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谅我了吗?”寅肃小心翼翼的问。
六兮没有回头,但是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以如此信赖的姿态早已表明她此时的心。
“阿兮。”寅肃抬起她的脸,轻柔的把她脸颊上的泪水擦干,然后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辗转而缠绵,昏天又暗地,犹如那一树的梨花凋落时在空中飞舞交缠,美的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这么多年,两人最心无旁骛,最真挚的情感交汇,寅肃心中早已感动不已,哪肯止于这简单的吻之中?他只想要的更多,心潮涌动间,打横抱起六兮就朝屋内而去。
日落而又日出,阳光早已普照着大地,屋内明亮,阳光明晃晃的照在那张大床之上,床上的两人却依旧舍不得分开,不愿起来。六兮昨夜是有些糊涂而无法丝毫的,现在清醒过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气氛一时间又有些暧昧,她急忙找了一个话题来打破这份尴尬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在想,她之前的那些幻觉到底是真还是假。
“从你来宕阳的第一天开始就在。”
六兮忽地爬起来,瞪着他道
“那你还见死不救?”她指的是那日她在石桥上装死的那次。
“我以为你还不想见我?”寅肃是一路随着她来宕阳的,一路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却毫无办法。后来见她在茶馆时,神情哀伤,自言自语,他知道她当时是在想顾南封,他更加不敢上前打扰,甚至,在她爬上石桥,想往下跳时,他亦是以为,她是因为顾南封。
在宕阳,除了有他跟她的回忆之外,亦有她跟顾南封的生死之交,他甚至不敢肯定,她来宕阳,到底是为了缅怀谁而来?所以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着,不敢出现。
直到看到她住进了这栋旧宅,住在了他们曾经住过的这间屋子里,他才渐渐明白,她为何而来的宕阳。
“我有时是不想见你,更恨自己总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原谅你。”这是六兮的心里话。
“可我却要感谢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原谅我。”寅肃再次把她拉进怀中,满足于现在彼此真正的心意相通。
“阿兮?”
“嗯?”
“以后我们要一直这么好好的。”因为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愿望,唯有这句最朴实的话是他当下的心境。
“嗯。”六兮点头。
两人又缠绵了许久,像是要把这几年失去的时光都一次补回来似的,直到真的精疲力尽,日上三竿时,才起来出去觅食。
两人都穿着简易的服装,像是寻常百姓那般手挽着手走在宕阳的大街之上,郎才女貌,气质不凡,格外引人注目,但路人也只限于看看,却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着,毕竟两人身上那浑然天成的气场,尤其是寅肃的威严会让人望而生畏。
两人到了一处酒楼,正是午时,几乎已是座无虚席,因寅肃提前派人打点好,所以酒楼留了一处视野极好的靠窗的位置,能够一览整个宕阳城。
“放轻松一些。”六兮见他一路都绷着脸的样子,所以趁着无人看见时,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这动作要是在宫中,是触犯圣威,万万不敢做的,但现在是在宫外,两人又是平民身份,她便无所忌惮。
寅肃抓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这一路过来,他确实有些紧张,又有些甜,刚才,他与六兮仿佛就是宕阳城中最寻常的夫妻,没有身份地位只差,没有左右拥戴的下人,手挽手自由走在街头,这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画面。他对她笑了笑,柔声问道
“中午想吃什么?”
六兮从昨晚到今晨耗费太多体力又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看到什么都想吃,所以一时也不知该点什么。而寅肃见她如此,大手一挥,命那店小二把店里所有招牌菜都上一份。这家店的消费不菲,店小二见如此大手笔的客观,乐颠颠的一路小跑到后厨备菜,不一会的功夫,他们面前的桌上已摆满了层层叠叠的菜,是的,层层叠叠,因为根本就摆放不下。
六兮膛目结舌
“是不是太浪费了”财大气粗也不该这么浪费啊。
“我愿意。”寅肃给她递了碗筷,丝毫没有节俭的自觉。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六兮不由的感慨。
寅肃只是笑,并未理会她的嘲讽。跟她出来,偶尔浪费一次又如何?
