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仪边说边指挥马车夫再拐弯。没有走多远,又远远地看见一队敲门打户乱喊乱叫的兵痞子。马车夫赶快避开。这一行车队在漆黑一团的胡同小街里转了一个多小时,碰见了七八起明火执仗打家劫舍的兵变队伍。犹如行走在深浅不明死生不测的魔窟中,专使们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肉跳。好容易回到贤良寺,一个个早已面色惨白,气喘咻咻。唐绍仪说了好多句抱歉的话后,告辞走了。
正庆幸终于逃离了险境,谁知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响起。隔着窗棂看时,一群歪戴军帽斜背刀枪面目狰狞的人,举起烟雾腾腾的火把,站在矮墙外的大门边。“开门,开门!”凶恶的喊叫声伴着沉重的敲打声,专使们听了直吓得气都不敢出。
只听外面有人在吼:“这里是南方来使住的地方,兄弟们不要啰唣!”
又有人说道:“什么南使不南使!越是南使,我们越要打他。”
还有人在问:“为什么呢?”
很多人杂七杂八的道:“袁大人要到南方去了。北京城里横竖是没人主持局面,我们就尽情地闹他一场吧!”
蔡元培吓得直冒冷汗,说道:“听口气,好像是要同我们作对。”
宋教仁说道:“我们只有几个人,如果他们冲了进来,那如何对付?隔壁是座教堂,那里有洋兵保护,乱兵不敢进去,赶快到那里躲一躲,天亮之后,想办法去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此地近着老袁寓宅,我就去请他出兵平乱,老袁总不能抹脸对人。”
兵变发生时,袁世凯的幕僚们正在迎宾馆里吃饭。突然听到响声,幕僚们以为临近年节市民在燃放爆竹。在判断出这是来复枪的声音后,大家纷纷跑到宾馆大厅询问出了什么事。
袁世凯时亦下楼,见火光烛天,须臾电灯忽然熄灭,袁世凯表现惊惶失措之状,问:“西直门外情况如何,西直门已否关城?”
袁世凯其实也有点忐忑,禁卫军四大旅大多为旗人,除冯国璋带去一部分外,均驻在西苑,时传不稳之迅,恐其一同哗变。
此时宋教仁找上门,袁世凯还没来得及开口,曹锟一身戎装革履,推门而入,见袁世凯请一安,道:“报告大总统,兵变之事,已”侧身见宋教仁,瞪着眼睛,停顿一下,“卑职请求带所部去弹压兵变。”
袁世凯对他命令道:“你要调度好自己的军队,必须守卫好自己的防卫地带,切不可擅离防地去打兵变,只要你们守好自己的驻防地区,不叫变兵进来,北京城就乱不了。对付变兵,我自有办法。”
“为什么不派兵镇压?”宋教仁急急问道。
“宋先生,如果不把兵变的原因找出来,只怕派出去的兵也会跟着兵变。”袁世凯道。
袁世凯虽然对于外面的曹锟兵变心中暗自有数,但为了在宋教仁面前做个样子,也忙着做些应变准备。他换上短装,穿上马裤,登上一双青布便鞋,并收拾好了几箱细软,打点了随身穿用之杂物,让宋教仁留在他身边,选好了几个护从,不离左右。看来,袁世凯对外面的兵变是真是假,他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了,如果真的闹大了,他也有动身逃避的准备。
其实兵变原因虽然很多,但最主要的一点是不愿袁世凯南下,他只是随便挑拨一下,纵放一下,事情也就成了。
在被南方步步紧逼的时候,袁世凯当然愿意军队表示一点行动,适可而止,使自己不能离开北京的借口有事实证明。
段祺瑞向襄阳进攻是对南方党人掏心窝的一拳,至于北洋军在此时北京城闹兵变,同样是有其背景的。
