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骁贴在她耳边低声说:“绿璋,对不起了。”
顾云彰一看他竟然拿枪对着绿璋,气得肝都要爆了,“顾扬骁,你竟然要拿一个怀着你孩子的女人当人质,你还算男人吗?”
顾扬骁一如刚才的淡然,“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连人都不是了,做什么男人。而且,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我的?”
“二叔,你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对吗?”绿璋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似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嗓子里压出来。
顾扬骁的眼角抽动,可再面对顾云彰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冷肃的淡然,“顾云彰,我们交换人质,你把紫鸢放开。”
“顾!扬!骁!”咬着牙,顾云彰目眦尽裂。
他早该相信顾扬骁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心里只有复仇的魔鬼。
他能害死父亲和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伤害陶陶呢?为了活命,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对他来说算什么?
这一刻,绿璋是麻木困顿的。
她只听说他要赵紫鸢,他还说她的孩子不是他的。二叔呀,那你说,孩子是谁的。
绿璋没泪没痛,她只流血,在心里,在身下。
她的身体全部靠在他身上,顾扬骁能感觉到她身体上的濡湿,虽然不懂女人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她需要的是去医院。
一咬牙,他掐住了她的脖子。
绿璋窒息,喉咙里顿时发出细幼的哀嚎。
“顾云彰,换不换?”
“换,我换。”顾云彰惊慌失措,本来他对顾绿璋就满心愧疚,此时更是心都要揪碎了。
“陶陶,你坚持一下,哥哥马上来救你。”
他一摆手,身后的人把赵紫鸢给松绑,推了过去。
赵紫鸢顶着大肚子快走几步,给燕池给抓住迅速退后。
同时,顾扬骁也把顾绿璋大力推了过去。
顾云彰当然怕妹妹受伤,他忙去抱,顾扬骁却趁机带人跳入到河里。
顾云彰把妹妹抱了个满怀,他大声吼道:“给我杀,杀了。”
这时候绿璋紧紧抓住他的手,“哥哥,我疼,我肚子疼,好像是要生了。”
“要生了……来人,送大小姐去医院。”
河面上,温蘅的接应船来了,一顿激烈的枪声,船走的越来越远。
这一夜,津州城乱了,有些人的心也乱了。
医院里,绿璋被送到的时候下身已经被血浸透,解开黑色大氅,里面的白色雪缎裤子是一个红色的。
顾云彰一颗心简直像泡在滚水里,他后悔死了要把绿璋给拉进来,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先生止步,您不能进去。”把人放在病床上后,修女护士把他给赶出去。
顾云彰在外面走来走去,几次用头撞墙。他想起娘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当时稳婆也不让他进去,等要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身下的床单都是红色。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顿时横眉怒目。
一拳头挥过去,被那人躲过他继续第二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要是绿璋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给他赔命。”
那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云彰,你冷静。难道我不担心绿璋吗?可若非这样,她怎么知道顾扬骁的真面目?难道兄妹相残就好吗?”
“可那也不该是用绿璋的命做赌注。”
“对不起,我没预想到。云彰,你信我,我对她的担心不比你少。”
顾云彰这才松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斗不过顾扬骁,还是给他跑了。”
顾云彰冷笑,“你以为就凭我们能抓住他?他早就做好了退路,要不是因为他中了安娜的毒,我都以为我们其实是上了他的套儿。”
男人静静的笑,“是呀,他蛰伏多年,要是这么轻易被我们打败也是不可能。可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顾云彰烦躁的摆摆手,“这些我不想知道,我现在只要我的妹妹好好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紧闭的产房门上,缱绻着无限的深情,“绿璋一定不会有事,她是最勇敢的姑娘。”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兰峭 说:
二叔,你连老婆儿子都不要了,你这个老骗子。
第79章 美人江山
顾云彰一个箭步窜过去,把那个修女护士吓得差点跌倒。
他扶了她一下,“我妹妹怎么样?”
修女护士把手里的襁褓递给他看,“恭喜先生,太太她生了一个男孩。母亲还好,但是因为是早产,孩子的呼吸很微弱,需要送去抢救。”
他皱起眉头,对这个孩子一点好感都没有。
竟然是个男孩儿,可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难道真不是顾扬骁的?
看着护士抱着孩子远去,站在一边的男子问他,“云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顾云彰有些懵,“怎么处理?给陶陶便是。”
“可是你要清楚,这是顾扬骁的血脉,你确定要?”
