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了进去,便看到江大人正在围杀一个年轻公子,而此时这位年轻公子说自己是宫中走失的三皇子,臣不敢私自决定,于是便把这位公子带到了皇上面前。”
“围杀?”皇帝眉头紧蹙,看向江瀚海,“瀚海,巡城御史所说之事是否属实,为何要围杀三皇子?”
江瀚海跪倒在地,“回皇上的话,臣并不知这位公子便是当年宫里走失的三皇子,而且今日也并非如巡城御史所说臣在围杀祁公子,皇上许是不知,这位公子娶了臣的女儿,今日臣的妾室因病去世,臣的女儿回来奔丧,臣不知巡城御史为何突然闯了进来,还妄言臣在围杀三皇子,臣冤枉。”
“天祁,你娶了江大人的女儿?”皇上眉头越发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给朕说清楚。”
江瀚海看了一眼祁烨,开口,“这位祁公子所娶之人,便是臣的二女儿江阮,当年皇上曾为她与林家的三公子赐过婚。”
“江阮?”皇帝有些吃惊,“祁儿,你娶了鲁国公家的家的二小姐?”
祁烨淡淡点头,“是,儿臣是娶了江府的二小姐,今日我家娘子的母亲因病去世,我与娘子去鲁国公府奔丧,却不料江大人却让家丁将将我家娘子阻拦于门外,我家娘子跪地两个时辰,却不得而入。”
皇帝有些有些糊涂了,“瀚海,为何你不让他们进府?”
江瀚海长叹一口气,“虽说皇上仁慈,允许小女与林家的婚约只要满了三年之期便可作废,但是臣想着林公公对皇上一片忠心,小女既然嫁入了林家便应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岂能另嫁他人,可是我这女儿一点儿也不省心,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私自改嫁,臣觉得心中愧对皇上,愧对林公公,是以一怒之下与小女断绝父女关系,今日小女上门,臣沉浸在悲痛当中,确实不知府内的家丁将小女阻挡门外,倒是臣疏忽了。”
“但是。”鲁国公卖完乖,声音陡然升高了,“臣也没想到祁公子却与王大人带兵闯入鲁国公府内,打伤鲁国公府家丁无数。”
“老国公有没有被惊扰?”太后突然开口。
江瀚海忙道,“多谢姑母挂念,今日我爹去了庙里去见玄苦大师,不在府中,但府中女眷倒是都受了惊吓。”
皇帝皱了眉,“祁儿,江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祁烨撩袍跪倒在地,“儿臣这些年不在父皇母妃身边,不能在膝下尽孝,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今日在鲁国公府外见我家娘子因为担忧其母亲,哭的几度晕厥,想到父皇与母后,心中实在不忍,于是一时冲动,闯了进去,实属无奈,还望父皇体谅儿臣一片孝心。”
“祁儿,你这胳膊怎么了,怎么流血了?”璃妃突然上前,抓住祁烨尚未包扎的胳膊,他今日穿了玄色衣袍,初始并不明显,时间长了,这血便滴到了地上。
皇帝看到祁烨的伤口,皱了眉,“这都受伤了,别跪着了,先起来,来人啊,宣太医。”
“皇上。。。”江瀚海还想说什么,被皇帝摆摆手打断,“好了,我看这纯粹是一场误会,你们吵得朕头肚疼了,祁儿擅闯鲁国公府,确实有错,但是也是一片孝心,情有可原,你也不要跟晚辈计较了,既然祁儿娶了你家女儿,咱们又是亲上加亲嘛,好了,好了,你先退下吧。”
“皇帝。”太后站起身走下来,面色不愉,“莫说这皇子的身份还未确定,即便确定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我鲁国公府是什么人想闯就能闯的吗?”
皇帝揉着额头,咳了几声,声音有些虚弱,“母后,皇子一事,咱们改日再谈,先让祁儿把伤口巴扎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咱们也不急于一时,至于这私闯鲁国公府一事。。。”
“巡城御史。。。”皇帝突然看向尚跪在一旁的王子峰,“你虽是巡城御史,却并没有私闯府宅的权利,你可知罪?”
王子峰匍匐身体,“臣知罪,任凭皇上处罚。”
祁烨眸子一暗,低着头并未言语。
“既然如此,朕便革去你巡城御史一职,从今日起你便去守城门吧。”
“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瀚海皱了眉,他以为祁烨会为王子峰辩解,却未料祁烨却一言不发,看皇上的样子明显是有意偏袒,“皇上。。。”
太后对他使了个眼色,江瀚海闭了嘴,没有再说话。
太后看着祁烨面沉如水的面庞,眼睛里泛起无数锋芒,他的出现太过蹊跷,璃妃方从冷宫里出来没几日,他便出现了,而且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失散多年的儿子见到父母亲时的高兴,反而冷静的让人看不透。
还有这巡城御史,明显是与他站在一条线上的,皇帝此时沉浸在爱子复得的兴奋之中,等到他冷静了,自然会察觉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这个所谓的三皇子总是让她有些心惊。
*
江阮被宴琨送至了定国公府,当着祁烨的面,江阮努力隐忍着心中的伤痛,不想他过于担忧她,而此时实在无法忍受,泪水顺着眼角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那是将她抚养长大的至亲啊,她岂能不痛?
