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弟兄们,早离开孝感一刻,就离安全近一分。
张锡元带着亲兵走到北门街,他只是看一眼那街道两旁雪白的高墙,还有从墙内泄露的花团锦惆一角,便可感受到这条街上人家的富裕。清兵们正抢得热闹,嘻嘻哈哈的把一箱箱钱帛抬出高门大院,又套上骡马车赶去城门口集合。
张锡元一眼扫过去,这条长街大宅门基本上都被撬开了。只剩下那最高的一扇院门没有被撬开,那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蹲在大门口,尽显这户人家的尊贵富荣。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敲开这间宅门,抵得上洗劫半条街。
这府里主人姓林,住的可是一位退休的翰林,孝感第一士绅。因有感朝政破坏,小人当道,又不原与之为伍,便退居田园,做了个陶渊明。想当初,湖广总督张之洞路过孝感,都得登门拜访。此门庭之显赫,可以想象。
此刻院内大门上闩,耳门堵死。一排家丁站在阶下,刀枪棍棒的武器杂七杂八。一个胡须有些花白的老者站在家丁的后面,摇杆站得笔直,右手提着一把博郎宁左轮手枪。大门被敲得碰碰响,站在前面的家丁都有些慌乱,要不是自家太爷还站在后面,他们也许丢下家伙就跑了。站在后面的林老太爷的眼神却如湖水般平静,竖耳静听着墙外的动静。墙外的动静,任谁可以听出是乱兵在*。
“太爷,是革命军进城了吗?大爷不也是加入革命军的吗?我昨天还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还是个团长呢。革命军要抄家,也抄不到咱们家吧?我们要不跟外面的革命军说说,也许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团长的家。”府里的外门管事老杨,小心翼翼的在林老太爷后面把这沉年往事提了一提。
在府里,大爷参加革命党的事情,老太爷一直不许让人提。当初大爷是在新婚之夜逃出去的,差点没把老太爷活活气死。后来才知道是参加了革命党,革命就是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太爷下了封口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可如今,是林府上下生死存亡的时刻,老杨也就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林老太爷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波动,马上又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如果真是革命军就好了,可是他们不是革命军。孝感城墙完好,革命军想要破城,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够办到,现在多半还在城外。在门外纵兵*的张锡元,这些河南兵临走之前想要趁火打劫一番。”
老杨心里一个哆嗦,其实他也想到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张锡元是朝庭命官,强抢民宅也就罢了,这里可是进士邸啊!他张锡元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张锡元的部下们使出浑身解数,架上十几架梯子爬上院墙。几个清兵爬上高墙,刚在墙头冒出个头,院里响起一串枪声,这几个清兵一声不吭的从墙上滚了下来,全是脑门中枪。
爬墙不成,立刻就有人抱了炸弹过来。一个清兵拿刺刀迅速的在墙根上铲了一个洞,把炸弹塞进去点燃了,所有人捂着耳朵跑得远远的。嘭!一声巨响,土石碎专纷飞,把着一溜高墙炸出好大一个缺口。
里面林老太爷和一钟家丁猝不极防,被炸弹强劲的气浪掀翻在地,一帮人滚做一团。在外头等着清兵欢呼一声,端着上刺刀的步枪从缺口冲了进去。个个揣着一股兴奋劲,这样的大宅院里不知道会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今天却可以在里面抢他妈'的一个痛快。
这些清兵一冲进院子,先把滚做一团,还在挣扎的林老太爷和一帮家丁桶死了,然后才是进屋大抢特抢。阶前的一滩鲜血汇集成流,林老太爷睁大的一双眼睛此刻终于黯淡下来。他的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意念就是,大清有张锡元这样的臣子是不得不亡,现在才明白当初自己儿子的选择是对的。
张锡元看到终于冲进了最大的宅邸,像是看到了雪花花的银子,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点,扯着嗓子吼道:“都他妈'的给我快一点!那个娃要钱不要命的,就在这里给我磨蹭。”
张锡元竟然也有了兴致走进这高门大宅,趁着清兵*的这点时间,欣赏一番这残破的名门气度。那些名贵的瓷器古玩,不好携带,就被那些大手大脚的大兵随意乱丢,张锡元看得心疼,都不忍心再看,只是不断的催促快点快点。
张锡元走出嘈杂的库房,就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夹杂着几个大兵的阵阵营笑声。张锡元暗骂一声,就知道会出这种事,当兵的干起*时兴致所至,肯定就会连带着玩起强尖来。但是这几个家伙也太不分场合了,现在张锡元是掐着时间捞一笔银子就逃命去,后面还跟杀人魔王,这几个家伙竟然在这里浪费他的时间。
张锡元抽出挂在要上的左轮手枪寻声而去,只见在一丛湘妃竹下面,一个清兵压着一个女人的双手,一个清兵架着一个女人的双脚提枪猛,边上还有两个清兵早已经解开裤腰带提枪排队等待。张锡元暗吞一口唾沫,这女的屁股真够白嫩的。女人只是死命的大喊尖叫,清兵确更是一阵得意的营笑。
压着女人双手的清兵先注意到张锡元的到来,惊呼道:“大帅!”