“可那是一条小命儿,还流着我妹妹一半的血。”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看看英家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江兄,你不会想要这孩子的命吧?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都要叫我舅舅。”
“我没那么残忍,只是你听护士也说了,他不足月出生,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造化。不如这样,我们把他给送给普通的农户收养,对绿璋说孩子夭折了。”
“你……”
“云彰,不能让绿璋继续跟顾扬骁牵扯不清,这孩子是最大的障碍。”
顾云彰死死看着他,因为牙关咬着太紧而扭曲了面容。
“云彰,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死去的兄弟,想想你受的那些侮辱和痛苦。就凭这些,顾扬骁死一千次都不够,他还欺骗林若兰和绿璋,让她们失身,现在绿璋又生下孩子,你难道不恨吗?他凭的什么要孩子?”
“可是,他在河边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那就更留不得,你以后要绿璋怎么办?以前是因为没人庇护,现在你回来了,就该让她好好过日子。”
顾云彰的脸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才咬咬牙,点头答应。
“好,我就再听你一次。”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顾云彰冷哼,“我怎么觉得我像禽兽呢。”
“别说了,你进去看绿璋,我去处理孩子。你别跟绿璋提起我,不是时候。”
顾云彰点头,等他走远却唤来卫陵,如此交代了一番。
卫陵眉头不展,“大少,非要这样吗?”
“怎么?你是绿璋的人我命令不动你?”
“不是的,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卫陵的背影,顾云彰拿拳头砸了额头一下,谁也别想把他当傻子!
绿璋产后虚弱,只来得及看了孩子一眼就昏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屋里一片明亮,睁眼看到一片雪白,她下示意的去摸肚子,没了。
对对,她把孩子生出来了,这个在她肚子里长了七个多月用血肉滋养的宝贝。
她想要起来,却给人按住,“陶陶,别动。”
听到有人喊自己小名,她差点叫出二叔,可是很快她反应过来这是顾云彰。
“哥哥。”
“陶陶你躺好,医生说你出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陶陶,你吓死哥哥了。”
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揉搓着,眼眶已经发红。
绿璋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对了,我的孩子呢,医生说是个儿子,我看看。”
顾云彰脸黑的像锅底,他别过脸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哥,怎么了?你们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绿璋挣扎着起来,可是一动身体就软的像面条儿,下体更是一阵撕裂似的疼。
顾云彰紧紧摁住她,“陶陶,躺好别动。”
“顾云彰”她凄厉的吼起来,“是不是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把他还给我。”
“陶陶,孩子不足月出生,生出来的时候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他,他没活过俩个小时。”
“我不信!”她的声音犹如受伤的母兽,扑过去厮打着顾云彰。
“你给我,你把他还给我。混蛋,你这个混蛋。我日夜盼着你能活着回来,可是你一回来都做了什么?你还给我的孩子!”
“陶陶,你冷静,你冷静下来,我就给你看孩子。”
绿璋跪坐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的像鬼魅,浑身都在抖。
顾云彰出去对守卫的士兵吩咐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抱来一个大红的襁褓。
他抱着,“等你醒来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我就让他入土为安。”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绿璋忽然扑上去,把孩子给抢到怀里。
“陶陶,别看。”
他说不看,可绿璋又怎能不看?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襁褓,发现里面包着一个湿漉漉脸色已经青了的婴儿。
她伸出手,颤抖着放在孩子的小鼻子下面,别说呼吸了,孩子硬梆梆的,已经冰冷。
“不!”凄厉的声音好像冲破了屋顶,听起来那么恐怖。
这是一个母亲心碎的声音,怀了七个月像宝贝一样保护的孩子,怎么可以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孩子。”
顾云彰脸色大变,“陶陶你……
“我的孩子不会死,我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把孩子还给我,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顾云彰松了一口气,他以为绿璋认出了孩子不是她的。
可是看到她那么伤心,他心里内疚的要命。可这是个不该存在的野种,我这是为了你好,妹妹,你就原谅哥哥吧。
绿璋因为太伤心晕厥过去,顾云彰趁机让人把孩子抱走。
医院里的人他都封了口,等过几天把绿璋带回家,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津州顾家,我顾云彰回来了!
父亲,您的儿子可不是草包,总有一天我会让我们顾家在我的手里,恢复以前的荣光。
绿璋因为伤心过度,无知无觉的过了好几天,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顾家的陶然阁。
津州还是那个津州,顾家还是那个顾家,就连陶然阁里还是那个陶然阁,可她呢,曾经明媚开朗的顾绿璋呢,哪里去了?
