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殖民者从17世纪以来统治印尼,手段不外乎分而治之和寻找统治者的代理人。荷兰殖民者挑选少数上层华人和上层原住民充当其代理人。
荷兰殖民者控制的大公司真正操纵价格变化,实行经济掠夺,却让众多从事小商小贩,最勤劳,最耐苦,从事最低贱工作的华人背负掠夺财富的恶名。荷兰殖民统治者为把反荷的情绪转卸给华人,不断挑拨这些好吃懒做的土著和勤劳善良的华人之间的关系,以坐享渔人之利。因此,印尼华裔成为印尼政局从不间断的集团利益斗争的代罪羔羊。
突然,满街蹲着坐着走着的印尼土著疑惑的抬起头来,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地面传来了脚步整齐敲击的声音。轰轰的从远处响起,然后越来越近。
在这片社区维持治安,最无精打采的白人巡捕官们,听到声音,都躺在阳椅上推高了白色的椰木壳遮阳帽。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人们就看见一群黄皮肤青年,穿着整洁新式的军装,虽然个个都被赤道的阳光晒得满头大汗,年轻的脸上红通通的。但是脚步都是高高抬起,整齐落下,德国式军操的鹅步走得整齐无比,轰隆隆的卷动过来。走在队伍前面的,正是宋缺,他的眼神加倍的冰冷,腰板笔直,似乎就是在向周围的土著和洋兵们无声的示威一般。脸上身上的汗已经将衣襟完全湿透,可是却不稍稍搽拭,脚步仍然高高抬起,重重落下。三百双马靴溅起的尘土,将队伍完全笼罩。
这支李想手下最强的战斗机器,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煌煌威严,张开了嗜血獠牙。
无人出声,无人喘息。躺在凉椅上的荷兰巡捕官下意识的跳了起来,一下站得笔直!
在队伍中间,是印有总督府徽章的四轮马车。李想正站在马车上看着泗水,感慨万千。
以两条配有大炮的铁甲巡洋舰为后盾,他才能这么嚣张的拉着随员队伍。齐步走在泗水的街道上面儿!
公理正义,的确就是只在大炮射程之类。
猬集在华人社区商铺门外的土著暴tu们,那些阴沉古怪的目光对视一下,似乎搞明白了来的是哪方面的队伍。不约而同的慢慢散去,但是那仇恨阴冷的目光,却仍然投了过来。聚集在华人社区商铺门口的唐装青年们,先是一怔,然后看明白了他们的肤色,还有那个四轮马车上站着的年轻得过分的将军刻意摆出的那个趾高气昂的架式。顿时哄了一声就欢呼起来!
“我的祖国啊,我们的军人啊。”
他们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来。
什么时候都能体现出祖**人的风格。只有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才能加倍知道祖国的重要。
那些穿着华校学生装的青年,拿出泗水事件之后就收起来的五色旗、青天白日旗,激动的挥舞着。
李想甚至看到有人拿出属于他鄂州革命军的五星红旗。
一家家华人店铺,小心的先摘下一扇板门,探出个脑袋出来。看看四周,然后飞也似的进去报信。不一会儿就板门齐摘。那些也已经晒得漆黑,多是南人相貌的华人老板和老板都跑了出来,都无声的看着这支凶悍威武的队伍。他们不像那些华人的青年那样兴高采烈得有些肆无忌惮,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
原来在华校门口懒洋洋的警察们都忙碌了起来,在那里拉起了人手的警戒线,隔绝那些青年冲过去。白人、混血、土著的警察们也没人说话。都有些傻,怎么这里跑出来了一支中国人的队伍?