江阮缓缓往前厅走去,想到王氏待她的种种,悲从中来,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儿晕厥在地,多亏宴琨一直待在身旁,及时扶住了她,定国公夫人正好迎出来,忙让人将她带去了客房休息。
花琰漓儿还有榕桓等人都早已到了定国公府,见状,花琰忙给她诊脉。
定国公夫人拧了一块热的绢布给她擦拭着额头,见她这般憔悴的模样,眼角也有些湿润,“江姑娘还是要节哀,若是糟蹋了自己的身体,你母亲泉下也会不得安息的。”
江阮目光空洞,不言不语,眼泪成串的往下淌,花琰收了手,叹了口气,“夫人莫要大悲,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孩子?”定国公夫人一惊,“二姑娘怀孕了吗?”
半天,江阮才缓缓回神,转眸看向花琰,“几个月了?”她其实早就有些怀疑了,她的月事虽然不是很准,却月月都来,这个月却一直还未来,而且身体上的一些变化也让她有所察觉。
“一个多月,正是胎儿不稳之时,夫人一定要当心,我先去为你煎一副安胎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江阮靠在那里,泪水还是忍不住往下落,定国公夫人擦拭了一番眼角,轻声道,“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不为别的,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多加保重。”
江阮努力忍着泪水,哽咽道,“我知道,我只道,可是那是我娘啊,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定国公夫人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世上的苦有千万种,最苦的怕就是这至亲之间的离别了,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痛,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便将这件事儿深埋心底,好好走你以后的路,世间之事,不过缘聚缘散,只是到了时候了。”
江阮终于忍不住伏在定国公夫人怀里嚎啕大哭,以后,她再也没有娘亲了。
定国公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江阮哭累了,趴在她怀里昏睡过去,睡梦里却是并不安宁,一会儿唤着娘亲,一会儿唤着静柳,满头大汗,心绪不宁。
定国公夫人轻轻抚着她的发,轻轻哼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声音柔和,曲调柔婉,江阮渐渐的安静下来,紧皱的眉头竟也舒展了。
第46章
月上柳梢,夜色如水;宫内也陷入了寂静当中。
皇帝坐在案前;眉头轻轻皱着,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崔铨将一杯热茶放到他手边;轻声道;“皇上,夜深了;休息吧。”
“云泉宫那里如何了?”
“方才小夏子来禀报;说璃妃娘娘情绪太过激动,身体有些吃不消,三皇子一直陪着;现下;璃妃娘娘已经睡下了。”
“三皇子?你称他为三皇子?”皇帝看了一眼崔铨;“你觉得他确实是天祁吗?”
崔铨慌忙跪地;“皇上恕罪;奴才失言了。”
皇帝没好气;“不过随口一问,你如此害怕做什么?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朕都恕你无罪。”
崔铨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奴才只是觉得皇上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位祁公子,所以才斗胆唤了一声三皇子。”
皇帝摆摆手让他起来;“他那眉眼与璃妃有几分相似;细看便能看出少年时的影子;朕倒没怀疑过他是假冒的,只是。。。”
“只是什么?”崔铨悄悄看他一眼,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他的脸上似怀疑又似苦恼。
“只是,这天祁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为何这么多年他不来找朕?这璃妃一出冷宫他便出现了?还有,今日擅闯鲁国公府一事,虽说诸多疑点,可是很明显他与这巡城御史的关系不简单,这么多年,他远离朝廷,又怎么会与朝中官员有所联系呢?”
崔铨掩唇笑。
“笑什么?朕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皇帝倒是没有生气,崔铨在他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了,做皇帝的,曲高和寡,有些话也就只能跟崔铨说说了。
“奴才觉得皇上有些想多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奴才作为局外人,倒是觉得事情简单多了。”
“如何简单?”皇帝不解的看着他。
崔铨微微弓腰,缓缓道,“皇上您想啊,当年在那般混乱当中,璃妃娘娘神智还不是很清楚时把三皇子送走了,然后娘娘又入了冷宫,换做是陛下您,您还敢回这个皇宫吗?”
皇帝皱眉不语。
崔铨偷看他的神色,又接着说道,“等三皇子长大了,想要回皇宫了,可是三皇子现在是何种身份?不过一个平头百姓,心里还存在着十几年前的误解,觉得宫里有人要害他,此时他怎么敢拿着那块小小的玉牌往宫里来?只怕刚刚到了宫门前,便被侍卫赶走了,甚者一句假冒皇子便给砍了脑袋,所以无论他如何思念自己的父皇母妃,也是不敢冒险的。”
“那。。。”
“奴才知道皇上是想问这巡城御史,照奴才的想法,这璃妃娘娘出了冷宫,全天下都知道了,三皇子自然也知晓了,皇上对娘娘的恩典,三皇子定然也是了解的,所以此时三皇子想要进宫见皇上娘娘,却苦于无门,他该怎么办?”
