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璋有心甩脸子给他看,可在人前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就勉强对安娜笑了笑。
安娜说:“夫人要去躺下,男士就出去等候吧。”
顾扬骁轻轻在绿璋耳边说:“那我去外面等着,你忍着点。”
他这样说她反而紧张了,“会痛吗?”
安娜忙说:“夫人不用害怕,不会痛,就是有点酸麻,一会儿就好了。”
顾扬骁用力捏捏她的手,“乖,别怕。”
顾扬骁出去后,安娜让碧波去打水,而春草则扶着绿璋躺下,把她的裙子给挽起来,在腹部搭了一条毯子。
安娜和春草的目光碰在一起,若无其事的各自移开,随后安娜的目光落在她的香珠上。
“夫人的这珠子可真好看,雕刻的很精致。”
绿璋微微一笑,并没有作答。
安娜洗过手后,轻轻的在她腿上推拿起来,力道不轻不重,很舒服。
绿璋觉得她的手异常的滑腻,就像抹了油一样。
不过她是洗手过来的,自然没抹什么东西。
绿璋这些日子来腿脚发沉浮肿,吃了药也不见好,却没想到给安娜一推拿真的舒服了很多。
后面她渐渐用力,大概是为了转移绿璋的疼痛,就跟她聊起天来。
“夫人也爱听音乐?”她看到了屋里的留声机,所以这样说。
绿璋心说这女人还真是敏锐,心思更是比别人活泛。
她淡淡的说:“不过是解闷儿罢了。”
见绿璋不想跟自己多谈,安娜也没觉得被冷落,反而跟她聊起女人感兴趣的东西。比如首饰珠宝、衣服料子。
绿璋也是应景的搭上两句,并不热络。
她心里记挂着密室里的顾云彰,就算安娜说出花儿来她也没心听。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安娜的按摩结束,绿璋觉得全身松散,轻快了很多。
碧波引着她去洗手,那女人说:“夫人,明天我再来,这样持续按上七天才能有效果。”
绿璋并不回答,这事儿得顾扬骁拿主意。
安娜洗完手后就告辞,并没有无事生非。
春草却在绿璋耳边低声说:“是二爷亲自把人给送出去的,俩个人说了一路话。”
绿璋却希望顾扬骁就此离开,她好把密室里的哥哥给放出来。
可是并不如她所愿,很快的,顾扬骁走了进来。
有了刚才的缓冲,俩个人已经没了吵架时候的尴尬,他按按她的小腿,“现在有感觉舒服一点吗?”
她点头,“安娜姑娘技艺高超,只是不知二爷从哪里得知她有这本事?”
他抬眸觑着她,一脸的戏虐,“小醋坛子。”
绿璋一脸正色,“二爷,我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他修长的手指刮过她挺翘的小鼻子,“生气了?”
“不敢,二爷也别动手动脚,回答我的话才是正理。”
看着她别扭的小模样,真是可气又可爱,顾扬骁恨不能把她给抓到怀里一顿揉搓。
他这么想着,手也真这么做了,可是却给绿璋甩开,“二爷,请别用你碰过头牌的脏手来碰我。”
顾扬骁才不管,他把她抓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狭长的眸子几乎要黏在她睫毛上,“不让我碰,嗯?”
绿璋柳眉倒竖,“对,就是这样,你还是去天香阁找你的安娜去吧。”
绿璋是三分生气十分发作了,想让他赶紧走了,好让哥哥出来。
偏偏今天顾扬骁十分有耐心,“你这醋劲儿可真大,都赶上三师师长的太太了。她挺着大肚子去天香阁闹事,结果摔了一跤肚子疼,还是安娜给她按摩才好的,我不过是听说了就去找来。你看看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这一说绿璋反而眼含热泪泫然欲泣。
“二叔,那你为什么不提前说?这些日子你对我不理不睬,乍然带着一个美人上了这门,能不让我多想吗?还有,你藏着我不让见人,是有多信任这安娜不会说出去?你也知道,她天香阁里人来人往,她更是跟谁都见面,我看这点秘密保不住。”
绿璋是委屈,就好像俩个孩子有了秘密,都说好不能跟第三个人说。可偏偏就有一个去跟别人说了,那么剩下的那一个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现在绿璋就觉得自己是那个被卖的孩子。
顾扬骁的声音放沉,“你放心,她还不敢。”
“这个安娜可不是省油的等,除非她对你有所图,否则还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顾扬骁哈哈笑着,捧起绿璋的脸左右亲了一口。
绿璋嫌弃的擦着,“顾扬骁,你发什么疯?”
“我的陶陶长大了,都会看人了。”
“你是巴不得我是长不大的猫崽子,就缩在窝里等着你给口吃的。”
顾扬骁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萧索,“可是要长大了就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绿璋觉得不对,他一个杀伐果断的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伤春悲秋了?