张锡元懒得罗嗦,也没有这个时间罗嗦,抬手把左轮手枪发打空,头也不回走了。
张锡元在街上鸣枪集合,带着满载的骡马车去了北门。他身后一条街的富人豪宅区穿起一重重的黑烟,黑烟烧越浓,最后变成熊熊燃烧的明火。秋风一吹,整条街道便连成一片火海,火焰升腾,冲天而起。
58几番风雨九
三匹快马奔跑在通往孝感的官道上,干燥的天气,使官道上黄土沙尘扬起老高。这样长距离的跑马,汤约宛在马上颠簸得满天大汗,白皙的脸上和修长的脖子上也都粘上一层恶心的灰尘,感觉就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周身都不舒服。汤约宛咬紧牙关支撑,从大檐帽里散落的一丝碎发粘在脸上,眉头紧锁,赌上了女人的尊严,只为绝不能在男人面前示弱。
正集中意志排除身上恶心的感觉,专心控马的汤约宛听到风声中传来隐约的喧闹声,遂抬头一看,孝感城楼在望。一群革命军骑兵围在城墙下戏闹,张锡元闭紧城门龟缩在城里,革命军战士是在城下叫阵。说是叫阵,其实就是骂张锡元,什么难听就骂什么。汤约宛竖耳一听,脸就红脸,真是不堪入耳。
见李想骑马到了,赵又诚一骑突出迎了上来,敬上军礼。
李想一勒马缰,停马便问道:“张锡元有什么动静吗?”
“老实的龟缩在城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的骑兵正围城盯着,张锡元的骑兵营已经被我们打残了。”赵又诚说着把马头掉转,又用马鞭指着城墙说,“张锡元开始还在城墙看了我们一会,指挥着清兵放了两炮,后来干脆对我们不理不睬,也是知道我们暂时拿他没办法。”
李想拿起望远镜凑近一看,城墙上垛口露出来的清兵稀稀拉拉的站了几个,城防为何会如此松弛?虽说知道他们骑兵无法攻城,但是张锡元的做法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张锡元闭守城门,很可能是在等待北洋援军。”赵又诚说出了他的想法。
李想摇摇头,袁世凯不会这么快就让北洋军南下收拾革命军。只有革命军越闹越大,最好能像太平天国一样,闹翻半壁江山,他袁世凯才能在与清廷的博弈当中赢得更多的筹码。如果革命军早早的被扑灭,他袁世凯就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袁世凯现在巴不得,革命之火烧尽江南,清廷就不得不请他出山了。李想正是有了这一层考虑,他才会在湖北大肆兴兵,袁世凯肯定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局势,他还会不断的去拖清廷的后腿,直到清廷开出他满意的条件为止。
市井早有传言,彰德住了个活曹操。袁世凯的曹操之心,是路人皆知,张锡元不可能不知道。他明知北洋军不会南下救援,他还会傻傻的死守孝感?难道张锡元是另一个夏占魁?