皇帝瞪他一眼,“怎么办?”
崔铨又笑了,“若是奴才呀,奴才定然想法设法的入宫,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贿赂一个官员,官衔不需要大,只要能够将他的玉牌递到皇上跟前儿便可以了,皇上见到玉牌,自然不会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兵士一般,将三皇子赶出去,所以事情便是如此简单了,这巡城御史又想赚取银子,又想在皇上面前立功,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听后,手指敲打着桌案,拧眉,若有所思,“你想的倒还真是简单的不得了,拿他为何不去找定国公呢?”
“找定国公?”崔铨皱眉,“奴才到觉得如果去找定国公,这事情才是复杂了呢。”
皇帝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的很。”是啊,若是定国公没有受到他派遣出去寻三皇子之前便递上玉牌说他找到了三皇子,他倒确实是得斟酌几分了。
只是,这到底是简单还是复杂呢?他倒是有些摸不准了。
崔铨又毕恭毕敬道,“奴才久居深宫,自然没有陛下的深思远虑,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思考问题,陛下不必把奴才的话当真,奴才也没有孩子,无法真正的体会陛下父子情深的那种情感,陛下一眼便能瞧得出三皇子,说实话,奴才到现在还没瞧出来的。”
皇上听闻这句,不由嗤笑一声,“你呀你,祁儿那时候都十几岁了,眉眼都长开了,再变还能变得到哪里去。”
“是是,是奴才这眼睛啊,不好使了。”
崔铨的话把皇帝逗乐了,“那么现在呢,三皇子在云泉宫睡下了?”
“这倒是没有。”崔铨脸上带上了一抹疑惑,“听小夏子说,璃妃娘娘这一惊一喜的,身体乏了,三皇子等娘娘睡着后便离开了云泉宫,在御花园背面的荷花池旁站了半宿了,一动不动。”
“御花园旁的荷花池?”皇帝喃喃自语。
“对,就是御花园旁的荷花池。”
皇帝思索了良久,突然起身,“朕去走走,你们都不要跟着了。”
眼看着皇帝出了偏殿,崔铨直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皇帝沿着石子路行至御花园,远远的便瞧见月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荷花池旁。
走上前去,皇帝轻咳一声,祁烨闻声转身,似是愣了一下,继而行礼,“草民见过皇上。”
“你唤朕什么?”皇帝皱眉。
“今日殿堂之上,太后对草民似是有所不满,今日见了父亲母亲,草民心中已是满足,不想再因着这些称呼问题让陛下忧心。”
皇帝呵斥,“胡说什么呢,你是朕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难道朕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得?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祁烨敛眸,没言语。
“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皇帝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池中大片的荷花,似是有些恍惚。
“昨日是儿臣的生辰。”祁烨轻轻开口,“方才送母妃回宫,路过这荷花池,不由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儿臣生辰时,父皇,还有大皇兄陪着儿臣在这里放烟花时的情景。”
皇帝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缓缓转身望向他,祁烨也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龙袍的男人,启口,“那年生辰,父皇把所有的丫鬟太监都给赶走了,拎了两坛女儿红,与儿臣还有大皇兄一同埋在了这颗柳树下,儿臣还记得父皇当时所说的话。”
“父皇说,平常人家的父母都会在女儿出生时埋下一坛女儿红,等到十几年后,自家女儿出嫁时便将这酒取出来分给宾客喝,父皇说,也要为儿臣和皇兄埋下两坛酒,等至将来皇兄和儿臣成婚时,便取出来,这酒不叫女儿红,而是要叫做皇子酒。”
祁烨心中此时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只是一种手段,怕夜长梦多,若不及时让皇帝恢复他皇子之位,一直拖下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可是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他的心里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毕竟那些年,他待他和大皇兄,真的像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慈爱温和。
埋酒的事情只有天瑞,天祁还有他知晓,皇帝眼眶湿润,心中最有一丝犹疑也没有了,“那酒你可还记得埋在何处?”
祁烨阖了阖眼眸,抬步,走至皇帝身边的那颗柳树下,撩袍蹲下,用手拨弄着地上的青草,轻轻道,“儿臣记得,当日大皇兄说,儿臣的生日是在七月,于是便将酒埋在了这第七颗柳树之下。”
听到祁烨提起天瑞,皇帝心绪涌动,“皇儿这些年受苦了,日后父皇定会好好补偿你,明日早朝之时,朕便同天下宣布,朕的皇儿回来了。”
*
江阮做了一个梦,梦中王氏不见了,静柳不见了,漓儿也不见了,祁烨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阿阮,不要怕,我还在。”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便开始后退,身体变得透明,一点一点儿的消失在她的眼前,梦里一片纯白,荒无人烟,只剩她一个人。
江阮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漓儿听到声响,披着衣服从外屋跑进来,“小姐,你怎么了?”
江阮呼吸渐渐平稳,看了看身边空着的地方,心里泛起一抹无助,这是她与祁烨成婚以来,他第一次不在她的身边。
“宫里可有消息传出来?”
漓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晚的时候,有位王大人好似来过,说公子没事儿了,不过他与宴大哥说