好在他立刻把这种诗人情绪给揭过去,大手落在她小腹上,“不说扫兴的事,说说我儿子今天乖不乖。”
绿璋本想要打开他的手,最后还是握住了,“你心里还有他吗?我以为你把我们娘俩给忘了。二叔,我仗着你对我的情分总觉得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可我最近越来越怕,其实我可能不如她们。”
顾扬骁皱眉,他小心揽着她的腰把人给抱在怀里,“就是不一样,顾绿璋你听着,不管我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她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最心仪的,只有你。”
她并没有感动,反而抓住他话里的破绽。
“什么叫不管有多少莺莺燕燕?你的意思是以后还要纳更多的女人进门?”
他有这样说过吗?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绿璋却不依不饶,“顾扬骁,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我今年刚满十八岁,论心眼儿我比不上你,但论年龄我可比你年轻好多。如果你真的有这些想法干脆我们现在就撕撸清楚了,我是个不容人的,心眼小脾气大,看不得三妻四妾莺莺燕燕。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非你不成,我们一刀两断。”
顾扬骁给她气的肝儿疼,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句一刀两断说的可真轻巧。如果他能做到,那就不用费尽心机走了一道又一道的弯路,就想着要光明正大娶她进门。
大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给我冷静!顾绿璋,你想都别想,这辈子就是锁着你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你还想着让我的孩子去叫别人爹?”
“是你先负了我。”她微微抬着下巴,一副桀骜的小模样。
顾扬骁懒着再跟她说,只是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儿子,你听到了没有?你娘真是不乖,等你出来爹要打她的屁股。”
绿璋气的小脸儿都红了,她刚要说话,却觉得肚子一疼,那肚子里的宝贝狠狠动了一点,似乎是把个拳头顶到顾扬骁的脸上。
这点力道当然不疼,可把顾扬骁吓了一跳,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绿璋拿着尖尖的手指去点他额头,“你还笑,你儿子都看不惯你,替我教训你。”
顾扬骁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捏住了她的手指眯起眸子……
绿璋这才惊醒自己是高兴过头了,竟然敢点他额头,他可是二叔!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服软儿,心说点了就点了,你还能掰断我的手指吗?
他没掰,是咬,一根根磨着她细白的手指,吮吸勾舔,就像……
“顾扬骁!”她磨着牙低吼,“你还要不要点儿老脸了?”
他听在乎这个“老”字,刚才她才说他比她大许多,现在又说,简直是不知道姜是老的辣。
咬着她的耳朵,他恶狠狠的说:“要不是你怀着孩子,我一定让你试试老而弥坚是个什么意思。”
“你……你走。讨厌的老男人,除了能来给添堵你就没别的了吗?”
“我给你添堵?”顾扬骁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气的手都发抖。
大事放下说服天香阁的安娜来给她按摩在她看来成了添堵,他还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绿璋看他真生气也害怕,可他不走顾云彰也出不来,她咬咬牙继续发狠,“不是添堵是什么?那么漂亮的女人,你别说你不动心。”
“顾绿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要不是她怀着孩子他才不会这么斯文的给讲道理,直接弄到她哭。
绿璋故意梗着脖子嚷嚷,“你能是什么人?老色狼罢了。”
“好好,我走。”他一甩衣袖,还不忘了叮嘱,“明天安娜继续来给你按摩。”
“我不需要,我挺好。”
这次他的脸真冷了下来,气呼呼的走了。
绿璋这才发现,她好像又把事情给弄糟了。
现在只盼着他快点走是想要放出顾云彰,可这样把他赶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春草才进来,“小姐,二爷走了,把大少给放出来吧。”
绿璋点点头,自己轻巧的从榻上起来。
这安娜还真有俩下子,绿璋身上轻省了许多。
她让春草把风,打开密室走进去,发现顾云彰正端坐出神。
“哥哥,出来吧。”
顾云彰扶了她一把,“你进来干什么,慢点儿。”
“哥哥,憋坏了吧?”
他摇摇头,“好地方呀,通风挺好。”
“你是趁乱进来的吧,现在走是不是太危险了?”
“没事儿,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绿璋忽然看着他,“哥哥,你的人是不是不止绿草一个?”
顾云彰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行了,哥哥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那你什么时候跟顾扬骁见面?”
他垂下眼帘,挡住了眼里的阴郁,“我听你的信儿,你定下时间让春草告诉我。”
“好,那哥哥你小心。”
顾云彰刚要走,她上前拉住他,“对了,哥哥你手里有钱吗?”
顾云彰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绿璋快速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不算多,你先拿着用。”
顾云彰捏着那银票,脸上的神色复杂。
不等他说话绿璋先说了,“你别推辞,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一路走啦一定不容易。哥哥,你和二叔都是我的亲人,我们一家人应该好好的。”
“陶陶”顾云彰的手放在她肩头,欲言又止。
“哥哥,你不用觉得难堪。人在外诸多不易,我是你妹妹,不是外人。
顾云彰的时候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转身的时候脚步蹒跚,像逃跑一样离开。
绿璋心里难过,哥哥当年是何等的英俊少年,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战争,该死的战争,为什么就不能天下太平,放马西山?