李想的思绪越想越岔远,正拿着手帕擦拭脸上汗水和灰尘的汤约宛,突然一声惊呼才把他给打断,她还抓着手帕的手指着城里道:“快看!城里起火了。”
所有人顺她所指看去,城北有滚滚浓烟生起。火势蔓延极快,一看便知是人为放火。
李想突然惊醒,吼道:“张锡元好胆,竟然烧城跑路。赵又诚,派快骑向林铁长和刘经传我作战命令:不怕疲劳,不怕困难,不怕伤亡,不怕河流所阻,张锡元想逃跑,无论他跑到哪里,就坚决追到哪里,全歼张兵团,活捉张锡元。”
“是!”赵又诚立刻叫来几个骑术最好的士兵去传令,还特意交代着,大帅的话要一字不漏的传到。
赵又诚又看一眼城里,火越发烧得大了,他突然带着担心的语调说道:“林团长的家就在北城。”
赵又诚原先是林铁长的老部下,林赵两家又是世交,赵又诚的老姐嫁的就是林铁长,也是一段封建婚姻造就的悲剧。赵又诚和林铁长的关系好的像亲兄弟,但是赵又诚对林家却没什么好感。但是老姐毕竟嫁进了林家,现在北城起火,殃极到林家无所谓,殃极到他老姐就不妙了。赵又诚满是关切的望着城里,不住的祈祷老姐不要出事。
李想闻言神情一黯,孝感的这场灾难,也可以说是因为他造成的,他皱眉紧盯着起火的北城区,“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只有等着张锡元夺门而逃,到时候你带人进去组织老百姓救火,我带一营骑兵去拖住张锡元。”
赵又诚听李想的安排,突然醒悟过来,现在是战争的非常时期,他还有心思想自己的私事。赵又诚收拾心思,又在心里对当前局势分析一番,“大帅,不可。张锡元要夺门而逃,绝不会只选一门,肯定会兵分几路夺门而逃。张锡元的军队一走,孝感的老百姓自然会出来扑火,我们还是保留兵力去分堵张锡元的好。”
李想一想,赵又诚说得非常有道理。热兵器时代,步兵火力凶猛,硬碰之下骑兵没有优势。张锡元很有可能分兵出城,他不相信革命军这点骑兵能把他给啃了。
就在李想和赵又诚还在猜测张锡元下一步的动向时,北门和西门方向分别生起两团信号弹,淡蓝色的火焰发出划破空气的尖叫声升上天空。敌人果然分兵,是从两个方向突围。
“赵又诚,你去西门,我去北门。”李想说完便急急催马向北,却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汤约宛,说一句,“小心。”
汤约宛紧闭着薄唇点点头,紧紧的抓着马缰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却不自觉的一夹马腹催马跑在李想的马后。
赵又诚一马当先,冲向西门。集结在南门的大队骑兵缓缓的分为两路,扬起满天的沙尘翻滚,蹄声轰鸣如雷动,直奔往西门和北门。
赵又诚扑到西门,即远远的看到清军纵队已经跑出城门。革命军骑兵扑来带起的轰隆隆蹄声也惊动警觉的清兵,清兵立刻掉转枪口,准备抵抗正扑过来的革命军骑兵。赵又诚马不停蹄,决定冲过去截断清兵纵队,即使分段吃不下,也能拖住清兵脚步。
赵又诚俯身马背,用力催着坐骑,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的革命军战也都嗷嗷直叫,这回总算可以打个痛快仗了。赵又诚紧盯着清军纵队,都已经可以清兵慌张的脸上表情了。就在赵又诚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得意的时候,清军戒备的纵队突然突然分开,推出架在马车上的两架马克沁轻机枪。
赵又诚大叫不好的掉转马头,却还是晚了一步。清军中的两架马克沁机枪喷出长长的火舌,他的坐骑首先中枪倒下。马尸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滑出老远,铲得地上尘土飞扬。赵又诚在马倒下的时候就被甩了出去,一连几个翻滚,却也躲过了机枪的扫射。
赵又诚回头一看,清兵的一次扫射,这边就倒下了十几匹马,后面的骑兵总算是转过弯躲开了。清兵的机枪还在不断的喷吐火舌,只想把革命军再逼退一些。赵又诚一个翻滚,躲在马尸后面,后面几个侥幸没有摔死的战士也躲在马尸后面,拔出枪朝清军开始对射。
赵又诚朝后狂喊着:“下马!”
