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记者佐原笃介道:“无论如何,我对共和制的中国没有信心,因为中国人无论地位高低,就其禀性和气质来说,个个都是小暴君。可是在目前,中国人几乎满脑袋都是可以从共和制得到福赐的想法。而不知道共和制为何物,而且他们盲目行事,与他们争论也无用。我的看法,对中国人撒手不管,让他们尝到苦痛,然后会有一个政党出来挽救时局,唤醒并拯救民众。没有皇帝,袁永远无法治理这个国家我希望列强能认识到中国没有皇帝的严重事态和中国建立共和是不可能的事。你亲眼见到了北京及其邻近地区发生骚乱的实际状况。远东人民、特别是中国习惯于受**君主的统治。皇帝在东方像上帝一样,没有皇帝就不可能把人民团结在一起。我要说,中国太可怜了!中国真是一个难以用西方思想去评价的非常别扭的国家!”
《巴黎日报》远东专员齐达内用地道的京片子道:“中国现势离奇,颇难得其真相。孙袁胜负,任何方面,皆不可统一中国。各省互相猜忌,互相妒视,即有贤者,亦专为其本省利益,锱铢较量,无肯牺牲公益、顾全大局之人。”
95妄举
李想躺在大车上,不知走了很长时间。这个时代的道路不是一般的崎岖,猛烈地摇晃常常把他惊醒。
面对袁世凯赤果果的威胁,南京做出的让步,即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袁世凯的目的已经达到,李想可以肯定北洋军不日将要在襄阳撤军,如果战争继续,除了临近中国领土的俄国和日本会开心极了之外,没有一个列强会喜欢,作为列强代言人的袁世凯一定会服从列强的意志……停战。李想预感着襄阳不会再有大战,也就卷包袱回汉口去。
李想躺不住,闲得难受就翻阅起一堆报纸来。
所有报纸的头版是,袁世凯的就职誓词。孙中山循临时参议院之请,将袁世凯就任大总统誓词代为公布,通电全国:
其文曰:民国建设造端,百凡待治,世凯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蕲达国家于安全强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凡兹志愿,率履勿渝!俟召集国会,选定 第 436 章 ,北京兵变后许多报纸的评论都很激烈,对袁世凯的批评也毫不留情。
有报纸说:“吾阅袁总统布告各军,谓本总统自小站练兵,先后近廿年,待军诚悃相孚,恩义相结等语,吾不禁代总统忧,以总统待彼如是之厚,无端而有此变,待军不及总统者将何如?或曰是之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变兵为总统亲信之兵,惟不识当其大焚之抢之时,其心目中尚有总统在否?总统布告北京市民,有欲竭区区之愚为同胞谋幸福之语。吾思之,吾总统若仅区区之愚诚有不足,无怪乎而猝遭兵变也,尚望吾总统扩而大之。总统布告各军文有云:有功必赏,有劳必录,有过必教,有罪必惩,吾阅斯言乃大疑惑,此次已变之兵为有功乎?有劳乎?有过乎?有罪乎?赏之耶?录之耶?教之耶?惩之耶?总统能无负此言否?”
“谁为祸首?82138213共和成立,总统举定,专使到京,正在一团高兴之时,忽然保卫大总统之 第 436 章 很多,足以想见此时的舆论并不畏惧权势和军阀。也可以看出推翻清廷缔造民国的这段时期,写文章的人勇气可嘉。
报纸读得厌烦了,李想想起这个时候,北京应该正在举行中华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就职典礼。
北京城街面上的尸体都被运走了,这个城市在经历这场动乱之后显得异常平静。中华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就职典礼在下午两点的时候于石大人胡同前清外交部公署礼堂举行。在京旧官僚,满清贵族,都跄跄济济,排班谒贺。东郊民巷外交使团第一人朱尔典亦亲至观礼。蔡专使及汪、宋二员,也不得不随班就列。
鸣炮奏乐,众口欢呼,无容琐述。
礼成后,赞礼官宣布就职仪式开始。
袁世凯入场,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向主席台,他体态臃肿且有病容。他身穿元帅服,但领口松开,肥胖的脖子耷拉在领口上,帽子偏大,或许这一身不合身的服装使他神态和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时候有人呈上一份大号字体的文件,袁世凯拿着的时候或许兴奋过头,带着点点紧张的颤音宣读就职誓言:“民国建设造端,百凡待治,世凯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达国家于安全完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凡此志愿,率履勿渝。俟召集国会,选定第一期大总统,世凯即行辞职,谨掬诚悃,誓告同胞!”
