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珞瑶笑着点头:“有劳姑姑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姑姑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回道:“简姑娘客气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昭阳宫,简珞瑶站在宫门口,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她的未来婆婆似乎是“性情中人”。
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倒是颇有些不忿,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为简珞瑶心疼,马车方一驶出宫门,绿绮便忍不住道:“姑娘,淑妃娘娘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罢,是她喊您去拿东西的,却把您晾在宫外半响,不让您进去……”
“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能要求她给我面子?”平心而论,简珞瑶的语气很自然,心平气和的,郑嬷嬷却无端脑补出了心酸,不由瞪了绿绮一眼,“不记得出门时老夫人叮嘱过什么了?少说少错!”
绿绮立时噤声不语。
马车里一阵沉默,只听到车轱辘碾过道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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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
嘴上说着累了要歇息的太后,面上却并无多少倦意,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淡淡的问岑姑姑:“昭阳宫那儿如何?”
“回太后,淑妃虽带了简姑娘过去,却并未让她进昭阳宫,简姑娘在宫外等了片刻,是王姑姑将礼物送出来的。”
“这淑妃,果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太后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有些无奈,“这些人是越来越坐不住了,不知道哀家还有多少安宁的日子。”
“太后。”岑姑姑面露不解的道,“您自来不掺和这些事,对皇子们一视同仁,为何独独偏袒简姑娘?”
“长风吃了这么个大亏,偏淑妃气性大,还在跟皇儿置气,竟万事不管,皇后现在不过一时愧疚,尽力补救罢了,谁知道能帮衬多少?还有元贵妃。”太后摇头道,“皇儿是这次是真把她宠得没边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哀家再没点表示,岂不是让她越来越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岑姑姑恍然大悟,躬身道,“还是太后英明。”
而御书房内,圣人手上奏折告一段落,端着茶杯状似无意的问:“李成,朕听闻母后今日召简家姑娘入宫了?”
“回万岁爷,正是。”李成不用圣人继续问,便一股脑儿将今日慈宁宫里和昭阳宫外发生的事,一一细细禀报了。
圣人闻言轻笑一声,与太后的反应类似:“淑妃气性果真大了。”
李成不敢跟着附和,便陪笑道:“奴才觉得万岁爷真是慧眼如炬呢,这简姑娘一路不卑不吭,多少世家出身的姑娘都比不上。”
圣人点头,微微叹气:“可惜家世差了些。”
李成呵呵笑了一声,也不敢多说,简姑娘家世再差,日后也是要做王妃的,哪是他能编排的。
“不过淑妃气性虽大,到底还算是有些眼色,朕原还当她要给简家姑娘一个下马威呢。”圣人话锋一转,对淑妃的表现倒是越来越满意。
至于淑妃气性大,到底是因为他这事办得不地道,他回过神来后都后悔过,不能怪淑妃生气。
“正是呢,奴才也吓了一跳,淑妃娘娘平日可没这么容忍过谁。”李成摸准圣人的意思,笑道,“许是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罢,万岁爷前儿刚厚赏过简姑娘,淑妃娘娘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枉顾您的面子不是?”
圣人点头,心里满意之余,不免又发散了会儿,淑妃都知道这么维护他的面子,倒更衬得元贵妃咄咄逼人。
圣人没怪过元贵妃撺掇他将简珞瑶指给三皇子,到这里反倒生出了些许微词。
一是元贵妃不如淑妃维护他的脸面,二是元贵妃说话没个准,劝他的时候还说多喜欢简家姑娘,现在如了意,倒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先前说过什么了。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圣人这样想着,忽然道:“淑妃今儿大出血了,朕也不能没点表示,你去朕的库房取两件首饰送过去罢。”
李成笑着点头:“是。”
于是简珞瑶前脚刚出宫,后脚淑妃宫里就收到了圣人的赏赐。
圣人单独赏赐的次数不少,但主角自来是元贵妃,头一回轮到淑妃,还是在元贵妃和淑妃刚撕完之后,圣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消息不到片刻便满宫皆知。
长春宫内已是一片狼藉,瓷杯花瓶碎了一地,始作俑者还不肯罢休,一副誓要将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光的架势。
宫人也不敢劝,皆跪在磕头求饶,唯一还敢站着的也就备受元贵妃信任的林姑姑了。
但林姑姑也不敢在元贵妃盛怒的时候凑上前去,一直站在她身旁看着,偶尔替元贵妃挡一挡溅到她跟前的碎片。
大约过了一刻钟,元贵妃收了手,似乎是砸累了,林姑姑忙冲上去扶着她的手:“娘娘小心地上碎片,奴婢扶着你进寝宫。”
“本宫不去!”元贵妃拂开林姑姑的手,宽大的袖子从茶几上扫过,茶杯又“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元贵妃在椅子上坐下,满是怒意的声音道:“王氏那个贱人,惯会在圣人跟前装模作样,本宫真恨不得撕开那张脸,让圣人好好瞧瞧里头是什么模样!”元贵妃恨极,连淑妃都不喊了。
“娘娘……”林姑姑想劝,然而刚起了个头,就被盛怒的元贵妃打断了。
“圣人到底什么意思?前几日说下聘,独独赏了皇后和哪贱人,本宫什么都没有,满宫上下都在瞧本宫笑话,今儿又赏赐了贱人一回,岂不是坐实了本宫失宠的传言?!”