顾云彰一口气跑出去很远,一辆马车出现,把他给接走。
车上早有一个人等着他,“云彰,事情可都办妥了?”
“嗯,我已经找到了密道入口。可是……这样骗陶陶我心里不安。”
那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会难过,可这也是为了她好。与其以后让她跟顾扬骁一起毁灭,不如我们早早把她给带回身边。”
“你别说了,先让我静静。”
男人不再说话,重新捡起放在一边的书,随着马车晃动打进来的光,一脸的温雅。
等顾云彰走了后,绿璋的一颗心才放下。可她现在大着肚子却成了操心的命,刚才想法子把人气走,现在又要想着把人给哄回来。
她问碧波,“现在我二叔应该在哪里?”
碧波是老实孩子,她想了想才结结巴巴的说:“大概在军政衙门吧,顾全说他这几天一直宿在那里。”
没回顾家,一直睡在衙门里?绿璋舔舔唇,觉得有那么一点甜。
她心里想的十分美好,帮着他和哥哥解开这个结,以后大家的日子又能回到过去那样,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还有,一定要重新给哥哥寻一门好亲事,林若兰那样的贱货坚决是不要了。
她吩咐碧波,“让人去做碗鸡皮酸笋汤,还有水晶虾仁小笼包,给二爷送过去。”
碧波领命下去,绿璋想了想也写了一副字,用信封装起来,让和食物一起送过去。
东西是安昭亲自送过去的,彼时顾扬骁正准备吃饭。
他也没搞特殊,吃的都是大灶上的饭菜,几个馒头并两碗菜,大肉片子炖白菜,另外一碗是辣炒小河虾,重口味重油水,是爷们儿吃的饭。
顾扬骁却没什么胃口,他皱着眉头根本没动筷子。
“顾全,顾全。”他喊了两声,想要问问绿璋那边吃了没有。
喊了两声顾全才来,手里拎着大食盒,一脸的喜气。
“二爷,大小姐让人给您送吃的来了。”
说着,他把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在小桌上。
“都试过了,二爷放心吃。”
顾扬骁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便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算她还有点良心。”
“还有这个”顾全说着拿出那封信,“大小姐说您让她练的字她也练了。”
顾扬骁看着薄薄的信封,伸手拿过来撕开。
里面装着桃花汁染成淡淡粉色的桃花笺,认认真真的写着他曾经写过的那几个字,“我错了”“对不起。”
他冷哼一声,啪的把信纸扔在桌上。
顾全忙说:“二爷,大小姐这是认错了。”
他鼻孔朝天哼了哼,“晚了。”
“不晚,您是大丈夫,大人有大量,跟她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
“我就跟她计较了,让她气我。”
顾全去给他盛汤,故意啊了一声。
“不好,弄脏大小姐写的字了。”
顾扬骁立刻拿起来,“你眼睛长到脑后了?”
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发现根本弄脏,才放下心来。
可马上明白顾全骗他,气的一脚踢在顾全屁股上。
顾全敏捷的借着那一脚蹿出去,“二爷,您吃饭。”
顾扬骁把绿璋写的字折叠好贴身放在衣袋里,又端坐在桌前,端起了汤碗。
吃完了饭,顾全进来收拾桌子,低声问他,“二爷,晚上歇在哪儿?”
“还在这里。”
顾全很意外,他以为顾扬骁会去绿璋那里。
“二爷,大小姐都跟您认错了,您就不去看看她吗?她还怀着孩子呢。”
顾扬骁长眉一挑,“顾全,你过来。”
“二爷,我在呢。”
顾扬骁给他的头一个暴栗子,“你是不是有惦记的人了?”
“没,二爷您说什么呢。”
“没有就给我滚出去。”
顾全狼狈的出去,心说您就犟吧,有您后悔的那一天。
绿璋送出东西后,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也不知道顾扬骁好哄不好哄。
安昭回来复命,“大小姐,东西都送过去了。”
“二爷有说什么吗?”
安昭摇摇头,“没。”
“没,一句话都没说?那他吃了吗?”
安昭又摇头,“属下根本就没见到二爷。”
绿璋差点翻白眼儿,这让安昭去就是觉得他稳妥,可没想到却也是个傻大个儿。
“小姐,需要我回去再问问吗?”
绿璋摇头:“算了,你下去用饭吧。”
春草低声问:“那小姐还要等等还是摆饭?”
“算了,给我一碗汤,我也不吃别的了。”
顾扬骁,你行!
顾扬骁一直没来,第二天安娜却如约上门了。
今天她穿了件蓝布元宝领袄子,下身是黑色裙子,露出半截修长的小腿,穿着白色袜子,脚上是黑皮鞋,长发编成俩个发辫垂在肩头,正是现在最流行的女学生装扮。
她这样打扮比昨天还要显得清纯年轻,浅笑盈盈着对绿璋行礼。
人来了还是顾扬骁请来的,绿璋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