宣誓完毕,袁世凯将文件交给趋步上前的英文秘书蔡廷干。
军乐队演奏新国歌。
蔡元培代表参议院接受誓文并代表孙中山致祝词。
袁世凯致答谢辞,措辞非常谦逊:“世凯衰朽,不能胜总统之任,猥承孙大总统推荐,五大族推戴,重以参议院公举,固辞不获,勉承斯乏。愿竭心力,为五大民族造幸福,使中华民国成强大之国家。”
人们排队经过袁世凯面前,对他弯腰致敬。第一批过来的是两个喇嘛,他们先后给袁世凯献上白色和蓝色的哈达,紧跟着的是两名蒙古亲王,他们呈上用丝绸包着的袁大头画像。
会场秩序井然。不再有磕头之礼。袁世凯与所有代表一个个拉拉手。也没有人穿清朝的“禽兽”官服。
礼毕,袁世凯忍不住对他的亲信们得意地说道:“吾生五十三年,今日为妄举。”说罢情不自禁地狂笑不已。
蔡元培在袁世凯在北京就职大总统以后南返。启程前,迎袁专使特发表《布告全国文》一篇,措辞委婉而严峻,毫不留情的把袁世凯种种私心完全揭露,且对北上迎袁所发生的一切,作了一个历史的交代。
蔡元培的《布告全国文》如下:
“培等为欢迎大总统而来,备承京津诸同胞之欢迎,感谢无已。南行在即,不及一一与诸君话别,谨撮培等近日经过之历史以告诸君,讬于临别赠言之义。
(一)欢迎新大总统袁公之理由:袁公当莅南京就临时大总统职,为法理上不可破之条件。盖以立法行政之机关,与被选大总统个人较,机关为主体,个人为宾体,故以个人就机关则可,而以机关就个人则大不可。且当**共和过渡时代,当事者苟轻违法理,有以个人凌躐机关之行动,则为**时代朕即国家之嫌疑,而足以激起热心共和者之反对。故袁公之就职于南京,准之理论,按之时局,实为神圣不可侵犯之条件,而培等欢迎之目的,专属于是;与其他建都问题及临时政府地点问题,均了无关系者也。
(二)袁公之决心:培等廿五日到北京即见袁公,廿六日又为谈话会,袁公始终无不能南行之语。
(三)京津之舆论:大抵于袁公南行就职之举甚为轻视。所谓袁公不可离京之理由惟北方人心未定之一义,然袁公之威望与其旧部将士之忠义,当清摄政王解职清帝退位至危逼之时期,尚能镇摄全京,不丧匕鬯。至于今日复何疑忧?且袁公万能,为北方商民所认,苟袁公内断于心,定期南下,则其所为布置者,必有足以安定京津之人心而无庸过虑。
(四)二月廿九日兵变以后之情形:然自有此变,而军队之调整,外交之应付,种种困难,急待整理;袁公一日万机,势难暂置,于是不得不与南京政府协商一变通之办法。
(五)变通之办法:总统就职于政府,为神圣不可侵犯之条件;临时统一政府之组织,不可旦夕缓也;而袁公际此时会,万不能即日南行,则又事实不可破也。于是孙公提议参议院,经参议院议决者,为袁公以电宣誓,而即在北京就职,其办法六条如麻电。由此袁公不必南行,而受职之式不违法理,临时统一政府又可以速立,对于今日时局,诚可谓一举而备三善者矣。