“不过是一点赏赐,淑妃得到的,还没娘娘您半个指头多呢!”林姑姑便劝道,“圣人无非是觉得愧对淑妃母子,三皇子被指了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妃,面子里子都没了,这个亏吃大发了,也只能在圣人跟前扮可怜讨些好处不是?但比起失去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娘娘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置气,说到底,您才是最大的赢家。”
“你说的也对。”元贵妃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反倒笑了。
“那贱人没能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有力的岳家,便相当于失去了一条臂膀,而万岁爷曾经答应过本宫,定会给瑀儿找个出身好的正妃,未必就比安宁侯差,如此一来我儿胜算便大了不少。”
“娘娘可算转过弯来了。”林姑姑一脸欣慰的道,“淑妃母子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沦为笑柄,不在别处找些好处怎么甘心,娘娘何至于跟他们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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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回了家,自然不会跟家里人讲在宫里惊心动魄的这些经过,郑嬷嬷和绿绮得了叮嘱,也不敢多说,她们现在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就给简珞瑶招了祸来。
因而简家人瞧见简珞瑶入趟宫又是大包小包的赏赐,还当自家姑娘真的得了贵人们的青眼,与有荣焉之余,也稍稍替简珞瑶放下了心。
既然如此,日后嫁入了皇家,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简珞瑶笑得一派自然,又陪老夫人和郑氏她们一块用了午饭,这才回了湘兰院。
几位教养嬷嬷也体谅她入宫一趟不容易,便给了放了一日假,明日再开始学习。
简珞瑶便换了单衣歪在床上,她有午睡的习惯,今儿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今日的宫斗大戏,不只是郑嬷嬷和绿绮开眼界,她也头一回见,还知道嘴斗是里头最温和无害的一种,但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简珞瑶悄悄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摸到一个微微发硬的凸起,手指尖微微发烫,这根签她再不敢留着,定要找个时间烧了,她不想被卷入那场硝烟中,不想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想。
☆、46|01。01 |
这日,简家收到两封书信,一封是从蜀地寄过来的,寄信之人自然是简家大老爷。
信里夹了五百两的银票,指明给简珞瑶添妆,又说大太太张氏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带了些特产和蜀锦,也是走的水路,定能在婚礼前赶回家。
“可惜老大有要职在身,不能回来看看。”老夫人听郑氏念完信,感叹了一声,没等郑氏说话,旋即又打起精神来了,琢磨道,“你大嫂是个有成算的,她娘家在蜀州还算有几分脸面,寻到的蜀锦想必不会太差,给四丫头当嫁妆也不算辱没了。”
郑氏自然点头应道:“可不是,我先还头疼怎么给瑶儿置办些抬得出去的嫁妆,大嫂这一回来,至少料子是不用我愁的了,上好的蜀锦放到谁家都拿得出手。”
不管郑氏心里头还有没有芥蒂,听她能这么说,老夫人却是放下心来了的,老二家的算是表态了,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手。
不再操心各房的恩怨,老夫人转而问郑氏:“嫁妆备得如何了?”
“旁的差不多,就剩要新打的床和桌柜这些,前不久才去三皇子府邸量了尺寸来,正在叫工匠加急赶制,应该赶得上日子。”
“那就好。”老夫人点点头,又问,“珩儿有消息了吗?”
“正要跟您说呢。”郑氏满面喜意的道,“那孩子一接到信就动身回来了,只是回信不知怎么的,耽搁了数十日,直到昨儿夜间才收到,因为太晚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跟您说。”
“当真?”老夫人腾地一下坐起来,脸上有几分激动。
简千珩一出门就是一两年,当然不能跟大老爷相比。
可大老爷是朝廷命官,等闲没什么危险,而简千珩还是个小年轻,性子又跳脱,老夫人自来把他当孩子看,当然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睡不暖。
这种担心,就是每隔几月都能收到简千珩的平安信,也不能抚平的。
如今听到他要回来了,老夫人如何能不激动。
郑氏点点头,与老夫人的心情一样。
老夫人叹气:“这孩子一出门就是这么久,委实令人担心,待他回来,老婆子可要说教说教,哪有这般连家都不顾的。”
“可不是。”对于老夫人的观点,郑氏一千个赞同,立马附和道,“儿媳妇先还想他志不在科举,反正您和老爷都点头了,不考就不考,那便早点成亲,也让您早日抱上曾孙子不是?”
说到这里,郑氏叹口气,话锋一转道:“谁想这孩子滑不留手,拖到现在瑶儿珝儿他们都一个个成亲了,他还连个婚都没定,偏每回提起来,老爷都说儿媳妇妇人之见。儿媳妇的确是妇人之见,甭管他有多大志向,统归还是要成亲生子的不是?”