虽然是空月子,但也要好好养,顾云彰让伺候的人每天燕窝参汤补品不断,可顾绿璋总是吃的很少,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顾云彰觉得这样不行,他把先前伺候绿璋的春草给送了回去。
但是绿璋恨透了春草,第一眼看到她就把一盏热茶泼到她脸上。
春草哭着跪下求绿璋,又把绿璋给气昏了。
本来不想要她接触以前的人,但没法子,这次顾云彰把安妈妈送了过来。
安妈妈一看到绿璋,老泪纵横。
“我的小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造孽呀造孽。”
绿璋抱着安妈妈委屈的像个孩子,“妈妈,我的孩子没了。我真没用,我没保住他。”
“小姐,这怪不得你,只能说你们没有母子缘分。好孩子,你好好的养着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的,妈妈,什么都完了。二叔他不要我,他生了我的气,他带着赵紫鸢走了。他不要我,孩子我也弄没了。妈妈,我了怎么办?”
安妈妈还能说什么,除了空泛苍白的安慰,就是抱着她一起哭。
顾云彰心里头气的要命,“安妈妈,让你安慰陶陶,你怎么跟她一起哭?”
安妈妈赶紧抹眼泪儿,安昭还在他手里,她没法不屈服。
她给顾云彰跪下,“大少爷,小姐是您的亲妹子,遇到这种事您就别再逼她了,让她慢慢休养就好。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求求您放了他。”
绿璋抹了抹眼泪,这几天她只沉浸在失去孩子和被抛弃被欺骗的痛苦里,竟然还忘了自己还有一堆手下。
一把扯住了顾云彰,“哥哥,碧波呢?安昭呢?我的那些手下呢?”
“什么你的人,他们不过是顾扬骁的走狗,替顾扬骁看着你的,别傻了。”
“哥,你这是什么话?卫陵倒是我的人,怎么还到处替你跑腿?他们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你要是还念着点兄妹骨血情,就把他们给放了。”
“陶陶,你年纪小不懂事。”
“是,我是年纪小又蠢笨,要不怎么会给你利用?”
绿璋的话直戳顾云彰的肺管子,他额头青筋乱跳,跟她僵持了半天才说:“要我放了他们也行,你好好养身体,要是再不吃不喝我把他们全杀了。”
“顾云彰!”
绿璋气的浑身颤抖,她的哥哥怎么变成了这样?
同时,她也明白了,她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否则除了死什么也不能。
她不甘心这样的结果,这不是应该属于她的命运。
想到这些,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她对安妈妈说:“妈妈,你先出去,我跟哥哥说两句话。”
安妈妈偷偷看了顾云彰一眼,再不安的去看绿璋,绿璋对她摇了摇头。
等安妈妈出去后,绿璋疲惫的往后仰倒,顾云彰忙把一个大软枕塞到了她的身后。
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行云流水,一点都不生涩,看起来还是那个疼她宠爱她的哥哥。
可是……看着顾云彰苍白的脸,绿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如果只看表面,那么爹被害死,自己又给人囚禁断腿,如果这个仇人真是顾扬骁,他这么做无可厚非。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就该全力支持,哪怕是生了顾扬骁的孩子,也该倒戈相助。
可问题是绿璋不信事情这么简单,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呆在顾扬骁的身边,看到了顾云彰许多看不到的面儿,所以才有这种感知;当然也可以说她从感情上盲从了顾扬骁,认为他不是。
可不管是哪种,她都不该想下去,而是找出证据来说服自己或者是顾云彰。
见她一直低头不语,顾云彰叹了口气,“陶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都是没用的。顾扬骁害死父亲的事儿是事实,你可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断的,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逃亡的这段时间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绿璋眼里一片茫然,也许哥哥活着还成为胜利者这件事让她觉得他很强大,忽视了他的艰难困苦。
顾云彰继续道:“那日我身受重伤被冲入激流中,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却被一个农家女所救。我在她家养了近乎半年的伤,才勉强保住了这条命。后来遇到了侥幸活下来的顾满,才知道他一直在寻我。我们俩个人想要回津州,却给林河的人抓住,我这才敢确定,津平大战确实是顾扬骁的阴谋。”
“你从林河那里确定?哥哥你是糊涂了吗?他又是什么好人,能跟你讲真话?”
“他自然不会说,是我查到的。顾扬骁一手的好盘算,让我们跟安平的姚老贼相互残杀他好做收渔翁之利,还许了很多好处给林河。他成了督帅,林河就是副督帅,还继续做督帅的岳父。林河也怕顾扬骁卸磨杀驴,抓到我后偷偷把我送到江东藏起来,不过我在江东也遇到了江东少帅——”
“江浩源?”
顾云彰扯唇笑的讽刺,“他算什么少帅,现在江东的大公子才是少帅,江浩源逼奸父亲的宠妾,差点给江大帅打个半死。”
“江家大公子?就是那个一直流亡在外的儿子?”绿璋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当初他可是在津州就要害死江浩源。
顾云彰用手轻轻抚着残腿的膝盖,语气里掩饰不了的癫狂,“是呀,他有手段有本事,重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尊荣和地位。我们两厢合作,你的人又为我带来银钱,我这才能得以回到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