未见他走远,一下子跌坐在御座之中,明明是刚刚看了一半的奏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越批越是烦躁,最终还是忍不住“啪”地一声,掰断了自己正在用的毛笔,一下子掷于堂下。
他以后的日子就要这么过吗?
每天每天和奏折为伍?
刘未寒着脸。
不行,他要再试试!
***
方府。
“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方孝庭站在一张地图前,一边指指画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身边的儿子。
方顺德已经有几日没有睡好了,各方的消息都汇集到他这里,然后再进行筛选和分辨,最终将紧要的送到父亲这里来,他已经这样做了无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