“你说的很是。”老夫人点点头,道,“待忙完四丫头的婚礼,你就替珩儿相看相看,老婆子我发话了,不定婚他下回别想出这个家门!”
郑氏面露喜意,忙不迭的点头:“诶,儿媳妇谢过母亲了。”
简珞瑶那里也收到了消息。
简千珩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长辈,一封是写给简珞瑶的“悄悄话”。
郑氏和简司业都习惯了他们兄妹感情好,见怪不怪了,并未动“吾妹轻启”的那封信,郑氏一从正院回自个儿屋子,便叫方嬷嬷亲自将信送去湘兰院。
简珞瑶一面拆信,一面听方嬷嬷替她娘传达旨意:“太太的意思,是请姑娘这回好好劝一劝三少爷,他平素最听您的话,只要您开口,三少爷必定会好生考虑……”
方嬷嬷滔滔不绝,简珞瑶一面点头,看似听得很认真,一面一目十行的扫着书信,忽然惊讶道:“这信是二哥数十日前送出来的,当时二哥在杭州,想必他也是乘水路回来,如此算下来恐怕不出半月,二哥就能到家了。”
方嬷嬷一听,也是满面惊喜,哪还记得先前滔滔不绝说得什么,忙凑过去瞧:“当真这么快就能到?”
简珞瑶摊开信,将日期指给她瞧,一面道:“从杭州乘水路到京里,大概二十多日就能到,二哥信上说他写完信就准备出发了,算下来半个月足矣。”
方嬷嬷连连点头:“姑娘分析得很是,老奴这就回去告诉太太,太太先还担心,都不知道三少爷走到哪了。”
“嬷嬷去罢。”简珞瑶点点头,笑道,“二哥怕是不想让爹娘他们过于担心,这才没说具体时日,不然万一路上耽搁了些什么,岂不是让长辈们在家坐立不安?”
方嬷嬷点点头,匆匆走了。
郑嬷嬷进屋瞧见自家姑娘嘴角含着笑意,不似前几日的沉默,不由放下心来。
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姑娘情绪便低沉了许多,她是想劝又不知怎么劝,别说姑娘了,就是她这把年纪,见了那阵仗,都许多天回不过神来。
且太太和老夫人那儿也说了,往后姑娘入了门,见到的要经历的,只会比那日还要厉害许多,那是她自个儿要过的日子,她自个不想通不想开,旁人急也没用。
如今见自家姑娘似乎走出了那日的阴影,郑嬷嬷自是十分惊喜,笑着打趣道:“一听说三少爷要回来,姑娘就高兴成这样,不怕二少爷知道了伤心吗?”
“大哥才不会这么小气。”
简珞瑶也知道郑嬷嬷的担心,只是她前几日心情确实没调整过来,身旁这些人的关心着急,她一概不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今已经想通了,简珞瑶朝着郑嬷嬷眨了眨眼睛,笑道:“再说了,我高兴的不是二哥要回来,是他回来有好戏看了。”
郑嬷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为何这般说?”
简珞瑶想到方嬷嬷刚在她耳边说的话,便笑了:“娘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二哥回来自投罗网了。”
郑嬷嬷闻言,笑嗔了她一眼,“三少爷也是白疼你一场了,竟在这里看笑话。”
“非也非也,往常为了替他安抚娘和祖母,我费了多少口舌,这回只是让他自己出阵而已。”反正简珞瑶打定了主意要看好戏。
而另一头,郑氏也在问方嬷嬷:“瑶儿接到信的时候可还好?”
“老奴瞧着姑娘今儿心情很不错呢。”方嬷嬷将简珞瑶今儿的表现都说了一遍,用一种纵容的语气笑道,“为了转移老奴的注意力,姑娘还特意将三少爷几时回府告诉老奴。”
“这兄妹俩真是一丘之貉,和着都把我当恶人了!”郑氏笑骂道,“珩儿也是,给我们的信里,几时回来一字都不透露,还怕我不让他进门不成?”
“三少爷给姑娘的信里也没提,是姑娘看落笔日期猜到的。”方嬷嬷忙又把简珞瑶那通说辞,拿来安慰郑氏。
郑氏倒真没生气,儿女感情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恨不得他们一直这样好下去才行。
听方嬷嬷说完,郑氏点点头,感叹道:“珩儿这信来得及时,耽搁了这么多日,偏在这个时候送回来。”
“可不是,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知道三少爷要回来,姑娘到底不再郁郁寡欢了。”
郑氏感慨之余,想到自家女儿难得多愁善感一回的缘由,未免又有些提心吊胆:“你说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长大的姑娘,自小见过最多的也不过是姐妹间置气,入了那家的门,日后可怎么适应得了?”
“慢慢就能适应了。”方嬷嬷安慰道,“太太您做姑娘的时候,不也没想到现在这么远?”
简珞瑶猜得没错,四月初,简千珩便已经回了简府。
依着简珞瑶的推测,不想让儿子太过辛苦,一进入四月,郑氏就安排了家丁去码头守着接人。
家丁在码头一连守了五日,第六日将人盼回来了。
远远的瞧见了简千珩,青年一身风流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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