冯国璋在统率北洋军攻克汉口、汉阳时,汉口曾遭北军洗劫,房屋尽毁,积尸日曝,野狗宵鸣。当时有一位记者曾问北洋军士说:“大家都说你们抢掠,有没有这事?”兵士说:“有的,我们不抢就没得吃了。革命军到处受人欢迎,家家奉献食物;而我辈到来,老百姓坚壁清野,甚至用钱买东西都买不到,我们不抢怎么办?”由这一段对话可以看出当时北洋军的处境。
北洋军在汉口的暴xing,曾受中外舆论严厉的指责,加上清帝退位以前,与革命军作战的,几乎全是北洋军。清帝退位,革命成功,南方公私团体不时以文电揭发北军抵抗民军的罪状。袁世凯当选总统后,竟有解散北洋军的谣传,于是势倾一时的北洋军,内心既失望又疑惧。其实和议以前,北方秘使廖少游和黄兴代表曾签有一个草约,其中特别注明:“南北汉军出力将士各享其应得之优待,并不负战时害敌之责任。”这本可以算为保证。可是这是个秘密条款,未被公开,公开流行的,多是不利于北军的谣言,因此兵变时,乱兵一边抢掠一边嚷着说:“不成了,不成了,国家用不着我们了,我们乘早搞点盘缠回家吧。”
第 433 章 ,凡出征出防将士,照例自起程之日起加给津贴,以慰劳武士,优待征夫,事平后仍回原防,回防即无津贴。辛亥起义后,北洋军 第 433 章 每兵每月加发一两津贴。 第 433 章 裁饷。第三镇仍在北京并未回原驻防区长春,所以不在裁饷之列,不知怎的传说第三镇也要裁饷,兵士遂以讹传讹。
第三镇士兵在朝阳门外东岳庙哗变,先在朝阳门外劫掠果摊食铺,后与朝阳门内变兵会合,分头抢掠,凡金银钱铺首饰店、饭馆及洋杂货铺全遭洗劫,并火焚东安市场、东四牌楼等处,受灾区域之惨尤胜于庚子八国联军。
93死亡气息
火光冲天而起,剧烈的爆炸声绵密成一片。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炮弹带着死神的狞笑把襄阳革命军阵地彻底点燃成为一片燃烧着的海洋。就连冬季凌厉的寒风在这熊熊燃烧的烈火的炙烤中竟也翻滚着阵阵的热浪。
李想乘坐的汽车在连天炮火之间狼奔冢突,他一面紧盯着轰轰烈烈的炮火,一面向司机喊道:“直走!不要拐弯”
李想话还没有喊完,听到炸弹划破空气尖锐的声音,战场打滚这么些年,听轨迹也知道炸弹的落脚点,来不及再向司机做指示,就扑向旁边的司机,拉着方向盘向右猛拐。高速行驶的汽车猛然来了个九十度转弯,一个漂亮的飘移,炸弹着地时,汽车已开出一百多米。
车上的人从颠簸中找到平衡,回头一看那个巨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汽车开足马力的往襄阳跑,在通往樊城的道路上,都是绵延不断的向后撤退的人流。襄阳有两镇组成,汉水南岸为襄城,北岸为樊城。拖家带口地人潮向樊城渡口赶去。人们把牲口、家什等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带上了,什么也不给敌人留下。
两声尖利的呼啸声中,连续两枚大口径重炮弹从天而降,碎泥烂土被炸得四下飞舞。
“马勒戈壁,北洋军的炮击!”李想探出车窗喊到:“注意隐蔽!”
咻!咻!伴随着刺空而来的尖啸,无数的炮弹从远处飞来,带着划破天幕的那股撕裂破帛样的凄厉,接连而下。
李想果断下令:“停车!所有人下车,掩护群众!”
想不到北洋军已经深入到了这里。
“炮击,躲进弹坑隐蔽!”跳下车李想一路狂奔,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到。拉起几个人就跳进刚刚被炸开的弹坑。
轰!轰!接连炸响的殉爆顷刻之间便让李想的吼叫声被湮没在那阵阵烟火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节日里的爆竹样,此起彼伏,一阵紧接着一阵。漫天都是那炮弹陨落而下时的弹痕。
“我的孩子!”
