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经过这番交谈,她已十分疲惫,她哥哥这会儿倒是体贴,扶着她到床榻上躺着
“娘,您就别再说妹妹了,看她这样,也是知道错了。”
“谢谢哥哥。”
一家四口,又沉默了许久,直到傍晚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六兮本想叫住自己的哥哥跟他谈几句,可安公公进了屋子来送他们,她便不好再说什么,目送着他们离开。
现在的六清宫,又比之前更加冷情了许多,宫女连走路都是垫着脚尖,身怕有一丝声响影响到她而招致灭顶之灾。
而她的三餐饮食,亦是变成了安公公每日来服侍。大概是寅肃吃什么,便也给她送来吃的,一日三餐,全是补身体的。
所以不过几日,她的身体已完全恢复,精力甚至比之前还充沛。安公公看到她的样子颇为高兴
“这就对了,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这阵子,让安公公挂心了。”
“奴才不敢当。不过兮妃娘娘现在恢复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皇上。近些日子,他虽未来看过您一次,但每天可是都在问奴才您的详细情况。皇上是真关心您,就是您之前那么对他,他现在抹不开皇威来看您。”
安公公也是实话实说。这皇上,虽不来看她一眼,但每日却事无巨细的关心着她的情况,这两人,安公公看他们一路走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只能来当这和事老喽。
“等皇上不生我气了,愿意见我了,我马上过去请罪。”
“娘娘,您还不知道,皇上哪曾真正的生过您的气?”
这日不如撞日,在安公公巧舌如簧的劝说之下,六兮也半推半就的往御瑄殿去。
到了御瑄殿,安公公站在门口
“娘娘,您进去吧,奴才就不去通报了。”
安公公是真把皇上的心思摸的透透的,反正,只要兮妃娘娘一出现,这天下就太平,皇上再多的怨气,也会化作一江春水东流。
他是笃定了,兮妃娘娘的出现,只会给皇上惊喜,所以才敢肆意妄为。
六兮踌躇了一下,便听从了安公公的安排,连门也未敲,直接推门而进。
此时是午后,窗外有斑驳的阳光照在御瑄殿里,寅肃正低头专心处理一桌子的公务,听到有人进来,连头都未抬,只以为是安公公。
他低头看公务,而阳光的阴影洒在他的身上,自带着一股光华。六兮静静的立在旁边,一声不支,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发现是她。
他案几上的茶凉了,她去重新泡了一杯,茶香袅袅之中,见他依然专注的看着公文直到六兮站的双腿有些累,不时轻微的动了动脚,寅肃才似乎终于从公务之中抬头,看向身旁的她。
第44章
这一看,发现身旁站着的竟然是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没有任何装饰,连发鬓亦是一如既往的用一只发簪别着,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已不知站了多久。
他看着她,眼神变暖,亦是不说话,就是盯着她,慢慢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六兮被他看的有了一丝丝的羞赧,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过来。”寅肃朝她先开了口。
六兮挪了挪步子,站的离他又近了一步。
寅肃双手一伸,握住她的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么贴近的距离,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香味。寅肃的味道是男子的刚阳,而六兮,因最近在服药,所以有淡淡地药香。
这种安静的时刻里,仿佛之前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是浮云,转眼即逝。六兮俯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
“对不起。”
而寅肃没有回答,已用一切行动替代了他的态度。他轻柔的吻上她,搂紧着她,这日日夜夜的愤慨,担忧,思念,折磨此时都化成了他唇间的浓情蜜意。
他闷哼一声,横抱着她往内屋的床榻而去。
情浓之时,怎么样,都是觉得不够,只想要的更多一些,更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
即便在白日里,六兮到后来已是神思昏迷,缩在床角沉沉睡去。这一觉,倒是睡的安稳极了,因为睡梦里,她跟寅肃再也不吵了因为睡梦里,玄也烈对她说,要顺势而为,不要逆流而上。而她的顺势而为,这个势,便是寅肃。
在睡梦里,她告诉自己慢慢来,不着急。她想得到的,能得到的,她会一一找回来,而那些她痛失的,一样,也要一件件慢慢找回来。
曾在六池宫中未出世的孩子,现在六清宫之中,碟夜的一条命。她是怎么失去的,都会一一找回来。
“阿兮,醒醒。”
“阿兮,醒醒。”
昏昏沉沉的梦境里,听到寅肃在一旁一直叫她,她由梦靥之中惊醒过来,看着附身围着她的寅肃,她主动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蜷缩进他的怀里。
在这宫中,这个怀抱,就是她的全世界。
“做噩梦了?”寅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恩。”
“还睡吗?不睡的话,起来走走,今晚御花园的夜色极好。”
“好。”
因是深秋了,夜凉,寅肃替她披了一件长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才牵着她的手走。
走到门外,安公公提来灯笼想照路。
寅肃接过灯笼
“退下吧。”
一手灯笼,一手牵着六兮,两人单独往御花园走。
虽是夜里,有透亮的月光,有微凉的风,还有彼此间的心跳声。两人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安静的相处了?