整条街道,竟然是比刚才还要安静,除了一些华人青年的小小欢呼声音,就是军靴整齐的脚步声。
马车里,那个荷兰洋大人和小东洋內田良平,看着李想这个做派。一个是心下惶恐,一个可就是脸色加倍的阴沉起来。
李想只是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华人青年,又看看那些沉默打量的华人老板们。他瞧也不瞧那些土著瘦猴儿,只是微笑着向四周默默看着的华人们拱手抱拳行礼。笑得和蔼无比。
李想站在马车上,兴奋的就像林肯一样,开始了即兴演讲:
“我们每一位侨胞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都是炎黄子孙,在这个紧急的时刻,国府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不管。”
“那些日子,我每天看报,关注泗水的消息。我觉得你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为你们的安危揪心。”
一直担惊受怕的他们,激动得流下眼泪。
李想也摸了一把泪,对着那些青年挥着手臂,大吼道:“只有国家真正的强大,才能使每一中国人立于世界之林,在世界各地才能昂首挺胸,不被欺负。作为每个中国人,要牢记团结,自强,上进。”
“我发誓!”一为华人青年跳出来,大声说道:“一定要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做出最大的贡献!”
跟着就是一群人的应和:“我们发誓,一定要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做出最大的贡献!”
…………
荷兰人一肚子鸟气。偏偏两艘铁甲大船堵在港口,只能忍气指望早点送神。
泗水总督府邸今天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数体面地仆人在门口站成了一排。
总督府邸,有大片茂密的红杉,玻璃覆盖的石板平台上面修了一个蓝瓷砖铺砌的大游泳池。一条陡峭得叫人魂飞魄散的水泥车道直上一道峡谷。住宅就高踞在车道的顶端,有俯瞰泗水的瑰丽景色。现在这个时刻,只见泗水城宛如一座沉浸在棕色湖底的城市,在水下闪烁发亮。
豪华的马车上各式各样古老的贵族纹章在这里映衬的贵气十足,李想一行踏入了府邸的大门,首先感觉到的就是一股热浪熏了过来,穿过一个竖着日子漂亮花园。仆人将中国使节们带领到了一间宽敞的大花厅之后,又有一名穿着体面地洋人管家,带着中国大使们走上了一个巨大地条石扑救地螺旋楼梯,楼梯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两尊中世纪欧洲古老的甲胄组成地握剑武士像,年代久远地有话悬挂在楼梯的情势墙壁上。
进入第三层楼之后,一个殖民地的武官矜持地迎了上来,将来这位曾经让汉口洋人也吃憋地中国大使迎进地内厢。
穿白上衣的土著仆人们正在把高大的中国风画屏推到墙壁的空槽里去,展现了一间长形的宴会厅和一张堆满了丰盛菜肴的冷餐长桌,两位厨师操起快刀对着热腾腾的火腿和火鸡一试锋芒。客人们纷纷进来就食,有几个男人,穿的是裁制得有棱有角的陆军制服。
尊贵的客人们看到了年轻的过分的中国大使的到来,原本细声细气的谈论立刻停止了,每个忍都在上下打量着这位神秘传说一般的李大帅。也太年轻了!
仆人们恭敬地拉开了椅子,将随李想来地几位高层汪精卫等人单独安排在了主桌地左侧。
李想所处的这张桌子对面已经坐满了不少忍,戴着丝织镂空的手套,穿着丝绸的长裙,缀着流苏的扇子掩住樱桃小口,浑身散着名贵香水味洋婆子,蓝眼睛都在打量这年轻的过分的中国交涉大使。
李想笑吟吟的只是左顾右盼的打量。满座当中,洋人还是多数,只有寥寥几个穿着洋装,佩戴着殖民地当局颁的绶带宝星的华人点缀其中。看着李想眼神儿投过来,都赶紧的转了过去。桌子的距离很宽,李想投过去的目光无比遥远,金制的餐具在灯火中褶褶生辉着。
“非常欢迎来到文明史界做客,尊敬的中国大使。”
荷兰王国东爪哇省总督,穿着白色的礼服,佩着绶带宝星,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站起了身,非常有礼貌地举起了酒杯。
海琛、海筹两条铁甲船带着交涉大使在这个时候儿抵达泗水,荷兰作为欧洲小国。觉得的就是麻烦,打定的就是客客气气,赶紧送神的主意。
李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么大一个总督宅邸。服侍的下人,竟然全部都是当地土著,一个华人都没有!