六兮本着浪费粮食可耻的心理,不仅自己拼命吃,还不停的往寅肃的盘子里夹菜,逼迫着他也往下吃。她吃到几乎要吐出来了,桌上的菜也才吃了一半而已。
“不吃了,走吧。”寅肃见她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很是于心不忍,替她把餐具都移开。
六兮不是不走,而是太撑了走不动,所以赖在椅子上不动弹。
“我背你。”寅肃竟在她面前跪地弯身想背着她。
“我,我自己走。”这里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是在大街上让人背着,她的脸皮再厚,也还是不敢的,况且还是因为吃太饱,她的尊严何在。
“你扶我一把。”她伸手拉着寅肃的胳膊,才勉强站了起来。
“傻子。”寅肃扶她起来时,忍不住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全是宠溺。
“还不是怨你,我这是为你积德。”六兮最近食欲大开,怎么吃都吃不饱似的,即使现在撑的几乎走不动了,却还想往嘴里塞东西。
这次,两人走在街上,男子依旧气宇轩昂,贵气逼人,而他旁边的女子,则是弓着背,步履蹒跚的走着,若不是有男子的身体做支撑,像是随时要倒地不起似的,看的路人都为男子叫屈。
第184章
两人就在宕阳城的旧宅了住着,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两人都抛却朝廷或宫中事务,像是神仙眷侣一般肆意潇洒,谁也不提回天城之事。又过了几天,六兮见寅肃还未提回去之事,不免按耐不住问他
“这天下,你真不要了?”
“不是有麒儿在吗?”寅肃回答的气定神闲。
“他?他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帮你管天下。”
“他天资聪颖,又有安公公与朝中大臣帮忙,出不了事,况且也是时候该让他出来锻炼锻炼了。”他出宫时,原本以为要跟六兮打长久战,所以早已安排好了。现在虽与六兮冰释前嫌了,却又对这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流连忘返,不舍得离开。
“我不同意,你在这肆意快活,却让我可怜的麒儿替你做牛做马。”
六兮说完,见寅肃盯着她看,看的她心里发毛
“我说错什么了?”
“不,你没说错,但是这天下总要有人替我管。”寅肃离她近了一步,说的同时,人已朝她俯身下来。
“你,你干什么?”六兮紧张的问。
“我思前想后,只有多制造几个皇子出来,才能减轻麒儿的压力。”他为自己的兽行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现在是大白天。”六兮本是想抗拒的,但是抗拒当然无效。
六兮多次劝他回天城,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而最后,往往是以滚床单为话题的终结者,六兮想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皇上这叫玩物丧志啊,这辛苦打下的万里江山可别毁在他的手上,那她便会成为千古罪人了。况且,她这次出宫,除了宕阳这一站,她还想去一趟麒儿出生的那个南方小城走走,当年走的太匆忙,而后也烈又在那里病逝,这些都是她心中的结,这次出宫,就是把所有的心结都解开,才能心无旁骛的与寅肃在宫中地老天荒。
她在劝了无数次无效之后,最后她密函了一封书信快马加鞭给宫中的安公公,让安公公给皇上来一封信,以麒儿还无力扛起如此繁重的事务,朝中一片混乱为由,把皇上骗回宫中再说。
寅肃收到安公公的信看了许久,独自在屋内沉默了许久不曾出来。六兮忍不住敲门进去,看他把信摊开放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表情严肃。
不会朝中真的出事了吧?她心想,所以靠近了寅肃,想看清楚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这时,寅肃忽然抬头看她,目光缠着她的目光看着,问道
“你还不想回宫?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回去?”
“我。。”被猜中心事,六兮没有回答。
原来安公公是断然不敢做出骗皇上回宫的事情,所以把六兮在信中的要求都如实告诉了皇上,才导致他如此的生气。
“阿兮,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跟我回去?”寅肃叹了口气无奈的问。这些日子,他并非不想回天城,而是六兮不肯回去,他便在这慢慢的等着她。
“我想去一趟南方小城,去完那里,我会立即回宫。”
“我陪你去,我说过,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六兮咬着下唇,还是说道
“我想一个人去。”第一是因为寅肃这次出来太久了,第二是这些心结是她一个人想去做的。
“阿兮,我以为这些日子,我们早已彼此心无间隙,看来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而已。”寅肃眸光黯淡,有很深的挫败感。
“我若与你心有间隙,便不告诉你我心中所想。如果我每次对你坦诚相待,都不能得到你的理解,那我之后只好对你隐瞒,专挑你爱听的讲,你可愿意?”六兮即委屈又生气,眼眶便红了。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第一次的争执,虽是小吵,但却伤人。
“对不起,我不是猜疑你,而是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南下,更担心你不回宫,再让我等个三年五载。我是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寅肃不擅长说情话,这已是他掏心掏肺说的心里话了。
见他已如此表明心迹,六兮态度放软了
“那我不去便是,我随你回宫。”
“我让暗卫护送你去,要快去快回。”
两人都为对方着想而同时改变了心意,本就不是大事,他们已分开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了。
在一番难舍难分之后,寅肃北上,回天城,而六兮一路南下去那故地。
她之所以执意要到这个南方小城来,是因为之前的一个梦,梦里有也烈,也有现代的无玄大师,两人所在的位置都是这南方的小城。她想,也烈是在那病逝,那么如果他真的去了现代成了无玄大师,那山中的小屋也许能与他想通。
她无心留恋城中的景物,循着记忆很快就找到那间她们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那房子里的一景一物,都是当年她跟也烈还有碟夜亲手布置的,如今房子年久失修,已有些破败。
房子的后面是一片大山,山中有一处清泉,泉水的源头上压着一块方形的大石,她记得梦中,也烈,不,应该是现代的无玄大师就站在那里对她说,她终于从哪里来,回了哪里去,终于寻回她的良缘,让她好好珍惜这一世。
她记得,在现代时,在拉萨第一次见到无玄大师时,他说的便是,她前缘未了,还有人苦苦惦记,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所以她回到了通朝,与寅肃有了这些爱恨纠葛,如今,无玄大师终于说她寻回了良缘,这一世终于安稳了。
她找到那块大石头,盘腿坐在那里,想见无玄大师一面。石头底下是汩汩的清泉流淌,上面是鸟语花香,树木丛生,她也不知坐了多久,恍恍惚惚之中,现代的景物,通朝的景物在她的眼前,脑海里交叠。甚至整个人犹如进入一个幻境,远远的,她便看到了无玄大师,一身玄色的袍子款款朝她走来。
他的音容笑貌就是也烈,却又不是也烈。她朝他一拜,等候了许久。
无玄大师盘腿坐在她的对面,两人四目相对。
“施主找我何事?”他的嗓音依旧迷迭。
六兮一时不知自己为何而来,只愣愣看着他,忽然开口问
“你就是也烈对不对?”