这份记忆像是上辈子。
六兮停下脚步,看着寅肃撒娇到
“我走不动了。”
寅肃亦是停下脚步,黑潭般的眼眸里,看着六兮的样子,陡然升起了一个炙热,他难得的展开笑颜,蹲下了身体,背朝六兮到
“我背你。”
话音一落,六兮已熟稔的爬上他的后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颈项。
寅肃亦是熟悉的,仿佛做过千百遍的样子,起身走。
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我是不是比从前重了许多?”
“不重,与以前一样。”
“可是,你不一样了。”
“嗯?”
“你的背,比以前宽阔,有安全感。”
她稳稳的趴在他的后背之上,像是年少时候的样子,他背着她,便是全世界。
之间没有猜忌,怀疑与隔阂。
窗外是透白的月光,殿内是两人重叠的影子,寅肃替她取下发簪,如瀑的黑发倾泻下来,缠绕着彼此,寅肃只觉得呼吸凝滞,更加拥紧着她。
直到第二日,安公公在门外来报早朝时间已到,寅肃才不舍的轻轻推开一直趴在他胸前安然睡着的六兮,然后小心翼翼的起来,深怕吵醒她,他穿着一袭雪白的睡袍,上好的质地,即便睡了一夜,依然没有任何的褶皱,正欲脱下换上那身御袍之时,只觉得腰带一松,有股轻微的力量拉扯着他的衣衫。
他回头一看,便见六兮已不知何时醒来,正半昂在床榻边上,眉目含笑看着他,而她的朱唇轻启,白齿含着他睡袍的衣带,她的眼神因刚睡醒,还带着点迷离,乌发散在肩侧,衬的小脸愈发的明净。
她见他回头,冲他笑了。
屋外,安公公再次来报
“皇上,早朝时间已到。”
屋内,寅肃置若罔闻。
六兮笑着躲开,笑道:
“皇上,安公公在外头候着呢。”
寅肃已低头,唇几乎贴着她的唇道:
“嗯?”
还不等六兮反应过来,他的唇已落下辗转反侧。
完毕之后,寅肃依然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感叹到
“我终于知道古时帝王,为何夜夜乐不思蜀,以至荒废朝政。”
六兮这么近距离看着他,见他眼底淡淡地细纹,下巴处青青的胡渣,以及成熟男子特有的强健体魄,这一切,交融在他的身上都是那么完美。她又何尝不是沉溺在其中?逃也逃不过的。
“那您还是赶紧起吧,臣妾担不起这责任。”
门外又传来安公公的汇报
“皇上,早朝时间已到,各位大臣已等候多时。”
这回六兮是真急了,使力推开他,他才悻悻的起身离开她的身体。
六兮也跟着起来,拿了那身黄袍亲自伺候他穿上,又去取了温水替他擦脸。
寅肃十分满意,大笑着,甚至神清气爽的开门而走。
见寅肃走后,六兮的情绪才渐渐的平复下来。刚才所有的娇嗔,妩媚,甚至真性情都被一种沉静所取代。
她重新躺回床榻上,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踏着脚步声传来
“把这里外都收拾干净,皇上马上下朝回来。”
是仓若钰,带着宫女来打扫卫生。这御瑄殿里所有事物,仓若钰必是亲力亲为,不加以他人之手。
而六兮,之前都是在寅肃去上早朝之前离开,所以从未与仓若钰打过照面。但今天,她算准了时间未离开,而因早上她与寅肃的一番折腾,此时床榻上是凌乱的被褥,一旁挂着寅肃换下的睡衣,而她自己更是香肩外露,上面留有红红点点,一室的旖旎。
果然,当仓若钰推开门,赫然见到睡榻上的甄六兮,她一向高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土崩瓦解。六兮看着她的表情由震惊无可思议到愤慨,嫉妒到最后难以言喻的苦痛。
六兮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女人,年年月月,夜夜孤单独自入眠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所以她成功的看到仓若钰失控的表情。
但仓若钰毕竟是仓若钰,这表情不过一刻,她已努力让自己看去神色如常。六兮要的效果达到,自顾起来穿上衣服,完全不看仓若钰一眼,甚至把她当成了透明。
从她在寅肃面前想置他于死地,从她害死碟夜之后,她们之间,连基本的客套已不需要。
她就在仓若钰的眼皮底下慢条斯理的一件件穿上衣服,正要抬脚迈出这屋子时,忽地肩膀一紧,被仓若钰从后面抓着。
“啪。”
她回头看仓若钰,猛不期然的被仓若钰扇了一巴掌
“不要脸。”
这一巴掌扇的又重又狠,把六兮直接扇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疼的要死,但心里反而更加冷静下来。
她原本的计划,只是想让仓若钰记恨她,只要仓若钰对她嫉恨如仇,势必会想法设法对付她,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往往便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所以到时,根本无需她亲自动手,也能铲除了仓若钰。
只是她没有想到,仓若钰比她想象的还绷不住,这才刚刚开始,便已失控。竟在寅肃的御瑄殿打了她。
她躺在地上,捂着脸,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仓若钰阴狠的脸,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寅肃回来的时间。
为了拖延时间,又或者为了制造更大的灾后效果,她冲仓若钰嘲讽道