(六)培等现时之目的及未来之希望:培等此行为欢迎袁公赴南京就职也。袁公未就职,不能组织统一政府;袁公不按法就职而苟焉组织政府,是谓形式之统一,而非精神之统一,是故欢迎袁公,我等直接之目的也;谋全国精神上之统一,我等间接之目的也。今也袁公之尊重法理,孙公之大公无我,参议院诸公主持大局而破成见,是代表大多数国民,既昭扬于天下于是培等直接目的之不达,虽不敢轻告无罪,而间接目的所谓全国精神上统一者,既以全国同胞心理之孚感而毕达,而培等亦得躬逢其盛与有荣焉。”
北风呼呼地吹着,天上还零星飘着小雪。
段祺瑞召集临时会议,北洋军第一军各部将领一共二十余人在会议室坐了两排。段祺瑞一到,徐树铮下口令全体起立,气氛甚是严肃。
段祺瑞穿着将服大呢,戴着白手套,军靴踩得地板咚咚响,走到会议室中间威严地环视全场将领后说道:“宫保今日宣誓就职大总统了,你们都知道了吧?”
“难道我们要撤退了吗?”李纯无比憋屈的说道。他愤而起立,转身来到作战地图前,拿起钢棍边指划边讲解:“我们已经成功锲入樊城,或许不要多久,我们就能夺取樊城,进而打下襄阳。这个时候撤退,我们之前的牺牲算什么?”
对李纯的意见,徐树铮当即表示反对:“此次作战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即以达到,就不要再奢求了。我们虽然已经锲入樊城,可却陷入巷战的泥潭,损伤巨大,可是战果没有扩大,樊城还在革军手里,革军的援军正源源不断的开过来,战局越来越不利于我们。所以这时候撤退,才是明智的决定。”
这正是段祺瑞的意图,虽然很无奈。他不想和李疯子军在襄阳纠缠太久,他本来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偷袭不成,没什么可惜。另外,他也不想和李疯子硬拼,前次的失败经验告诉他,这不是明智的选择。现在,自己保存实力好向袁世凯邀功。李纯要与李疯子的襄阳决一死战,这既会损失部队又会忤逆袁世凯的意志,不符合段祺瑞的作战意图。
但李纯仍然从此次军事行动出发,坚持说军事行动的目的一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二是占领战略要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此次军事行动不把襄阳打下来,不把李疯子消灭干净,放过已经打开一道口子的襄阳,这等于是放虎归山!
李纯越说越激动,与徐树铮争执不下,此时,也有不少将领发言支持李纯。被李想赶出湖北,他们都憋着一口气,想在襄阳报那一箭之仇。
眼看主战意见占据上风,段祺瑞急了。如果按照这些蠢才的意见,如果最后战败,他在北洋从龙第一人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影响。于是在会场讨论正热烈的时候,起身大吼:“不要吵了,就按又铮意见执行。现在散会,各就各位做好撤退准备!”