“真是个可爱的聚会,”李想对洋人总督说起毫无营养的话,两眼扫视着挂在周围墙上的那许多法国印象派绘画,“多么富丽堂皇的住宅。”
“可不是,”洋人总督也露出满脸虚假的笑容,当然也有一点点自得。他是个瘦矮个子,一头浓密而鬈曲的浅黄头发,面孔活像老鹰。他嗓音低沉,简直是个男低音。“李大帅,我把十分之一的心血都花在这上面了,但是我不在乎……说说看,李大帅,你对泗水事件有什么看法?”
“对不起,我弄不明白,”李想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吃着他那盘堆得满满的菜肴,“眼前的华人就有着许多问题等待解决,是不是?”
“啊,军人本色,说话讲究绝对准确!”洋人总督点点头,精明地扫视了李想一眼,“‘要求废除契约华工制度’,这样说就更正确了,我想,大家都懂得你来此的这个意图。你是这样想的,是吗?”
130红溪
李想心里一震,感觉插起一块小牛肉放进嘴里掩饰,含糊不清的笑道:“先吃饭,先吃饭!这么一路过来,我还真的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总督大人哈哈大笑。
“为了尊重一下远来的中国大使,我们的餐前感恩弥撒已经做过了,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代表多荷兰帝国东印度欢迎你们的到来,让我们干杯。”总督大人再次举起了酒杯。
“李大帅阁下,荣幸地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领事亨利先生……”总督大人恭敬地对着那位壮得像篮球运动员的白人点了点头。
李想觉得那家伙的块头不去打篮球不是一般的可惜,于是微笑的点点头。
“……这位是英国领事杰姆斯爵士……”
荷兰殖民地总督的目光转向了那位戴着特傻宝的假发老英国府的爵士,这位爵士面无表情地对李想看了一眼。
李想思来想去,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还是直接就开门见山道:“总督大人。我来之前,中山先生主持召开内阁会议,议决对荷兰帝国交涉的四项条件:一、内释放被捕华侨;二、赔偿财产损失;三、对被害者给予赔偿;四、恢复人权,华侨与欧侨和日侨一律对待。我想知道一下,荷兰帝国的意见?”
“抱歉,贵国的条件实在太无理了。”总督大人貌似惭愧地一笑:“因为作为荷兰帝国来说,虽然中国人作为最勤劳的移民应该是最有用的,但是,恰恰相反,他们已经成为非常危险的人。适当的约束,是为了维护殖民地的稳定。”
“呵呵……”李想觉得这家伙也勾直接的。
“荷兰当局是想再导演一次红溪惨案吗?”汪精卫挑了挑眉毛。
当年,红溪惨案震惊了印度尼西亚、中国和欧洲。荷兰本国和巴达维亚殖民当局都害怕清政府会因此采取报复措施,曾派出专使乘专船携带“说帖”前往北京活动。此时中国正当所谓的“乾隆盛世”,但清朝统治者竟认为“被害汉人,久居番地,屡邀宽宥之恩而自弃王化,按之国法,皆干严谴。今被其戕杀多人,事属可伤,实则孽由自作。”并没有对荷方使者严词谴责,也没有向杀人凶手兴师问罪,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对华侨进行保护,致使这场针对中国侨民的血腥大屠杀最后不了了之。
“华人所得种种消息多无根据。红溪惨案根本毫无根据,关于泗水惨案,更是无聊记者的夸大事实,我至今没有离开泗水,也正是因为此事再斡旋,事关机密,所以我暂时没有将此事公开。”美国领事亨利说道。
“亨利先生,斡旋是完全没有意义地,荷兰帝国无论如何不会答应中国这些无理要求。”总督大人微笑到。
李想冷笑连连,汪精卫夫妇也是一声轻蔑地冷哼。