清军的机枪抬了出来,他们没有机枪和大炮对清军进行火力压制,骑马也是冲不过去的。革命军战士是勇敢,却不会傻得去送死。所有人下马,躲在马后与清军对射。
清军边打边撤,革命军边打边追。清军撤退的速度总是快不起来,革命军的目的就算达到了。赵又诚再如何凶悍,现在也吞不下这股清军,只有像狼一样拖着清军,拖到清军精疲力竭,拖到革命军大部队的到来。
赵又诚趴在地上看着慢慢后撤的清兵,左手飞快的摸出子弹装上左轮,清军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清军只要跑得快一点,他们马上就是一阵穷追猛打,这样清军又要停下来一阵忙于应付,最后只能这样步步为营,才不会给革命军以可乘之机。
一个革命军战士猫着腰跑了过来,他的屁股后面跟着一串子弹飞过来,打得尘土飞扬。这个革命军战士纵身一扑,扑在赵又诚左手边,大着嗓门说道:“赵营长,清狗的纵队分开了。清狗前面的纵队正飞速的离开战场,后面的纵队留下来断后。营长,清狗把我们当蛇了,以为留下根壁虎尾巴,就能把我们喂饱。”
“壮士断腕这句成语从你狗吐出来就成了壁虎断尾。没文化,真可怕。记住,等革命成功了,再回学堂念几年书。新时代要是没文化,连个老婆都找不到。”赵又诚冒出头看了一眼,还立刻招来几颗枪子,溅起地上的灰尘,吃了赵又诚满嘴都是。赵又诚呸!呸!呸!吐掉嘴里的灰尘,这后面纵队的清兵果真不动了,与革命军打起了阵地战,看架势是准备断后。
赵又诚蠕动了一下位置,仔细观察负责断后清军的兵力和火力配置,只有一架马克沁轻机枪在吐吐叫,看来张锡元也并不富裕,部队的机枪配置忒少。但是清军断后的地理位置选择的极好,看得出是一伙老兵油子,机枪架在路边的高地,覆盖了革命军所有的进攻路线。清军就是沿着澴水北上,而清军断后部队就卡在路边的小丘陵上。
59几番风雨十
身穿青色军装的革命军,围着这个小小的丘陵组成了密集的攻势,如青色潮水扑向缓坡,顷刻之间又退了下来,在缓坡的边缘躺满了穿青色军装的尸体。
拿着望远镜的赵又诚眉头纠结在一起,骑兵营有五百多杆枪,集中火力于一点,也抵不上敌人一杆马克沁轻机枪的火力强大。这样的火力根本无力撕开敌人的防御,除非用以不计伤亡为代价。眼前只是这一次进攻,就牺牲了几十个革命军战士,想拿下这块高地又要牺牲多少革命军战士?
退下来的一连长卷起袖子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在花脸上增添一块污渍,向赵又诚说道:“从缓坡脚下到丘顶至少有一百米的距离,清狗的机枪喷起火来,就把我们当活靶子打。我们五百多人在缓坡脚下展不开,火力跟机枪没法比。”
“硬冲不是办法,这是亏本的买卖。”赵又诚也是跟着李想混得比较久的人,也沾染了些李想的生意头脑,打仗之前也喜欢算一下生意经。“必须想办法在火力上压制敌人才成。”
一连长也知道赵又诚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眼看着前纵清军已经跑远,急道:“山炮和小钢炮都在炮营,他们的行动比步兵还慢,步兵营的机枪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赶上来的,等大部队来了,敌人早跑得没了踪影。大帅可是命令了我们,歼灭张兵团,活捉张锡元。”
赵又诚回头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