李想压在身下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竟然把李想掀翻在地,拼命的往弹坑外爬。李想的手脚也迅捷,在弹坑边沿死死摁住这个疯狂的女人,透过重重硝烟,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惊恐到了极致。
“我去!”李想不假思索的说道,人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那撕心裂肺样的巨响如同大锤样,狠狠敲彻着大地,一声紧接着一声,如影随形的跟着李想的脚步。李想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样,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单薄,不知道哪个浪头就会将自己打翻。在这漫天的炮火里,生命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一枚尖啸而落的炮弹直接的砸在了不远处的火力点前,伴随着烟尘的滚滚,一团红黑之色的烟火猛然迸裂而开,漫天都是那片飞舞的腥风血雨。压根就分不清哪是尸的碎肉,那是人的血肉,气浪之中,都是那样的纷飞四溅。
李想抱起已经吓坏的小孩,不敢稍作停留的狂奔,炸弹好像张眼睛一样追逐他的脚步,急速的冲刺,心脏都要跳出来,恰巧看见一个掩蔽部,二话不说,立即钻进了掩蔽部。一发炮弹就在他身后爆炸,惊险至极,再晚一步,李想就坏菜了。
“马勒戈壁!”李想缩身在掩体内,抱着小孩子蜷缩成了一团,连声的咒骂着。
爆炸声如同炸雷样的接连不断,骤然腾卷而起的烟云、被炙烤得烫的空气充斥着肺腔每一个角落,是那样的令人难以呼吸,李想这次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死亡的气息。
这时候李想才发现,掩蔽部还有不少人。应该是通讯枢纽部,因为闷头躲着北洋军军炮击,冲着电台大声的呼叫着支援的通讯兵更是嗓音沙哑的嚎叫在他进来之后没有停过。
“李帅?”
“你也在这里?”
李想惊讶的说道,想不到徐宗汉女士躲进了这个掩蔽部。把怀里抱着的受惊的孩子交给她,环视一圈,又找到一个熟人,对着步话机摇得欢快的大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回过头立刻惊呼一声:“大帅!”
“张政!”李想大声喊道,“你是来支援襄阳的?”
“是!”
原来这里就是支援襄阳部队的指挥所。虽然受到炮击,但张政无权转移指挥所,因为这里还是通讯枢纽部,要从这里指挥部队。何况在炮火覆盖时,在开阔的盆地上转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在掩蔽部里继续工作。而掩蔽部的顶部,不过是二十多厘米厚的木棍和土层。掩蔽部只有六平方米,四壁是土墙,顶盖很低,里面又热又闷,尘土飞扬。顶上的土不时地从木棍和木板的缝隙中漏下来。
轰炸持续了几十分钟,他们渐渐习惯了,大声的说话,不再去注意爆炸的巨响。
突然,掩蔽部仿佛被抛了起来。爆炸声震耳欲聋。李想和张政摔到地上的,桌子、凳子都被掀翻。在他们的头顶上,透过尘雾露出了一块天空,沙土石块从上面飞落下来,周围是喊叫声和呻吟声。
尘土稍稍消散之后,掩蔽部的顶盖已有一半被掀开了。幸运的是当中谁也没被炸伤,谁也没有被顶部落下的木头砸伤。在距掩散部只有七、八米的地方。看到一个恐怖巨大的弹坑,直径有十多米,旁边还有炸翻的李想所属的那辆汽车!
炮火的硝烟渐渐散去,几缕清风打着旋的而过,将那灰暗天空下的烟云扯散迷离。到处都是弥散着那样的狰狞的战场杀戮之气。
远处,一群穿着黄呢子军棉衣的敌人拉开散兵线,就如同溃堤的洪水样,翻卷而来。寒闪闪的刺刀泛出点点星芒,拎着指挥刀的军官们提着手枪纷纷前压。
“注意,北洋军上来!”抖了抖满身的碎泥,张政举起了手中的佩枪。
“全体就位,准备接敌!”
革命军阵地连排军官们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开火,开火!”