“这御瑄殿,我看皇后娘娘今后还是少来。今日凑巧只有我一人在榻上,若万一皇上未离开,被您这么冲撞了,龙颜大怒,纵然是我,也无法保你周全。”
她这话说的,既有炫耀,又有挑衅,料定仓若钰无法接受。
果然,仓若钰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静,顿时失去。脸色刷的变白,不顾颜面,低身蹲在六兮的旁边,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怒声到
“我从前有本事把你禁闭进六池宫整整六年,我就有本事再禁闭你六年。”
这一巴掌,这一句话,六兮头晕目眩。她躺在地上,耳朵就贴着地面,听到由远而近走来的寅肃的脚步声。
她朝仓若钰灿然一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到
“你斗不过我,因为他不爱你。”
“你”仓若钰一双手伸出去,想要把地上这个狐媚的女人给掐死。
“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手刚伸出去,便听到了皇上震怒而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惊住,再看地上躺着那个女人,刚才还平静的脸,此时两行泪如雨柱,汹涌的流了下来,流在两颊鲜红的手掌印上,看似触目惊心。
第45章
仓若钰忽然清醒过来,定定望着自己的双手,望着地上的甄六兮,望着那个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皇上,她彻底清醒过来,刚才似魔怔了,她忍了那么久,竟就那么陷入甄六兮设置的如此简单的陷阱之中去。
这个女人的可怕不是手段,而是熟谙人的心理,把她的心理抓的如此精准。若是在平时,无论任何场合,无论甄六兮如何刺激她,她亦能沉着应对。但甄六兮却选择在这御瑄殿,选择用如此旖旎的画面刺激她薄弱的精神。
这么多年,她从北厥国嫁过来,从皇上还是三皇子,从浴血战场到如今的帝王之业,这一路,她无怨无悔跟着他,支持着他,爱着他。他是给了她要的皇后之位,可两人却是真正的相敬如宾,有名无实,他从未碰过她,哪怕连基本的亲密动作都不曾有过。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外人都道她拥有无上的权力,人人艳羡,却不知她身为女人的苦。她的景钰宫布置的奢侈华丽,但却像是一个笼牢,把她困在里面,从娇艳欲滴的一朵鲜花,慢慢干折枯萎。
纵然是这样,她亦从不言悔。他不碰她,亦是不碰别人,所以,她守着空房,守着皇后之位,守着这日渐枯萎的身子,等待皇上能回头看她一眼。
可甄六兮出现了,抢走了她拼死想得到的这一切,她忍,一直忍,然而就在刚才,就在这内殿里,甄六兮以这衣衫不整之姿昭告她,昨晚皇上与她的种种亲密,就在那一瞬间,她所有的理智都被刺激的失去控制,这才中了圈套。
此时,她跪在地上,看着怒不可揭的皇上,已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心中又惊又痛又苦。
六兮的模样亦是惨不忍睹,白皙的双颊上,带着血红的掌印,哭的无声无息,最是惹人怜惜。
只见皇上盛怒之后,满脸心疼的看着那双颊,眼里的珍惜让仓若钰的心里苦的不能自已。
一旁的安公公见这情形,手忙脚乱吩咐旁边的宫女去叫太医,自己则去取了冰块用丝绸包着,递给皇上
“先给娘娘用冰敷,以免红肿的厉害。”
寅肃接过冰块,轻轻的敷上六兮的双颊,被这冰凉一刺激,六兮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真是疼,疼的她呲牙咧嘴的。
见她这副样子,寅肃的双眼一冷,刚冷静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上来,怒视着跪地的仓若钰,冷声到
“给朕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是臣妾的错。”
仓若钰匍匐在地上,聪明的并未解释任何一句话,此时的情形,无论她如何解释,皇上亦是护着甄六兮,她多说,多错。
“皇后,你好大的胆,敢在朕的御瑄殿内动手打人?”
仓若钰浑身都颤抖,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为伤心,哀戚道
“求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寅肃抬头转身,不再看仓若钰一眼,冷声吩咐道
“带下去,禁闭一个月,谁也不准探望。”
“谢皇上成全。”
仓若钰的声音轻的飘忽,禁闭一个月,对于皇上此时的怒火,已是极轻的惩罚,他到底还是念了她皇后娘娘的情分,未给有失体面的惩罚。
我想让皇上跟别的妃子滚床单了
不想他的龙脉在他这断了
你们同意吗?
御医替六兮看过,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几日慢慢恢复即可。待这御瑄殿的人都清退之后,寅肃依然皱眉看着六兮的脸,说到
“才一个早朝的功夫,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知错了,你不要生气。”
六兮自知理亏,很乖顺的低头认错。
“你是有错。阿兮,任何情况下,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