无玄大师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等于默认了六兮的猜测,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云游四海之上。”
无玄依旧没有说话,但他肯跨过时间空间来看她,一切早已无需说明。在任何时候,他都是对她有求必应的玄也烈。
“我想求你帮我带句话给周成明。”六兮说的这个名字时,心中不免有些想念,毕竟是那一世,她唯一的朋友与亲人,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无法亲口跟周成明说一句她很好,让他放心的话。
无玄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斟酌了一下字句,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周成明开口,最后,只让无玄大师转告周成明,她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真真实实的,所以她现在在通朝过的很好,叫他勿要挂念,照顾好自己。
“他已成家,妻子是考古博士。他现在不再满世界跑,一心专注在古物修复上,尤其以通朝古物为首要,多次受过国内外大奖。”这是无玄大师说的话最多的一次。
六兮一时愣住
“好,真好。”那混蛋终于改邪归正了,她替他高兴。
两人又在那静默了一会儿,在六兮还未问出口时,无玄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先她一步说出口
“徐启凡还是徐启凡,他在拉萨找你的尸体时,因劳累昏迷,第二日被救起平安送回北京。至于,他在通朝的那一段,不会有丝毫的印象。”
“他不会记得在通朝的一切?”
“对,那只是他模糊的梦境。而你对他而言,早已在拉萨的那场突击事件中丧命。他现在一心专注在事业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彻底放心了。”
六兮此次的南方之行,可以算是完满了,她心中再无挂念,从此,前尘往事,都成了过眼云烟,她现在只有唯一的身份,便是寅肃的妻子。
无心在这留恋,她很快收拾行囊回天城。但是不凑巧的是,在她出发时,忽然下起暴雨,听闻很多道路被雨水冲断,又有山体滑坡,逼不得已,她只得住在城中一处客栈等这场暴雨过去。
南方本就多雨,一下便是半个月,她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日日期盼雨快小些,她好赶回天城。被困在客栈中,无事她便睡觉,以养精蓄锐面对之后的路途,可是不知为何,越睡越想睡,浑身又疲惫乏力,在她第一次恶心反胃时,一个念头冒上了她的脑海,她许久没来月事了。这个念头一起,她从床上惊跳起来,在屋内团团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等终于冷静下来,她便直冲进客栈对面的一个药铺,请大夫给她把脉。
心中既有期望,又觉得不是时候,毕竟她现在还在来回奔波,路途艰辛,难免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只见大夫把了半天的脉,最后面露喜色说到
“恭喜,您是怀了身孕。”
“几个月了?”她呐呐的问,即喜又忧。
“不足三个月,现在最需要好好静养。”
不足三月,那便是在宕阳怀上的,那时她与寅肃正冰释前嫌,情到浓时自然是没有任何措施的。
第185章
六兮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个南方小城,也算是她的福地,麒儿也是在这发现的怀了身孕,并且在这生的,而现在这个孩子亦是在这发现的身孕。
想起生麒儿时,因为难产而遭受的罪,她还心有余悸,这一胎,无论如何要回宫才周全一些。
她感谢过大夫,正要离开时,那大夫有些犹豫的叫住了她
“您还记得我吗?”大夫看着她问。
六兮在脑子里播放了一遍自己在这认识的人,眼前这个大夫,她似有一点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您是不是曾在这产过一子?还是难产?”那大夫问的同时,已转身从屋内取出一个画像放在她的面前
“您看,是不是您?”
那画像六兮认识,是曾经她逃亡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