张政高声的喊道,各连、排军官亦是匆匆忙忙的喊出来。
炙热的火焰同时从阵地上腾起,一整排一整排的子弹带着破空而出的强大动能飞扫掠过那些冲来的北洋军的队形,整个战线上一片烟火腾放。
“开火!”军官们大声的喊道。作为火力支撑点的马克沁重机枪哒!哒!哒!吐着火舌,无数的子弹炸窝样的飞扑过去,更多的北洋军步兵被吞没在金属热流之中。
在这段时间,李想大规模装备马克沁重机枪,在这时候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势。
整个防线上犹如刮起一阵金属风潮样,无数的子弹同时从黑森森的枪口间飞射而出。而炙热的枪口焰则在天空下绽放出一片宛若烟花样的美丽。枪口处的青烟点点腾放。
几乎所有的马克沁重机枪同时的泼洒弹雨。劈头盖脸的子弹嗡鸣着,如同炸了窝的马蜂样,汹涌着扑向北洋军的锋线。冲锋的北洋军士兵在这片暴风骤雨样的洗礼中,如同草秸样的被成片割倒。许多人哼有没有能够哼出声便被迎面而来的子弹给打得满身都是弹孔,飞旋而来的子弹肆无忌惮的飞舞着。
几次开火之后,北洋军抛下几十具尸体,果断的调头,全速退出战场。
“我部援军来之前,北洋军突破了樊城的外廓防线,迫使我军退到内廓防线。随后,北洋军把其主力压上,他们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一举占领樊城。”张政走到地图前介绍当前局势。“北洋军与防御樊城的我东北方的部队相比,在兵力上占有相当大的优势。我方的部队在这以前已被大大地削弱,某些师只有不到五百之一千人。”
鉴于襄阳的严重局势,李想认为必须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因说道:“襄阳的形势如此恶化。袁世凯的军队伸出爪子向我们扑来了。敌人来势汹汹,襄阳可能在今天或明天被攻占。我现在要求位于襄阳以北和西北的各部队司令员,立即突击敌人、援助襄阳的保卫者们在汉水以北,正在集结着革命军支援过来的强大的反突击力量。你们的任务是,消除已经形成的从樊城至汉水的敌军走廊。击退敌军,并与发出守军会合。”
张政微微皱眉道:“我以为,等北洋军陷入城市巷战以后,再选择时机向北洋军翼侧实施突击。所以,我请求推迟反突击的时间,以便各部队完成集结和完成前送弹药、物资等工作。”
李想笑道:“您是不是以为敌人会等到你什么都弄好了再动手?如果你们不立即由北面实施突击,敌人只要一次猛攻,就可以拿下樊城。”
“我不同意李帅这个观点。”张政道,“敌人已被阻止在内廊防线上,他们的进攻速度缓慢,行动犹豫。攻到城下和夺取城市是两码事。我们的军队在郊区顽强地抗击着北洋军,敌人将会陷入巷战之中而不可自拔。”
李想一拍额头:“你说得对。”
张政想不到李大帅会这样坦白的承认自己错了,脸上有点惶恐的说道:“我们的进攻其实已经开始,未能与樊城守军会师的原因是,我军的炮兵弱于敌人。我们渡过汉上的时候,樊城的局势迫使我们没等部队集结完毕和加强炮兵的到达,就于投入了战斗。各步兵师是在八十公里行军之后,立即投入战斗。由于各部队匆忙投入战斗,又缺少加强兵器,我军未能突破敌人防线,并与樊城守军会师。但是,我们的迅速突击却迫使敌人把其主力从樊城方向转过来对付我们,这就缓和了樊城的局势。如果没有这次突击,樊城可能已被敌人占领了。”
94兵临城下
繁忙拥挤的小路上挤满了后撤的部队和难民,汇集在樊城汉水的渡口上以至于拥挤不堪。在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水量充沛,足可可航行五百吨的江楚字号的长江舰队的炮舰。从汉口调派来的那些大货轮改为渡船常出故障,因为这些百吨级大渡船每次都超载。可是在汉水岸边,还是聚集着许多满载伤员的马车和担架无法过河。
带着随员视察到渡口的李想看到这种情景,心如刀绞,却爱莫能助。
人们好像看出李想一行人不凡的身份,都围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