“一方面,荷兰殖民政府不断通过各种途径引诱、拐骗甚至掳掠大量的契约华工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苏门答腊、邦加、勿里洞、日里等地的种植园和矿场充当苦力,利用华人对殖民地进行原始开发,榨取他们的劳动。另一方面,却依然在政治、经济、文化、法律、教育等诸方面对华人实行限制、排挤和打击。”梅迪说道。“在种植园和矿场工作的契约华工被强制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被剥夺了政治权利,不得组织工会,不许集会结社。”
“那是您地说法,美丽地中国小姐。”总督大人神情笃定:“东印度的种植园和矿厂都是你们华人控制着。”
“总督大人,1880年,荷兰殖民当局以“第133号政府公告”的形式颁布了《苦力条例》(KoeliOrdonnantieVon1880Juli13),其中第八条规定:劳工私逃或拒绝工作,处以最多三个月的无偿劳役,如果重犯,除监禁外,还处以三至十二个月的强迫劳役。”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璧君父亲陈耕基开口了:”我契约华工受到残酷虐待,动辄被殴,没有丝毫的人身安全保障。”
陈耕基曾在槟港荣和矿区查询一位年仅二十余岁的矿工陈广。该矿工形容愁惨,询之,初不肯言,再三慰问,始言到此三月,无日不在藤鞭木棍之下;示其背,伤痕血迹,几无完肤。华工被暴力鞭打致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到底是老南洋,他一开口,所有的废话全没有了,包括总督大人在内,全都陷入了沉默。
当年,海外华工受虐情形不断曝光,秘鲁成为世界舆论众矢之的。风水轮流转,今年轮到荷兰了吗?
“不能只看荷兰不好的一面……”总督大人语气软了下来,“泗水一事,系日来之流言,并非实事,然亦非绝无其事……日来各报所言,必系以讹传讹,越传越讹。”
气氛有点尴尬而沉闷,每个人都满怀着心事。
“听说今天码头出现一点小插曲,不知道结果如何?”英国领事杰姆斯打破了沉闷,他语气中带着一点刻薄地味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想冷笑道。“没有人能在中**人面前欺辱他的同胞。”
英国领事杰姆斯脸色一凛,同样冷笑道:“那些人也是中国人吧?”
“他们不是中国人,是汉奸,是人渣!”
美国领事亨利为活跃一下气氛,微笑道:“阁下,这泗水牛奶沙爹,感觉如何?连欧洲也没有这样地风味。只怕阁下也觉得新鲜吧?”
李想扭头冲着美国领事亨利微笑:“嗯,牛奶不错,就是里面儿的小牛肉,不知道是不是火候不到。怎么尝出血的味道出来了?”
李想又笑着拱拱手,对总督大人道:“总督大人,麻烦贵属,就安排兄弟的随员吧。今天一路劳顿。总督大人又盛情招待,实在是心领。兄弟得去歇歇了。哪天借着贵馆,我也设宴招待一下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僵在那儿,扯着嘴唇保持风度微笑。
一路过来,就早已看李想不顺眼的洋大人总督府副官中校,看着李想那随随便便的样子。手中的酒杯就差点儿要摔过来。
李想抱拳拱手,一声告辞。又礼数周全地鞠躬。转身就走。总督大人微笑还礼,又示意副官替自己送客。
在马车里,李想问管家小妹梅迪道:“你同那些洋婆子们谈得拢吗?”
梅迪抿嘴一笑:“还好,英、美公使夫人都很健谈,也很有教养。不过,我们也谈不了什么正题,无非是聊一些我们女人关心的事,像什么各国女人的穿戴服饰啦,风土人情啦,春夏秋冬天气啦……唔,殖民地的天气都是这样热死了。几位夫人还谈了一些教育子女后代啦,东拉西扯的。”
“这都是正题嘛!”李想望着管家小妹微笑道,“我们与外国人交谈,并不总是局限于国家大事,你又不是公使,当然更不会与人家理论公务,但拉家常,谈生活琐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