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李纯更是觉得段祺瑞把自己当作一个十足的傻瓜玩了一把。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96那些年
汉口,此处远离襄阳硝烟,此时又正是上元灯节期间,呈现在李想面前,便是一片眼花缭乱的太平热闹光景。
李想的车使入歆生大街,便碰上旌旗招展、金鼓齐鸣地游庙会的一队队人潮。李想也不得不停车让道。
打头的是一面面高四五丈的三角大旗,青龙、白虎、八卦、太极等等门派俱全,后面跟着大鼓和小手锣,最后是用笸箩抬着香,用褡裢盛着炮,会首们拿着小三角旗,逢庙烧香,沿途放炮,围观者塞满道路。会中人多为泥瓦匠、煮盐工和袍哥兄弟如两会相遇,都要偃旗息鼓,防止擂鼓争胜而致巷战。这种游庙会在汉口春节期间天天都有,直到破五才止。
吸引人的地方还有许多,有说《三国》、《水浒》的书场;有拍道情筒打简板唱河南坠子腔或打梨花击铁板唱大鼓陕西秦腔湖南花鼓四川变脸的戏台;有卖艺的、变戏法的、比武术的;还有“以消永昼”的菜馆、“聊以充饥”的饭店,可以登高望远的藏经楼、数佛可以卜运的八百罗汉殿和远道而来的西洋镜;也有淫亵卑鄙的“像声场”和欺买诈卖、诱赌引奸的不正当行当等等,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不仅令乡下老农眼花缭乱,也使得“城油子”们流连忘返九省通衢的汉口大埠,汇集了各方民俗。
自从南京临时政府发表法令,废除清朝服饰为中心内容的服饰改革。汉口城里男子服装出现了从长袍马褂向孙中山发明的中山装和西装逐渐过渡的趋向。同时李想还注意道女子服装出现了日益华丽和普及旗袍的趋向。大街上也有姑娘们成群结队,打扮得花枝招展,特别养眼。风气变得越来越开放。
孩子们穿上新衣裤、新鞋帽,口袋里有了许多压岁钱,开心的买瓜果、糖块及鞭炮等,疯了一样得四处奔跑玩耍。
小孩手中最多的就是爆竹,如大炮、地雷炮、火箭炮等,五花八门,不胜枚举。这些小屁拉帮结派,手执一香,燃炮互掷,响声不绝。被炮击中者,轻者焚烧衣服,重则焦头烂额。
李想幸福的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这些小屁孩一个样,用爆竹闯的祸不胜枚举。
李想的汽车穿过汉口最繁华的街市,在四官殿码头停下,准备轮渡过江。李想在等待渡轮的无聊时刻,和码头上一个汉口商会老绅商闲聊起来。
老绅商一家老小都在码头上吹冷风,好像是在等对他们家非常重要的人物。
李想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先生在这里等什么人?”
老绅商是认识李想的,也没有什么隐瞒,说道:“等儿媳。”
“什么?”这让李想大吃一惊。上下大量穿得老古董似的老绅商,他儿媳妇是“公主嫁到”,会让这个长袍马褂的老古董放下架子亲自来码头接驾?
老古董的家人明白李想的惊诧,也知道了李想的身份,因此耐心的做了解释
在汉口,方家湜过着让周边邻居羡慕的生活,手下经营一家运通公司,经济富裕,虽然出身旧式家庭,却早早把几个儿女、儿媳都送出洋留学。在汉口华商界的圈子里,说起方家教子的家风,认识的人都要由衷地赞叹一句“有远见!”。
孩子老七方声洞的小俩口还在日本,儿媳妇王颖前年刚生了个胖小子,辛亥年初的时候又怀上一个。
在广州起义的前夜,方家收到信,方家湜想,会不会是儿子要回家了,所以先跟家里打声招呼?
他根本没有想到徐图展开的是一封绝笔信。
“父亲大人在上,这是儿子最后一次亲笔给您写信。当这封信送到您老人家手中,儿已不在人世”
喜滋滋地展信,入眼却是绝笔。方家湜放声大哭,一卧不起。
李想拿到方老爷子宝贝似的藏在怀里的这封绝笔信时,眼眶湿润了。辛亥,那些年,革命者们青春的心里充满着对革命理想的豪迈快意,其他,对于他们微不足道。
之后,方家湜的二女儿方君瑛匆匆从香港赶回武汉。
她和弟弟方声洞都是革命党人。广州起义前,她被派往香港运军械,四月二十七日那天抵达广州,却见广州城门紧闭,起义已经失败,只好连夜乘船返港。
在香港,方君瑛收到了弟弟殉难的消息。强忍着悲痛,她想到弟媳还在日本,孤儿寡母,得去接他们回来。
动身前,方君瑛整理革命同志送来的弟弟遗物,她看到了一封弟弟写给父亲绝命书的草稿。信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